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树皮棺材
我看见前面忽然坐着一个人，一边用手电去照，一边喊道：“韩大哥，是你吗？总算找到你了，多亏……”
不想一照之下，只见那人却是一具枯骨，脑后拖着一条辫子，身子斜靠在洞壁上。我看他这般模样，断定他与前面的那具枯骨是同伙。
我挤开方诗雅，先自爬了过去，观察两三分钟，急忙说道：“小心，这人也是被蚂蚁咬死的！”
方诗雅慌忙朝我靠过来，不断用手电扫射周围。我则将青铜铎举到身前，准备一看见蚁群，就用力敲打。
过了半晌也无异常，我们放松下来，继续跟着刑天往前爬。这个盗洞比先前那些要长得多，爬了好一会儿才到出口。
前面露出十六个洞口，按照特殊的次序排开，如同蜂窝一样。我无奈地摇摇头，这情况既在意料之中，又让我们束手无策。
我越看越觉得诡异，联系前面情形来看，这些盗洞显然呈蜂巢结构，不是一般人能设计出来的。
曾有科学家研究过蜂巢结构，认为它的复杂和精密程度，人类还无法掌握，更别说用在建筑上了。
当然，有许多迷宫爱好者，一度对蜂巢结构很感兴趣，想要按照其构造设计出具有高难度挑战性的迷宫，结果不是最终崩盘，就是仅能模仿其皮毛。
我心里琢磨着，不免抓耳挠腮。倘若这些洞口呈几何倍数地往下增加，恐怕整个覆船山下面，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这样看来，仅凭我和方诗雅，绝对不可能找到最终的出口，更别说还要在里面找人。在这样繁复错杂的洞里，就能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好在刑天本就是条蛇，天生对洞穴有独特感受，而且它本领神奇，我们最后的希望，便落在了它身上。
我们也懒得思考了，只管跟着刑天钻了一个又一个洞。不知爬了多长时间，在一处洞穴中发现了鬼见愁的背包。
方诗雅翻看着包里的东西，我却在一旁紧皱眉头，心里慌得很。鬼见愁身为猎人，连土枪和背包都扔下了，情况不妙啊！
他会不会遇到了什么危险？可这些洞里光溜溜一片，并无古怪，鬼见愁究竟出了什么状况？
我现在越来越多疑，忍不住回头细想一路上的事情，又把鬼见愁的言行举止细细咂摸了一遍。
我忽而意识到一个问题，鬼见愁向我们讲述族人往事时，韩二财与另外一个村民显然也是头一次听说。这就奇怪了，按理说同宗同族之人，族中隐秘应该或多或少知晓一些。
“你们族里重要的隐秘，所有人都知道吗？比如人皮笔记，其他族人知晓吗？”我脑里一个激灵，立即问方诗雅。
方诗雅一耸肩，说：“怎么可能？人多口杂，重要隐秘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就对了！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鬼见愁在族中的地位非比常人，他才能比韩二财他们知道更多族中隐秘。
纵然这样，还是无法断定鬼见愁暗中捣鬼，至少韩二财等人死去时，他的悲伤和痛苦是伪装不来的。
可能我想得太多，也许是经历了很多波折以后，我看人看事的角度发生了变化。时至今日，我还是愿意相信人性本善这一观点。
没想到方诗雅听了我的分析，却提醒我道：“你还记得我警告过你提防阿瓜吗？在枫树林中，我们本来就要走出去了，不料阿瓜推了我一把，我才遭到长舌袭击。”
我记起来了，当时身处深坑之中，来不及细究，加上险情不断，竟自忘了这件事情。
莫非鬼见愁父子真有问题？我痛苦地抱起脑袋，实在不愿意往下细想，便说：“咱们空口无凭，等以后暗中观察，有了十足的把握再说吧。”
方诗雅看我两眼，欲言又止，眼里有些失望和诧异。她大概觉得我这样的性格过于仁慈软弱，却不便说出口罢了。
我们默契地终止了这个话题，继续追着刑天往前爬。我见鬼见愁背包里还有干粮，便随手背在身上。
我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和时间概念，整个人处于恍惚状态，只知道爬啊爬啊。
再这样下去，我觉得自己跟野兽没什么分别了，意识开始模糊，智力开始弱化。
就在我们深陷颓唐和绝望之中时，身子突然往下一滚，骨碌碌滚了很远才止住。
等我重又抬起头，却发现我们身在一个又高又大的天然洞穴之中，逼仄和压抑感立即荡然无存。虽然周围仍旧暗无天日，但身上和心里说不出的解脱和轻快。
我站直身子，使劲甩动四肢，慢慢扭动脖子，总算从僵硬机械的状态里恢复过来。
方诗雅站在我身边，不断亲吻着缠在手臂上的刑天。
我也很感激刑天，忍不住嘟嘴想要亲它一下，不料它一下昂起头，朝我嘶嘶嘶吐着蛇信子，吓得我慌忙退了一步。
方诗雅难得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她忽而闭了嘴，眼里全是惊恐之色。
我急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左前方躺着一大口棺材。那棺材足有两米多长，却四处布满缝隙，一点也不严实。
“呵！不过是一口薄皮棺材罢了，我们别碰它就行。”我宽慰方诗雅道。
方诗雅朝周围一指，语气悚然地说：“这儿还有，咦，那儿也有……”
我拧亮手电，照向四周，不觉头皮发麻，这个天然溶洞里，足足有三四十具薄皮棺材！
令人惊奇之处在于，这些棺材全部安置在洞壁石窟中，高高悬在空中。
我曾听人说过三峡悬棺，可那是地形使然，才需要在悬崖上安放棺木。
这洞穴地面还算平坦，而且没有积水，没必要将棺材放在高处。这里面恐怕有蹊跷，反而激发了我的好奇心。
我不顾方诗雅劝阻，爬到离地面最近的那口棺材前，伸长脖子察看，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那具棺材用很多宽大粗糙的树皮织成，怪不得处处留有缝隙，原来是树皮棺材！
这也太偷工减料了吧？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人，穷到这般田地，竟用树皮来做棺材了。想来也让人心酸，不论哪个朝代，总有人活得水深火热。
我不由得悲天悯人，正想下到地面，不想手电光透过一道缝隙，照见里面似乎还存有遗骸。
我忍不住多看两眼，但缝隙不大，便伸手攀住棺材凑过去看。
不料那树皮棺材放置时间太久，一碰之下猝然裂开，一下子翻滚到地面上去，摔得零零散散。
我重心不稳，差一点就随之坠落，摇摇晃晃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嘴里念着“罪过”，用手电去探照遗骸。
地上哪里有人的骨头？只见手电光中，赫然躺着一只大鸟，它的羽毛还闪着柔和的光芒！
第三十二章 鸾鸟
那只大鸟约有一米多长，羽毛光滑而色彩多样鲜艳，花纹一圈一圈重合起来，仿佛瞳孔。在手电光照射下，很是光彩夺目。
它的样子很特别，像仙鹤，又像鹳鸟，喙部如同鸡嘴，尾巴长长地拖在地上，自有一种王者气度。虽然只是一具尸体，但依旧能让人不由自主地遐想它生前的风采。
我惊叹不已，有生之年能看到这样美丽的鸟儿，也算值了，眼睛片刻也不愿意离开它。
方诗雅围着大鸟走了一圈，惊呼道：“天哪，这是一只早已灭绝了两三千年的鸾鸟，它的遗骸怎么会出现在覆船山？”
我差点没从高处一头栽下来，急忙稳住身子问道：“你确定它是鸾鸟？”
方诗雅没有理睬我，而是蹲下身子，用手去抚摸大鸟的羽毛，嘴里不住地感叹着。看她如痴如醉的神情，必然着迷了。
难道这大鸟果真是鸾鸟不成？我连蹦带跳下到地面，走到方诗雅身旁蹲下，也学着她抚摸大鸟羽毛，只觉得触手丝滑柔润，仿佛是在碰触一块上好丝绸。
《广雅》有云：“鸾鸟，凤皇属也。”这里的凤皇，自然就是指中国人崇拜了几千年的神鸟凤凰了。也就是说，鸾鸟就是凤凰！
方诗雅告诉我眼前这只大鸟就是鸾鸟，我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
要知道几千年以来，别说一般人，就连帝王将相想要一睹凤凰真身，也是求而不得！
凤凰作为古人心目中的神鸟，与龙一样，只存在于书籍记载和神话传说之中，恐怕没有谁真正见过。
虽然古代随处可见凤凰图腾，但多数是人们穿凿附会凭空想象而来的。
我越看地上这只大鸟，越觉得匪夷所思，它的样子的确很符合古书中关于凤凰的描述。
《说文》云：“凤之象也，鸿前麟后，鹳颡鸳腮，龙文龟背，燕颔鸡啄，五色备举。”
大意就是说，凤凰长得很漂亮，身上结合了多种动物的精华之处，羽毛多姿多彩。
方诗雅两眼放光，激动得身子都有些颤抖，巴不得将它抱到怀里。我此刻从震惊中回过神，心头升起了无数疑问。
倘若这只大鸟就是凤凰，那它是什么时候被葬在此处的？树皮棺材处处漏风，它顶多死去几天，才能保持如此完整鲜活的模样。
可不对啊，方诗雅说鸾鸟已经灭绝了几千年了，难道覆船山中还有存活下来的？又是什么人将它安葬在这洞中呢？
一连串的问题搅得我心烦意乱，总觉得处处透着诡异。我刚要提醒方诗雅远离这只鸾鸟，小心有古怪，最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料方诗雅遽然跳开，指着它结结巴巴地说：“它好像还活着，哎呀，快瞧，它动了，动了！”
果然那鸾鸟抖动一下腿脚，继而脑袋摇晃着，翅膀扑腾几下，猛然站立起来，发出一声嘹亮悦耳的鸣叫。
它展开如云之翼，兴奋地扇动四五下，忽而双眼放射出幽光，冷冷地看着我们。
我一把扯过方诗雅护在身后，心里如同擂鼓，不禁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怎么它还死而复活了？老天爷，连鸟儿都会诈尸啦！
那鸾鸟打量我们一会儿，突然张开翅膀冲向空中，嘴里又兴奋又急切地鸣叫着。
我担心它从空中飞扑下来袭击我们，便一边用手电光柱追踪它的身影，一边暗自戒备。
只见它在空中盘旋飞扑，时而急剧上升，时而猛然俯冲，身姿无比矫健敏捷，比苍鹰还轻盈灵敏。
我们都看得呆住了，要不是怕它突然袭击，我倒想为之喝彩鼓掌！
那鸾鸟只管在空中往来翻飞，不住鸣叫，时而用身子轻轻碰撞那些树皮棺材，竟不理会我们。
我见没有危险，便放松戒备，轻声对方诗雅说：“鸾鸟确实难得一见，但咱们不能过度耽搁，还是离开这里吧。”
没想到话音刚落，岩洞中四处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我慌忙一看，那些树皮棺材突然纷纷裂开，从洞窟中散落下来。
紧接着，每一具树皮棺材中，赫然爬出一只鸾鸟来！它们怕打着翅膀，正在引吭高歌，仿佛是在为自己的复活而歌唱。
我总算明白过来，那些树皮棺材，其实是这些鸾鸟的巢穴，压根就不是用来装殓它们遗体的。
洞穴中回荡着它们的鸣叫声，鼓荡在我耳膜上，几乎就要聋了。我捂住耳朵，大声对方诗雅说：“情况不妙，快跑！”
方诗雅声音变得极为陌生，大声说：“快看最高处，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我顺着她的手指抬头去看，只见其中有一只鸾鸟矗立在洞穴最高处，如同君临天下一般俯视着我们。
它的个头比其它鸾鸟足足大了两倍，身上羽毛更长，更加光华流转。它头顶比其它鸾鸟多出一个硕大的冠子，如同戴着冠冕一样，好不威风凛凛！
其它鸾鸟昂着头朝它鸣叫，仿佛是在进行朝拜一般。它气势十足，一动不动，眼里全是威严和藐视万方的神情。
这是鸟王！不，凤凰之王，王中之王！
我和方诗雅连呼吸都不自在了，眼睛一刻也离不开那凤凰之王，不由自主地就想跪在地上膜拜。
这只凤凰之王带给我的震撼，与初见武当山长乐观密洞中张三丰神像时的感受，丝毫不遑多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想趴到地上去，对它进行五体投地的顶礼膜拜，想要无怨无悔地将全身心都奉献给它。此刻，我心中感到人类何其卑微和渺小，倒比不上一只鸟儿了。
方诗雅也有类似的感受，她呼吸急促起来，神色异常虔诚，双膝渐渐弯曲，身子矮了下去。
我心知有异，连忙避开凤凰之王的眼睛，随即搀扶住方诗雅，带着她迅速往前跑。
没跑出几步，身后风声呼呼，刮得我站立不稳，踉跄着就要摔倒。
回过头去，只见那群鸾鸟突然从背后飞扑而来，伸出锋锐的爪子抓向我们。
我急忙推开方诗雅，就地往前一滚，堪堪躲开它们的袭击。转眼间方诗雅肩膀上露出一个破洞，她的衣服已经被抓烂了。
我后背渗出冷汗，方诗雅可是穿着羊毛毡子的，没想到这么不堪一击，心里立即七上八下，觉得凶多吉少了。
未等我们有喘息之机，眼前黑影晃动，几只鸾鸟如同阴云一般，迅猛地朝我翻卷而来。
第三十三章 凤凰涅槃
几只鸾鸟猛扑而来，它们的翅膀扇起烈风，刮得我站不起身子。
危急之时，我也不再管它什么神鸟了，迅速拿起手枪射击。
我的枪法本来很差劲，但生死关头，又加上眼前鸾鸟体形硕大，竟然弹无虚发，尽数打在它们身上。
这几只鸾鸟突遭射击，身子上流出鲜血，将一片羽毛染红。
它们负痛急速倒飞出去，身子犹自在空中翻转，划出优美的弧线，最后栽落在地，挣扎着要站起身子，叫声极为凄楚。
我看着它们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就软了，悔恨不该出手太重。
我这才心生哀怜之情，不想一只鸾鸟照着我的脑袋狠狠扇了一翅膀，将我打得眼前发黑，直冒金星。
我不觉万分恼怒，暗骂自己两句，用老烟枪的话来说，对敌人的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的狠毒。
我不再犹豫心软，举枪连连点射，一时间洞中枪声、悲鸣声大作。
一旁的方诗雅左躲右闪，手中捏着三支飞镖，却迟迟不肯射出去，只落得一个被动挨打的处境，十分狼狈。
我明白她不忍心伤害这些鸾鸟，便一边帮她解围，一边叫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再不出手，要将小命丢在这里不成吗？”
方诗雅闻言，长叹一声，一跺脚就将飞镖甩出去，射下来三只鸾鸟。但她眼里的泪水却簌簌而下，很是悲恸。
后来，我一直对这件事情无法释怀，长久以来还梦见这个场景。也只有这些鸾鸟，能让人这般无奈，既要反击它们，又忍不住为之伤心欲绝。
“我们走吧，别打啦，别打啦……”方诗雅身子抖作一团，已然泣不成声。
我看着那些受伤摔落在地的鸾鸟，它们眼神一片凄凉，叫声如同哀歌，不觉也滚下眼泪，决定还是一走了之。
我们边打边退，朝岩洞底部跑去，满心期望那些鸾鸟不要追过来，最好双方不动干戈就此罢手。
可不成想，那只凤凰之王忽而仰天长鸣，鸣叫声中充满了愤怒和不安。
它鸣声刚停，便从高处猛然飞扑而下，翅膀大如车轮，浑身散发着五彩光芒。
凤凰之王身形甫动，其它鸾鸟受到感召，齐声悲鸣，继而视死如归一般朝我们攻击而来。
看样子，它们竟然不爱惜自己高贵神异的身份，要与我们一决高下了。我本无心冒犯，它们却有意胡搅蛮缠！
我和方诗雅见这一波攻击来势凶猛，全然是一幅拼命模样，无可奈何之下，手里子弹飞镖齐出，刹那间杀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眼前不断飘零着精美绝伦的羽毛，脚下洒落下许多殷红热烈的鲜血，耳朵里充斥着悲伤凄婉的鸣叫，我们悲不自胜，只觉得心摇神动。
方诗雅大声哭喊道：“我受不了了，求求你们住手吧，让我们离开吧！”
我看她神情有些异样，担心再如此下去，她会崩溃发疯。其实我何尝不想就此罢手，伤害凤凰之事，但凡有良心的中国人，任谁都会觉得痛心疾首。
我此刻也算看清楚了，凤凰之王不死，这场战斗就是你死我活的较量！杀了凤凰之王，或许能换来其它凤凰的生机！
“擒贼先擒王，咱们杀了它！”我下定决心，对方诗雅喊道。
方诗雅领会了我的用意，沉思半晌，忽然迈开两腿往旁边一闪，手中射出两支飞镖，直取凤凰之王而去。
那凤凰之王在空中盘旋，不断指挥鸾鸟进攻，大概也没有想到我们会对它突下杀手，仓促之间躲过第一支飞镖，却再难避开第二支。
它胸前中镖，羽毛散落下来。但它不愧为凤凰之王，身子在空中晃了晃，忽而一冲而起，一个漂亮的转身就扑到洞穴最高处去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暗自为它叫好。那些鸾鸟早就发觉了异常，见鸟王飞开，也都回转身子朝它围了过去。
岩洞中暂时风平浪静下来，我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悲惨景象，不免连连摇头叹息。方诗雅眼中兀自含着泪水，轻声问我道：“咱们会不会遭天谴？”
我安慰她道：“你别多想了，我们也是情非得已，想必老天爷自有评判，不会怪罪我们的。”
方诗雅抬眼看了那群鸾鸟一眼，又流出两行热泪，然后扯着我的衣袖，让我就此离去。
我们前脚刚迈开，岩洞中就悲声四起。我以为那群鸾鸟又要攻过来，慌忙转身去看，不料只见一个硕大的影子从高处急剧摔落而下。
原来是凤凰之王死了，它的尸体在空中翻滚着，笔直地往下坠落。那些鸾鸟哀伤无助，急急随之往下飞扑。
有两只鸾鸟如箭一般射出，在凤凰之王即将落地之时，恰好合力用翅膀托举住它。
它们将凤凰之王的尸身缓缓放在地上，仰头哀鸣，仿佛要将心肺都哭出来一样。
其余鸾鸟降落在一旁，将凤凰之王围在中间，不住啼叫。就连那些受了伤还未死去的鸾鸟，也挣扎着往前爬，想要凑过去。
我和方诗雅怔住了，所谓凤凰一哭，天下侧目，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人都有恻隐之心，此情此景，哪怕是心硬如铁之人，也会为之黯然神伤。
那群鸾鸟忽而围成一圈，翩翩起舞。偌大的岩洞之中，但见舞姿灵动，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凝聚着一种**肃穆的气氛。
我们受到感染，也都沉默不语，生怕亵渎了它们，心里充满了崇高之情。
我以为鸾鸟是在为鸟王举行葬礼，不料洞中忽然起火，那只凤凰之王熊熊燃烧起来。紧接着，其它死去的鸾鸟也都自燃了。
岩洞中立时亮如白昼，地上腾起一团团大火。这火凭空而来，本就奇异无比，没想到那些燃烧着的鸾鸟尸体，不但没有散发出臭味儿，反而传来阵阵异香。
这异香犹如麝香，又像檀香，十分浓烈，闻多了让人昏昏欲睡。
我和方诗雅面面相觑，纳闷不已，不知道眼前情形该如何解释。
我心想，凤凰本是神鸟，死法自然要神奇得多，否则也配不上它们的高贵。
可眨眼间， 只见那些鸾鸟化为灰烬，继而从灰烬之中缓缓站立起浑身血迹的鸾鸟。
我一下子就情不自禁地喊道：“天哪，这是凤凰涅啊！”
传言凤凰死后，能够浴火重生，涅之后便脱胎换骨。我向来认为这不过只是传说，是古人崇拜凤凰而将其神化了。
没想到亲眼所见，我犹如坠进梦境之中，不知是真是假，只觉得天雷轰顶，心中波涛澎湃。
一声响亮清脆的鸣叫响彻岩洞，仿佛婴儿初啼，充满了欢欣和希望。
我痴痴望过去，只见鸾鸟群中站立着一只羽毛不全的大鸟，它昂首挺胸，气宇轩昂地不住鸣叫。
鸾群骚动喧嚣起来，它们围着那只大鸟飞旋，欢庆之情溢于言表，如痴如狂地舞蹈着。
那巨大的鸾鸟虽然才获得重生，但它气度非凡，脑袋上顶着一个硕大的冠子，正是新生的凤凰之王！
第三十四章 无余夫人
亲眼得见凤凰涅，说来也是千万年才修来的福分。大饱眼福之际，我暗自担忧不已，照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头啊？
但见那些浴火重生的鸾鸟，转眼间就长出光鲜亮丽的羽毛，竟比以前更加高贵美丽。那些新长出的羽毛还在不断生长，它们渐渐恢复了先前模样。
我和方诗雅边看边赞不绝口，打心里为它们感到高兴，仿佛是自己获得新生一般。
后来我反复咀嚼此时的心情，不知自己为何发自肺腑地替攻击我们的鸾鸟感到欢欣鼓舞。直到有一天，我不经意间读了一本美学方面的书，才算大彻大悟。
在美丽的事物之前，尤其是面对美得独一无二的凤凰，不由自主地欣赏赞叹，甚至与它们同悲同喜，都无比正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大概就是人的天性。
就在我沉浸在喜悦之中难以自拔时，那只凤凰之王羽毛慢慢长齐全，忽而转头对着我们鸣叫，鸾鸟群立即躁动起来。
我猛然惊醒，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便一把扯住方诗雅，全力朝岩洞深处狂奔起来。
那些凤凰高亢地鸣叫着，拍打着翅膀迅速追击而来。它们奋不顾身，飞得很快，容不得我们稍作停留。
我和方诗雅打定主意不再伤害它们，脚下片刻不敢松懈，拼命与它们赛跑，谁也不想回头贸然出手阻击。
不想那群凤凰穷追不舍，叫声越来越响亮，速度越来越快，非得置我们于死地不可！
我不觉恼羞成怒，骂道：“亏你们长得这么美丽，竟如此记仇，能不能有点王者风度？看人看物，千万别被漂亮外表所迷惑！”
不料方诗雅却瞅了我两眼，我自觉失言，刚才口不择言，竟把她也绕了进去，慌忙嘿嘿一笑。
“你听它们的叫声，是不是不太对劲？”方诗雅压根就不在乎我说的话，她听出了凤凰鸣叫的异常之处。
我这时也觉得它们的叫声有些异样，悲鸣中带上怒气，但还隐隐透出一种慌乱和不安。莫非前方岩洞中有什么古怪之处？
我回过头虚开两枪，暂时吓退几只扑到身后的鸾鸟，急忙举起手电往前照，不料脚下一个趄趔，人就跌跌撞撞往前栽去。
我脚下不稳，只得顺势前冲几步，一头撞在岩石上，痛得我不住揉着额头，摸上去已经鼓起了一个大包。
抬眼一看，我撞到的哪里是岩石？却原来是一尊高大的青铜雕像，正在手电光中散发着青光！
那群凤凰此刻已经追了上来，但它们猝然将身子悬在半空，翅膀不停歇地扇动着，徘徊着不再往前，仿佛有无形的墙壁阻挡了它们一样。
我们与凤凰距离不过两三米，彼此对视，它们不进攻，我们也就乐得不还手。
大概过了几分钟，凤凰之王忽而长鸣一声，率先调头飞走了。凤凰群倏忽间便退了回去，隐没在黑暗之中，渐渐没有了声息。
我心中却高兴不起来，总觉得此处暗藏玄机，否则凤凰群怎会突然弃我们而去？难道它们捕捉到了潜在的危险？
我提醒方诗雅提高警惕，自己则举着手电将四周照了一个遍。只见我们站立之处是一个低平方正的大坑，我刚才之所以脚下不稳，原来是绊在了石阶之上。
坑中垒砌着一座高台，台上耸立着一尊青铜雕像，我方才就是撞在它腿上去了。
那雕像浑身布满铜绿，显得斑驳不堪，年代应该非常久远了。我用手电一点点往上照，最终估摸出这雕像约有三米多高，不觉骇然。
像这样巨大的青铜雕像，在全国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这雕像是个栩栩如生的女性形象，她头戴玉冠，冠上刻着凤凰图案，让我吃惊不小。
最为怪异之处在于，她双目紧闭，头颅扬起，手中赫然举着一个青铜铎，看神情姿态仿佛是在作法祷告。
难道这是一个女巫？我见那青铜铎与我手中的大小相仿，不禁惶惑起来，这人不会就是无余夫人吧？
我一面想，一面仰头仔细看她的面容，见她鼻高唇薄，想必生前也是个美人。只是她虔诚的神态中，隐约透露出一股坚毅之情，全然没有女性的柔美。
我绕到青铜雕像背后，打量半天，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原来从背后看去，这雕像竟与我们先前遇到的那个黑影无比相像！
本来我已经渐渐忘却了那个黑影，以为她将我一路引至深坑之中，并帮她除去驱魂草后，事情应该就此完结了。至于她的遗骸，被穷奇叼走，我也无能为力。
哪想到在这里还能看见她的雕像？我愈发觉得脑子不够用，陷入了极度的困惑之中。
从雕像手中的青铜铎来看，眼前这人多半就是无余夫人，而且无余夫人生前应该就是古越国的一个女巫。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我们能在岩洞之中，遇见灭绝了几千年的鸾鸟。
据史料记载，古越国极其崇拜鸟类，尤其对鸟中之王凤凰，更是推崇备至。
在今天，中国岭南一带，部分少数民族还保留着春季放鸟的习俗。而这些少数民族的历史，可以一直追溯到古越族。
一个崇拜凤凰的民族，在它们开国之君的夫人墓穴附近发现凤凰之身，应该还算说得过去。
这些细节我都能想得通，唯一令我费解的是，倘若那个黑影就是无余夫人的魂魄，那么她遗骸上的驱魂草是谁人所为？
作为一名巫师，想必应该知道这种巫术，她怎会用在自己身上呢？难道就不怕死后不得安宁？
我将这些疑惑告诉方诗雅，她赞同我的推测，却无法解释我的困惑，还补充道：“无余夫人埋在覆船山中应该确凿无疑了，但她的尸骨为何会出现在深坑之中？那个坑虽然也比较隐蔽，但肯定比不上这些洞穴安全，她忍心将自己曝尸野外吗？”
我听方诗雅说得头头是道，而且鞭辟入里，对她的认识又加深了一些。方诗雅冰冷的外表之下，有着极其聪明的头脑。
我俩苦思无果，便抛开这些疑难问题，在高台附近转了几圈，忽而见右前方露出几道石阶，便小心翼翼地走上去。
上了石阶，往前十多米，眼前出现一条甬道。甬道全是用青铜浇筑而成，双脚踏上去，回声非常大。
反正我俩别无出路，便硬着头皮往前走。没走几步，我脚下忽然踩着一块硬物。只听咔嚓一声，那硬物往下陷进去，甬道里一下子亮起来。
却见墙壁上依次燃起许多青铜灯盏，灯火映射在甬道中，立即一片辉煌灿烂。
我惊叹万分，不知建造这甬道之人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设计出这样的机关，使青铜灯盏无火自燃。
在一片火光之中，我见甬道很狭长，一直往前延伸了三十多米。
在甬道尽头，两道青铜大门霍然开启，一阵陈腐的气息远远扑了过来。
方诗雅看着我，激动地说：“青铜大门之后，应该就是无余夫人的墓室了吧？”
她刚说完，却听得嗖嗖连响，从门后射出许多箭簇，如同下了一阵箭雨。
第三十五章 甬道惊魂
甬道里箭簇乱飞，直直朝我俩射过来。我一下扑倒方诗雅，身子紧紧压在她上。
那些箭簇划出尖锐的破空之声，呼啸着从空中掠过。我只觉得背上冷风嗖嗖，吓出了一身冷汗。
过了十多秒，那些箭簇犹自密集地射过来，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而且它们力道很大，有些箭头擦过甬道铜壁，立即划出一道很深的痕迹。
我慌乱之中，又感到万分侥幸，好在当初建造甬道的工匠留下了青铜灯盏。要是黑灯瞎火之中，我们必然被射成刺猬了。
但我随即意识到了，恐怕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倘若设置机关保护墓室，这些如同满天蝗虫一般的箭簇虽然吓人，可压根没多少作用。
连我和方诗雅都能躲过去，怎能阻挡住那些身怀绝技的盗墓贼呢？虚张声势吓唬人，还不如省省力气呢！
常言说怕什么来什么，我这里还在嘲笑甬道机关的设计，没想到忽而一阵震动，传来两声巨大的摩擦声，甬道里咔咔响个不绝。
“还不快爬啊，甬道要合拢了！”方诗雅还被我压在身下，她弯起手臂拍了我一巴掌。
我盯着两面铜壁一看，果然见它们缓缓移动，正往中间靠拢！按照这种速度，大概用不了三分钟，两面铜壁就要完全合拢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机关的厉害之处，在于用箭簇逼迫人无法站立奔跑，然后用铜壁将人活活夹死。
这是肉夹馍，不，是肉夹铜啊！我刚才嘲笑那些工匠设计不周密，如今只管大骂他们用心歹毒！
他们这是要让闯进甬道中的人，在绝望中眼睁睁看着铜壁合拢，从而玩味死亡带来的无边恐惧。这不是用心歹毒，还能是什么？
我身子先冰凉了半截，再看看离青铜门尚有二十多米，不由得整个人僵住了。
方诗雅头脑还算清醒，不等我作出反应，一个翻身将我摔在地上，然后拉着我就往前快速爬动。
头上箭簇飞窜，身边铜壁作响，情势万分危急，容不得我们片刻喘息。
我既不能起身，青铜又无比坚硬，腿上被蚂蚁咬噬过的伤口，被硌得生疼，似乎伤口还重新裂开。这样一来，我每爬一下，便要忍受钻心之痛，速度自然快不起来。
这短短的二十多米路程，竟比西天取经之路还要遥远。我真想化作一条蛇，哪怕就是一只蟑螂，也比我们爬行速度快多了。
还有十五米，十二米，八米……
我默念着给自己加油，浑身已然湿透，一颗心卡在嗓子眼了不上不下。
我一边爬动，一边不住观察情况。那些箭簇仍旧络绎不绝，仿佛永无止境，粗略估算一下，恐怕不下于四五百支！
青铜墙壁已经碰到了我的身体，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得我几乎要翻个跟头。
我咬紧牙关，奋力爬动，知道自己命悬一线，这是用生命跟时间赛跑了！
方诗雅率先爬到青铜门前，我还剩下一双小腿在甬道之中。甬道已经变成了一条狭窄的夹缝，我双腿已然无法并排放置了。
我极力往前缩腿挪动，感到腿上的挤压之力越来越大，爬行越来越困难。
完了，我这一双腿非得断在这里不可！
方诗雅大叫一声，猛然抱住我的双肩往后一扯，我俩便翻滚到青铜门后面去了。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巨响，两面铜壁合拢在一处，震得地动山摇。
我瘫软在方诗雅怀里，身上一点力气也不剩，虚脱得如同魂飞魄散。
好险哪！我一头汗水流到脸颊上，抬手去擦拭的力气都没有，血液直往脑门里冲，一颗心如同装上了马达，跳得无比剧烈。
此时箭簇停止了射击，大概是用光了。我们暂时安全下来，犹自心有余悸，谁也没有力气张口说话。
好半天，方诗雅才没好气地说道：“你休息够没有？快撒手！”
我一双手紧紧环在她腰间，脑袋靠在她胸前，浑然不觉地抱着她。听她这么一说，我慌忙松手坐到一边，语无伦次地说：“对不起……谢谢，抱歉！”
方诗雅呵呵一笑，转瞬阴沉着脸瞪着我说：“话都说不好，又是抱歉又是谢谢，你被吓傻了吗？”
我尴尬万分，勉强哆哆嗦嗦站起来，转移话题道：“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会不会还有机关暗器？我们小心一些！”
由于我的手电用的时间太久，光线已经变得昏黄了，一时半会儿看不清墓室全貌。
我俩一步一步往前走，尽可能放轻脚步，不敢过于用力，唯恐一不小心又触发机关。
手电光闪过，目力所及之处，但见青铜门后赫然蹲着两只穷奇石像。它们分别举着右爪，仿佛随时会朝我们脑袋上拍下来。
我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暗暗诅咒一句，这穷奇太过吓人，石像也让我们莫名害怕。
不料手电晃动，光影中摇晃之中，角落里影影绰绰，仿佛有许多人横躺在那里！我急忙照过去，不由得咂舌。
只见地上全是活人琥珀，至少有二十多具，保存得非常完好，与我们先前遇见的那两具不相上下。
方诗尧曾给我们讲过活人琥珀的制作方法，我看着它们，觉得美感全无，甚至惨不忍睹。
方诗雅捂住嘴巴，几乎就要呕吐出来。我将手电举起，照向一边，不再理会这些活人琥珀。
可奇怪的是，我找遍整个墓室，却不见棺椁，难道这里只是一个陪葬室？
这么多的活人琥珀的存在，预示着主墓室应该就在附近了。
我带着方诗雅绕道而行，在半明半昧中摸索前进，忽而见前方出现几节石阶，盘旋着望上延伸。
这些石阶成螺旋状，没想到无余夫人那个年代，工匠们就能设计出这样的梯子。
我惊奇之余，将手电直直望上照去，不想竟然看不到石阶的尽头，不知它们通往何处。
方诗雅捉摸了半天，无奈地说：“来路已经被青铜壁堵死，说不得要爬上去了。”
我挠挠头，感到为难至极，回头不可能了，可石阶通往何处尚且不知。而且甬道中已经那样危险，后面会不会还有更残忍恐怖的事情等着我们？
最终我狠下心来，说道：“自古华山一条道，天意如此，谁叫咱们闯了进来呢？死了算天意，能活下去就当白捡一条小命！”
说着，我便打头上了石阶，方诗雅紧跟在后面。我俩越走越高，用手电往下照，那些活人琥珀变得模糊不清了。
但我越走心里越没底，已经走了半个小时，仍旧不见尽头。
覆船山中古怪实在太多，我们本来是为了寻找鬼见愁的，如今别说去找他了，就连自身能不能逃离此处也成了大问题。
我爬得两腿酸软，正想停下来休息一下，忽然见石阶旁的墙壁上有许多不大的洞子，如同壁龛一般。只是每一个洞里都藏着一个黑色陶罐，不知作何用处。
我困惑地打量着这些陶罐，突然间见到右上方一个洞子里的陶罐破裂了，里面蜷缩着一具干枯了的婴儿尸体！
第三十六章 天梯
却说破裂的陶罐中露出一具婴儿尸体，他浑身干枯萎缩，头发稀疏，身子蜷缩得只有半个排球大小。显然生下来没有多长时间，就被人塞进陶罐中去了。
我感到一阵恶心，这死状太过吓人，而且也不知道婴儿尸体做过什么特殊处理，竟然能保持这么长时间而不腐烂。
看着满墙的陶罐，我又惊又疑，难道里面全盛着婴儿尸体？太难以想象了，粗略看去，起码得有三百多个陶罐哪！
莫非这些婴儿也是用来殉葬的？倘若如此，无余夫人也未免太灭绝人性了吧！
我伸手抱下来一个陶罐，将它放在台阶上，举着手电往里照，果然里面也蜷缩着一具婴儿尸体。
不用往下看了，这已经表明我的猜测没错，所有陶罐里一定都是这般景象。
我拿下来的这一个陶罐底部，还残留着一些渣滓，看上去很像草药，有些还散发着紫色光泽。
我瞬间就感到头皮炸裂，张嘴结舌地说：“这他娘的不会是用来煲汤的吧？”
婴儿十全大补汤？我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便忍不住干呕起来，这无余夫人还是人吗？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方诗雅眉头紧锁，一脸嫌恶的神情看着陶罐，最后说：“我看应该不是用来煲汤的，那些草药渣滓大概是特别的防腐药材。你想啊，要是煲汤，这些婴儿早就被煮烂了！”
我一听觉得也对，可为何要将新生婴儿放在陶罐中呢？难道这是原始社会特别的祭祀方式？
我倒是曾经在史书上看过，远古先民有杀死头胎婴儿的习俗。这种习俗与争夺女性初夜权有关，当时女性成婚，多数要将初夜献给贵族。为了确保氏族血缘纯正，头胎婴儿往往就会被遗弃或干脆杀死。
这种习俗大抵存在于父系氏族社会刚刚建立初期，与无余夫人所处时代相去不远。况且就算这些都是被杀死的头胎婴儿，也没有必要保存起来吧？
不管怎么说，这种事情绝对不是什么善举，其背后一定隐藏着血淋淋的真相。不知道也罢，省得以后做噩梦。
我正想将陶罐放回原处，不料方诗雅忽而制止了我，惊奇地叫道：“陶罐上有文字，你能辨识吗？”
这陶罐放了几千年了，上面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上面的文字。我用手擦干净灰尘，见陶罐上果真刻着许多文字。
但看了几眼，我就完全懵了，这些文字不像甲骨文，似乎跟汉字没多大关联。与其说是文字，倒不如说是符号标记。
它们自成系统，最主要的特征就是右高左低，笔画全是直线，没有转折之处，就像是用火柴棍拼凑起来的。乍看之下，很像汉字中“多”字的变形，但绝对不是“多”字。
我又接连抱下几个陶罐看了看，上面同样刻着这些文字，却一个也看不出其所以然来，便悻悻然将陶罐放回了原处。
方诗雅推测这些文字是古越文，只是不知道为何要刻在装有婴儿尸体的陶罐上，说不定是一些咒语。
我暗自点头，又默默地将这些文字记住。等以后出去了，让老烟枪找相关专家破译，或许能从中知道，这些婴儿尸体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俩目前最急迫的事情，还是尽快爬完台阶，因而也就不做过多的停留，站起身继续往上走。
又爬了十多分钟，石梯突然中止，前面现出一大个平台。我和方诗雅跳上去，小心翼翼地站在边缘观察。
这平台上空空荡荡，倒也不见机关暗器。我放下心来，和方诗雅并肩往前走，忽而见地上躺着十多具动物琥珀。
这些动物琥珀中有麋鹿，有仙鹤，还有些早已灭绝了的飞禽走兽，无一不是栩栩如生，保存得非常完好。
我们见过活人琥珀，对眼前这种大型动物制成的琥珀也就不太震惊。不过我知道，这些琥珀随便带出去一个，都足以轰动全世界。
我和方诗雅一门心思放在逃命上，自然不会多看几眼，便一声不响寻找出路。
不多时，我们穿过整个平台，在最里面又发现了一道盘旋而上的石梯。
我俩无奈地爬上去，忽而见到石梯旁的墙壁上有许多粗犷简单的线条，便停下来打量。一看之下，不觉更加困惑，这些线条组成山川形态，看上去气势十分磅礴。
我越看越觉得眼熟，脑子一热，便叫道：“这是覆船山嘛，有必要画在这里吗？”
眼前的壁画确实就是覆船山，不过经过艺术加工，竟比真实的覆船山更加恢弘险峻，颇有些仙山秘境之态。
我也不知道这壁画有何用意，只得继续往上爬。这一次倒没花费多少时间，我俩又来到一处平台之上。
四周一片漆黑，恍恍惚惚中，我早就失去了空间感，还以为石梯折返回去了。
我慌忙照向地上，不由得惊呼一声，原来这个平台上全是花草琥珀。
最令人叹为观止之处在于，那些花草被松脂包裹，枝叶舒展完好不说，色泽仍旧十分鲜艳，就连叶脉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太了不起了，就算不是亲眼所见，光凭想象也能知道，制作花草琥珀的难度，要比活人和动物琥珀难上百倍！
而且这些花草都极为名贵，牡丹芍药与之相比都要黯然失色。方诗雅指着一株草对我说：“那是祝馀草，传说当中的仙草，比千年灵芝要稀有呢！”
我还算读书比较多，听她这么一说，便猛然记起，《山海经》中的确记载过祝馀草。这种草传说有起死回生之效，白娘子盗仙草，盗的就是千年灵芝和祝馀草。
我仔细端详着祝馀草，只见它根茎呈紫色，突然恍然大悟，那些陶罐中的药草渣滓，正是祝馀草！
我瞠目结舌，无余夫人竟然用仙草来保存婴儿尸体，这得有多奢侈啊！
方诗雅淡淡地说：“你也别大惊小怪，说不定无余夫人那个年代，祝馀草漫山遍野都是，再普通不过了。”
我撇了撇嘴，话虽这样说，可心里仍旧难以平静。人比人气死人，我承认自己在无余夫人面前，就是一个十足的井底之蛙。
方诗雅家学渊源深厚，对古代神奇事物已然见怪不怪，她一面催我，一面独自往前走了。
我真想将祝馀草琥珀装到背包里去，但又怕触碰机关遭至报复，便狠心转身离去。
这点理智我还是有的，因为这些琥珀看上去是随意扔在地上的，但谁知道其中会不会有诈？
越简单的东西，越容易迷惑人，总而言之，在这诡异的覆船山中，少招惹麻烦才是保命的根本。
万万没想到，平台尽头又是一道石梯！见了鬼了，无余夫人要做什么，难道是怕死后太寂寞，特意修建这些石梯来爬着玩吗？
我有了经验，就不急着爬上去，先用手电去照墙壁，果然眼前又是一幅壁画。
这壁画与先前那一副大同小异，不过画上增添了些白云雾气，在曲曲折折的山道上匍匐着一群人。他们衣着粗陋，不过腰间都佩戴着玉石，自然都是些贵族了。
我顺着山势往上看，在云雾缭绕中，山顶上隐隐露出一艘巨型船只。船只大半隐在云雾中，只能看个大概，但很是华美精致。
在仙姑庙里，阿瓜曾经讲过关于仙船的传说，难道真有仙船在覆船山停留过？
我恍然大悟，从种种迹象看来，无余夫人应该是期盼死后能登上仙船，从而荣登仙境。
这也就解释为何随着石梯升高，我们见到的琥珀也在变化了，从活人到仙草，不就意味着不断从尘世接近仙境吗？
我看着眼前的石梯，心中了然，这哪是石梯啊，全然就是天梯！
中国自黄帝乘龙升天以来，历史上修仙访道之事从未断绝，也算是中国传统文化中重要的一部分。
无余夫人作为一个女巫，她想要成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至于她最终究竟有没有登上仙船，我便无从知晓了。
但可以确定，石梯尽头，必然就是无余夫人的主墓室了。但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对无余夫人的认识，还非常粗浅，仅仅知道她是个开国之君的夫人，同时又是个女巫而已。
至于无余夫人其他事情，则一概不得而知。她就像是一个躲在面纱之后的神秘女人，只微微掀起了面纱一角，却显得更加神秘了。
这时候，我反倒很期待看一看无余夫人之墓，想一睹她的风采。
想到此处，我不禁激动得浑身微微发颤，站在“天梯”之上，竟有种错乱的时空之感。历史传说和现实景象萦绕交错在一起，仿佛穿越到了几千年前。
覆船山第一次在我心目中变得立体起来，也更加遥远神秘，谁知道这座大山之中，曾发生过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啊！
我此时怀着探寻历史真相的心情，迫不及待地往上爬，竟忘了等一等方诗雅。
方诗雅倒也不抱怨，紧跟在我后面，看来她也有着同样的心情。
“天梯”很快就来到了尽头，我紧张地屏住呼吸，以为能看见无比神奇的景象。
不料手电照过去，眼前尽是乱七八糟的尸骨，地上散落着许多支离破碎的骨头，哪里有仙境的模样？
第三十七章 乱葬坑
这一处平台与前两处不同，不再存有琥珀，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杂乱零散的人骨。我不觉困惑无比，难道我先前的推测完全错了？
按照壁画内容来看，石梯越往上，呈现出来的景象应该越奇异才是，为何这里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竟然连最底层都不如？
无余夫人一心想要成仙，石梯尽头理所应当就是她心目中的天堂模样，可眼前情形，更像是地狱景象！
那些人骨堆积在一处，塞得整个平台满满当当。我和方诗雅尽量盯着脚下，饶是如此，走三步就免不了踩着人骨。
为了能够解答心中的困惑，我直接奔向最里面的墙壁，想根据壁画进一步判断推测。不料我不知踩到什么管状东西，它往前一滚，我差点没摔倒。
我捡起那东西细细一看，见上面锈迹斑斑，明显是用精铁所铸。它样子很奇特，整体呈管状，中通外直，两端粗细不一，靠近顶端部位作环形高高凸起。
我将一端举到眼前，隐隐看见里面有些焦黑粉末，便用手指沾了一些凑到鼻子前一闻，竟然是**味！
这是一只火铳，没错，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火铳！
但我随即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火铳最早出现在历史上，已经是元明时期了。它的前身能追溯到宋理宗时期的突火枪，今天看来已经算得上历史悠久了，可也不该出现在无余夫人墓穴附近啊？
无余夫人远在三四千年之前，说什么也不可能拥有火铳这样的武器。别的不说，当时连**都还没发明呢，怎么可能会制造出火铳这样的射击火器呢？
我越想越觉得蹊跷，不禁在人骨里搜寻一番，竟然找到了四五支一模一样的火铳，心里更加没了底。
方诗雅见我拿着火铳沉思，问明缘由之后，也帮着我在人骨中翻找起来。
不一会儿，她举起一把断为两截的镰刀递给我，说道：“我国的铸铁技术到了战国时期才出现，秦汉时才算突飞猛进。无余夫人墓穴附近发现铁器，的确太奇怪了。”
那把镰刀已经腐蚀得不成样子，一碰之下就掉落下来许多铁渣。看着镰刀，我突然茅塞顿开，兴奋地叫道：“你还记得那些阴兵吗？”
眼前的火铳和镰刀不属于无余夫人，而是属于那群阴兵。确切地说，这些铁制武器应该是韩山童军队留下来的。恐怕包括这里的死人骨，也是元末明初时期的了。
鬼见愁说过，韩山童也埋葬在覆船山，因而留下来元明时期的兵器也就不足为奇。
但有一点我想不通，为何这些兵器和死人骨会出现在无余夫人墓穴附近？难道韩山童部下为其修建坟墓时，不经意之中挖掘出了无余夫人之墓？
可下面那些琥珀保留得十分完好，不像被人破坏过。真是奇哉怪也，一个问题套着一个问题，我想就算诸葛亮来到此处，恐怕也得冥思苦想好一阵。
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将这些问题抛开，急急走到墙壁之下观看壁画。
这里的壁画很简单，就只画着一个女人在腾云驾雾。那艘传说中的仙船不知何处去了，覆船山也不见了踪影。
那女人面容与我们见到的青铜雕像很相似，无疑就是无余夫人了。
无余夫人飘荡在彩云之上，脸上显出兴奋激动的神色，莫非她真的成了神仙？
但仔细看去，在云蒸雾绕之中，无余夫人若隐若现的下半身，却变成了粗壮的蛇身，尾巴还从云端垂落下去。
我不觉骇然，万万没想到，无余夫人的庐山真面目，竟会是人面蛇身的怪物！
我想到了鬼国，但又觉得鬼国的形象，与眼前的无余夫人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我心里一团乱麻，总觉得无余夫人举止中透露出浓烈的妖魅之气，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在无余夫人粗壮的尾巴之上，赫然爬着几个人。他们紧紧抱着那尾巴，似乎要追随无余夫人一同飞升。
这情景不用说，我自然而然想起了传说中黄帝飞升的故事。《史记》中也有记载，黄帝升天之时，许多大臣也想随他而去，便抓住了他乘坐的飞龙。
大概这幅壁画的灵感，也是来自于黄帝升天的传说吧。或者换个角度来看，无余夫人可能自视过高，将自己与黄帝比肩了吧。
我冷笑了两声，无余夫人何德何能，竟敢这样吹捧自己？不过，统治阶级美化自己的事情，在历史上数不胜数，倒也不必为之气闷。
但从壁画来看，这个平台应该就是用来安放无余夫人心腹重臣的地方了。这么说来，眼前的乱骨堆中，还掺杂着几千年前的人骨了。
这就是个乱葬坑嘛！韩山童的部下完全就是胡闹，倒也与他们农民起义军的身份相符合。
在壁画一旁，密密麻麻刻满了文字，与陶罐上那些一个样子。我心想这些文字应该与无余夫人有关，便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又默默记在心中。
我一直对自己的记忆力感到自豪，但面对着这些一窍不通的文字，只得死记硬背，花费了好大功夫才勉强记住了。
这时，方诗雅轻轻走近我，呼吸有些急促地说：“怪得很，我心跳得很厉害，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用手电照向刑天，见它安静地缠在方诗雅手臂上，便说：“刑天没有什么异常，我们不必太紧张。”
“我知道，但就是心慌得很……”方诗雅欲言又止，大概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便不再言语。
我举着手电照向身旁的石梯，说道：“咱们加把劲，爬上去就能到达主墓室了，说不定还能体验一下做神仙的感受呢！”
方诗雅手捂住胸口，默默地跟着我拾阶而上。正爬着，石梯上突然冲下来一个人，嘴里咒骂有声，正是赵五爷！
我惊喜异常，急忙大声喊道：“赵五爷，你怎么在这里？老天爷，总算找到你们了！”
赵五爷一愣，随即像个孩子一般几步跳下来，抓住我的肩膀说：“日他仙人板板哟，老子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喽！怎么，老烟枪没跟你们在一起？”
我本来很高兴的心情瞬间冷却了，这么说来，五爷跟老烟枪他们也走散了！
“五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一连问道，“老烟枪他们呢？你怎么一个人到了这里？”
赵五爷脸上的笑意刹那间消失了，他张开嘴巴，忽而转过头看着上面，急切地对我说：“老子一高兴差点就忘了，快跑啊！那鬼东西追过来啦！”
五爷刚说完，石梯之上猛然投下来一个高大影子，如同恶魔一样！
第三十八章 大土蜂
我正沉浸在与赵五爷重逢的喜悦之中，不料他却惊慌无度地让我们快跑。就在此时，石梯上方爬出一大只怪物，正死死地盯着我们。
那怪物身长体胖，约有半米多长的身子整体呈黑褐色，上面长满了细毛。
它前头部极为广阔，如同葫芦一般，一对触角直挺挺伸展着，在手电光中显出金黄色。
我们不约而同惊呼一声，急忙转身往下跑。赵五爷心急如焚，离地面还有四五节石阶之时，便一跃而下，翻滚到人骨堆里去了。
那怪物迅速从石梯上冲了下来，整个身子便全部呈现在我们眼前。我一看之下，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一只大土蜂！
土蜂也被称为马蜂，《本经》上还有一个极为文雅的名字，叫做“蜚零”。
但实际上，土蜂却一点也不文雅，民谚有云：“三个大土蜂，叮死一头老黄牛！”
可想而知，土蜂有多厉害，它的蜂刺含有多少剧毒了！更何况眼前这一只土蜂，长得这般骇人，恐怕凭它一己之力，就能蛰死一头老黄牛。
那土蜂往下爬了几节石阶，忽而展开一对庞大的翅膀，呼啦啦朝我扑了过来。
我惊慌之中，忘了手中还有枪，抱头就往一旁窜去。还未等我缓过神，那大土蜂在空中一个转身，紧追着我飞了过了。
“怎么回事啊？它怎么跟我杠上了？”我一边逃窜，一边气急败坏地问道。
赵五爷暂时没有危险，又恢复了混不吝的性格，讥笑我说：“谁叫你龟儿子长嘞像花儿一样，土蜂不叮你叮哪个？咦，不对啊，诗雅妹儿才更水灵嘛！”
方诗雅斜视了五爷一眼，大声喊道：“白帆，低头！”
我急忙矮下身子，只听得嗖的一声，一支飞镖擦着我的脑袋往身后射去。“啪”的一声，那只大土蜂被方雅诗给射落了。
我抚摸着胸口喘息一阵，便大着胆子走过去看。那只土蜂三对步足仍旧在乱蹬着，它尚未死绝，身子下流出一大滩黄水。
我们镇静下来，走到石梯上坐着休息。赵五爷递给我一支烟，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抽烟了，现在猛吸几口，顿觉浑身来劲。
方诗雅捂住鼻子，想必很讨厌烟味儿。我只得将烟头掐灭，把半只香烟放到衣袋中，赵五爷却浑然不觉，犹自吞云吐雾。
我趁此喘息之机，慌忙向五爷打听老烟枪他们的下落。赵五爷骂骂咧咧，颠三倒四地向我们讲述了事情经过。
原来大家在枫树林失散之后，老烟枪他们确实回头寻找过我和方诗雅，不想却碰上了穷奇。
穷奇一路追着他们进了白云窟中，一点喘气的机会也不给，这才丧失了与我们相遇的机会。
更为棘手的是，白云窟中岔洞太多，赵五爷最终迷了路。他一路乱窜之下，惊动了一大群土蜂，被它们疯狂地追击，步枪子弹也打光了，最后误打误撞遇见了我们。
我边听边回忆，五爷所说与我们的经历在时间点上非常吻合。我记得我们刚掉进深坑之中时，穷奇恰好从坑上蹿过，往西边而去。
想必五爷他们就是在那个时候遭遇了穷奇，阴差阳错之中，大家彻底走散了。幸亏我们遇见了鬼见愁等人，否则恐怕此刻还被困在深坑里。
我听五爷说他们到达了白云窟，便问他有没有什么发现。
五爷却摇着头说：“有啥子发现哟，一路上就顾着逃命喽。日他仙人板板，老子自从上了你和老烟枪的贼船，他娘的就只会钻洞了！”
这么说我的猜测不错了，覆船山下果然千疮百孔，岔洞纵横。
我将鬼见愁等人的事情说了，问道：“五爷，你从上面下来的时候，有没有碰见陌生人？”
赵五爷摸着大鼻头，骂道：“这种地方碰见陌生人，你龟儿子是盼着我遇见鬼？”
我心里凉了半截，鬼见愁究竟去了哪里？方诗雅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忽然想到还没看到无余夫人的主墓室，急忙问五爷石梯上边有什么。
五爷一问三不知，瞪着眼说：“管它有啥子东西！我告诉你，咱们几个趁早往下跑，这些狗日嘞洞里古怪得很。”
我无奈地告诉五爷，甬道已经合拢了，下面走不通，出路还得着落在石梯上面。
赵五爷跺脚道：“日他仙人板板，还要走回头路？大学生，老子警告你，往上面走纯粹就是蒙起被窝放屁，自己害自己！”
我两手一摊，也懒得跟五爷多说，带头就往石梯上面爬。方诗雅倒没意见，亦步亦趋地跟着我。赵五爷狂骂两句，极不情愿地跟了上来。
石梯到了尽头，眼前又是密密麻麻的洞口，哪里有无余夫人主墓室的踪迹？看来真不能怪赵五爷粗心，这些岔洞的确太诡异。
可无余夫人的主墓室会在哪里呢？如果能找到，兴许还能有条出路。要是一个劲只管钻洞，一辈子也别想出去了！
我们三人停下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五爷气呼呼地说：“大学生，你狗日嘞不信老子，你娃儿倒是拿个主意噻。”
就在这时，四周忽然响起嗡嗡的声音。赵五爷率先跳了起来，吼道：“土蜂又来了，快退！”
他话音刚落，我就见眼前的洞口中，探出一个硕大的土蜂脑袋。紧接着，所有洞口之中，都爬出一只巨大的土蜂。
那些土蜂探头探脑，摇晃着长长的触须，犹豫了半晌。大概感知到了我们的存在，忽而加快了速度，猛然朝我们爬了过来。
这还了得！我喉头滚动着，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慌忙拉着方诗雅往后退。
我们三人飞速爬到石梯上，手脚并用地倒着往下爬。刚来到平台上，还来不及准备，石梯上便骨碌碌滚下来两只大土蜂。
五爷叫道：“把枪给我！”
我回过神，立即将手枪递给五爷。五爷猝然开了两枪，将那两只土蜂给打死了。
他随即站到石梯前，牢牢守住关口，掂量着手枪说：“有子弹就好，老子让它们知道，啥子叫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要说这手枪到了五爷手里，果然跟我自己使用就截然不同，威力大增。
五爷杀红了眼，石梯上不断翻滚下来许多土蜂尸体，堆得跟个小山包似的。
我和方诗雅一时帮不上忙，只得捡起死人骨头，将没死绝的土蜂砸死。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我们已经累得浑身是汗，不料五爷却喊道：“我操，又没子弹啦！大学生，快给我**！”
我慌忙拿下背包，一翻之下，哪里还有多余的**呢？
记得刚进山时，老烟枪一人分配了五个**，我一直放在背包里没动过，现在却都不翼而飞了。我疑惑不堪中，彻底绝望了。
赵五爷见我半天没给他递**，惶恐地叫道：“是不是用光啦？龟儿子哟，跑吧！”说着，他跳下石梯，先自往前跑了。
我不知所措地愣住了，只见石梯上爬下来几只土蜂，正扇动着翅膀，要往下飞扑。
它们后面，还不断挤下来数不清的同伴，争先恐后地往前爬动！
第三十九章 我们变小了（上）
土蜂群毫不留情，转瞬间就朝我冲撞过来。整个平台上响着它们振动翅膀的声音，嗡嗡嗡如同置身于车水马龙之中，好不刺耳。
方诗雅急急甩出几只飞镖，打落飞在前面的土蜂，招呼我赶快跑。
我带着满腔困惑和不安，随即转身追上五爷，问道：“你说实话，这些土蜂究竟从哪里冒出来的？”
赵五爷一面盯着脚下狂奔，一面告诉我，他迷失在洞穴中，背包里的食物早就吃光了。
正饿得两眼发花之际，忽而在一处开阔的洞窟中，发现了一个三层楼高的马蜂窝，他便想着搞点蜂蜜填一填肚子。
我一听差点没昏过去，责备他道：“五爷啊五爷，那么大的马蜂窝，你也敢捅！不要命了吗？”
赵五爷瞪着我道：“你他娘的也别怪老子，老子这不是饿昏头了嘛！日他仙人板板哟，这些龟儿子忒他妈记仇喽。”
我们三人冲到平台边，急忙顺着石梯往下爬。片刻功夫之间，那群土蜂又冲了过来，扑头盖脸就飞扑而下。
我站在石梯前，让他俩先下去，自己举着手电给他们照明。不料一只大土蜂突然飞到我背上，撞得我踉踉跄跄往前一倒，霎时就从石梯上滚了下去。
那土蜂迅捷异常，我身子刚倒下，它就立即飞走，免去了被压死的祸端。
我可就倒霉了，身不由己地往下翻滚，全身骨头碰撞在石阶上，几乎就要散架了。
而且我的肋骨在武当山断裂过，刚好了没多久，如今伤口受到震动，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传遍了全身。
好在赵五爷反应够快，他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双脚紧紧踏在台面上，用后背抵住我，止住了我身子翻滚的势头。
饶是如此，我还是冲撞得五爷往下跌落几节。待我们稳住身子，他揉着屁股，龇牙咧嘴地说：“格老子哟，屁股都摔成葫芦瓢喽！”
我惊魂未定，半趴半坐地靠在石阶上，兀自喘息。看着这螺旋状的石梯，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真是侥幸啊！方才要是一不小心滚到石梯转折处，非得摔死不可。
方诗雅从上面跑下来，见我没有大碍，便招呼我们快走，声音急躁地说：“我的飞镖也快用光了，得想个办法才行！”
我们巴不得立即跳下石梯去，完全处于奔命状态了。我咬着牙紧跟五爷，很快就来到了下面的平台上，刚站定，土蜂没头没脑地又朝我飞过来。
方诗雅心细，大声提醒我道：“快关了手电，它们应该是追着光源飞动。”
我拍了一下脑袋，心中一阵激动，真是越慌越糊涂，竟然忘了土蜂没有夜视眼！怪不得它们追着我不放，原来是因为我手里举着电筒。
我将手电关了，一下子就身处黑暗之中。半空中仍旧嗡嗡响个不停，却不再有土蜂袭击过来。
渐渐地，土蜂振动翅膀的声音也平静下去，平台上一片寂然，能清晰地听见赵五爷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抬手擦着额头上和脖子里的汗水。
我们三人摸索着靠在一处，都沉默不语，生怕又惊动了土蜂。
我此刻才有时间思考，头脑里闪过一个念头，莫非这些错综繁复的洞穴，压根就不是盗洞，本身就是土蜂老巢？
倘若真是这样，那无余夫人岂不是将自己埋葬在土蜂窝里了？
况且从壁画上来看，修建无余夫人墓穴的工程极为浩大，不可能不惊动土蜂群啊？那些修建陵墓的工匠，是如何将棺椁放进蜂巢中去的？
我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轻声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又加上一句：“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找到这么大的土蜂群，这些土蜂的个头太大，简直就像太空转基因生物。”
赵五爷哼了一声，愤懑地说：“啥子无余夫人，就是个妖精！她鼓捣出这些乱七八糟的古怪东西，一定不是啥子好人。”
方诗雅嘘了一声，示意五爷嗓门不要太大。我屏住呼吸一听，平台上一阵响动，那些土蜂还未离开，肯定在黑暗中搜寻我们。
我们又互相靠近了一些，极力缩着身子，期盼着最好能有条地缝钻进去躲起来。
方诗雅却接过我的话头说道：“我也一直很困惑，现在总算想通了，不是这些土蜂基因突变，而是我们变小了！”
我被她的话惊得哑口无言，开什么玩笑啊，我们几个正常人，怎会无缘无故变小了？
“你们仔细想一想，自从进了覆船山，遇到的各种生物，是不是都异常硕大？”方诗雅引导我们说。
我猛然惊醒，要这样说来，恐怕方诗雅的猜测还真有理，便沉思琢磨起来。
回想一路上遇见的活物，包括鼠群、七彩蜈蚣、穷奇，还有潜伏在身边的土蜂，哪一个不是庞然大物？
就连枫树林中的长舌，也是大得离谱。难道覆船山中有一股神秘力量，能让走进山里的人变小，或者让长年栖息生存在里面的生物变大？
可我们身处覆船山中，没有可以参照比对之人，从而便无从判断究竟是不是自己变小了。
赵五爷拿过我手里的电筒，背转过身扯着腰带往里照，讪笑着说：“哪里变小了，还是一个样嘛！”
我气得七窍生烟，方诗雅更是暗中呸了一口，都什么时候了，赵五爷怎么就只顾着关心他下半身？
五爷手电才亮了几秒钟，那些土蜂齐刷刷朝他飞涌而来，吓得他慌忙关了手电。
但说时迟那时快，五爷已然来不及躲闪，被一只土蜂扑倒在地，他嘴里咋咋呼呼大骂起来。
我眼前一片黑暗，无法出手帮助五爷，只得叫道：“快开手电，顾不得那么多了。”
五爷骂道：“老子把它甩开了……哎哟，老子的屁股哟！”他拧开手电，急切地说，“大学生，快看一看，老子的屁股是不是被叮到了？”
赵五爷难堪地撅着一个大屁股，背过手用手电照在上面。我一看就头皮簌簌发麻，虽然隔着裤子，仍旧能清晰地看到他的屁股上鼓起了一个大包！
好厉害的土蜂啊，要是蛰在脑袋上或者脖子上，那非得要了命不可。
“五爷，你忍耐忍耐，屁股上皮糙肉厚，不会有事的。”我哭笑不得，随口安慰五爷。
五爷疼得身子都站不直了，手哆哆嗦嗦摸到那个大包上，立即缩了回去，咬牙切齿地说：“你龟儿子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来试试，哎哟，哎哟……”
方诗雅想笑又憋住了，扭头射死几只趁机偷袭的土蜂，对五爷说道：“快关了手电，别再招惹它们了！”
五爷疼得直跺脚，将手电扔给我，一头栽倒在地上，闷声不出气了。
我赶快关了手电，摸到五爷身旁，摇晃着他问道：“五爷，你没事吧？”
没想到五爷一声不吭，已经昏了过去。我慌忙用手去探他的鼻息，好在还有呼吸，一颗心总算没从胸膛里蹦出来。
方诗雅爬到我身前，语气恐慌的说：“那些土蜂又扑上来了，它们好像能辨识出我们的方向。”
我脑袋一下子就大了，千算万算，怎么忘了土蜂是通过触须捕捉气味的？也就是说，它们无须通过眼睛，就能辨别出异物的方位。
既然黑暗无法阻挡土蜂群，与其让自己变成瞎子，还不如点亮手电，痛痛快快跟它们干一场！
我随即拧亮了手电，那些土蜂呼地一下从地上蹿起来，如同恶鬼一般冲向我们。
方诗雅边还击，边提醒我道：“白帆，用火烧！”她怕我没明白，又着急地加上一句，“琥珀，用那些琥珀烧！”
我心想事已至此，只能这样做了，慌忙冲到一个琥珀之前，把打火机打火机凑上去。哪想到琥珀上的松脂已经变得很坚硬，急切间点不着。
方诗雅既要射杀土蜂，又要照顾到我和五爷，就显得手忙脚乱，渐渐应付不过来。
我心急之中，想到背包里有两瓶医用酒精，慌忙翻出来，快速洒在一个琥珀上，终于将它点燃了。
俗话说抱着葫芦不开瓢，只能干瞪眼。琥珀是点燃了，可没有着手之处，而且松脂软化，又烫手又难以拿捏。
我急出一头汗，最后咬牙忍痛，一把抓起琥珀扔到空中，总算吓走了几只土蜂。
原来还挺有效果！我吃了一回亏，这一次只点燃琥珀一端，高高举着不住驱赶那些土蜂。
方诗雅压力大减，看也不看就从地上拿起一个祝馀草琥珀，凑过来点燃，学着我不断驱赶还不肯逃开的土蜂。
这些花草琥珀本来就不大，而且燃烧得又快。松脂熔化后，滴在手臂上，立马就把衣服烧出破洞来。
我和方诗雅只得不断更换琥珀燃烧，到最后竟都麻木了，心都不会疼一下，还管它什么祝馀草，什么具有轰动世界的价值，赶走土蜂群才是正理！
就这样忙活了好一阵子，那些土蜂总算愤怒地逃离了。我喘着气，看着满地焦黄的松脂，还有被烧得干枯漆黑的奇花异草，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走到五爷身旁，见他的屁股肿得犹如篮球，裤子都快崩裂了，不禁害怕起来。
五爷闷哼了两声，想要起身，却挣扎几下，又昏了过去。
方诗雅神色紧张地说：“酒精还剩着吗？得赶快消毒，否则五爷就危险了。”
我手里还剩着小半瓶酒精，便慌忙去脱五爷裤子。不料此时平台突然震动起来，仿佛就要倒塌了！
第四十章 我们变小了（中）
平台突然震动起来，空中掉落下来许多土块灰尘，呛得我和方诗雅咳个不停。
我身体摇晃着说道：“不会是咱们烧了琥珀，无余夫人的魂魄在作怪吧？”
方诗雅脸色阴冷，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之色，想必也是没了主张。
我不觉大感头痛，说不得只好将五爷扛起来，吃力地说：“我们能跑多远是多远吧，总比束手等死的好！”
我俩刚跌跌撞撞奔到石梯前，震动却停止了。真奇怪，这一场震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会是地震吧？
不管怎么说，没有危险最好不过。我松了口气，突然看到鬼见愁正端坐在石梯之上，笑盈盈地看着我们。
鬼见愁忽然出现，脸上挂着奇怪的微笑，倒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见了鬼。
我回过神，惊喜地叫道：“韩大哥，可算找到你了……”
我话没说完，鬼见愁咧开嘴，笑容显得无比怪异。他看了我们一眼，遽然转头重又顺着石梯往上爬，倏忽之间又消失了。
只是他转身之际，我在昏黄的灯光中，隐隐看见他身后拖着一条大尾巴！
我张嘴惶恐地叫了一声，往后倒退一步，撞在方诗雅身上，几乎就把五爷给摔了下去。
鬼见愁这是怎么啦？我见方诗雅被我一撞之后，仍旧木木地呆站着，一对大眼睛睁得浑圆。
“你……你也看见啦？”我咽了口吐沫，还能听见心脏随之跳了一下。
方诗雅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痴痴呆呆地点点头，抬眼看着我，眼神里一片茫然和疑惑。
我将五爷放到地上，让他脸朝下卧着，自己则慢慢上了石梯，一边叫着“韩大哥”，一边伸长脖子往上看。
看了半天，却再也没见到鬼见愁的身影，我回到地面，心里犹自咚咚咚直打鼓。
要说刚才是我眼花，可分明方诗雅也看到了鬼见愁的异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好好一个大活人，为什么平白无故身子下面就长出尾巴来？
还有，鬼见愁刚才的笑容，我越琢磨越觉得得慌。那不是笑容，倒像是面部肌肉僵化所导致的。
他会不会被土蜂蜇了？可是土蜂再厉害，也不能够将人蜇出尾巴来嘛！
我实在觉得精力衰竭，便无奈地拍拍脑袋，叹气道：“还是救五爷要紧，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我让方诗雅站到石梯之上，用手电从高处往下照着五爷臀部，我便伸手解开他的腰带，将他的裤子尽数褪到膝盖上。
方诗雅尴尬地咳了两声，别过头去，目光看向一边。我暗地里笑出声，心想她还真是个老封建！
“笑什么笑？”方诗雅恶狠狠地说，“把我惹恼了，我懒得帮你举手电，你自己忙活吧。”
我一撇嘴，赶快低头去看五爷的屁股，只见整个屁股肿得又高又大，而且红得如同烂桃子一般。我又惊又怕，这些土蜂非同小可，得尽快将蜂刺拔出来。
找了一会儿，在五爷屁股左边，隐隐见到肉里包着一根黑刺。那根刺插得很深，非得用双手挤压着才能去拔。
我左右为难了，自己一人压根应付不过来，除非连嘴也用上。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那可是五爷的屁股啊，用嘴也太强人所难了。
我抬起头看着方诗雅，嘿嘿一笑，将情况说了，耸肩道：“非得你出马不可了，我真是没办法啦！”
方诗雅气急败坏，举着手电作势要砸我。我慌忙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要太在意那些陈腐观念，而且我保证不会对第三人说起，就连赵五爷也不告诉他。
方诗雅瞪着眼呼呼喘气，嘴里说：“我干脆让刑天帮他吸出来算了！”说着，却还是蹲下来，仍旧别着头，让我拉着她的手去挤蜂刺所在的部位。
我见她浑身僵硬得如同石头，知道她一定下了莫大的决心，便不敢耽搁，省得她变卦。
我好不容易将蜂刺拔出来，举到灯光下一看，那蜂刺竟然有小拇指粗细。方诗雅立即跳到一旁，不住在衣服上擦手。
我小时候被蜜蜂叮过，还算知道怎样处理五爷伤口。我将医用酒精涂在他被蜇之处，又从鬼见愁背包里翻出一瓶盐巴，揉在伤口上。
“呵呵，真像在腌渍火腿肉！”我打趣道。
方诗雅噗嗤笑了出来，然后白了我一眼，慌忙又把头转了过去。
兴许酒精和盐巴蜇得更厉害，五爷哼哼唧唧醒了过来，张嘴就骂：“日他仙人板板，疼死老子喽！”
我将那根蜂刺递到五爷眼前，说：“这么粗的蜂刺，能不疼吗？”
“我的天哟，太他妈吓人喽！大学生，你啷个帮我弄出来嘞？”赵五爷大呼小叫。
方诗雅拼命咳了两声，警告我不要说漏了嘴。我一挑眉毛，作势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对五爷说：“当然是用嘴吸出来的！”
五爷一愣，忽而哈哈笑着说：“好兄弟，古有华佗为关羽刮骨疗伤，今有白帆替老子吸刺救命……哎哟哟，疼死我了！”
我暗自骂了一句，这时候五爷倒是文采飞扬了！
五爷虽然尚不能走路，但已然好了许多。我们收拾妥当，我将五爷背起来，重又往石梯上爬去。
一直爬到最高处，来到密集的岔洞前，方诗雅放下刑天，让它在前面带路。不料刑天摇头摆尾，说什么也不肯往前一步。
我无比纳闷，不会又有什么危险了吧？
正想着，鬼见愁忽而从一个洞里爬出来，见到我们，他高兴万分地说道：“哎呀，原来你们在这里，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慌张地说：“你等一等，先别过来。”我一边说，一边看向他身后，却没看见尾巴。
鬼见愁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疑惑地问：“小兄弟，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紧张过头了。”我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慌乱如麻。难道刚才真是我们看错了？
鬼见愁爬到我们面前，靠在一旁闭眼休息。我和方诗雅尽可能与他保持距离，暗中防范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
鬼见愁告诉我们，他与我们失散之后，一路乱钻乱窜，再也找不到出路，最后爬到了这里。
我看他一脸疲惫，神色间倒是很淡然，不像说谎，便问道：“韩大哥，你在这些洞里爬了这么长时间，有没有遇见古怪奇异的东西？”
“还真有！我告诉你们，我们村里老一辈说得对，覆船山中有妖精。”鬼见愁唾沫横飞地说，“就在刚才，我看见一大个马蜂窝，简直大得没法形容。”
赵五爷拍着我的肩膀说：“怎么样，老子没骗你吧？我们还是得另寻出路，别往前走了。”
他们三人齐刷刷看着我，都希望我拿主意。我难以抉择了，赵五爷说得还真轻巧，到哪里寻出路去？
“韩大哥，你还记得去往马蜂窝的路径吗？”我问鬼见愁。
“记得啊，就在不远处。怎么，你想到那里去？你得考虑清楚了。”鬼见愁盯着我。
我说只能如此，赵五爷心有余悸，头一个就大嚷着反对。我看向方诗雅，她朝我点头表示赞成。
鬼见愁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说道：“既然这样，我相信你一次，你们跟我来。”
他带头钻进了刚才爬出来的洞口，匍匐往前去了。我让方诗雅跟在鬼见愁身后，赵五爷居中，我则断后，防止遭到土蜂袭击。
正爬着，赵五爷突然停了下来。我抬起头见原来是方诗雅不再往前爬，便问：“怎么了？快动啊！”
方诗雅转过脑袋，半张着嘴看着我和五爷，她的手颤抖着指着前面。
我心知大事不妙，慌忙竭力昂起脖子往前看，只见方诗雅身前两米多处，摆动着一条粗大无比的尾巴！
第四十一章 我们变小了（下）
岔洞中忽然摆动着一条粗大的尾巴，我们三人惊得动也不敢动。
那尾巴上长满黑沉沉的鳞片，在地上晃动得很厉害，扑打起满洞灰尘。
灰尘弥漫，又迷眼睛又呛鼻子。我一时傻了眼，直到五爷用脚踹着我的肩膀，我才反应过来，立即往后倒爬。
我们三人加快速度往后退，但都极力克制住自己不要弄出声响，唯恐惊动了前方的怪物。
五爷撅着个硕大的屁股，爬两下就抖动一下，看样子很是痛苦。他免不了痛哼了几声，吓得我真想捂住他的嘴巴。
我额头上汗水涔涔，在这么狭窄的空间之内，要是那怪物突然转身，我们全然就是板上之肉，任由它宰割了！
就在这时候，灰尘渐渐消散。鬼见愁在前面喊道：“你们怎么往回爬了？土蜂窝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到底还去不去的？”
我们三人停下来，一时不敢轻举妄动，都昂着脑袋往前看。只见鬼见愁扭头静静地看着我们，他双腿岔开，方才那条尾巴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我身上像触电了一般，竭力晃了晃脑袋，暗中告诉自己赶快镇静下来。我用手拍拍五爷小腿，示意他说话圆场。
五爷哼哼唧唧地说：“哎呦，老子屁股痛得厉害，我一想起那些狗日嘞大马蜂就害怕，你可别笑话老子！”
鬼见愁显出关切的神情说：“被马蜂叮了，最好用肥皂水擦拭伤口，只可惜现在哪里去找肥皂呢？我们到底要不要继续往前爬？”
我压制住恐慌的情绪，冲他喊道：“韩大哥，你继续带路就行。五爷这里没事，我会照顾他的。”
等鬼见愁往前爬出几米之后，我压低声音急切地告诫五爷和方诗雅千万小心，不可放松警惕。
方诗雅虽然没有出声，但我见她将刑天放在了地上，手中又捏住一支飞镖。
五爷骂了两句，直说见鬼了，又抱怨自己受了伤，行动不便，恐怕要遭鬼见愁毒手。
我们三人怀着极度紧张的心情，爬几米就停下来张望一会儿，不敢贸然前进。
好在一直到出了洞，鬼见愁再也没有异常，那条大尾巴似乎压根就是个幻觉。
来到洞口，鬼见愁伸手将我们一个个拉出去，指着前面小声说：“马蜂窝就在那里了，大家伙可别惊动了它们！”
我耳朵里立时充斥着马蜂群振动翅膀的声音，就像置身在一个大型木材加工厂一样，脑袋里全是电锯轰鸣的声响，搅得我耳鸣头昏，难受至极。
我光凭想象，手脚就麻酥酥的，身子上仿佛爬满了大马蜂，浑身不自在。
我们几人静静站在黑暗中，听着蜂群飞进飞出，连大气也不敢出，都不知道该如何放置双手双脚，只得僵立着。
只是我隐隐觉得此处空间广阔，空气流动很快，似乎有风吹过。不知是马蜂翅膀带起来的，还是这儿有通道直达外部。
“五爷，你还记得自己先前是从哪里闯到这儿来的吗？”我凑到五爷耳朵边问道。
五爷说：“老子啷个记得那么多，大概是从西边吧。太黑了，老子也没法辨认方向噻。”
我心想反正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便硬着头皮拧亮手电，往四周照着，让五爷赶快辨认方向。
手电光中，一大个马蜂窝如同一座别墅似的矗立在我们面前。那马蜂窝约有三米多高，直径长达十多米，看来五爷先前所说并不是虚张声势！
马蜂窝上密密麻麻爬满了大马蜂，它们忙忙碌碌，进进出出，暂时尚未感知到我们的存在。
马蜂窝唯一的进出口在最上面，我们自然无法看见，想必也是大得惊人。
它的底部与岩壁相连，镶嵌在一块巨大无比的岩石上，看上去摇摇欲坠，让人心惊胆裂。
我趁五爷沉思之际，又往四周看了一遍，此时总算看清楚了，原来我们确实身处在一个大溶洞之中。这溶洞约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马蜂窝赫然占据了大半个角落。
惊诧之余，我倒是想通了一些关键问题，如果这溶洞有出口，马蜂群进来里面筑巢也在情理之中。这么大的蜂窝，以那些马蜂的个头来看，也还算解释得过去。
五爷想了好大一会儿，最后无比确定地告诉我们，他就是从西边闯进来的。
我一听就手心里出了一把汗，我们现在站在溶洞东边，也就是说，必须绕过马蜂窝才能找到出口。
大家伙互相看了几眼，每个人都皱起了眉头，脸上全是害怕和为难的神色。
五爷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咂舌道：“不行，老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日他仙人板板，要了命老子也不过去！”
我挠着头想劝五爷几句，不料鬼见愁像发疯一样，毫无征兆地就朝马蜂窝跑过去，边跑边哈哈大笑。
鬼见愁突然抽疯，唬得我们手足无措，眼见着那群马蜂受到惊动，在蜂窝上乱窜。
我一跺脚道：“趁它们没反应过来，跑吧！”
我拽起五爷背起来，也顾不得他大声喊痛，脚不点地地往西边狂奔，心里不住祷告着，连埃及之神阿蒙都央告了一遍。
好在绕过蜂窝，冲到西边时，那些马蜂倒也没有袭击我们。我放下五爷，正要询问鬼见愁怎么了，不想却不见了他的人影！
方才我跑得快，双手兜住五爷屁股，他疼得眼泪都掉了出来，万分恼怒地吼道：“鬼见愁，你龟儿子要害死人？”
我劝五爷消消怒气，等找到了鬼见愁问明白再说。
五爷气喘如牛，接过我手中的电筒往两旁照射一阵，指着一块岩石说：“老子当时就是从那里跳下来的，上面还有洞口……咦，这岩石怎么那么高？”
那岩石果然又高又大，离地面约有四五米，五爷当初跳下来没摔骨折，还真是幸运。
没想到五爷却连连摇头，惊恐地说：“不对，老子记得当时从上面下来的时候，双腿可以碰到地面的。妈的，这石头还会长大，它吃了仙丹了吗？”
我怀疑五爷是不是记错了，便重又仔细观察周围，除了这一块大岩石，其它地方都是光秃秃的岩壁。五爷记忆力再差，也绝不会差到这个地步！
我一下子想到方诗雅说过，是我们变小了，不禁毛孔扩张数倍。难道果真如此？
这时，方诗雅走过来，指着身后的背包说：“怎么这背包带子总是收不紧，一个劲往下坠，你帮我收一下。”
由于我要背五爷，早就把背包让给方诗雅。她此时背对着我，我伸手去帮她收带子，不料那带子扣得非常紧，哪里像是松动的样子？
而且背包占据了方诗雅整个背部，耷拉到了她的大腿处，与方诗雅整个身子极不协调。
我记得我背着包的时候，背包底部仅仅能到我的腰间。方诗雅虽然比我矮，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背包底部竟然能抵到她的大腿处。
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语气里掩不住的恐惧：“我的妈呀，我们真变小了！”
方诗雅听我一说，立即明白过来，忙不迭将背包甩在地上，围着它走了几步，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那背包看上去，相对于我们来说，的确比先前大了许多。
赵五爷问清情况，皱着眉补充道：“老子也觉得鞋子越来越不合脚，走起来几乎要甩脱了。老子还以为屁股受了伤，走路姿势别扭导致的。”
我动了动脚趾，也觉得鞋子前面空出了一大截。再看衣服，袖子不知什么时候包在手上，仅露出指头了。
我们三人彻底失去了理智，从未有过的惊惧和不安蔓延在心头。再这么下去，我们会不会变成小矮人？
就在我们慌张沮丧之际，岩石上忽而传来杂沓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我就听见老烟枪高声叫道：“干革命要善于保存有生力量，同志们，不要跟那畜生硬碰硬！”
第四十二章 突变
我突然间听见老烟枪的声音，不禁大喜过望，晃动着手电光柱激动地喊道：“老烟枪，我们在下面！”
“啊哈，总算和同志们会师啦！”老烟枪走到岩石边，轻身往下一个纵跃，人就稳稳当当落在了我们面前。
老烟枪满脸络腮胡长如毛刷，身上风尘仆仆，眼睛仍旧炯炯有神。
他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跑过来抱着我说：“白帆同志，你们都还好吧？这一次能顺利会师，意味着革命形势大好啊！”
我被他紧紧勒住，脑袋抵在他胸膛上，感到有些不对劲。慌忙挣脱了一看，我竟比老烟枪足足矮了两个头！
这时，阿瓜和方诗尧也轻松地跳了下来，都脸上含笑地看着我们。但渐渐地，他们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眼睛布满了困惑之色。
老烟枪向来机警敏锐，率先惊呼道：“你们……你们好像变矮了，这是饿的吗？”
赵五爷走到方诗尧身前，跟他比对了一下身高，顿足叹息道：“日他仙人板板，老子本来就不高，现在娶不到婆娘喽！”
老烟枪哂笑道：“五爷，没关系，多少风云人物个子都不高。法国有拿破仑，中国还有个***呢，重要的是你要身残志不残。”
赵五爷反唇相讥，说老烟枪一部络腮胡，长得像黑张飞。
溶洞中的气氛热烈起来，以前烦他俩太吵，现在竟如同听相声一样，真是无比亲切。
方诗雅走过去倚在她哥哥旁边，脸上全是喜悦神情。我注意观察阿瓜，见他一如既往的憨厚老实，不像心中有鬼的样子。
我们沉浸在欣喜之中，说话声难免比较嘈杂，惊得溶洞里土蜂轰隆一下就飞了起来。
我急忙提醒老烟枪，那些土蜂着实厉害，赵五爷屁股被叮得老高，到如今还未消肿。
老烟枪看了五爷屁股一眼，忍不住一笑，随即沉下脸严肃地说：“这下坏了，革命又面临着严峻考验了。”
他告诉我，他们三人一路被穷奇追到此处，要不是岔洞太多，恐怕非得填了穷奇的肚子不可。
没想到穷奇也进了山洞中，这倒让我始料不及，事情忽然变得更加棘手了。不过这倒表明一点，前面那些岔洞足够大，否则穷奇也钻不进来。
我将鬼见愁的事情说了，问老烟枪遇见他没有。当着阿瓜的面，我不好得直白地说鬼见愁的异常状况，只是加重语气，告诉他们鬼见愁可能遇到了危险。
老烟枪摇摇头，茫然无知地看向阿瓜，又和颜悦色地安慰他道：“阿瓜，你先别急，咱们慢慢找，肯定能找到你父亲的。”
阿瓜反应很迟缓，仿佛不将此事放在心上，没有多少着急悲伤的表情。
我有些起疑，当初鬼见愁听说阿瓜有难，也是如此淡然冷漠，这对父子感情也太淡薄了吧？
毕竟仍旧处在危险之中，我们很快停止寒暄，凑在一起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有老烟枪在，事事都有了主心骨，更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分析形势，我们洗耳恭听。
老烟枪言简意赅，三言两语就把我们的处境和困难说透彻了。我们的干粮和弹药还能支持两到三天，必须加快速度。
最关键的问题是，人皮笔记上只标明地点，却没有透露覆船山中究竟藏有何物。
也就是说，我们到现在为止，尚未搞清楚要找什么东西，无异于瞎子走夜路，两眼一抹黑。
我让老烟枪将人皮笔记拿出来，想从上面得到更多信息。就在我们七嘴八舌讨论之时，忽然听见粗大的喘息声，地面隆隆震动起来。
“不好，穷奇追到这里来了！”老烟枪迅速起身，将枪口对准了岩石之上。
溶洞里地动山摇，如同几十辆坦克辗轧而过。我心里笼罩着浓浓的疑云，穷奇虽然庞大，但也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啊？
正诧异之时，只见岩石上扑下来一头穷奇，从我们头顶飞掠而过。我还未来得及细看，头顶上又接二连三蹿过去四头穷奇！
赵五爷脸色煞白，口齿不清地说：“我操，啥子时候又多了四头，他妈的小鬼敲锣，尽召来些牛头马面喽！”
但说来也奇怪，这五头穷奇远远落在前方，头也不回，似乎将我们当作了空气，睬都不睬一眼。
我见其中一头穷奇走在最中间，嘴里叼着一具白骨，不觉骇然。
它正是我们在枫树林外遇见的那一头奇穷，真是咄咄怪事，它怎么叼着白骨一路来到了这里？还有那些阴兵呢，竟然千军万马也没能阻挡住它？
这群奇穷前呼后拥，直直往土蜂窝奔去。接下来的一幕，惊得我下巴垂到胸前，双腿直打哆嗦。
只见前面两头穷奇忽而狂奔起来，整个身子高高跃起，如同炮弹一样撞在土蜂窝上。
溶洞中立即响起蜂群飞窜的声响，仿佛大坝决堤，轰鸣不绝。
我们被吓得面色如灰，正想着赶快逃离此地。不料那两头穷奇自顾自奋力撞击着土蜂窝，丝毫不在意眼前纷乱喧嚣的景象。
那群土蜂怎容得穷奇毁去自己的老巢？它们从空中兜转而下，铺天盖地攻了过去。
另外两头穷奇嘶吼一声，张开血盆大口，猛然朝空中喷射出火柱。
溶洞中火光大作，许多土蜂不等扑到穷奇身前，便被烧焦坠落下来。
那头口中叼着白骨的穷奇显得焦躁不安，却不加入战团。它不时回头看向身后，似乎身后潜伏着令它难以心安的东西。
它身后除了我们，再无没有其它东西。难道它在提防着我们？
我苦笑一声，暗想它不来招惹我们就阿弥陀佛了，我们怎么可能对它构成威胁？
不过还真奇怪，这五头穷奇跟那些土蜂有什么深仇大恨，竟杀得如此狠辣？
想来穷奇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自它出现以来，不是与鬼见愁等人纠缠，就是与阴兵恶斗，铁定就是招惹是非的角色！
那土蜂窝本来就摇摇欲坠，如今受到几番猛烈撞击，忽而破碎开来，轰然倒塌了。
不料蜂窝倒塌之时，最下面赫然露出一具红漆棺材！
我这一回脑袋里空白一片，什么念头也没了，彻底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如同石化了一般，似乎连血液也停止了流动。
饶是老烟枪身经百战见多识广，此时也克制不住地叫道：“我的**，牛鬼蛇神要逆天了，竟然把棺材葬在蜂窝里！什么样的人，才能想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啊？”
成百上千的大土蜂从巢穴中飞扑而出，它们不急于上前帮忙围攻穷奇，而是匆忙飞扑在红漆棺材之上。
继而蜂群一同飞起，竟将红漆棺材带到了半空！
第四十三章 金丝楠木棺材
那群土蜂行止怪异，按理说它们不帮忙攻击穷奇，也应该赶快逃命。可为何偏偏要带上红漆棺材呢？难道里面装着蜂后？
要是蜂后果真在棺材里，这也太耸人听闻了吧？用棺材当暖房，这蜂后还真是独步古今空前绝后了！
那几头穷奇想必就是冲着红漆棺材而来，见它不翼而飞，便上蹿下跳，不断往空中喷发火柱，一心阻拦蜂群的去路。
那群土蜂在我们看来，已经算得上狠角色。但它们面对着大凶大恶的穷奇，只有挨打逃窜的命，半点反击之力也没了。
就在蜂群带着红漆棺材越飞越高之时，一头穷奇往前一窜，将整个身子压低，四肢死死地压在地上。
另一头穷奇助跑几步，猛然踏在前一头穷奇背上，借助身下推力，飞跃到半空之中，一头将棺材撞落下来。
“日他仙人板板，成精喽，都他妈成精喽！老子又不是唐僧，怎么一路上尽遇到妖魔鬼怪了？”赵五爷骂骂咧咧，仍旧掩不住地惊叹。
我没想到如此彪悍粗犷的穷奇，竟然还懂得用巧劲，不免对它们刮目相看，同时更感到害怕了。
那红漆棺材猝然坠落，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巨大的声响。只是令人震惊的是，棺材落地之后摇晃一阵，又稳如泰山一般，却没被摔散架！
红漆棺材也太结实了吧，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木料，竟禁得起这样一摔？
我想到武当山那具鲜活女尸的薄皮棺材，被我一脚就给踩破，当真是做鬼也有差距啊。
那群土蜂见红漆棺材摔落在地，显得无比急躁不安，没头没脑飞扑而下，却被穷奇几道火柱烧得所剩无几。
溶洞中存活的土蜂渐渐稀少下来，振翅之声减弱了，不像先前那般聒噪刺耳。到最后，侥幸活下来的土蜂不再恋战，逃到大大小小的岔洞中去了。
蜂群刚走，便轮到我们紧张起来。老烟枪已经爬到岩石上去了，正准备接应我们上去。
不想穷奇仍旧不理睬我们，它们咆哮着冲撞红漆棺材一阵，仿佛在发泄积压已久的愤恨之情，真不知它们到底跟土蜂结下了多大的梁子！
我看得触目惊心，对眼前景象一头雾水，不过心里暗自窃喜，幸好自己跟这几头穷奇没有什么宿怨，否则十个白帆也不够死的。
那几头穷奇发泄够了，齐齐对着红漆棺材喷出火柱。红漆棺材立时就燃起熊熊大火，噼里啪啦地烧个不停。
那头口里叼着白骨的穷奇又回头看了一眼，回转头闷吼一声，招呼着同伴奔向土蜂巢原来所在的岩石边。
我目光追随着它们，此时火光冲天，便清楚地看见在那岩石之上，竟然露出一大个方方正正的洞口，下面似乎还有几道石阶。
原来这些穷奇撞倒土蜂窝，是为了让那个洞口重见天日。可它们为何非得进洞，莫非那里面它们的安乐窝？
不管怎样，穷奇行为不可以常理度之，能不与它们起冲突就算幸运至极，何必多管闲事呢？
这时，溶洞中忽然飘散着一阵清香，无比沁人心脾，让我们精神焕发。
五爷快速地耸着大鼻头，一边贪婪地闻着那股清香，一边说道：“不会是土蜂被烧焦的味道吧？老子跟你们说，蜂蛹可是人间美味，滋补得很。”
“就只知道吃，你有没有一点劳动人民的本色？那是棺材被烧以后，散发出来的味道！”老烟枪正色说道。
我赞成老烟枪的说法，洞中弥漫着浓浓的烟雾，却丝毫不呛人，清香必然来自其间。如此看来，那口红漆棺材用料必然很名贵。
方诗尧对于古物，要比我们懂得多，他闻了几下香味，激动地说：“那是金丝楠木，果然与书中记载差不多，烧过之后香味扑鼻，难得啊！”
我一听顿觉福分匪浅，没成想有生之年，竟然能遇见用金丝楠木做成的棺材，那可是帝王级别的人物才能享用的！
不过，我心底还是涌起巨大的疑惑，不会那口棺材里装殓的就是无余夫人吧？
覆船山中埋葬着的大人物，要数韩山童与无余夫人最为传奇。但显而易见，作为流寇的韩山童，应该不可能享有金丝楠木棺材。
那么，价值连城的金丝楠木棺材中，除了无余夫人还能是谁？
我想到这里，心脏突突直跳，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不顾一切地跑向还在燃烧着的棺材。
我这么一跑，引得众人都纷纷跟了上来，七嘴八舌问我发现了什么。我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他们便围着棺材站开，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那口棺材还真神奇，不愧是用金丝楠木做成的。火势虽然很大，但烧了那么大半天，仍旧只是烧着表面，还未整个烧透。
火花浮在棺材表面，那情形如同汽油在水面着火一样。照这个样子烧下去，恐怕得要两三个时辰才能烧光。
我透过火光，突然看见棺材上还残存着许多花纹，眯起眼睛细细一看，那些花纹却是我先前见过的奇特文字！
这就说明，这口棺材的确与无余夫人有关。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嚷着让大家想想办法，最好能将棺盖弄开。
老烟枪试图去推棺材盖，但无奈火势太大，无从下手。他招呼我们从地上捧起沙土，一把一把撒到棺材上，企图用沙土湮灭大火。
我们都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便纷纷行动，像土拨鼠一样不断将沙石扬到棺材上去。
赵五爷由于屁股上有伤，蹲不下去，就站在一旁看热闹。没想到我们正在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他却突然叫了一声，语气无比惶惑。
这时，金丝楠木棺材中传来一阵叩击之声，笃笃，笃笃笃，异常响亮，异常清晰！
那叩击声每响一下，便如同有人在我心里敲一下鼓。我身子半蹲半站，手里犹自捧着许多沙石，任凭它们从指缝间漏下去，也无心理会了。
但那阵叩击声骤然停止了，除了呼呼燃烧着的火声，再也没有其它响动。
众人都长出了一口气，相视一笑，继续往棺材上撒沙石。赵五爷抽着烟说道：“老子肯定神经衰弱了，日他仙人板板，古怪见多喽，老子迟早要发疯！”
他话音刚落，那金丝楠木棺材剧烈晃动起来，棺材盖忽而一下子翻落在地。紧接着，棺材中遽然坐起来一个人！
第四十四章 蜂人
棺材中突然坐起来一个人，唬得我们迅速往后面跳开。那人一动不动地坐在燃烧着的棺材之中，在烟雾缭绕中更显得鬼魅异常。
只见他转动着硕大的脑袋，如同大梦初醒一样，慵懒地看向周围，对身前大火置若罔闻，整个人似乎沉睡了几千年，尚且处于思维混沌的状态。
我透过火光和浓浓烟雾，见他长相实在恐怖，他的脑袋与土蜂别无二致，头顶上一对长长的触须不停晃动着。
他脸上全是金色细毛，一对瞳孔鼓在脑门上，瞳仁一圈一圈重合在一处，就像深不见底的黑洞。这哪里是人，就是一只大土蜂嘛！
看样子，是我先入为主了，棺材中坐着的应该就是蜂后了。我刚松了一口气，不料那蜂后忽而展开翅膀，从棺材里站了起来。
就在这一刻，我们都惊恐地叫了一声，只见蜂后腹部以下，赫然长着两条人腿！那两条腿光滑无比，如同玉柱，在火光中十分白净光亮。
这一惊非同小可，阿瓜率先抱头鼠窜，其余的人被阿瓜带动，在惊慌中也四处逃跑。众人慌不择路，一下子就分散到溶洞各个角落里去了。
老烟枪最先镇定下来，他大声喊道：“同志们不要乱了阵脚，快靠拢一处，要避免单打独斗的场面。伟大领袖教导我们，只有把拳头捏起来，才能痛击敌人！”
我们一听老烟枪招呼，便慢慢地向他靠拢，集合到岩石下方，各自操起武器，紧盯着那人不放。
棺木犹自噼里啪啦地燃烧着，金丝楠木发散出的清香飘荡在空气中，溶洞中鸦雀无声，众人神经紧绷如弦，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赵五爷嗓子都哑了，对老烟枪道：“别错过好时机，趁他不备，先给他两梭子。日他仙人板板，老子算是开了眼界喽，这狗日嘞是人还是妖？”
老烟枪回答道：“甭管他是人是妖，咱们就一个立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那怪物对我们浑然不觉，它站在棺材中打量半晌溶洞中的情景，忽而扇动着翅膀，猛然一飞而起，在半空中盘旋不去。
就着火光，我总算看清楚了它的全貌，这怪物蜂头人身，肚子鼓得很大，就像怀孕似的。
它脚上长出来五个脚趾，翅膀与身体衔接的地方有一对短短的前爪，如同两只小小的人手。
我看着它这副妖邪诡异的模样，一时说不出的害怕，真不知它是土蜂成精要变成人，或者还是人要变异成土蜂。总而言之，这种半人半妖的怪物，让我浑身毛骨悚然。
这时候，那怪物在空中盘旋飞动，显得无比狂躁。它对着棺材扇动起巨大的翅膀，瞬间带起一阵阵狂风，竟将棺材上的大火给吹灭了。
溶洞中霎时黑暗下去，我们怕那怪物摸黑偷袭，慌忙点起手电。不知何时，那群被穷奇打跑了的土蜂又飞了回来，它们围在那怪物周遭飞上飞下，显得异常兴奋。
那怪物忽而直直扑向蜂巢倒塌后露出的洞口，毫不犹豫地带着蜂群飞了进去，看来它们是要去找穷奇复仇了。只是不知道那怪物有何本领，能不能与穷奇斗上一斗？
老烟枪放下步枪，摸着脑门说：“汗水都被吓出来了，幸好冤有头债有主，那怪物没冲着我们来。你们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吗？“
我们都还处在震惊之中，目瞪口呆地彼此打量着，谁也说不出个其所以然来。就连饱读古书的方氏兄妹，也是一片茫然，说不出半个字来。
我脑袋快速转动起来，暗想那怪物不会就是无余夫人的真身吧？由金丝楠木棺材来看，倒是很有这种可能性。
但我随即想到，在石梯旁的壁画中，无余夫人是人面蛇身的形象，怎么可能又变成了蜂头人身呢？难道无余夫人会七十二变不成，能以不同的面目示人？
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大家，方诗尧沉思着说：“那怪物长得实在惊世骇俗，我看叫它蜂人也无不可。至于它究竟是不是无余夫人，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楚，还得多找点证据再下定论。”
方诗尧把那怪物称作“蜂人”，倒也贴切形象。他这一番话提醒了我，那金丝楠木棺材上的大火已经被刮灭，何不过去看一看呢？
赵五爷说什么也不愿意多生事端，嚷着说逃命要紧，既然穷奇都进了那个大洞之中，再也没有能阻拦我们的东西，还是拍屁股走人的好。
我和方诗尧都主张继续探查下去，阿瓜附和五爷的主张，双反不禁互不相让地争论起来，要进要退又成了一个大问题。
方诗雅很少表达自己的意见，她此时却打断我们的争论，说：“我们到覆船山中的目的尚未达到，倘若轻易退出去，可能会错过一些线索，最后半途而废岂不白来一趟了？”
她难得说这么多的话，似乎有些难为情，见我们都盯着她看，便又冷起面庞，低头抚摸着刑天。
老烟枪正色道：“诗雅妹子说得对，干革命岂有半途而废之理？二万五千里长征，必须一步一步往前走，而且要执着坚定地有步骤地往前走，不可犯了机会主义的错误。”
他这么一说，赵五爷虽然老大不情愿，但也不再坚持。五爷偃旗息鼓了，阿瓜只得红着眼说：“我答应了我娘，要给你带路，你们不走，我也只好听你们的。”
方诗雅偷偷看了我一眼，用眼角余光瞥着阿瓜，意思是让我多加留心。我暗地里点点头，但实在看不出阿瓜有什么异常，心想方诗雅身为女人，多疑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料五爷却将我们的举动看在眼里，突然大叫起来：“哎哟，大学生和妹儿背地里眉目传情喽！老子就说妹儿刚才为何赞成留下来，搞了半天，原来是夫唱妇随嗦……”
方诗雅被说得又气又羞，抬手就要打五爷。五爷嬉皮笑脸地躲开，兀自说着：“大姑娘要嫁人，天经地义嘛！还没入洞房，先害臊起来喽！”
我听五爷越说越离谱，朝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踢得他捂着屁股在地上乱跳乱转。
老烟枪制止住我们，带头往金丝楠木棺材走去。来到棺材前，只见它烧得乌黑焦枯，上面的文字已经模糊不清，从外部得不得任何信息，我们便探头往里面看。
棺材一头堆满了厚厚的蜂蜜，想必就是蜂人的食物，它有这般待遇，更让我坚信它就是蜂后。那群土蜂忙进忙出，就是为了奉养蜂人。
只不过这只蜂后不知为何如此怪异，竟能长出人腿来，会不会是无余夫人作怪？无余夫人本是女巫，从她驯服七彩蜈蚣的手段来看，收服土蜂为她所用，也极有可能。
我用手电照射着那个大洞，突然想到，那个洞口之下才是无余夫人的主墓室！我想到这里，所有一切都豁然开朗起来。
这溶洞处于石梯最高处，符合壁画上关于无余夫人升天成仙的描述，而且金丝楠木棺材和它上面的文字都表明，土蜂窝与无余夫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好一个无余夫人，竟能想出这般巧夺天工的办法，将土蜂窝筑在墓穴入口之上，既能彻底迷惑盗墓贼，也能平添一道无比厉害的天然屏障！
试想一下，要不是像穷奇那样彪悍跋扈的猛兽，谁敢招惹这些土蜂？而将土蜂群长久留在此地最好的办法，就是禁锢它们的蜂后。蜂后无法离开，蜂群自然只得世代居住于此了。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分析有理有据，便兴奋地说了出来。我讲得详细而透彻，他们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表示赞成。
老烟枪起初兴致勃勃地听我讲解，后来却连连摇头，敏锐地说：“有两点只得商榷，首先蜂后怎么能活几千年之久？无余夫人要真有这种通天本事，她为何不用在自己身上，以求长生不老呢？其次，在枫树林前的墓坑出口处，你们说穷奇石像是用来镇守陵墓的，可今天它们为何要破坏掉同样保护无余夫人墓穴的土蜂窝呢？难道是自家人打自家人，起了内讧？”
老烟枪一席话，顿时搅乱了我的思路，我自以为刚才的分析无懈可击，没想到却有这么多破绽，不禁泄了气。
“日他仙人板板，你们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它龟儿子些搞啥子名堂！”赵五爷一脸鄙视地看着我们，自作通达地说，“让你们走又不走，徒劳地为死鬼操心，你们以为自己是地藏王菩萨？要老子说，要看屁股上长没长痔疮，先脱了裤子再说，咱们不如杀进墓穴里去！”
方诗尧一直在细细观察金丝楠木棺材，他此时叫道：“你们快来看，这里画着一个血太阳！”
我们凑过去，探头往他指的地方看去，果然见棺材壁上画有一个血太阳。只是血太阳被蜂蜜糊上了，有些模糊，不仔细看还真容易错过。
方诗尧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惊讶无比的神色。我感到糊涂了，人皮笔记上的血太阳怎么会出现在金丝楠木棺材里？
难道人皮笔记是无余夫人传下来的？红衣死者系列案件也跟无余夫人有关联？
太令人费解了，打死我也无法相信，我外祖父的意外死亡能跟无余夫人扯上关系，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就在我们摸不着头脑之时，阿瓜突然叫了一声“阿爹”，便往洞口狂奔过去。
第四十五章 青铜鼎
却说我们正在苦思冥想之际，阿瓜忽而往墓穴入口跑过去，眨眼间就从入口钻了进去。我们来不及阻拦，只得也追了过去。
我与老烟枪并排而奔，忽然发现刚才还比我高出两个头的老烟枪，现在竟然只高出我三寸左右，不禁悚然，叫道：“天哪，你也变矮了！”
众人齐齐停下脚步，我一看，不仅老烟枪变矮了，方诗尧同样如此。这溶洞一带肯定藏有古怪，让人无形中变矮而不自知。
赵五爷哈哈一笑，终于能将先前失去的面子找回来，竟幸灾乐祸地说：“老烟枪，你龟儿子也找不到婆娘喽，你还嘲笑老子？杀猪匠掉进猪尿塘里，这就是现世报哦！”
老烟枪瞪了五爷一眼，也不跟他计较，反而提醒我们道：“事情越来越古怪，同志们不可掉以轻心。任何牛鬼蛇神的阴损手段，总有不攻自破的那一天，咱们要时时保持清醒的革命意识和觉悟！”
科学杂志上说，宇航员在外太空中，长久处于失重状态，身体会被拉长。而我们恰恰相反，竟然无端变矮，莫非我们处于加重状态？我胡乱猜测，实在无从解释这种现象，最后干脆作罢。
事已至此，我们也无可奈何，好在身子虽然变矮了，但也伤及不到性命。而且阿瓜跑得匆忙，墓穴中又不知会不会有危险，当下之急还是得先找到阿瓜再说。
我们迅速赶到洞口前，举着手电往下探身观看，直觉有阴风拂面而过，想必这墓穴应该有些规模。
这洞口很大，落满了白嫩肥大的蜂蛹，如同土蚕一样。我弯腰站在洞口上，只觉得脚下黏黏糊糊，应该是地上有蜂蜜的缘故。
只是隐隐间闻到一股香味儿，仿佛肉汤一样，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感到有些奇怪，墓穴中怎么会有肉汤呢？
方诗尧抽动两下鼻子，说道：“好香，不过奇怪了，这味道很不对劲，会不会是**？”
我想起与方诗雅在甬道中的惊魂历险，觉得方诗尧的担心不无道理，便说道：“古人的墓穴中往往会有各种机关暗器，其中利用水银和**毒死盗墓之人的例子数不胜数，小心一些终归没有坏处。”
方诗雅挤到前面来，将刑天放到洞口，过了好大一会儿，刑天脖子上的金色花纹仍没有变色。她肯定地说：“这香味儿没有毒，应该可以放心。”
老烟枪点点头，说道：“白帆说的很对，古墓中藏有各种危险。咱们做两手准备，从现在起，子弹上膛，相互之间距离不得超出三步。”
他边说，边将手枪递给我，又给了五爷几十发步枪子弹，这才带着我们进入洞中。我和老烟枪打头，方诗尧与五爷断后，方诗雅一声不吭地走在中间。
进了洞口，脚下是五节青石台阶，上面爬满了蜂蛹，如同落上一次白雪。那蜂蛹踩上去，噗呲一下就冒出黄绿色的血液，让人无比恶心。
我们慌忙三下两下跳到地上，用手电往前一照，便看见了一条宽阔的墓道。那墓道又长又宽，显得冷冷清清。不过也对，要是墓道里很热闹，那就不正常了。
我担心墓道中也会有飞箭之类的暗器，便让众人停下来看一看再走。
老烟枪笑道：“这墓道里就在刚才闯进多少东西了，又是猛兽又是土蜂，有机关暗器也招呼到它们身上去了。咱们有开路先锋，倒不必担心这个。”
我尴尬一笑，怎么忘了这一点了？看来我神经太过紧张，脑袋也不灵光了。我对着墓道大声叫着阿瓜，只听见回音犹如波浪一样，很有层次地回荡过来。
但阿瓜没回答我，手电能照到的范围之内，也不见阿瓜的身影。
我忽然反应过来，当时听见阿瓜叫了一声“阿爹”，不觉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鬼见愁三番两次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行为举止甚为诡异，不知他是有意为之，还是真的精神失常了？
老烟枪救人心切，着急地催我们快走。我一把抓住他，并让大家伙停下来，趁当下阿瓜不在，便将一路上鬼见愁的所作所为说了，同时也把方诗雅让我提防阿瓜的事情一并讲了。
赵五爷随即说道：“日他仙人板板，如果他父子两人真有猫腻，咱们还是别理睬他们，别到了最后好心不得好报。”
老烟枪面色平静，深思熟虑地说：“我们无凭无据，还不能证明他父子心怀鬼胎。群众有难，而我们袖手旁观，不是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的作风。说不得那许多了，先找人要紧！”
他说完，不等我们答话，便继续往前走。我们只好跟了上去，不管怎么说，老烟枪有一定道理，凭空猜测不能当做抛弃同伴的理由和借口。
墓道里虽然阴冷，但并不潮湿，看来这墓穴防水措施做得很严密。
我一开始就判断这墓穴里主人就是无余夫人，一边走一边往两边的墙壁照，想看一看有没有壁画之类的东西。
直到快走完墓道时，仍旧没看见壁画，不过越往前走，那股香味儿越浓。这味道儿如此浓烈，真像刚揭锅的肉汤，我心里的疑惑也随之增加了。
墓道尽头矗立着一个青铜大鼎，约有一米多高，平沿外折，双立耳微向外撇，底部呈圆形，四足铸成兽蹄模样。
青铜鼎上面犹自冒着热气，那股肉汤香味儿就是从大鼎里飘荡出来的！我们慌忙停下来，看着鼎口热气腾腾，不觉愣怔住了。
怎么墓道之中会有热气蒸腾的大鼎？再看大鼎之下，并不见柴火，我们彻底傻眼了！难道是恶鬼在熬汤喝不成？
我战战兢兢举着手电照在青铜鼎上，见上面有许多我先前遇见到的文字，便急忙问方诗尧能不能看懂。
方诗尧眯起眼睛看了半天，微微摇了摇头，说自己从来没见过这种文字，它们看上去与汉字颇有渊源，但找不出变化规律。
我又将青铜鼎照了个遍，见它上面还刻着凤凰图腾，那姿态模样很像我和方诗雅遇见的那一只凤凰之王，头顶也是有一个硕大的冠子。
这青铜鼎当属难得一见的珍奇，尤其在商周时期，青铜鼎就是权势地位的象征。
楚庄王问鼎中原，从来就被当做开创雄图霸业的故事被后世铭记流传。因此，青铜鼎出现在墓道中，只能有一个解释，这墓穴主人应该是王侯级别的人物！
我现在完全没了头绪，无余夫人作为开国之君的夫人，虽然地位尊崇，但还没资格用青铜鼎来殉葬。难道这墓穴的主人并不是无余夫人？
赵五爷走到前面来，抽动几下大鼻头，困惑地说：“我操，这肉汤真香，也不知道煮的是什么东西，闻上去比山羊汤还鲜美。”
他不等老烟枪发话，从我们中间挤过去，两三步就跑到青铜鼎前，探头就往里看。不料五爷才看了一眼，忽而往后退了接连退了几步，面色如纸一般。
老烟枪担心青铜鼎里有古怪，一边让五爷退后，一边举着步枪一步一步接近大鼎。他将五爷护在身后，慢慢伸长脖子朝鼎里看，随即骂道：“丧心病狂，这墓主人丧心病狂了！”
我心里更加困惑，究竟青铜鼎里煮着什么，让老烟枪如此愤懑？
我跑过去挨着老烟枪站定，透过热气往鼎中看，只见一层灰白的油腻之中，不断翻滚上来许多头盖骨！
天哪，我差点就吐了出来，这是人骨熬成的千年老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