第五十九章 明教四使
面对着胡杨树伤痕累累的身体,我们又惊又疑,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震惊。继而胡杨树又告诉我们,他曾经被绑在青铜桩子上烧过,更让我们惊诧无比。
当初我们陷进流沙里的时候,我曾经看见过胡杨树的双手,上面的伤疤已经让我心惊胆战。现在看着他满身的伤痕,更是平添了几分同情。
胡杨树看着我们,难得地笑道:“我知道你们一定觉得我很可怜,心里很同情我吧?这算不得什么,只要能守护住末代公主的秘密,吃多少苦也是在所不惜。”
我听他话中有话,不由得困惑地问道:“马先生,难道你与明教有什么关系?”
“一切还得从头说起,本来这一次带你们进沙漠,我只是将它当作一次普通的向导工作。”胡杨树转而定定地看着我,他眼里阴鸷的光芒收敛起来,说道,“直到我看见你拿出黑玉古扇以后,才知道你们的来历非比寻常!要不是孟老头突然发难,我也不想表明身份,事到如今,只能从实说起了。”
胡杨树越说越奇,话中隐含的信息越来越丰富,搞得我们一片茫然。好在他已然打定主意,接下来将一切和盘托出了。
原来胡杨树祖上曾是护送建文帝出逃的大臣之一,后来追随建文帝去了无量山之后,便来到瓜州隐居,实际上则是奉了建文帝的命令,前来守护萨珊城。
这也是胡杨树一开始之所以对我们不冷不热的原因,他知道我们要找寻萨珊城时,就计划着随便糊弄我们一下。没想到路途中状况不断,最后还落在了鞭王手中,他的计划彻底被打乱了。
加上鞭王找到孟老头作为向导,而孟老头一生的精力都用来研究萨珊城,所以他知道萨珊城的准确位置,胡杨树更加没有了办法。
后来我们误打误撞进入了那一座殿堂之中,其实细细想来,是孟老头暗示我们走了进去。胡杨树眼见着孟老头就要对我们狠下毒手,只好不顾一切跳出来阻止他。
奈何事起突然,容不得我们细细分辨,孟老头又巧舌如簧,才让事态一发而不可收拾。
听了胡杨树的叙述,我们都沉思下去,老烟枪看向我,眼神充满了怀疑。
我想了一想,尖锐地问道:“马先生,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为何要告诉我们这些事情?再说了,你怎么保证自己说的就是真的呢?”
“因为我跟你们一样,都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明教四大护法的后人。”胡杨树语气平和,非常淡定地从衣服夹层里取出一张泛黄的帛绢。
我将它接了过来,展开一看,只见上面详细记载了白如烟作为明教圣女时的四大护法。这四大护法分别是光明左使黄琦、光明右使马广义、左护法赵勋、右护法方孝孺。
帛绢上还记载了四大护法相关事迹,以及白如烟死后,靖难之役中他们协助建文帝逃出京城的故事。
我看到这里就明白了大半,这四大护法其中三个的姓氏,分别可以应在胡杨树、赵五爷与方诗雅身上。换言之,他们三人家族的先祖,都是白如烟身旁的得力助手。
只是这黄琦会是谁呢?我们这些人中也并无人姓黄,难道我们费尽周折,还是将光明左使后人给遗漏了?
不料胡杨树却笃定地说道:“白帆,黄琦是你外祖父的祖先,你外祖父就是名副其实的光明左使后人!”
“可我外祖父他老人家姓白啊?”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没错,你外祖父确实姓白,不过是改姓而已。”胡杨树继续解释道,“想当年白如烟受到朱元璋的蒙骗,忧愤之下急火攻心,身体就垮了下去。只是她与朱元璋相恋日久,已经怀有身孕,为了避免政敌的追杀,白如烟秘密生下一子交由黄琦养育。等明朝灭亡之后,黄氏族人遵从黄琦遗嘱,改为白姓,就是为了表明白如烟后人延续了下来。”
胡杨树这一番说辞,让人反驳不得,不啻于晴天霹雳,炸响在我们耳旁。
方诗雅和五爷惊叹万分,将帛绢接过去细细看了起来。我则有些失魂落魄,久久难以平息心头掀起的惊涛骇浪。
要是胡杨树所说是真的,那么就意味着,我体内流淌着明教圣女和明朝皇族的血液!
对于我来说,这一发现不亚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它的意义远不是我能仓促间就能明了的。但毫无疑问,这一件事将会让我的想法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从而影响我的一生。
但我还是非常谨慎,更确切地说,是还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犹自辩驳道:“可是一直以来,许多高人都说我体内流淌着明王血脉,怎么可能与朱元璋有关系?”
胡杨树目光炯炯,进一步说道:“朱元璋之所以能从强大的元朝统治者手中夺取天下,这就意味着他本人天命不凡,加上明教圣女的血脉,孕育出大明王有何不能?懂了吧?”
我无法接过话头了,事情已经陷入了天命论中,任何说辞都会苍白无力。
不过传说中明教教众起义,不就是因为大明王出世了吗?许多人甚至认为,朱元璋本人才是转世明王,所以他能黄袍加身。
照胡杨树的说法,朱元璋和白如烟孕育出来的孩子,才是大明王,岂非颠覆了历史正统说法?
“啊呀,如果这样一解释,所有问题倒是说得通了。”老烟枪拍着手说道,“我们可以这样理解,朱元璋之所以会抛弃甚至迫害白如烟,就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是真正的大明王。为了保证自己皇权的稳固,朱元璋必须杀死还未出生的明王,从而将一切纷争扼杀在萌芽状态!”
“那既然天命已定,朱元璋这样做,不就是逆天行事吗?”方诗雅问道。
胡杨树显然很欣赏方诗雅的问题,报以微笑道:“不错,朱元璋确实是在逆天行事,所以他才会被白如烟所诅咒。确切地说,是整个朱氏皇族受到了诅咒!”
“什么诅咒?”我们不约而同地问道。
第六十章 白如烟的诅咒
胡杨树告知了我们关于名叫四大护法的秘事,他还说明朝皇族受到了白如烟的诅咒。在我们异口同声地追问下,胡杨树一改往日冷峻的态度,极为耐心地解释下去。
原来白如烟怀上朱元璋的孩子以后,本来以为可以与朱元璋恩爱白头。不想肚子中的胎儿带来种种异象,最终被刘伯温给识破,秘密告诉了朱元璋。
朱元璋借助明教势力登上皇帝宝座,自然对明教非常忌惮,一听到白如烟所怀胎儿竟是明王转世,更加心中慌乱没底。
朱元璋念在白如烟劳苦功高的份上,曾多次暗示要将祸胎打掉,无奈白如烟母性大发,总是佯装不知晓朱元璋的暗示。
于是就此拉开了洪武年间的一系列残酷的政治斗争,朱元璋利用自己是九五之尊的天然优势,采取强大猛烈的高压态势,使尽了一切权力手段,一心就要除去转世明王。
而白如烟则凭借着明教势力,还有许多开国重臣的帮助,一次次逃出朱元璋的魔爪。至于那些私下里帮助过白如烟的开国功臣,一个个都惨死在朱元璋的屠刀之下。
比如李善长,曾被朱元璋视为自己身边的“萧何”,最终也卷入斗争的漩涡之中,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还有最先告发明王转世一事的刘伯温,也是凄凉而死,传言他就是被朱元璋授意胡惟庸毒死的。
后来白如烟好歹远遁他乡,在颠沛流离中生下一子,托付给光明右使黄琦抚育。而她自己经受不住曾经的爱恋之人反目成仇的打击,终于一病不起,就此香消玉殒了。
在白如烟逝世之前,她召集明教四大护法和蒯富嘱托后事,将明教中一个惊天秘密绘制在人皮之上,而后一分为四,让四大护法妥善保管。
而蒯富则遵从白如烟遗训,将她的遗物藏于指定的是个地方,留待后世明王前去寻找。蒯富一直暗恋着白如烟,所以费尽一生心血和天才般的智慧,尽心尽力地完成了任务,最终选择死在了采石矶之下。
白如烟临死之前,拼尽全身力气,最后一次设坛作法,将满腔愤恨化作一道厉害无比的诅咒,施加在朱氏皇族身上。
胡杨树说到这里,情绪已经有些激动了,他带着气愤地口吻说:“明朝皇帝多半短命,最长寿之人便是朱元璋,他活到了七十岁,而他的子孙再也没人能比他活得更长了。而且明朝皇帝大多数都非常神经质,性格缺陷十分明显,像有名的嘉靖帝和万历帝,都是历史上有名的昏君……”
“马先生,你是说明朝皇帝之所以短命和神经质,都是因为受到了白如烟的诅咒?”老烟枪跳了起来,就像被蜜蜂蛰了一下。
“没错,就是这样的。懂了吧?”胡杨树讲了大半天,此时显得轻松了不少。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如此骇人听闻的历史隐秘,胡杨树这些话,要比任何野史上的记载更有爆炸性,也更加的不可思议。
我对于明朝历史还是比较熟悉,细细一想,还真发现明朝所有皇帝寿命都不长,确实没人活过七十岁的。
就算我的记忆有偏差,在具体数字上有所出入,但不得不承认,明朝皇帝不但都是寿命不长之人,而且用胡杨树的话来说,性格缺陷非常明显。
明朝出了许多奇葩皇帝,有长年不上朝的嘉靖帝和万历帝,还有荒淫无度且尽耍小孩子脾气的明武宗,甚至出现过沉迷于当木匠的明熹宗。就连英明神武的永乐帝也是凶残嗜杀,方孝孺诛十族的惨祸就发生在他手里。
如此看来,胡杨树所说还真有几分道理。只是还有一个关键问题,帛绢上并没有记载白如烟诅咒一事,胡杨树又是从何得知呢?还有,如果胡杨树真是明教光明右使的后人,他手中应该保存着一份人皮笔记。
“马先生,这些故事可以完全算得上曲折精彩,可只要熟读明史并且有些想象力的人,也不难编排虚构出这些事情。如果你能交出另外一份人皮笔记的话,我们就相信你!”我为了搞清楚事情真相,只好单刀直入了。
不料胡杨树却面露难色,摊手叹气道:“哎,我家族里的人皮笔记被孟老头从我父亲手里骗走了。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马某人刚才说过的话,句句属实!”
胡杨树指天咒地,说得极为真切激昂。我们这些人经历了太多事情,因而非常谨慎,虽然都没有表现出来,但互相看上两眼,就知道彼此还是保留着怀疑。
主要是因为孟老头已经烧死在了青铜桩子上,无法与胡杨树当面对质,所以胡杨树想要欺骗我们,只管将一切都推到孟老头身上。
所谓人心隔肚皮,更何况胡杨树今天所说的一切都是非比寻常之事,我们有所戒备,也在情理之中。
气氛开始冷却下来,没有人搭腔。胡杨树感受到了我们的戒心,便指着河中央的祭坛说道:“只要进入祭坛之内,我自有办法证明所言非虚。”
赵五爷嚷道:开啥子玩笑,河水那么湍急,祭坛又那么高,我们怎么过去?难道飞过去不成?”
胡杨树抬眼往四周打望着,坚定地说:“会有办法的,我父亲曾经进去过一次。河滩附近肯定藏着机关,咱们分头找一找。懂了吧?”
他说着,就自顾自往一旁走去,眼睛直盯着地上,一副聚精会神找寻东西的模样。
而我们却都待在原地,老烟枪低声说:“不要轻举妄动,先看看再说。不能犯了幼稚的投机主义错误,保持冷静清醒的头脑才能战无不胜。”
我们都明白老烟枪话中之意,他其实担心我们一旦分散开来,万一胡杨树真的使诈,就极有可能被他各个击破。
胡杨树走出一段距离后,大概感知到我们并没有跟上去,转头看向我们,不解地问道:“你们这是在浪费时间,难道还是不相信我吗?也好,那就由我一个人来寻找机关,你们也太小瞧人了!”
露西一直静静待在五爷身旁,她有些同情胡杨树的处境,说道:“这样不太好,人与人之间还是要有些信任,我们不能让马先生感到恶意。耶稣教导我们要学会爱人!”
赵五爷笑道:“露西小姐,那你先学着爱我一下嘛,好不好?”
正说着,胡杨树一下子扑在地上,而他身旁,却站立着一人,赫然就是孟老头!
第六十一章 水下石桥
孟老头突然出现在河滩边上,他暗中偷袭,打了胡杨树一个措手不及。胡杨树栽倒下去,半晌也没有爬起来,大概伤得不轻。
孟老头就站在不远处,他浑身上下完好无比,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破损烧坏的迹象。
我们心中的困惑可想而知,孟老头不是以身献祭恶魔,活活烧死在青铜桩子上了?为何他现在又出现了,而且看上去还活蹦乱跳?
“日他仙人板板,诈尸啦!这龟儿子不是被烧死了?”赵五爷叫道,而后将露西往自己身后一拉,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握在手里。
我们见状便都纷纷效仿五爷,捡起趁手的石头紧紧握住,只要孟老头敢胡乱,说不得先砸死他算了。
老烟枪往前走出一步,踩在一块石头上,冲孟老头喊道:“你可千万别乱来,咱们平日无怨近日无仇,没必要互相残杀吧?马先生怎么样了?他是我们的向导,你最好放了他,要不然我们可就要将你当作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了!”
孟老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沉声说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今日我就要了却纠缠多年的冤孽,希望各位朋友做个见证!”
说着,孟老头弯下身子一把揪住胡杨树乱蓬蓬的头发,而后扇了他两个耳光。
胡杨树**着睁开了眼,他挣扎几下,始终无法站立起来,只趴在地上不住咒骂着。也不知孟老头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让胡杨树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我们上去救人!”老烟枪看清楚孟老头孤身一人之后,而且他没带武器,便想仗着我们的人数优势夺下胡杨树。
我们刚要冲过去,孟老头骤然吼道:“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别动,不想死就不要多管闲事!你们胆敢再往前踏出一步,我就把这塑像砸烂,到时候可别怨我不给你们留活路!”
我们这才惊觉,孟老头手中拿着一尊食土神塑像,不由得被唬住了,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因为我们见识过铁箱子中的那一尊塑像,那是由死亡之虫的虫卵组成的,谁敢保证孟老头手中的塑像不是一样的呢?更何况他语气极为坚定,想来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欺骗我们。
不过这件事倒是证实了,孟老头的来历确实非比寻常,他或许就像胡杨树所说的一样,是萨珊城巫师世家的后裔。
孟老头冷然一笑,用脚踩住胡杨树的脑袋,犹自不解恨地骂道:“我不管你是谁,可你要坏了我的好事,也就只有阎王爷才能容得下你了!”
他狂妄地笑了一阵,随即拖着胡杨树往河边走去。胡杨树的身体在满是石头的地上颠簸着,看着就让人心疼不已。
“烟枪大哥,再不想办法,马先生可就没命了!”方诗雅急切地说道。
我也从旁央求老烟枪赶快出手救人,说:“老烟枪,胡杨树身上还有很多秘密,只怕他一死,这些秘密就彻底无人知晓了。”
老烟枪为难地说:“哎,孟老头手里拿着塑像,万一他将死亡之虫释放出来,我们可怎么办?”
“这有啥子嘛?大不了咱们跳河,老子就不信那些狗日嘞虫子也会游泳不成!”赵五爷嚷道。
这倒让我有些意外,不但方诗雅想要救下胡杨树,就连五爷也变得如此热心肠。
不过转念一想,我就想通了,赵五爷和方诗雅多半已经信了胡杨树的话,将他当成明教四大护法的后人,自然多了亲近之感。
老烟枪最后还是咬牙说道:“也罢,见死不救不是咱们革命者的风格,大不了豁出命罢了。其他人呆着别动,五爷跟我来!”
老烟枪招呼着五爷,两人也不遮遮掩掩,大大咧咧往孟老头冲了过去。
恰好此时孟老头刚拖着胡杨树走到河边,他见老烟枪和五爷拼命的架势,随即加快了行动。只见孟老头突然跳进了水里,但奇怪的是他竟然笔直地站立着,继而拖着胡杨树一步一步往河中央走去。
河水哗哗啦啦从孟老头身旁冲刷过去,但仅仅能淹没到他的双膝。孟老头走在湍急的水中,如履平地一般,只是苦了胡杨树,整个人都淹没在了水里。
我不禁瞪大了眼珠子,心里惊叹万分,莫非这孟老头还会轻功水上漂?
其他人也叫了起来,赵五爷奋力叫手中的石头投向孟老头,却被他闪过。石头砸进水里,激起一阵浪花,无疑明确是提醒我们,孟老头确实在水里行走!
众人不免迟疑了一会儿,等老烟枪反应过来奔到孟老头下水的地方时,孟老头已经走到了祭坛下方。
“奇巧淫技,原来水里有桥!”老烟枪冲我们喊道。
我急忙跑了过去,一看之下,果然见水面之下横着一座石桥,石桥两旁还吊着铁锁链。只是桥面淹没在水下好几十公分,故而从远处看去,谁也无法看见!
怪不得孟老头能够平稳地从水中走了过去,原来不过就是脚下有桥而已,倒让我们一惊一乍。
想来也是当初修建祭坛之人故弄玄虚,或者就是因为年深日久,地下河水暴涨,才将桥面给淹没了。
一旦知道了其中的关窍,我们随即当机立断,必须在孟老头痛下毒手的之前救下胡杨树。
无需多说,我们很快行动起来,老烟枪和五爷在前面探路,黑子背着小张紧随其后,而后是方诗雅和露西一道手拉着手走上了石桥,我则在最后面警戒。
这地下河水非常冰冷,水势又湍急,而且桥面长年浸泡在水下,又湿又滑,走起来非常困难。孟老头那么大的年纪,还拖着胡杨树,亏他走得那么快!
我们战战兢兢趟过河水,刚走到桥中央,却见孟老头早就爬上了祭坛。他在祭坛上念念有词,而后与胡杨树一道消失了。
我们又是一惊,这段时间总是会有更为诡异的事情发生,所以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没办法,事到临头,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等前面的人一个个都爬上祭坛时,我终于发现,原来这祭坛上有几道阶梯。好在爬起来并不费劲,我上了祭坛,不由得傻了眼。
只见祭坛四周的青铜桩子上凝结许多干枯的血块,想必曾经有很多人死在了上面。更为诡异的是,坛面上竟然雕刻着一只巨大的眼球!
第六十二章 祭坛
这祭坛无比巨大,坛面开阔,而且高出水面许多。我们这些人站在祭坛之上,丝毫不觉得拥挤,脚下水流咆哮,空气中夹杂着寒意,还真有些头晕目眩之感。
尤其是方诗雅,她患有恐高症,所以只低头看了一眼水流,便匆匆坐下去喘气。
老烟枪安置好小张,便走过来与我一同研究起那一只巨大的眼球来。赵五爷则一如既往地与露西打情骂俏,偏偏露西不愿搭理他,跑过来与我蹲在一处。
五爷无奈,厚皮老脸地凑了过来。他看了看那只眼球,喃喃说道:“大学生,你不会又想告诉我们,你曾经在梦里见过这一只眼睛吧?”
我确实想这样说,无奈五爷说了,也就没了说的兴趣。只管盯着那只眼球不放,越看越觉得心有戚戚焉。
“哇,这眼睛还真形象呢!”露西大惊小怪,问我道,“白先生,你真在梦里见过这样的眼睛啊?我想那肯定是一个很有趣的梦,是不是?”
我心里没好气,暗想要是有趣,你自己去梦一梦吧!
这眼球采取的是浮雕手法,整个儿凸出在坛面上。其余地方倒没什么特别,就是瞳孔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仿佛一个人形事物。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老烟枪抽着烟说:“白帆同志,你外祖父的那两张相片呢?你拿出来看一看,这眼球跟上面的是不是差不多?”
我一拍脑门,还真别说,老烟枪思维就是活跃,瞬间就点出了我的疑惑。怪不得我总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曾经在外祖父的相片上见过类似的眼睛。
等我将相片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凑到手电筒下细细一看,随即就发现了,相片上的眼睛瞳孔里也有人形事物。难道它们之间存在着隐秘的联系?
说实话,自从这样的眼睛出现在我梦里以后,就一直困扰着我,让我寝食难安。
显而易见,这些以各种方式出现的眼睛都有一个重要特征,就是非常阴柔,很像女性特有的。只是瞳孔里有人形事物的眼睛,我只在外祖父的相片和祭坛上见过。
或许以前出现在梦里的眼睛瞳孔中也有类似的东西,不过被我忽略了而已。这不是问题的要害,关键在于这些不断出现在我视野中的眼睛,究竟意味着什么?
方诗雅听我一说,猜测道:“眼睛瞳孔里的东西,除了天然生成,还有可能是外界的事物映在了里面。会不会是这只眼球看见了什么?”
“诗雅妹子,你是说祭坛上面有啥子东西吧?”赵五爷接过话头,而后举着手电抬头往上面看,随即否定道,“日他仙人板板,上面尽是黑漆漆的岩石,没啥子嘛!”
我点拨五爷道:“五爷,诗雅的意思是,这些眼球看见过非比寻常的东西,所以被保留在了瞳孔里。这相当于一种隐喻,你懂不懂什么是隐喻?”
“大学生,老子告诉你多少次了,让你说人话,少拽文!狗屁银鱼,那是一种啥子东西?”赵五爷瞪眼骂道。
我顿时感到语塞,觉得就像鸡同鸭讲,也就懒得理会五爷。
老烟枪抽完两支香烟,理清了思路之后,说道:“暂且不要管这些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得找到孟老头去了哪里!大家四下里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我就不信孟老头会隐身术。”
我们分头行动起来,按照老烟枪的吩咐,开始找寻可能存在的机关按钮。其实老烟枪分析的很有道理,孟老头绝对不可能凭空消失的,这祭坛上一定存在着蹊跷。
只是我们这么多人,很快就将祭坛搜了个遍。赵五爷甚至壮着胆子把每一根青铜桩子都摸了个遍,可惜仍旧一无所获。
我们不免垂头丧气起来,一想到耽误了不少时间,胡杨树有可能遇害了,更觉得灰心不已。
“五爷,你们快来看一下,小张身体烫得很!”黑子突然焦急地说道。
我们围到小张身边,见他嘴唇上已经起了很多水泡,面颊上一片红晕。在一摸他的额头,果然很烫手。老烟枪急急翻起小张的眼皮,他眼珠上的灰白之气更为浓厚了。
“老烟枪,你可找到小张的伤口没有?”我问道。
老烟枪一拍手,懊悔地说:“他娘的,事情一起接着一起,老子哪里有闲暇时间?”他说着便当着方诗雅和露西的面,开始检视起小张身体来。
赵五爷咂舌道:“格老子哟,小张不会被那些狗日嘞虫子咬了吧?你们看他的眼睛,就跟那些行尸走肉差不多!我说老烟枪,这可要命了!哎呀,黑子,给老子把你的裤腿掀起来!”
黑子很难堪地卷起了裤腿,他与五爷去烧那些幼小的死亡之虫时,确实被幼虫咬过。五爷心里担忧,也在情理之中。
可不知为何,黑子腿上的伤口愈合了,而且他的眼睛也没什么变化。小张却不同,老烟枪并没有在他身上发现被死亡之虫咬过的痕迹,但他的症状却让人忧心忡忡。
我们真是忧喜参半,为黑子感到高兴,为小张感到忧虑和不解。一时不会儿又找不到所谓的机关,众人愈发心里慌乱无第,难道我们就这样悬在祭坛上不成?
到了后来,五爷主张还是离开祭坛,沿着地下河往下游走,说不定能走出去。他言下之意,已然要放弃解救胡杨树了。
我们其他人都在为难纠结之中,老烟枪不由得长叹道:“我们的行动就数这一次最窝囊,半路上就当了俘虏,现在也只有保命的份了。好吧,由我来承担后果,咱们趁鞭王不在的机会,索性放弃行动,让他去折腾吧!”
老烟枪此言一出,肯定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他作为我们的主心骨,自然明白我们的处境,装备武器尽失,向导凶多吉少,再继续行动指不定还要出人命。
因而这个时候选择放弃,倒能看出来老烟枪的担当,他并非贪功冒进之人,还是将我们的生命安全放在了第一位。
如此一来,我们都没有意见。就连赵五爷折损了那么多手下,他也觉得还是稳妥起见,要报仇只能等日后再说了。
“露西小姐,你跟我们走吧!”方诗雅对着露西说道。
露西面露难色,她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冲我笑道:“好吧,我比较信任白先生,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赵五爷尴尬地看了我一眼,一把将我拉过去,低声在我耳旁说:“龟儿子哟,你背着老子对露西做了啥子事情?日他仙人人板板,你有诗雅妹子还不够?大学生,你狗日嘞太贪心喽!”
我是又气恼又好笑,正要让五爷别瞎想时,忽而听见另一边的河岸上出来了说话声。
“有人来了,快关掉手电!”老烟枪急忙吩咐我们道。
我们关了手电,在一片漆黑之中,果然见到对岸闪烁着两三点光芒。
第六十三章 不期而遇
对岸忽而传来两三点手电光芒,继而我们又听见了有人在说话。老烟枪吩咐我们关掉手电,一同趴下去,尽可能地隐蔽在黑暗中。
我恰好趴在方诗雅和露西之间,她俩浑圆的手臂一左一右地挨着我的身体,身上的幽香直往我鼻子里钻。我甚至能清晰地听见她俩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不由得有些如痴如醉。
“让一让,老子得防着你一些!他娘的,千防万防,兄弟难防啊,日他仙人板板!”
赵五爷忽而挤了过来,他一边低声咒骂着我,一边将我往方诗雅身边推过去。他自己则趴在我和露西之间,最后得逞了,不禁傻傻一笑。
我皱起眉头,急忙示意五爷安静下来,微微抬起脑袋往手电光射过来的方向看去。
那手电光由远及近,果然有三只手电,这意味着一共来了三个人。
我暗自懊恼地想,究竟是什么人突然找到这里来了?难道是鞭王带着手下前来捉拿我们?
幸好祭坛比较高,那三个人从下往上照射,加上青铜桩子的遮挡,他们很难发现我们。
只是这三人大概早就知道此地存有一座祭坛,并没做出多少惊讶的动静。他们在离祭坛还有十多米的对岸站住了,似乎正在商量着接下来的行动。
“我看他们肯定要上来,同志们,待会儿给他们一个惊喜。不管什么人,先踹进水里再说!”老烟枪提出了一个保险的意见。
我们都表示赞同,反正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人,多半与鞭王有关。与其再落在他们手里,倒不如以逸待劳,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一想到这里,我们都隐隐有些兴奋,甚至怀着一种恶作剧的心里,开始期待那三人爬到祭坛上来。
不料他们站在原地好大一会儿,就是迟迟不肯行动,只管拿着手电四处照射。
“姐,你不是说了孟老头会在这里跟我们汇合吗?这老小子不会临阵脱逃,当起缩头乌龟了吧?”其中一人说道。
我们一听见他的声音,都轻轻惊叹了一下,说话的人正是那个极其讨嫌的龅牙!
另外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孟老头在欺骗我们,恐怕他压根就不知道萨珊公主的墓穴在哪里!”
“日他仙人板板,那不是方诗尧?龟儿子还真神出鬼没嘞!”赵五爷惊讶无比,差点没提高了嗓门。
我们心中受到的震惊并不比五爷小,刚才说话的那人,不是方诗尧还会是谁?我们与方诗尧相处时间算得上够久了,自然早就将他的嗓音印在了脑海里。
接下来说话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的语气非常淡漠:“孟老头跟随老爷子多年,绝不可能欺骗我们的。他可能临时有事,或者没能将尾巴割干净,所以暂时耽误了,我们再等一等!”
我立即就如同被雷击了一样,心里翻江倒海一般涌起各种复杂的情绪,因为这女人就是朱婷!
老天爷,朱婷就跟方诗尧和龅牙站在一处,而且离我是那么的近,可似乎又是那么的遥远。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放在了我的背上,我回过神,才发现方诗雅的眼睛在黑暗中犹自闪着光芒。她关切地看着我,一只手按在我背上,暗示我不要过于激动。
我强行忍住内心中掀起的狂涛,紧紧捏起拳头,好不容易才克制下去。
龅牙呸了一句,冷笑道:“姐,你总是这样用好心去揣测别人,会耽误事情的!老爷子经常告诫我们,做事情绝对不能掺杂丝毫感情,你可要谨记啊!”
“好啦,我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横加指责。”朱婷不动声色,但语气中自有一股威压。
方诗雅疑惑地问:“龅牙和朱婷是姐弟俩?”
自从发现朱婷的到来,我就很难集中精神,只觉得神思恍惚,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以前的时光。听见方诗雅如此疑问,我才注意到了这一点。
难道朱婷和龅牙真有血缘关系?我回忆了一下他们的相貌,却没发现有相似之处。其实龅牙的相貌跟我很相像,要说他与我有血缘关系还比较靠谱。
可龅牙分明称呼朱婷为姐,这又要怎么解释?会不会是行走江湖之人的一种礼貌性称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朱婷的江湖地位一定很高,说不定她还是鞭王等人中的大姐大呢!
大姐大,我想到这个极具黑帮性质的称谓,不由得一阵痛心疾首。
朱婷啊朱婷,原来我一直都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曾经的爱情,也是假的?
龅牙仍旧叨叨个不停:“我知道老爷子把这次任务交给了你,而且你是我的姐姐,因而我一直非常支持你!可是这一次,你太让人失望了!兄弟们很有意见,尤其是鞭王和我师父他老人家,你太不给他们面子了。别的不说,本来我师父能够轻而易举地从白帆身上得到人皮笔记,而你却心疼他,白白错过了大好的机会……”
“够了!你既然还知道我是你姐姐,就收敛起自以为是的气性,否则我就治你一个目无尊长之罪,然后让老爷子把你看管起来!”朱婷的语气愈发淡漠,但其中的威严愈发深重。
龅牙大概被吓住了,立即闭了嘴。
只是他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除去方诗雅之外,老烟枪他们尚且不知那个女人就是朱婷,因而又都将脑袋转向我,心里肯定无比困惑。
“好你个大学生,日他仙人人板板,老子一直以为你瓜娃子就是个书呆子,他奶奶个熊原来还是个情种!”赵五爷抓住我的手臂,似笑非笑地说,“快告诉老子,你怎么走到哪里都有女人看上你?”
五爷不知道,我此时的心情是多么的低落,又是多么的五味杂陈。
听龅牙话中的意思,我能从无面怪手中活到如今,全靠了朱婷之力。但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心里压着千斤重石。
方诗尧打起了圆场说:“克己,你别再惹你婷姐生气了,她自有她的难处,也自有她的考虑。我们现在必须耐住性子,等到孟老头来了,还得进入萨珊公主墓穴里去呢!”
“得啦,我们姐弟俩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哼,我明白告诉你,别痴想妄想啦,我姐压根就不会跟你在一起的!”龅牙将矛头对准了方诗尧。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传来,而后就听见朱婷疾言厉色地呵斥道:“你少说两句会死吗?”
这一下来得非常突然,就连龅牙也沉默下去。他们三人不说话,我们也就更加不敢吱声,四周只剩下哗哗流水声。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们已经颇为不耐烦了,手脚都有些麻木了。
正在这时候,却听朱婷叹气道:“不等了,孟老头多半来不了啦!反正他对我说过,上了祭坛,找到眼球的瞳孔,就能开启墓穴入口。咱们这就想办法到祭坛上去!”
第六十四章 周穆王(上)
朱婷见久等孟老头不来,便要与龅牙和方诗尧自行爬上祭坛上来,这倒让我们紧张起来,少不得又是一番剧烈冲突了。
何况我还真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与朱婷的相遇,心里无比忐忑,反而似乎是自己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
人就是这样奇怪,失去之后日思夜想,可重逢的那一刻真的来临时,竟然又有些想要逃走的念头。
有一句诗说的好,“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可惜难就难在,人生再也无法像初次相见那样纯真美好了,这或许就是我忐忑不安的原因吧。
“格老子哟,那小娘们刚才说什么来着?好像有办法开启啥子入口?”赵五爷急切地问着。
方诗雅随即回答道:“眼球瞳孔,快看眼球瞳孔!”
我一拍脑门,暗自骂了自己一句,我这是怎么了,倒把关键的地方给忘记了?
老烟枪随即就点亮了手电,众人开始仔细研究起那眼球瞳孔来,只是一时不会儿不得其法。
“白帆同志,你看得出来怎么回事吗?”老烟枪焦急地问我道。
那瞳孔上出了隐隐有个人形事物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如何知晓其中奥秘呢?
“姐,祭坛上有人!”龅牙意外地叫了一句,继而冲我们喊道,“孟老头,是你吗?吱个声,不要偷偷摸摸的!”
也怪我们太心急,手电光芒立即引起了龅牙的注意,好在他先入为主将我们误认成了孟老头。只是我们很快就会暴露,必须抓紧时间了。
龅牙又扯着嗓子询问了两句,威胁道:“祭坛上面的人,再不回话,老子就要开枪了!”
“别开枪,是我,是孟老头!你们赶紧上来,我快打开入口了。”赵五爷急中生智,哑着嗓音冒充起孟老头。
但五爷川音太浓厚,况且方诗尧也在场,他对五爷的声音非常熟悉,很快就被他给试穿了。只听方诗尧大叫道:“不好,那是赵五爷的声音!婷婷,我们被孟老头摆了一道啦!”
方诗尧话音刚落,便响起了一阵枪声。我们慌忙低下头去,将身体紧紧贴在祭坛之上,只听见子弹擦着我们背脊乱飞,还有很多打在青铜桩子上,火花乱窜。
“日他仙人板板,偷鸡不成蚀把米,也是老子手里没枪,要不哪能容得鼠辈猖狂!”赵五爷愤恨不已。
我一把按住五爷,劝解他道:“别激动,我们居高临下,易守难攻,还是占有天然优势的。你老人家先把屁股再放低一些,小心被子弹打开花!”
龅牙疯狂射击一阵以后,发现就是做无用功,徒劳地浪费子弹,便渐渐停止了开枪。他们三人狂奔起来,看样子是要强行爬上祭坛了。
老烟枪吩咐黑子和五爷爬到祭坛边守住,他则与我一同参研起眼球瞳孔来,看了半晌,忽而问道:“会不会与那个人形的东西有关?”
他说着,就用手去摸那个东西,还使劲往下按了一按,甚至试图将它拔起来。看样子,老烟枪是将那个东西看成机关按钮了。
无奈他用尽一切办法,横竖不起半点作用。偏偏五爷又催道:“龟儿子些找到石桥喽,你们快一些!”
果不其然,我已经听见朱婷三人在石桥上渡水的声响,本想着探出头去看一眼朱婷,但还是硬生生地克制住了。
正在焦躁无比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方诗雅开口说道:“我记得孟老头消失之前,似乎在嘀咕着什么,难不成开启入口需要咒语?”
我不禁觉得有些头大,倘若真需要咒语,那就真的没办法了。孟老头先前就没透露过半点信息,难道让我们对着瞳孔念“芝麻开门”吗?
老烟枪沉住气说:“开动脑筋想一想,孟老头之前可有说过些特别的话,或者曾经暗示过什么东西。对了,胡杨树的话也可以参考一下。”
我和方诗雅寻思半晌,都失望地摇起头来。可以无比明确的是,在我们上来祭坛之前,无论是孟老头还是胡杨树,都没有说过关于瞳孔的只言片语。
“都站住,再往上爬,老子要……要撒尿喽!”赵五爷冲祭坛下吼道。
显而易见,此时龅牙他们已经开始往上爬了。赵五爷情急之中,竟然想出这样混不吝的威胁方法,还真附和他一贯的作风。
我感到有些想笑,又更加紧张,龅牙手里有枪,一旦他们爬到祭坛上来,我们就彻底没戏了。
恰在此时,露西小姐无意中挪动了一下身体,似乎碰触到了什么东西,随即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紧接着,我们就看见瞳孔中的人形事物产生了变化,它竟然旋转起来,就像在飞舞一般。
等一切都结束之后,那人形事物无比清晰地呈现在我们眼前,却是一个衣袂飘飘的俊朗中年人。也就在一刹那之间,那人很快就往瞳孔最深处隐去。
与此同时,整个眼球一分为二,豁然开启,露出一个很大的洞口来。
老烟枪举着手电往下一照,兴奋地说:“下面有石阶,成了!露西小姐,你为革命事业立下大功啦!”
一股幽冷的冷风倒灌上来,吹得我们面皮生疼。但众人管不了那么多,很快就往洞里爬去。
我最先下到石阶上,老烟枪将小张放了下来,我接住之后将他背在身上。继而方诗雅和露西也都爬了下来,老烟枪慌忙招呼着五爷和黑子。
就在此时,我看见开启了的眼球有闭合的趋势,急忙催老烟枪他们加快速度。
当最后面的黑子也下到石梯上时,那眼球彻底闭合了,将我们头顶上方严严实实密封起来。
众人又是惊叹,又是侥幸,赵五爷则得意地说道:“关键时刻,还是老子的婆娘厉害啊!”
很快,我们头顶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朱婷他们刚刚追赶过来。好在眼球完全闭合,剩下的就该轮到他们头疼了。
但我知道朱婷从孟老头嘴里得知了关于眼球瞳孔的信息,因而不敢怠慢,慌忙对众人说:“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这就继续往前走,说不定还能救下胡杨树。”
石梯虽然陡峭,但也比较宽阔。老烟枪挤到最前面带路,同时叮嘱我们看好脚下,一步一步往下走。
赵五爷显出护花使者的风范,干脆将露西背在了身上。他不但不觉得劳累,反而因为能吃到露西的豆腐,笑得花枝乱颤。
我越走越觉得当初设计出祭坛的工匠智慧非凡,石梯一直往下延伸,肯定早就通向了地下河底。也就是说,祭坛的作用,不但具有祭祀的功能,还有一个最奇妙的作用,就是将地下河水挡在了外面,才能够修建出这样的石梯和空间来。
这就叫做螺蛳壳里做道场,在湍急的河流里开辟出一个空间,这该有多么丰富的想象力和多大的胆气啊!
越往下走,寒气越来越重。众人都有些吃不消了,我们的背包早就遗失在殿堂中,想添加件衣服都不可能。
老烟枪一面给我们鼓劲,一面问我小张的情况。我感到小张的身体还是一片滚烫,不由得无奈地摇摇头,告诉老烟枪情况不容乐观。
老烟枪听了之后,就一直沉默下去,只顾埋头带路。
我们这一行人,只有五爷兴高采烈,他一个劲对露西说道:“婆娘,冷不冷?冷的话,再抱紧一些,对头喽,抱紧一些就不冷了!”
“咦,白帆,你的腿好啦?”方诗雅忽而惊奇地问道。
我这时才猛然醒悟过来,是啊,先前我需要黑子背着,现在却不但能走了,还背起了小张。急忙停下来一看,我才发现左脚脚踝上的浮肿消散了,真是奇哉怪也!
我并没有采取过什么措施,这浮肿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当真不可理喻。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是好事一桩嘛!
就这样走了很长时间,到了石梯尽头,地面上突兀不平,还很潮湿泥泞。我想多半我们来到了祭坛底部,人工修建的痕迹减少了。
老烟枪举着手电照向四周,对我们说道:“我们大概身处地下好几十米,或许走进了一个天然溶洞中。反正咱们经验非常丰富,大家小心一些。再说有孟老头在前面开路,大概不会有危险。”
“哎,只可惜手里没有武器,要是出现些怪物可怎么办?”赵五爷担忧地说。
“你只管照顾好露西小姐就成啦!”老烟枪撇嘴一笑,大手一挥说,“既来之则安之,咱们无产阶级革命者就得有战天斗地的乐观主义精神!”
又是老调重弹,我们都不答话,随着老烟枪继续往前革命。
正走着,前方洞口旁忽而站立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我们,穿着宽袍大袖,披头散发,很有些仙气。
“谁?”老烟枪喝问一句,随即哈哈一笑,“他娘的,非洲爸爸跳高,黑(吓)老子一跳,原来是一尊雕像!咦,好像还是一尊汉白玉雕像……”
赵五爷一听见汉白玉三个字,迅速将露西放在地上,拔腿走跑了过去,伸手去摸个不停。
“五爷,你这是见了宝贝就忘了婆娘啦!”老烟枪讥嘲到。
“狗日嘞,你懂个锤子!”赵五爷回头瞪了一眼,脸上都笑出了褶子,“没有钱,拿什么养婆娘?”
我们也赶了过去,不想转到那尊塑像正面一瞧,都愣住了!
只见那一尊汉白玉雕像的正脸模样,竟然与先前眼球瞳孔中呈现出的中年男子一般无二!
第六十五章 周穆王(下)
话说我们一看见汉白玉雕像的面容,不由得惊疑起来,怎么他竟会与瞳孔中的人一模一样?
众人虽然疑惧万分,可却始终摸不着头脑,议论猜测一通之后,也就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有赵五爷还一个劲围着雕像转个不停,嘴里零零碎碎唠叨着。
老烟枪非常了解五爷,自然明白他心里想些什么,便劝阻道:“赵五爷,你别打它的主意了,这么大一尊汉白玉雕像,少说也有一百多斤,你带得出去吗?”
“确实头疼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老子把它砸碎了,能拿走多少是多少。”赵五爷一拍大腿,惊喜地笑道,“哈哈,就是这个法子啦,老子怎么那么聪明!来来来,黑子,搭把手……”
我一听就急了,出言制止道:“五爷,你可别莽撞,谁知道这尊塑像有何蹊跷?万一把恶魔招引过来,可怎么办呢?我劝你还是别因为一时贪念,葬送了大伙的性命!”
其他人都纷纷劝阻起五爷来,就连黑子也站在了我们一边。赵五爷自然老大不愿意,但他还是有所忌惮,可心中实在憋屈,所以便咒骂起黑子来,说他吃里扒外,帮着外人对付自己。
我们懒得理睬五爷的抱怨,反正早就习惯了。老烟枪挥手让我们继续前进,五爷恋恋不舍地说道:“婆娘,你放心,老子一定会发大财的,到时候让你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
就在这时候,走在最后的方诗雅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石梯上有脚步声……”
我们屏气凝神一听,果然听见了阵阵急切的脚步声,心想龅牙他们来得好快!
无可奈何,我们只得加快步伐,马不停蹄地往更深处奔去。只是走了很长一段时间,非但没有发现孟老头和胡杨树的踪迹,反而遇见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在这地下河深处的溶洞里,随处可以看见晶莹剔透的汉白玉雕像,有人像,也有各种飞禽走兽,仙鹤骏马,不一而足。
我们惊叹万分,走马观花似的一扫而过,怀着非常困惑的心情越走越远。赵五爷心痒无比,一叠声嚷着说:“哎呀呀,你们这些奔命鬼,哎呀呀,老子的宝贝啊……”
这溶洞倒不太深,很快就来到了尽头,原来是一处小小的石窟。老烟枪将手电照进去,忽而往后一条,叫道:“里面有人,还在动!”
我们急忙往旁边一闪,躲在石窟两旁,时刻准备着突发状况的来临。
不料等了好一会儿,石窟中并没有人走出来,而且寂然无声。老烟枪冲里面喊道:“里面的朋友,我们只是不小心来到此地,无心打搅!不如咱们交个朋友吧?四海之内皆兄弟,大家不伤和气相安无事,怎么样?”
没人回答,溶洞中依旧一片黑暗,一片沉静。
老烟枪皱着眉头看了看众人,而后冲着石窟里喊道:“既然你们不愿出来,那么就由我们进来拜会,还望海涵!”
他说完,便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而后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我们立即紧跟其后,一同涌进了石窟之中。老烟枪呆呆地站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石化了。
我心里一紧,生怕他遭了暗算,慌忙赶上前去,也不由得惊住了。
只见这一座石窟约有四五十平米,在中间放置着一张石桌,两个石凳。石凳上坐着两个人,正在专心致志地下棋。
那两人并非雕像,而是真人!他们眉目栩栩如生,皮肤完好,只是穿着打扮很像上古之人。
这两人保持着冥思苦想的神情,对于我们的到来,毫无动静。难道又是两具干尸?
更为奇怪的是,石窟中的墙壁全是玉石,仿佛镶嵌着一块完整的大镜子。而在墙壁上,不断有人影飘动,就像我们在武当山石屋中遇见过的一样。
老烟枪和赵五爷分别看向我,他俩神情凝重,很明显,他们跟我想到一处去了。
“日他仙人板板,不会又遇见生孩子的石头了吧?”赵五爷骂道。
方诗雅一头雾水地问道:“什么会生孩子的石头?五爷,你在说笑吧?”
我一边盯着玉石墙壁,一边简要地解释了五爷的话,最终却发现玉璧中的人影与我们不同,显然不是我们的影子。
那些人影晃动一阵之后,骤然变得清晰起来,却原来是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这队伍很像达官贵人出行的场景,仪仗煊赫,队伍肃穆而齐整。
我们顺着队伍往下看去,发现最前方停着一辆无比豪华的马车。那马车又八匹威风凛凛的骏马拉着,车上端坐着一人,正是我们最先遇见的那一尊汉白玉雕像的原型人物。
那人坐在马车上,目光却看向天空,脸上神情既喜悦又虔诚。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空中云气升腾,云海中翻飞着几个婀娜多姿的女子,其中一个女子威仪万千,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车中之人。
这些场景再不断地转换着,挂不得刚才老烟枪误认为石窟中有人在动。我们看得目瞪口呆,先不说神奇无比的壁画,它讲述的这个故事,究竟要传达什么呢?
“这是一个求仙问道的故事,这一点毋庸置疑。不过马车中的男子,会是谁呢?”方诗雅说道。
确实如方诗雅所说,这个故事其实很老套,就是遇仙奇闻。不过方诗雅也点出关键问题,马车中的男子是杜撰出来的人物,还是历史真实之人呢?
因为这一点非常关键,如果搞清楚了男子的身份,有可能帮助我们理解眼前这一切,甚至说不定还能对破解人皮笔记带来意想不到的益处。
众人都将目光看向了我,他们指望着我来解答呢。我有些苦恼,不就是多读了点书,但不意味着我什么都知道吧?
抱怨归抱怨,我耐住性子再从头看着壁画,突然发现画中那一座马车周身散发着青铜光泽,有所领悟地想到,难道这是商周时期的人物?
因为在我国历史上,青铜马车的年代非常古远,也就只有先秦时代才会出现。秦朝之后,出现了炼铁之术,青铜器便慢慢被淘汰了。
而且青铜马车不仅造价昂贵,还非常笨重,所以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我们曾经在无余夫人墓穴的陪葬品中见过一辆青铜马车,看上去确实很难驾驭。
无余夫人墓穴中的壁画中也有修仙的场景,这两点一结合,就说明早在商周时期,很多贵族已经相信神仙之说了。而且他们还身体力行,追求起修成神仙之道。
只是与无余夫人不同,这玉璧上修仙的主角变成一名中年男子。我换了一个思路,不再从壁画上入手,而是回忆商周时期比较有名的修仙遇仙故事。
方诗雅听我如此一解释,便豁然开朗地叫道:“周穆王,他是周穆王!”
我不由得佩服起方诗雅思维的敏捷,没错,玉璧中的男子多半就是周穆王了。
在历史上,周穆王私会西王母的故事非常有名,不但被郑重其事地写进历史典籍中,还被许多诗人一再引用演绎,著名诗人李商隐就曾经写过相关的诗篇。
周穆王在历史上是一个非常独特的帝王,他不但中兴了周王朝,还开启了后世君王寻仙问道的传统,甚至对道家也产生过深渊的影响。
在后来的两千多年里,许多帝王热衷于仙道,除去妄图长生不老的**之外,大多数人都是受了周穆王的启发。
只是后世的君王没有周穆王那么幸运,他们非但没有修成仙体,反而遭受了许多非议,甚至搞得民不聊生国祚衰退。
况且瓜州这个地方一直盛传着关于西王母的故事,因而周穆王私会西王母的壁画出现在这里,反倒顺理成章了。
我理清楚了心中的想法,简明扼要地对众人说了,他们都很赞同。
老烟枪咂舌道:“没想到我们还能亲眼目睹周穆王的传说,白帆同志,你说这个地方会不会就是穆王的墓穴?”
对于老烟枪的这个猜测,我还真不敢往下结论,只得说道:“就算这里不是周穆王的墓穴,但起码可以认为,此处与周穆王有着很大的关系。”
“可是……周穆王跟人皮笔记有什么关系呢?”方诗雅一字一顿地问道。
这才是最为关键的地方,按理说这个隐蔽的地方应该与萨珊城有关,最有可能便是萨珊末代工作的墓穴。可这里面偏偏又出现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周穆王,实在令人费解。
赵五爷揉了一下大鼻头,喊道:“这有什么伤脑筋的,肯定是周穆王的墓穴被占用了呗!”
五爷的意思是说,其实这个地方与无余夫人墓穴差不多,都是被后来人鸠占鹊巢了。但我们至今没有发现丝毫与萨珊城有关的事物,这种说法便无法立足。
就在我们大伤脑筋之时,一旁的黑子嘴里滋滋出着凉气,非常痛苦地说:“妈的,老子身上怎么那么痒?”
他这句话就像有魔法似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感到了身上一阵发痒,不约而同地四处乱挠。
我也突然间痒了起来,尤其是脖子上和手背上,感觉仿佛有蚂蚁钻进了皮肤里。我使劲抓挠着手背,低头一看,却见上面有许多红斑,不禁疑惑万分。
第六十六章 仙体遗蜕(上)
不知为何,我们身上突然奇痒无比,而且发痒的地方还长出了红斑,看上去非常令人害怕。
赵五爷已经痒得像一只猴子上蹿下跳,他将一双手抓得鲜血淋淋,嘴里乱喊乱叫。
老烟枪强忍住不适,提醒我们道:“多半是这石窟里有古怪,咱们赶快退出去!”
不想我们退出了石窟,仍旧没有止痒,反倒越来越严重了。那一阵阵奇痒,就像钻进了骨头里面,怎么挠都无济于事。
赵五爷和黑子索性将上衣脱得一干二净,不断在衣服上翻找起来,似乎在翻寻跳蚤。
一想到跳蚤,我想起在覆船山曾经遇见过尸蚤,被尸蚤咬过之后,也是奇痒无比,难道那两具干尸身上有尸蚤不成?
这样想着,我便告知众人,让他们好生看一看,地上或者衣服上有没有奇怪的东西。
我们这些大老爷们还无所谓,都将上衣脱了下来,仔仔细细翻了个遍。上衣脱了,抓挠起来也方便得多。
只是方诗雅和露西却只得隔着衣服搔痒,自然要比我们痛苦得多。露西小姐毕竟生长在开放的美国,她虽然没有将衣服完全脱下来,还是掀起了大部分,露出羊脂白玉一般的杨柳腰肢。
赵五爷看得眼睛都直了,凑过去问道:“婆娘,我来帮你挠痒吧?”
方诗雅就没这么开放了,看见露西小姐的举止,她自己就先红了脸,扭过头去了。
我恰好站在方诗雅身边,她扭过头后脖子就露在我眼前,只见她脖子上有许多细小的黑色灰烬。她用手挠着脖子,黑色灰烬被抹掉,便留下一块红斑。
我一下就明白过来,哪里有什么尸蚤,完全就是这些灰烬搞鬼!
“别乱来了,同志们,快把身上的那些黑色灰烬抖落干净!”我高声提醒道,伸手过去帮方诗雅擦拭着她脖子上的灰烬。
这些灰烬本来是在殿堂中落在我们身上的,没想到却这么厉害,而且偏偏在这种时候发作,这才让我们惊慌起来。
等众人将身上的灰烬弄干净了,那一阵瘙痒也就随之而散。无奈这些灰烬在我们身上留下了大片红斑,让我们心中着实难安。
“不会留下啥子后患吧?”赵五爷看着自己的手背,又摸摸了脖子,说道,“还好脸上的灰烬早就掉落了,否则老子这么帅得没有天理的相貌就毁啦!”
众人不免一阵讥笑,露西将衣服放了下来,我听见五爷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暂时无事,我抬眼扫视四周,见前无去路,便问老烟枪:“接下来怎么办?”
老烟枪略微一沉思,随即说道:“前无进路,后有追兵,事情确实难办!既然这样,索性豁出去了,我看石窟里一定藏着不少秘密,咱们接着察看吧。”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如果这溶洞里还有别的去处,大半要着落在洞窟之中了。
我们重又走进了石窟之中,经过先前一番折腾,众人已然筋疲力竭了,都想着赶快找到线索,从而尽快离开此地。因而众人齐心协力地行动起来,就连五爷也是专心致志地四处搜寻起来。
我盯着玉璧上的画面看了半天,见画面虽然不断转化着,但渐渐没了什么新意。
这些壁画不知运用了什么原理或者法术,竟会像幻灯片一般自动转换,与长乐观密洞中的鬼火壁画还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壁画讲述的就是周穆王私会西王母的整个故事,尤其是瑶池宴会那个场景,极尽铺成排比之能事,将画面展示得无比宏大繁盛。
但这些场面对于我们丝毫没有帮助,我收回目光,看向石桌旁的那两具干尸,心中不免一动,好奇地走了过去。
没想到这石桌上的棋子竟然是用玉石刻成的,在明亮的手电光中,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赵五爷被这一阵珠光宝气吸引过来,兴致勃勃地看了几眼,便二话不说伸手去将那些棋子归拢到一处,而后一把一把抓进自己衣袋中去了。
我不满地瞪了五爷一眼,他却腆着脸笑道:“你个瓜娃子,看啥子哟?老子卖了钱,会分给你的,不至于这样急眉赤眼嘞!”
他一高兴,就有些得意忘形,手臂挥舞起来,打在了一具干尸上。
那具干尸无比脆弱,只被五爷一碰,皮肤就呲啦破裂了,而后竟然一块一块散落下来。
五爷被吓了一跳,骂道:“搞什么鬼,脆皮鸡吗?格老子哟,可别想着让老子赔!”
不料那干尸身上的皮肤连同衣服碎裂掉落之后,却露出另外一种面目。只见干尸非但没有破损,反而变得更加鲜活起来,还是完整的一具。
他赤着身体,但皮肉比先前更加柔嫩,仿佛变年轻了一般。
我和五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心想莫非这干尸成精了?还是它像蛇一样,褪一层皮就获得更顽强的生命力?
赵五爷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干尸,说道:“日他仙人板板,大学生,他好像还活着……”
“开什么玩笑?五爷,你可别乱说话!”我被吓得不轻,对五爷更加不满。
偏偏那具干尸又开始碎裂了,皮肤完全散落掉,紧接着又变得更加年轻了。
这样说吧,最开始的干尸就像五十多岁的老头,那么前面的就像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而现在他就像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他返老还童了?要是再继续下去,会不会变成婴幼儿?
其他人早就被我们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露西抓住我的手臂,露出西方人特有的夸张表情。老烟枪则非常谨慎,招呼我们远离石桌。
只有方诗雅若有所思,好像想到了什么。我问了一句,方诗雅晃晃脑袋,张了张嘴巴,半天才说道:“古书上曾经记载过一件奇事,传言修仙得道之人,灵魂出窍飞升以后,他们的**会保存下来,而且能像蝉一样蜕皮。还有人说仙体遗蜕是长生不老的灵药,跟唐僧肉差不多!”
我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就有些难以置信,说道:“要真是如此,岂非这两人已经成仙了?”
“我也就是在书上看过相关的记载而已,谁说得清楚呢?”方诗雅自己都不敢确定。
黑子厌恶地指着地上的那些令人作呕的皮肤,说道:“这些东西是长生不老的灵药?呕,谁他妈吃得下去啊!”
老烟枪则分析道:“成仙一事本就是虚无缥缈的,再说了,仙人还会留下**吗?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难说又是妖孽!从现在开始,尽可能不要去碰触他们,咱们找到出路立即撤走。”
众人心想老烟枪说的在理,就远离了石桌,继续忙碌着寻找出路。
可就在这时候,另外一具干尸竟然也开始蜕皮了。到了后来,这两具尸体仿佛互相比赛似的,竞相加快了蜕皮的速度。
第六十七章 仙体遗蜕(下)
那两具尸体开始竞赛似的蜕起皮来,他们越变越年轻,容貌越来越鲜活,跟活着的人没什么区别了。
众人吃惊不小,继而陷入了一片恐慌。老烟枪不由分说,背起小张就往石窟外跑去,其他人反应过来,也都纷纷跟了出去。
我们闷头往后奔出很远了,这才止住脚步,扭头往石窟看过去。
石窟里一片黑沉,无法看清楚里面的情形。但我们一想到那两具尸体诡异的变化,不由得心里一团乱麻,谁也不敢壮着胆子回去看一眼。
老烟枪无奈地看着众人,心神极为不宁,他已然六神无主了。
我知道老烟枪想些什么,石窟里不能再进去了,可我们找不到别的出路,龅牙等人恐怕就要追赶上来了,何去何从实在令人头疼。
别的不说,再落在龅牙手里,我们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况且我们好不容易才从鞭王手里逃了出来,怎肯再受人牵制?
正琢磨着,石窟里突然传来一声低吼,那声音闷声闷气,非常骇人。
我们立即就炸毛了,露西像只小猫一样跳了起来,随即整个身子蜷缩到了我身后。
我背脊上一层冷汗,毛孔收缩起来,头皮酥酥发麻。手脚都冰凉起来!见鬼了,肯定见鬼了!
赵五爷跺着脚骂道:“日他仙人板板哟,他娘的不会又诈尸了吧?诗雅妹子,书里头有没有说过,神仙复活会不会害人?”
“哪里来的神仙?五爷,你别痴心妄想了,要是真的神仙复活,咱们这是窥探天机,要比死在恶鬼手里更加万劫不复!”老烟枪吓唬五爷道。
“妈呀,婆娘啊,还等啥子哟?跑吧,跑吧!”赵五爷不管别人,抓住露西就要狂奔。
我一把拦住五爷,让他闭嘴,说道:“嘘,别出声!你们听,这吼叫声是不是很熟悉?”
所有人安静下来,侧耳一听,那嘶吼声还在响着,只是有些耳熟。
“李神棍?”方诗雅结结巴巴地说,显得不太确信,“好像……好像李神棍的声音……”
老烟枪更加语气疑惑接嘴道:“老天爷,还有胡杨树的声音,你们听到没有?”
我们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之中,确实如老烟枪和方诗雅所说,石窟中传出来的嘶吼声,像极了胡杨树和李神棍的声音。
李神棍莫名其妙地消失很长时间了,胡杨树就在我们眼前被孟老头带走,他们的声音怎么会从石窟中传出来呢?难道他们被困在了里面?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面对这种情况。老烟枪一咬牙,斩钉截铁地说:“还愣着干什么?救人!”
他随即背着小张又往石窟冲了过去,我们虽然害怕到了极点,但总不能冷眼旁观,只好也硬着头皮冲了回去。
“狗日嘞老烟枪,你不把老子害死不算完啊?他奶奶个熊,你龟儿子是不是想继承老子的遗产?”赵五爷骂骂咧咧地跟了过来。
等我们重又走进石窟中时,却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只见那两具干尸褪下一地的死皮,密密麻麻无比触目惊心。
而那两具尸体变得有些透明了,就在他们身体里面,竟然有东西在蠕动挣扎!
老烟枪将手电拧到最亮,照到尸体上,却见里面分别藏着一个人。再仔细一辨认,那两个人竟然是胡杨树和李神棍!
老天爷,开玩笑也不能这样刺激意外吧?我们被眼前的景象震得一阵迷糊,平生遇见的所有古怪之事与其相比,简直什么也算不了!
胡杨树和李神棍怎么会被藏进干尸体内去的?要是孟老头所为,他也太厉害了吧,而且这种变态的手段都想得出来,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此时的干尸变得非常透明,就像一层塑料薄膜包裹住胡杨树和李神棍。而他们一边挣扎着,一边嘶吼着,似乎万分痛苦。
“你们谁有小刀之类的东西?”老烟枪放下小张,问道。
他想要划破尸体,将胡杨树和李神棍救出来。我们都在衣服口袋中翻找了一阵,黑子靴子里藏着一把匕首,恰好派上了用场。
老烟枪掂量了一下匕首,大概很趁手,满意地笑了。他正要去动手之时,方诗雅却急急喊道:“烟枪大哥,等一等!”
“怎么了?”老烟枪回头困惑地问道,我们也随之看向方诗雅。
方诗雅局促不安地说:“我说不上来,可就是觉得不太对劲……喔,你们发现没有,他俩好像没看见我们!”
我很快就明白了方诗雅的言下之意,还真如她所说,自从我们进来之后,胡杨树和李神棍只是在一味地挣扎嘶吼,目光从未落在我们身上。
难道是他们无法看见外面?可也不太可能,毕竟那两具尸体变得无比透明,我们能看见他俩,按理说他俩自然能看见我们。
这确实令人感到困惑,正常的情况之中,被困住的人往往会抓住一切机会求救。
但胡杨树和李神棍的表现恰恰相反,他们似乎只想到自己用力挣脱,却忘了向我们求救。至于他们的嘶吼声,不过就是痛苦的大声**罢了。
老烟枪扬起眉毛,断然说道:“就算其中有诈,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啊!”
在我们的帮助下,老烟枪很快就剥下了李神棍身上的干尸。李神棍一露出来,立马长长呼出一口气,随即眼睛一翻,便昏了过去。
看来他被折磨得够惨,所以一旦轻松下来,神经就松弛下去,进入了休克状态。
方诗雅和露西想办法弄醒李神棍,我们这边则继续解救胡杨树。好在干尸皮肤变得非常脆弱,很快就被划破了,几分钟之后,胡杨树也被救了出来。
胡杨树的状态要比李神棍好得多,大概因为他被藏进尸体中的时间要短一些。他睁着眼睛四处打望,可眼神却无比茫然无光。
我看着胡杨树的眼神,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那眼神死气沉沉,一点也不像活人。
老烟枪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又去拍打着胡杨树的脸颊问道:“马先生,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孟老头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
胡杨树目光呆滞地看着老烟枪,嘴角上流出些口水,却一句话也不说。
“不会傻了吧?”赵五爷弯腰看着胡杨树,用手翻起他的眼皮,突然叫道,“日他仙人板板,他瞳孔里好像有个阴影!”
老烟枪立即将手电对准了胡杨树的眼睛,不想他的眼皮眨都不眨一下,似乎根本就不怕光。
果不其然,胡杨树的瞳孔中赫然有一道阴影,而且那阴影竟然很像那一尊汉白玉雕像!
这算怎么一回事?为何胡杨树的眼睛变成了这个样子?不用人提醒,我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祭坛上那一只巨大的眼球,此时胡杨树的眼睛,跟那个眼球没多少区别。
老烟枪又奔到李神棍身旁,翻起他的眼皮一看,抬起头对着我说道:“怪事啊,李神棍的瞳孔里也有人形!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会不会一种巫术?”
我明白老烟枪联想到了孟老头的身份,他是萨珊城巫师世家的后裔,这样不可理喻的事情,恐怕也只有巫师才能做出来吧?
可我还是想不明白,就算这一切都是孟老头所为,就算他确实会用巫术,但他一个唐朝以后才出现的巫师世家的后人,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巫术与周穆王联系在一起?
难道这个地方真的曾经是周穆王的墓穴,只是被孟老头的家族改造过?或者说,孟老头家族在这个地方,无意中学会了周穆王遗留下拉的法术?
我知道自己有些异想天开了,事情真相恐怕只有孟老头才知晓了。只有找到孟老头以后,才可能解开一系列的谜团。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到哪里去找孟老头呢?这家伙无疑很熟悉这个地方的环境,否则他不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李神棍被方诗雅狠掐了一通人中之后,也就苏醒过来。但他的神情跟胡杨树差不多,非常茫然,眼神中也是一片死寂。
就在我们焦头烂额之际,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老烟枪慌忙让我们关闭了手电,然后众人一阵忙乱,都将身体隐藏在石窟洞口两旁。
我原以为是朱婷等人追赶到此地来了,仔细一听,却发现那一阵脚步声。只是一个人走路发出来的。
除了朱婷等人,还会有谁会出现在这里呢?我心头一紧,差点没脱口喊叫起来,孟老头,肯定就是孟老头!
那一阵脚步声很快就来到了石窟前,大概还有四五米的时候,那人猝然停止了,久久不肯再往前走。
“不好,被他发现了!”我暗叫不好,倘若那人果真就是孟老头的话,他对石窟肯定非常熟悉,任何轻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老烟枪很快就跟我想到了一处,他猛然跳出去,边拧亮手电,边笑道:“孟汉典,咱们又见面啦!”
话音刚落,洞窟前那人拔腿就跑,弄出了很大的动静。
与此同时,老烟枪急急喊道:“快追,千万别让他跑了!”
第六十八章 三青鸟(上)
老烟枪一声令下,我们难敢怠慢,一阵风似的追了出去。这一回,五爷、黑子还有我都分别背着一个人,我们见老烟枪已经奔出很远,便不顾沉重地疯跑起来。
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老烟枪这般着急,一定是看见孟老头了。而孟老头的出现,就意味着这个洞穴中还有别的路径,只要就跟着他,我们就能从此处脱困!
我背着小张落在最后面,一只手搂住小张,一只手举着手电,不免跑得跌跌撞撞。方诗雅和露西便争抢着夺过手电,在后面帮我照明。
我们三人这样一耽搁,就落在后面不少。我抬起头来,没有看见孟老头的人影,心里一急,不免加快了步伐。
不想前面的人都停了下来,我大声问道:“怎么了?孟老头人呢?”
“真他妈见鬼了,有跟丢啦!”老烟枪自责不已地说,“老子干了这么多年的侦察工作,偏偏总被这老小子耍得团团转,真是给革命事业抹黑了。”
我顿时就泄了气,刚燃起的希望就像气泡一样,噗的一下就破灭了,任谁都会感到灰心丧气的。
我们身前矗立着几座汉白玉塑像,大多都是仙禽灵兽,其中还有一头难得一见的麒麟。但无奈至极,我们哪有心思欣赏这些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赵五爷自作主张地说道:“要老子说,咱们也算救出胡杨树和李神棍了,目的已经达到,不如就此打道回府!临走前带上一些玉像,也不枉此行喽。”
还别说,五爷这一番话倒让我们心思活动起来,他说的也对,我们之所以从祭坛上来到此地,不就是为了解救胡杨树吗?
如今不但救了胡杨树,竟然连李神棍也找到了,收获已经很大了,就算现在返折回去,也没什么遗憾了。
莫说别人,就连老烟枪也动了心,他点燃一支香烟说道:“老子头一次认为五爷说得对,只是万一碰上龅牙,还真难办,得想个完全的办法。”
“狗日嘞,五爷我向来英明神武,你少他妈挤兑老子!”赵五爷嘴上咒骂着老烟枪,脸上却堆满了得意的笑容,“我们人手这么多,先找一个角落暗中埋伏起来,等龅牙他们来了,一拥而上,保管他们束手就擒。说好了,到时候龅牙就交给老子,老子非得把他那一嘴丑陋的牙齿拔光不可!”
赵五爷越说越得意,到最后,仿佛已然制服住了龅牙等人一般。
“这倒是个好法子!五爷,你老人家愈发厉害了。”老烟枪嘿嘿笑着,语气里充满了调侃。
方诗雅却冷声提醒我们道:“你们知道怎么从下面开启眼球吗?”
她这一句就像当头一棒,一下就让我们从忘乎所以的激动中平静下来。是啊,我们在祭坛上开启了眼球,也是误打误撞,从下面该如何着手呢?
“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我们没能降服龅牙他们,反而落在他们手里,又该怎么办?”方诗雅语气愈发冰冷,冷得我们不寒而栗。
老烟枪情绪复杂地感叹道:“哎,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诗雅妹子说的才是正理,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伟大领袖教导我们,不打无把握之仗,我们实在冒不起任何风险。我刚才头脑发热说过的话,现在收回作废!”
赵五爷一听就不干了,他好不容易逮住老烟枪话柄,一叠声骂道:“龟儿子,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收得回去?日他仙人板板,你干个屁的革命,迟早要投敌叛变当汉奸!”
“只要对革命事业是好的,我就绝对支持!”老烟枪的思想境界要比五爷高得多,“我不能拿着同志们的性命去冒险,该承认错误的时候,就要勇于认错,这不丢脸。”
我生怕五爷还会无休止地纠缠下去,立刻打断他们说道:“为今之计,只有找出孟老头消失的原因,才能摆脱我们的困境。”
老烟枪摸着络腮胡回忆了一会儿,指着那一座麒麟雕像说:“我记得最后看见孟老头的时候,他躲到麒麟后面去了,莫非哪里藏着什么机关暗道?”
方诗雅朝我点点头,示意我跟她过去察看一番。我将小张交给老烟枪,便跟着方诗雅走到麒麟后面,仔仔细细地打望起来。
这玉石麒麟后面离岩壁约有两三米,地面上空空荡荡,看不出任何异样。
赵五爷仍旧没有释怀,还惦记着自己的计划,不给我们多少时间就嚷道:“看出个锤子没得?孟老头是个巫师,难道你们的记性被狗吃啦?日他仙人板板,老子已经给你们指出了一条明路,偏偏不走……”
他犹自说个不停,我回身瞪了他一眼,却听到身后“咔擦”一响。待转身看过去,就见麒麟雕像挪动了位置,恰好露出一个洞口来。
方诗雅解释道:“麒麟肚子下面有一道玉环,原来就是开启洞口的机关,孟老头肯定从这里逃走的。”
除了敬佩方诗雅的细心冷静之外,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冲着她竖起大拇指,而后急忙招呼其他人过来。
众人随即都称赞起方诗雅来,黑子催促道:“既然找到了出路,那就赶快下去吧!”
“不急,再等一会儿!”方诗雅拦住黑子,却将刑天从手臂上取下来,将它放进了洞中。
我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方诗雅的心思果然缜密,她之所以先让刑天下去,一来是为了防止孟老头暗中偷袭,二来则为了探路。
约莫过了两三分钟,刑天没有爬回洞口来,方诗雅舒了一口气说:“好了,可以下去了,大家都小心一些!”
众人便鱼贯而入,因为带着三个昏昏沉沉的人,所以费了不少力气才下到洞中。
在我要爬下去的时候,老烟枪开玩笑地说:“巾帼不让须眉啊,白帆同志,你可要好好把喔啊,这样的女人旺夫!”
老烟枪下来时拉动玉环,麒麟恢复了原位,将洞口遮掩住了。
我们身处狭窄的洞中,洞里的气味非常难闻,好像弥漫着一股粪便的味道。我们吸了吸鼻子,感到非常不解,这深洞中怎么会有粪便味呢?
赵五爷更是咒天骂地,抱怨个不停:“格老子哟,钻洞钻洞,老子又不是耗子!老子算是看出来了,我们这些人上辈子就是土拔鼠,走到哪里都跟洞穴有缘!”
众人哑然失笑,只是五爷说得也对,倘若再这样走下去,我们指不定要深入地心去了。
方诗雅撮口召唤回刑天,她与刑天交流一番,对我们说道:“前面没什么危险,放心往前走吧。”
我们稍稍放宽了心,刑天向来靠谱,有它在前面探路,确实比较令人放心。
一路往前走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窄洞中的粪便味更加浓厚了。渐渐地,地上开始出现了一层干黄的颗粒状的粪便,再继续往前,粪便竟然堆积得非常深厚了。
在粪便上有一串清晰的脚印,很显然,那肯定就是孟老头留下来的。只要循着脚印追寻过去,一定能揪出孟老头的。
想到这里,我反倒有些感谢起地上的粪便来,顿时觉得它们也没那么臭了。
踏着粪便又往前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洞穴慢慢变得宽阔起来。先前仅能容一人通过,现在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也能够转身了。
“白先生,我们这是要走到哪里去啊?”露西凑到我身旁,对我嫣然一笑。
我心有所动,就问她道:“露西小姐,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你还能坚持吗?”
露西还没回答我,赵五爷就叫了起来:“瓜娃子,老子警告你,不要跟我婆娘说话,要不然老子会翻脸不认人嘞!”
正说着,洞穴来到了尽头,前方现出一大个漫无边际的深坑横亘在我们面前。幸亏有刑天带路,方诗雅一看不对头,就急忙出言提醒,我们才没失足跌落下去。
看着这个深坑,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武当山中的那一个大坑来。但武当山中的大坑好歹用鬼面蛛的蛛丝架起一座无生桥,可眼前这一个深坑光秃秃别无它物,怎么能过得去呢?
正当我们一筹莫展之时,突然从坑中呼啦啦飞起许多庞大的鸟儿来。那些鸟儿巨大无比,就像庄子《逍遥游》中描述的鲲鹏一般,翅膀犹如垂云。
而且这些鸟儿浑身羽毛一片青黑色,一丝杂毛都没有。它们的叫声非常清亮,让我想起了一句诗,“鹤鸣于九皋之上”。
我们被这些鸟儿更震慑住了,却听老烟枪惊奇无比地叫道:“妈呀,这些鸟儿竟然有三条腿!”
第六十九章 三青鸟(中)
我们听老烟枪一说,仔细凝神一看,果然见那些从深坑里飞起来的青黑色大鸟长着三只脚。这让我们惊奇万分,从古至今,谁见过三只脚的鸟儿?
想一想一路上的所见所谓,又是与恶魔为伴的血狼,又是凶残狠毒的死亡之虫,如今还遇见这般奇怪的巨鸟,我真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了。
所幸那些青黑色大鸟只在深坑上方飞舞,并没有袭击我们。但眼前盘旋着如此庞大的东西,我们实在心里没底,老烟枪招呼众人往洞穴中退回去很远。
我看着脚下厚厚的鸟粪,终于知道这些鸟粪的来源了,那些巨鸟随时有可能飞进洞穴中来,看来我们还是不安全。
还有一点令人无比担忧不安,孟老头去哪里了呢?看鸟粪上的足迹,他一直走到了深坑旁边,不会失足坠落了吧?
我随即就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太大,孟老头应该对这个地方非常熟悉,他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可能乱钻乱窜的。难道他找到了隐蔽的路径,走到深坑对面去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无生桥,暗想莫非深坑附近也藏匿着一座桥?
赵五爷得知我的想法之后,两手一摊无奈地说:“日他仙人板板,老子还记得当初爬狗屁无生桥时的情形,要不是走了狗屎运,咱们早就死在武当山喽!不行,就算这个地方也有一座桥,老子打死也不会再爬了。我们赶快回头,看着这些凶猛的巨鸟,老子就腿肚子发软。”
“白帆同志,你知道这是什么鸟吗?”老烟枪问我道。
我摇着头,说道:“我又不是生物学家,哪里搞得清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哎,要是李神棍还醒着,说不定他倒有可能知晓一二。”
我们这些人中,就数李神棍见多识广,他那一肚子杂货铺似的知识,多少还是有些帮助的。
老烟枪叹息着让我们将李神棍等人放了下来,小张身上愈发滚烫了,但比起李神棍和胡杨树来,他反而显得不太严重。
只见胡杨树和李神棍面色死沉,眼睛非常浑浊,瞳孔上的人形更加清晰,好像就要从眼球里爬出来似的。
我们看着他俩怪异的症状,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总不能用刀把眼球剜掉吧?
方诗雅却若有所悟地说道:“看来这一切都与周穆王有关系,周穆王……西王母,哎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些巨鸟原来就是传说中的三青鸟!”
三青鸟?我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方诗雅,期待她继续往下解释。
“传说三青鸟是西王母豢养的神鸟,西王母与周穆王第一次见面之后,后来萌发思念之情,便让三青鸟传送书信。周穆王接到西王母的书信之后,也产生了再一次相会的念头,因而又千里迢迢地赶往昆仑瑶池。可惜周穆王一去不返,再也没有回到中原,人们对他死因作了各种猜测,至今还是一个谜团。”方诗雅说道。
我闻言也反应过来,在中国古代诗歌中,确实将青鸟当作传送书信的使者,往往在爱情诗歌中经常出现这一意象。
没想到青鸟的典故,却是出自周穆王和西王母的故事。既然三青鸟是神鸟,那么长有三只脚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我又产生了更大的疑惑,三青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呢?难道此地与西王母有着很深的渊源?
老烟枪推测道:“按照诗雅妹子的说法,周穆王第二次赶往昆仑与西王母私会时,多半死在了瓜州。在他死后,西王母为了表达情意,将他埋葬在此处,并且留下三青鸟守护陵墓……”
“格老子哟,也就是说,深坑下面其实是周穆王的陵墓啦?”赵五爷眼睛发出亮光,拍手叫道,“要发财啦,要发财啦,婆娘!”
我忍不住扫五爷的兴致,说道:“只是一种猜测,子虚乌有的事情,不必当真。西王母本是神话中的人物,她与周穆王私会的故事,多半是后人穿凿附会而来。再说了,我们也没办法下到深坑里去,还是现实一些,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赵五爷咕噜着嘴,很不高兴地说:“绕去绕来,老子白高兴一场,日他仙人板板!”
我们不禁泄了气,就算知道了那些巨鸟的名字,还是于事无补。我们面临着的困境,除非西王母来了,否则谁也没辙。
老烟枪抬眼看了看深坑,灰心丧气地说:“同志们,革命征程上又出现了难以逾越的天堑,我看咱们以退为进,转移战略方向吧。”
老烟枪已经打起了退堂鼓,其余的人也没什么好主意,只得同意了他的建议。只有五爷痛心疾首,直言又错过了一次发大财的绝好机会,显得愤愤难平。
我们正要就此退出洞穴,不想突然传来一声长啸,紧接着,一阵猛烈的风席卷进洞穴中。
回头一看,却见一只三青鸟旋风似的冲了过来。我们来不及回过神,那三青鸟探出两只巨爪,一下子就将露西小姐抓了起来,继而倒飞回深坑中去了。
露西小姐尖叫着,随着三青鸟很快消失在茫茫黑暗中,她的声音犹自在深坑中回荡,听起来好像落到深坑底部去了。
我们不由得又慌又急,赵五爷痛苦地喊了一声“婆娘”,拔腿就往深坑前奔过去。
但脚下是万丈深坑,黑沉沉犹如吞噬万物的巨大嘴巴,我们眼巴巴看着露西惨遭突变,却束手无策。
“格老子哟,还我婆娘来!”赵五爷跳起来冲着一只三青鸟咒骂道。
那三青鸟昂头长啸,紧接着,坑中所有的三青鸟就像漫天的乌云翻飞过来,掀起了一阵狂风。
它们的速度非常快,就像闪电一般,眨眼的功夫,赵五爷就被一只三青鸟给抓住了肩膀。
与此同时,我听见身旁叫唤不断,抬眼看过去,方诗雅等人无一例外地都被三青鸟给抓到了半空中。
我心中一急,不顾一切地纵身一跃,猛然扑过去抱住方诗雅。
那只三青鸟本来飞得慢悠悠,但猝然间增加了负重,叫声尖锐急促,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往往坑底落去。
我紧紧抱住方诗雅的腰肢,在狂风的呼啸声中,从高空笔直地快速往下坠落,就跟坐火箭似的。
第七十章 三青鸟(下)
猝不及防地被三青鸟抓住坠落下去,我身上被狂风吹得一阵冰凉,骨头被僵硬了,可额头上还是急出汗水来。
这深坑也不知究竟有多少米,反正我觉得就像没个尽头似的,怎么也落不到地面上。要是三青鸟猛然将我们放开,一定会被摔成肉泥的。
“诗雅,你怎么样?千万抓住它的腿脚,可别松手啊!”我大声提醒方诗雅道。
方诗雅身子僵硬无比,跟一块冷冰冰的岩石差不多。我忽而想到她患有恐高症,如今在空中不断坠落,指不定她早就被吓晕了。
一念及此,我就更加惶恐起来,同时还听见老烟枪和黑子大呼小叫的声音,不由得心神涣散了。
我突然记起来,胡杨树、小张和李神棍还躺在洞穴之中,他们昏迷不醒,不会被三青鸟当作点心给吃了吧?
但事已至此,我连自己的性命都没有了把握,哪里还能顾及得到他们呢?也不知道这些三青鸟意欲何为,莫非它们想在吃我们之前,尽情地戏耍个够?
我恨得七窍生烟,死就死了,但被一群畜生玩弄戏耍,岂不是太窝囊了?
正在乱七八糟地胡思乱想之时,深坑下方忽而传来了微弱的亮光。我低头往下看去,只见深坑最底部竟有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球,那眼球一眨一眨的,发出阵阵诡异的幽光。
就着那一阵阵幽光,我看见眼球四周矗立着好多根粗壮的青铜桩子,上面似乎还插着尸体。
我头皮发麻起来,心想完了,看样子这下三青鸟之所以要将我们带到深坑里,多半就是要把我们插到青铜桩子上。
在离地还有一米左右的时候,三青鸟爪子一松,我和方诗雅骤然摔了下去。有我垫在下面当肉盾,方诗雅倒没受伤,我就没那么好过了,只觉得身子骨散了架,浑身无处不痛。
紧接着,老烟枪等人也都被接二连三地扔了下来,不免发出一声声痛苦的**。
不想就连昏迷中的小张他们三人,也竟然被三青鸟抓了下来,不知该为他们感到庆幸还是担忧。
反正我们现在完全没有力量来反抗这些凶猛的三青鸟,究竟是个怎样的死法,就看它们的心情了。别人我不知道还在想些什么,我自己已经放弃了生还的希望。
我紧闭双眼静静地躺在地上,等待三青鸟宣告死亡的来临。不料等了很长时间,却听见方诗雅心有余悸地说:“白帆,它们飞走了,没事了!”
睁开眼睛一瞧,我果然看见那些三青鸟盘旋着飞往高处,很快就隐身在了黑暗之中。众人颇有些劫后余生的侥幸之感,情不禁地欢呼起来。
真是奇哉怪也,这些三青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何费尽力气将我们带到坑底去,却什么也不做?
老烟枪最先奔到小张落下的地方,确定小张没有受伤之后,又去察看胡杨树和李神棍的状况,最后说道:“还好,马克思保佑,大家都没被伤到。”
“咦,赵五爷和露西小姐呢?”方诗雅扭头往四周看去,心急如焚地问道。
我这才发现五爷和露西不在附近,便扯着嗓子喊了几句,忽而听见露西小姐带着哭腔的声音:“白先生,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我急忙爬起来循声奔过去,看见露西眼含泪水,可怜楚楚地躺在地上。她的穿着一直很清凉随性,因而身上好几处被擦破了皮。
“你还好吧?赵五爷呢,你看见他落在何处了没有?”我一边搀扶起露西,一边问道。
露西被吓得够呛,只顾着低声啜泣,半晌也没回答我。我只得好言安慰她几句,又抬眼往四周搜寻五爷的身影。
我这一回总算看清楚了身处的环境,只见这个深坑底部非常开阔,少说也有数百米那么宽。我们大概正站在深坑正中央,两边都是黑沉沉看不见尽头。
坑中吹着长风,风势很大,也很冰冷,仿佛来自地底。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露西紧紧靠在我的怀里。
在我们身前矗立着许多青铜桩子,细细一数之下,不多不少,恰好十三根,让我不得不想起胡杨树的预言。
而且这些青铜桩子要比我们先前看见过的都粗大,上面无一例外地插着一具干尸。那些干尸的衣服多半风化干净了,露出干瘪枯萎的身体,不知有多少年月了。
这些青铜桩子间距很大,它们围住中间一只巨大的眼球,这情形与祭坛倒也差不多。只是这里的眼球闪烁着冷光,让人非常忌惮。
我一时无法看清楚眼球中的冷光来自何处,却发现距离眼球不远处,横躺着一人,正是赵五爷!
五爷或许摔得不轻,有可能昏了过去,但发现他就在我们身旁,大家也就放下心来。由于老烟枪要照顾小张等人,就由我和露西前去唤醒五爷。
我和露西绕过一根青铜桩子,一步一步往眼球旁走过去。快接近眼球之时,我的双耳隐隐鸣叫起来,一开始我没放在心上,可越往前走,耳鸣就越厉害。
我暗道不妙,急忙止住脚步,心里七上八下,生怕其中有古怪。
可静静地站了半天,除了耳鸣之外,我并没有别的不适之处,那眼球平静如初,似乎是我大惊小怪了。
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让露西停在原地,自己孤身一人奔到五爷身前,一把抓住他就往后退。我打定主意速战速决,心想就算其中有鬼,还是能尽快逃离的。
大概我疑神疑鬼多想了,事情非常顺利,不一会儿,我就将五爷带回道青铜桩子之外,与老烟枪和方诗雅汇合了。
老烟枪伸手在五爷鼻子前一探,欣喜地说:“没事,还有气!”
我松了一口气,心里头却一片茫然,从被三青鸟抓住再坠落到深坑底部,前后不过片刻时间,但仿佛死过了一场,颇有些二世为人之感。
最关键的是,这坑底为何会出现眼球和青铜桩子,难道也是一处祭祀之地?三青鸟为什么不杀了我们,它们把我们扔在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意图?
第七十一章 乌鸦国(上)
我们被三青鸟抓进深坑之中,虽然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但面对着眼前冰冷的青铜桩子和散发着诡异光芒的眼球,仍旧觉得心底发毛。
况且这深坑不知高达多少丈,宽有多少米,想要走出去,恐怕比登天还难。
那只巨大的眼球充满了不祥的气息,我刚才靠近它,耳朵便剧烈地鸣叫起来。一问露西,她却摇着头说:“耳鸣?没有啊,白先生,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们唯一的照明工具,就只剩下老烟枪手中的电筒了。他举着手电往四周一照,神情严峻地说:“上天无门,入地无路,我们这一回彻底被困住了。同志们,尽量靠拢在一处,还有,万不得已不要靠近眼球。先冷静下来,容我想一想办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是能让三青鸟把我们带出去就好了。”方诗雅抬起头,在黑暗中搜寻三青鸟的踪影。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莫说现在不知道三青鸟藏匿到了何处,就算它们还飞舞在空中,又该如何诱使它们把我们带出去呢?
这些鸟儿行径古怪,将我们扔进坑里以后,就不再现身,其中自有蹊跷。如此一想,我更觉得方诗雅的建议难以成立了。
我们就好比泄了气的皮球,心里头的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一点一点冷却了。
老烟枪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闷头抽起烟来,露西有一搭没一搭地缠着我说话,方诗雅则掏出手绢帮小张擦着脸颊上的汗水。
“咦,我的手背怎么了?”方诗雅无意中瞥见自己的手背,惊奇地叫了起来。
我们急忙凑过去,在手电照射下,只见方诗雅双手手背长着许多红斑,非常吓人。我心里又惊又疑,没想到露西尖叫起来:“啊呀,我手背上也有红斑!”
接下来,我们这些人手背上都发现了红斑,包括昏迷着的那几个人,都无一例外。
“这到底怎么回事?”老烟枪眉头拧成了疙瘩,疑虑重重地看着我。
黑子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地说:“我晓得嘞,是那些黑色灰烬在作怪。白帆兄弟,你脖子上也有红斑!”
我闻言看向老烟枪脖子上,果然见到一块一块暗红色的斑点,心里就赞同黑子的想法。这些红斑确实由黑色灰烬引起的,只是我们知道了原因,也是束手无策。
幸好这些红斑不痛不痒,暂时威胁不到我们,俗话说已经站在水里了,还会怕下雨不成?反正我们如今处境够糟心的了,债多不压身,只要不立马死人,谁还会事事放在心上呢?
就在这时候,赵五爷翻个身,竟然自己醒了。他揉揉眼睛,摸了摸身体,笑道:“啊哈,原来老子还活着,佛祖保佑!”
赵五爷支起身子,转头看见那些青铜桩子,嘴里惊奇地叫了几声,而后问道:“难道你们就这样一直干坐着,不想办法逃命吗?”
老烟枪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正色道:“同志们,我们现在既无粮草,也无弹药,可以说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大家一起拿个主意吧?”
赵五爷自告奋勇地说:“老子看那只眼球肯定有问题,会不会跟祭坛一样,里面也藏着机关枢纽?要不我们过去打探一下?”
老烟枪脸上堆起笑容,对五爷说道:“哎,五爷,要是你一直醒着就好了,有你在,我们才算有了主心骨。要不这样吧,劳烦你过去看个究竟,我们实在走不动了。革命事业成功与否,就全仰仗五爷您啦!”
赵五爷一改往常脾性,竟然一口答应了,只是要求让我陪他一同过去。
我本来想说自己接近眼球会耳鸣,但转念一想,为了众人做出点牺牲也无所谓。正要起身,却听老烟枪说:“五爷,白帆同志身体伤得很厉害,我陪你过去怎么样?”
赵五爷一愣,继而笑了一笑,便与老烟枪一前一后走了。
“赵五爷有问题!”方诗雅凑到我耳旁低声说道,她的语气极为坚定,不容置疑。
我正琢磨着方诗雅的话,那些青铜桩子上的尸体猛然燃烧起来,熊熊火光冲天而起,一下子就将大半个深坑照亮了。
在明亮的火光中,我们看见远处堆满了骸骨,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白毛汗顿时流了出来。那些骨头零散无比,四处都是,而且堆积得跟小山包似的。
因为这些骸骨离青铜桩子太远,先前又处于一片黑暗之中,故而我们没能第一时间看到。
如今看着这些残破碎裂的骨头,我心里直打鼓,难道这些骸骨都是惨死在深坑里的人遗留下来的?
但细细一看之下,我又觉得不太对劲。因为那些骨头数量虽然很多,但体积非常小,不像是人的遗骸,反而有点类似禽鸟尸骨。
黑子手指那些骨头,眯着眼诧异地说:“老天爷,不会有人在这里烤鸡吃吧?”
我不由得笑了一声,暗想黑子有时候跟五爷差不多,思维总是奇特得很。在这暗无天日人迹罕至的地方,谁会有闲心烧烤呢?况且,这么多的骨头,得需要多少只鸡啊?
正疑惑万分的时候,却听见老烟枪一声怒吼。我转头看过去,看见他正将五爷扑在地上,两个人抱作一团,激烈地搏斗起来。
我心里一紧,才领悟到方诗雅的暗示,看样子老烟枪多半早就发现五爷有问题了。只是他俩偏偏在这个时候打斗起来,难道其中有什么缘故不成?
黑子诧异万分,抬眼迷茫地看着我。我来不及多解释,招呼黑子道:“你照顾这些人,我过去拉架!”
其实我只是担心黑子出于对五爷的袒护,要是让他过去帮忙,肯定会给老烟枪添乱。既然如此,只能由我出马了。
那青铜桩子上的尸体烧得非常旺盛,我小心翼翼绕过去,三步两步冲过去。不料整个深坑中“哇哇”叫成一片,声音震耳欲聋,非常聒噪。
我一听见这一阵叫声,心里就开始发毛,暗想这不是乌鸦的鸣叫声吗?随即抬眼往空中一扫,果然看见一大群乌鸦遮云蔽日一般地飞旋着。
那些乌鸦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数量非常庞大,少说也有几百只。它们不断盘旋,不断聒噪,简直要吵死人。
众人一看见这些乌鸦,立即被唬住了,就连五爷和老烟枪都忘记了打斗纠缠,抱在一处呆呆地看着鸦群上下翻飞。
我头皮麻成一片,一想到倘若这些乌鸦袭击下来,我们就无路可逃了,不由得双腿发软,心肝肺都颤了起来。
第七十二章 乌鸦国(中)
深坑中毫无征兆地飞出无数只乌鸦,唬得我们六魂无主。在中国民俗文化中,乌鸦本身就是不吉利之兆,更何况还出现在这死气沉沉的深坑里面,难道要有大祸临头了?
传言乌鸦鸣叫不已,便意味着有人就要死了。这么多只乌鸦一同聒噪不止,我们这些人还不够死的。我们心中的恐慌之情,就不言而喻了。
“白帆兄弟,我们该怎么办啊?”黑子又惊又怕,都快哭出来了。
我哪里知道该怎么办,手中没有武器,脚下没有退路,还能怎么办?
但我不能这么说,先得稳定住大家的情绪才是上策,沉吟一会儿说道:“都别慌,这些乌鸦出现好长时间了,看样子并非针对我们。大家趴到地上去,尽量不要招惹它们,也不要引起它们的注意!”
无可奈何,我只得想出这么一个鸵鸟对策,好在其他人没什么异议,轻手轻脚地趴了下去。
我半蹲着身子退了回去,趴在方诗雅身旁,眼睛始终看向空中,心里狂跳不已。
鸦群只管在上空飞舞,它们呼啦啦翱翔直上,又呼啦啦俯冲而下,始终在巨大的眼球上方徘徊不去,仿佛等着什么东西似的。
我渐渐看出了一些端倪,轻声安慰众人道:“这些鸦群确实别有所图,与我们无关,大家保持安静就行了。记住啦,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状况,万不可鲁莽!”
“话虽如此,可我就是怕得要死……白帆兄弟,要是我死在这里,如果你能出去,记得告诉五爷,让他帮忙照顾好我的孩子……”黑子已经连话都说不清爽了。
我一面答应着,一面又安慰黑子几句,心里颇不是滋味。
方诗雅动了动身体,凑过来说道:“白帆,这些乌鸦的眼睛闪着白光,你看到没有?”
其实我老早就发现这个现象了,只是搞不明白原因,故而没有说出来。那些乌鸦的眼睛仿佛得了白内障似的,就跟死鱼眼差不多,生气全无。
难道这些乌鸦也是行尸走肉,早就死了不成?
就在这时候,青铜桩子上的尸体噼里啪啦响了起来,就像油花在炸响。而那些乌鸦愈发兴奋起来,叫声更为响亮刺耳。
鸦群开始聚集在离眼球三四米的上方,不再四处飞舞,眼睛直直盯住下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即将有事情发生了!果不其然,那只巨大的眼球忽而开启了,继而便见一缕缕浓黑的烟雾飞了出来。
赵五爷和老烟枪距离眼球不远,他俩同时狂叫一声,骤然跳起来,急急往我们这边狂奔而来。
与此同时,那些从眼球中飞出来的黑烟开始凝聚在一处,慢慢地显出许多人影来。那些人影手脚齐全,躯干完备,而且非常高大。
我瞪大了眼珠子,惊得差点将下巴掉在地上,这难道就是恶魔不成吗?
我心里顿时凉成冰窟,胡杨树曾经说过,一旦烧够十三支活人火把,便能召唤出魔鬼,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呢?
我们身前的青铜桩子,不多不少,正好十三根!也就是说,刚才已经有十三支活人火把烧了起来。
我想到这里,巴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慌乱之中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岂不是死得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哎呀,魔鬼出来了,那些黑影就是恶魔!”露西小姐叫道,她想到了这一点,其他人也就都想到了。
方诗雅脸上的表情从未如此恐惧过,她无比震惊地看着那些人影,额头上的汗水在火光中闪动着。
老烟枪急急奔到我们身前,喊道:“同志们,跑吧,跑吧!”
“往哪里跑?”所有人问道。
老烟枪长叹一声,跺脚道:“不管了,只要能远离这里,想往哪里跑就往哪里跑吧!”
我一听差点没吐出血来,这还是我头一次听见老烟枪如此不靠谱的命令,看样子他也被吓昏头了。
恰在此时,我们只感到活人火把的光芒乱窜起来,光影摇曳中,四周刮起一阵猛烈地狂风。
我们不约而同看过去,只见那些乌鸦猛然冲了下来,像一片乌云压在我们头顶。它们的翅膀忽闪个不停,因而才带起了猛烈的狂风。
“完啦!”黑子痛苦地喊叫道,干脆抱头蹲在了地上。
我也闭起了眼睛,脸上的肌肉扭曲在一处,心里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被乌鸦啄食。
不想过了半天,只听见四周的鸦鸣声仍旧响彻寰宇,狂风愈发猛烈凌乱,可我身上却半点疼痛也没有。睁眼一看,不止我安然无恙,其他人也是如此。
我又是狂喜,又是惊奇,更多的则是疑惑。因为我瞟眼看见,鸦群正在与那些黑影战斗在一处,战况非常激烈,让人目不暇接。
老烟枪看了半天,回过神说道:“怪事处处有,这里特别多!哎呀,难道这些乌鸦专门吃影子填饱肚子?”
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烟枪,确实如他所说,这些乌鸦不断用尖利的长喙啄食黑影,吃得不亦乐乎。
我算是开了眼界,也算是彻底懵了,那些人影属于虚幻之物,怎么能够填饱肚子呢?世上怎么会有靠吃影子来维持生命的东西呢?
我只能说,面对着这样诡异到了极点的场景,我承认自己学识不够,见识不多,跟井底之蛙没什么两样。
那些黑影本来一直源源不断地眼球中钻出来,但他们显然不是鸦群的对手,很快就落在下风,渐渐地所剩无几了。
鸦群就像贪婪的饕餮一般,非得将黑影吞食干净不可,所以一个也不放过。
我们看着这惨烈无比的场景,不由得心里一阵侥幸,还好这些乌鸦口味独特,喜欢吃虚无的影子。倘若它们转而袭击我们,我们这些人不知死过多少次了!
“呵呵,只说鬼怪吓人,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吃鬼的东西,真是一物降一物啊!用唯物主义观点来说,万事万物都存在着普遍的联系,也存在着普遍的矛盾。”老烟枪此刻又当起了哲学家。
我听了他的话,心头一紧,慌忙问道:“老烟枪,你是说这些乌鸦在吃鬼?”
“白帆同志,那些黑影难道不像鬼怪吗?或许它们就是胡杨树说的恶魔了吧?”老烟枪反问道。
我一下子就跌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在方诗雅和露西的一叠声询问下,我才哆哆嗦嗦说出一句话来:“这里是……这里是乌鸦国啊!”
第七十三章 乌鸦国(下)
老烟枪一句无心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个可怕的传说,不由得重新审视起这一个幽昧的深坑来。
在薛渔思的《河东记》有这么一段话,“周递数百里,其间日月所不及,经日昏暗,常以鸦鸣知昼夜”。这一段话其实描述了一处叫作“鸦鸣国”的地方,也常常被称作“乌鸦国”。
乌鸦国并非是由乌鸦建立的国家,它是用来泛指一处虚无缥缈之地,只是这个地方乌鸦非常多,故而用来命名。
在古时候的人们看来,人死而为鬼,鬼的归宿就是地狱。但后来人们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鬼会不会死呢,死了之后又去往何处?
许多人都倾向于认为,鬼是会死的,否则随着人类的不断死亡,天地间岂不是要被鬼给塞满了?
薛渔思就持有这样的观点,他著书立说宣称鬼死而为,这种东西便被放逐到乌鸦国中,最终被鸦群给生吃活吞干净。
在蒲松龄所写的《聊斋志异》中,也有关于的记载。蒲松龄所秉承的观点,与薛渔思一样,也是认为鬼死了之后变作,因而能够祟鬼,就像鬼能够害人一样。
说得简单一点,就是要比鬼厉害得多,它们存在于乌鸦国这个地域之中,只有鸦群才能对付它们。如此看来,乌鸦国中的鸦群,其实非比寻常,算得上天生神物了。
众人听我如此一说,一面啧啧惊叹,一面回头去看那些乌鸦,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白帆同志,这么说来,我们现在站立的地方,就是乌鸦国了?我有一点不太明白的地方,乌鸦国只有一处,还是有很多处?”老烟枪摸着络腮胡问道。
我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倘若乌鸦国真实存在,而且世上只有一个乌鸦国,那么我们算是闯进死地之中了。试想一下,全世界的都集中在这个深坑里,我们还有生还的可能吗?
“我只是在书上看见过这样的记载,究竟是真是假,我也说不清楚。万一是无稽之谈呢?”我尽可能放缓语气,实在不想再刺激众人。
方诗雅沉思半晌,眼睛里的光芒越来越亮,有些激动地说:“我们可以先假设白帆所说是真的,那么问题的关键在于,那些从眼球中飞出的黑影,大概就是所谓的‘’了……”
“哎呀,诗雅妹子,你不要吓人!”老烟枪打断方诗雅的话,几乎跳了起来,“你的意思,那眼球是用来压制‘’的?天哪,莫非这些就是胡杨树所说的恶魔?”
我不由得背脊发冷,看着老烟枪和方诗雅皱得越来越紧的眉头,更加心底发寒,犹如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由于文化差异导致理解不太通畅,露西尚未想得太深,她狐疑地看着我们,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里,全是迷茫。她抓住我的手臂,问道:“白先生,你们在说些什么?到底怎么了?”
“老烟枪和诗雅的意思,就是说恶魔确实存在,而且被封禁在眼球之下。”我指了指那些青铜桩子,解释道,“而这些活人火把,便是用来将恶魔从眼球中召唤出来。至于那些乌鸦,则负责消灭逃逸而出的魔鬼。”
黑子率先笑了起来,他长出一口气,说道:“有这些乌鸦在场,我们还怕个锤子!就算恶魔被释放出来,不也还有鸦群吗?呵,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我却丝毫轻松不起来,老烟枪和方诗雅的神情更加严峻,看样子他俩也不赞成黑子的看法。
黑子看见我们的表情,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他挠着头问:“你们可别吓唬我,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黑子同志,看问题必须全面啊!”老烟枪随手一指,说道,“事情不简单,那些乌鸦要是厉害,怎么会留下这么多骸骨?”
老烟枪说到我心里了,现在我们可以明确地知道,那些堆积如山的残破骸骨,正是无数只死了的乌鸦留下来的。这些骸骨多半残损不全,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鸦群曾经遭遇过惨烈的攻击!
问题就在这里,是什么东西能够袭击如此厉害的鸦群呢?难道是那些黑影?如果不是,那就意味着,深坑里还隐藏着别的更为凶狠的东西!
眼前的麻烦就够让我们头疼的了,要是暗处还有危险之物,该怎样应付呢?
黑子此时已经醒悟过来,眼珠子瞪到了极限,脸上恐惧之情明显无比。
“不单如此,你们想过没有,为何孟老头要想尽一切办法点燃活人火把,而且还要将我们引到深坑里来?”我补充道。
孟老头身为萨珊城巫师世家后裔,肯定学过不少祖上传下的巫术。他混入鞭王一行人中,在取得鞭王的信任之后,却不惜一切代价与所有人为敌,难道就是仅仅为了报复胡杨树吗?
我越想越觉得事情无比复杂,况且胡杨树指证孟老头杀害了我外祖父,将矛头指向了红衣死者系列案件,也就是说,孟老头这个人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
可惜孟老头不知所踪,胡杨树又在昏迷之中,我们就像无头苍蝇四处乱窜,离真相越来越远。
我不禁有些懊恼灰心,自从外祖父遇害以来,我在追查凶手的路上走了很久,却仍旧没有多少进展。
好不容易被人点出一个嫌疑人来,还让在眼皮子地下溜走了,我是不是太无能了?
就在这时候,露西疑惑地说道:“咦,为什么赵五爷不跟我们站在一起?五爷,你过来啊!”
赵五爷一直向露西献媚,始终围在她身边,因而露西反应再慢,此刻也发现了五爷的异常之处。
在鸦群与黑影激斗之时,五爷曾与老烟枪一道往回跑,可他跑出几步却停了,如今还站在青铜桩子围成的圈子之中。
五爷对于露西的喊叫置若罔闻,紧紧盯着鸦群不动,时不时抬头看向空中,仿佛有所期待。
此时场中的黑影已经被鸦群啄食得所剩无几,活人火把的光芒开始黯淡下去,那只巨大眼球也慢慢闭合着。照这样下去,不消片刻,鸦群就要取得最终的胜利了。
偏偏就着这个时候,异变突起。只听得空中传来清亮高亢的鸣叫声,几十只三青鸟猛然俯冲而下,很快就冲进鸦群之中,双方立时展开了生死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