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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jingY4.     人皮笔记txt下载     人皮笔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月圆人不圆(上)

    接下来的日子里,秋雨连绵,仿佛老天也在为族长的去世而伤感不已。我心中压着无比沉重的情绪,总觉得烦闷难安。

    本来一般丧事,停灵三到五天就行了。可族长生平威望显著,许多人得到噩耗之后,大老远地赶来吊唁,到了第五天仍旧络绎不绝,只得将发丧出殡的日子又往后推了几天。

    中秋节就在守灵中度过,不过对于我们来说,早就没有心思过节了。如今月圆人不圆,还过个什么节日呢?

    灵棚前飘荡着两米多长的白幡,喇叭吹了几天几夜,到此时声音已经十分暗哑,就跟杜鹃啼血似的。

    族人们还在忙忙碌碌,我和老烟枪近日来睡觉时间很短,两个人顶着黑眼圈勉力支撑。

    但与方诗雅比起来,我们还算有精神力气。自从族长逝世以来,方诗雅一直跪在灵前,吃喝睡觉都在棺材前潦草进行,甚至没有人提醒,她便全然忘记了还要吃饭休息。

    我看着方诗雅哭得死去活来,不由得心痛不已,暗地里为她落下了不少眼泪。

    方诗雅命运多舛,记得就在去年,她刚送走了自己的父亲,如今又失去了世上最疼爱她的祖父。老天爷心狠起来时,真让人害怕!

    “诗雅,你去睡上一觉吧,等出殡那天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亲力亲为,你得留出力气来啊。”我走到她身边跪下去,轻声劝道。

    方诗雅呆如木鸡,脸上还带着泪水,她听见我说话,只是抬头茫然地看了看我,而后又滚下泪珠来。

    看着她那副可怜的模样,我想起族长临死前的嘱托,心中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照顾好方诗雅,不能再让她遭受命运的戏弄摧残了。

    出殡那一天,方诗雅捧着族长遗像一路嚎啕,我则一直走在她身旁扶着她,心里的哀伤就犹如满山的秋叶纷纷扬扬。

    按理说我一个外人,是不能走在出殡队伍前头的,但族中几个老者对我说,族长生前说过我是大明王,因而不必计较俗礼。

    我心想就当自己替方诗尧尽孝吧,反正在我心里,早就把族长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所以非常感激族人们的深明大义。

    一路行一路跪,我的膝盖被石子硌破了皮,可这点疼痛却丝毫不能转移内心的悲楚。

    我记得那一日所有的细节,天色是那样阴沉,音乐是那样哀婉,就连刮过竹梢的风声,都是那样的凄凉!

    将棺椁放进坟坑里后,方诗雅洒下了第一捧泥土,一下子就昏了过去。人们七手八脚将她抬离了坟墓,等道士算准的下葬时间一到,许多人就开始往坟坑里铲下土去。

    一路走好,老族长!

    我心中默念几句,不再忍心往下看,正要转身去寻方诗雅时,忽听得人们惊叫起来,继而便听见坟坑里发出一阵“笃笃”声。

    所有人都炸毛了,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离坟坑最近的人扔下手中的铁铲,往后远远跑开了。

    那个在一旁念念有词的老道士,脸色比谁都要难看,族人们催问他该怎么办时,他竟然面如死灰,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最后还是老烟枪站了出来,他高声喊道:“开棺!”话音一落,他就拿着绳索跳进坑里去了,急急将绳子套在棺材上。

    想到棺材中躺着的毕竟是慈眉善目的老族长,族人们惊慌一阵之后,也就壮起了胆子,一同吆喝着将棺材拉回了地面。

    死者为大,入殓之后要开棺,往往被视为不吉利的事情,因而必须由死者家人亲口答应才能去做。众人唤醒方诗雅,将情况说了,等着她拿主意。

    先前那一阵“笃笃”声早就停止了,方诗雅沉默半晌,跪倒棺材前说道:“爷爷,你莫要怪罪,事情很奇怪,只能打开棺盖看一看了。你在天有灵,会体谅我们的!”

    众人得到方诗雅的首肯,便让我和老烟枪带着几个精壮男子开启棺椁,其余的人闪到一旁,都伸长了脖子看着,神情既紧张又期待。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棺材前,弯腰鞠躬,说上几句抱歉的话,便示意老烟枪拔去棺材钉。

    老烟枪向来大胆,又坚信唯物主义观点,所以在他看来倒没多少忌讳,三下五除二取出棺材钉,叫道:“快过来搭把手,说不定族长还活着呢!”

    不想他话刚出口,棺材中竟然又传来了声响,而且棺身还摇晃起来。猛然之间,那棺材盖骤然飞起,重重落在了地上!

    尖叫声响起,众人顿时就像石化了,唬得都忘记了呼吸。那老道士“妈呀”一声惊呼,撒开丫子就往坟山下冲去。

    一有人带头,很多人都拼命跑了,想拦都拦不住。最后只剩下老烟枪我们三人,还有几个族中大胆之人还站立在坟前。

    方诗雅的反应与众人不同,她心里只想着棺材中躺着的是自己的亲爷爷,所以毫不胆怯。她率先冲到棺材前,踮起脚探身往里看去。

    “啊,爷爷,你这是怎么了?”方诗雅急切地说,“白帆,烟枪大哥,你们快来看,我爷爷身上长出了白毛啦!”

    天色愈发阴沉,似乎有一阵阴风从我背脊上掠过,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族长尸体上长出白毛,莫非要尸变了?

    我奔过去,硬着头皮往棺材里看去,只见族长双目紧闭,确实已经死去了。只是他的脸上和手背上,隐隐长出一层细细的白色毛发,就像覆上了一层寒霜一般。

    这种景象确实很诡异,我记得外祖父跟我说过,尸变者身上会长出各色毛发,有白有黑,甚至还有红色绿色的,其中黑毛僵尸最为厉害,而白毛者还算比较弱。

    看来事情还有余地,只是究竟因为什么缘故,才导致族长尸变呢?

    一般来说,尸变的原因,无非有两大类,一是墓地风水有问题,二是死者还有怨气未消心愿未了,憋着一口气不愿意就此撒手人寰。

    我稍稍沉思一会儿,判断应该不是墓地风水有问题,因为棺材刚放进墓穴中,便发生了尸变,要是风水的问题,这也太快了吧?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族长还有心愿未了,或者他心有不甘。总而言之,得在族长身上找原因,继而才能想出对应之策。

    方诗雅想了半天,摇头说道:“爷爷走得太仓促,我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心愿,会不会他惦记着我哥哥?”

    我心想倒有这个可能,别看族长临死前怒骂方诗尧,还将他赶出了族门,但毕竟也是心头之肉,或许他死后有些后悔,内心深处还挂念着方诗尧。

    可如今方诗尧身在天边,我们无法找到他,总不能再把棺材抬回去吧?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先前在祠堂里推举方诗尧为族长的老人被人搀着走了过来,他颤颤巍巍地说:“我倒隐隐觉得,族长之所以会成了这个样子,或许与族里一条族规有关。”

    我们便急忙问他那是一条什么族规,他叹息一声,说出了一件令人惊骇万分的事情来!

第一百五十章 月圆人不圆(下)

    族长的棺椁刚放进墓穴里,便起了异象。无奈之下,我们只得开棺验尸,却不料尸体上长出了白毛,一副变异甚至要诈尸的模样。

    就在众人推测原由众说纷纭的时候,族中一老者前来告知我们,其中大有缘故。

    据老者所说,方氏一族曾有一条没有成文的规定,就是历代族长逝世以后,为了提醒族人永世记住当年诛灭十族的惨祸,族长的尸体必须被割上十刀,方能入殓下葬。

    “方文正公就是被凌迟而死,后世族长任由族人割自己遗体十刀,就是为了纪念方文正公,同时提醒我们不要忘记这血海深仇!”老者边回忆边说,“只是距离上一任族长去世已经有五十多年了,族长死得又太突然,没有交代下来,所以族人们才疏忽了。”

    他这么一说,有几个上了年岁的族人也凑了过来,他们虽然不太敢确定,但都说依稀记得似乎有这么一个规矩。

    莫说我和老烟枪这样的外人,就是包括方诗雅在内的族中后辈们,闻言都表示不可思议,隐隐对这族规感到怀疑,脸上甚至露出一种厌恶反感的神情。

    倘若确有其事,那也太不人道了吧?伍子胥为报家仇而鞭尸楚王,在后世之人看来,还要说他不够厚道。而方氏一族的规定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有些变态疯狂!

    当初定下这条族规的人,心情可以理解,毕竟诛灭十族的惨祸亘古未有,需要时刻提醒族人不忘此仇。

    但通过摧残先人遗体来传承仇恨,说起来算得上是一种自虐,怪不得方氏一族经常会出现性情古怪之人,多半浸染在仇恨里久了,就会有些精神上的紧张和失常。

    我和老烟枪互相看了一眼,却一句话也不敢说,在这种骇人听闻的族规面前,我们俩除了惊诧之外,恐怕提任何意见都不合适。

    可族长的遗体已经发生了变异,再不处理极有诈尸的可能,究竟要怎么办,在场之人,只有方诗雅才有资格拿主意。

    所有人都看向了方诗雅,她脸上的悲戚尚未散尽,又平添了几分为难之色,更加凄楚哀苦。

    方诗雅皱着眉头,可怜兮兮地看了看众人,又打量族长遗体一番,终于留下一行泪来,颤声说:“既然祖上有此规定,那就动手吧……”

    说着,她就背转身去,大概不忍心看着自己爷爷死后还要遭受折磨。

    不想那老者一声叹息,说道:“诗雅啊,这件事情还必须由你来做!族规上虽然没有明说,但历来都是由新任族长来完成这个仪式的,族人们只能在旁边观看默哀。”

    “什么?让我来……来做这样的事情?”方诗雅一边叫,一边连连后退,已然慌乱无比了。

    我心想这也太残忍了吧,族长是方诗雅的亲爷爷,生前对她百般疼爱,如今却要让方诗雅拿刀子去割爷爷的遗体,那岂不是大逆不道,置她于不孝的境地?

    “我说各位,如果非得这么做不可,我来替诗雅怎么样?反正族规上没有明文规定由谁动手,我好歹是大明王,应该有资格吧?”我看不下去了,唯恐方诗雅气血攻心被逼出病来,故而提议道。

    那老者沉思着,也拿不定主意,其他人更是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候,老烟枪嚷道:“要动手就得赶快,尸体上长出来的毛发变色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众人急忙往棺材里看去,果然见族长脸上、手背上的那一层白毛,顶端隐隐有些泛红!

    大事不妙啊,我暗自惊心,这变化来得太快,充分说明族长心中的怨念非常深重,必须早做决断。

    如此一想,我就不等族人决定,把暗影握在手里,欺身而进,俯身就往族长手臂上划了一刀。

    暗影无比犀利,一下子就带下来一块皮肉,我皱着眉一边默念“对不住”,一边狠下心肠飞快动作着。

    在众人一片惊呼声中,我很快就割了十刀,正踌躇着还要不要继续时,便见尸体上的白毛纷纷掉落,而尸体再无异常了。

    “成了!”我呼出一口气,只感到气短胸闷,同时一阵愧疚。

    “爷爷……”

    方诗雅痛呼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族人们也一同跪了下去,一面磕起头来,一面哀痛地呼喊着“族长”。

    待众人重又盖起棺盖,再也没听见任何响动之后,便匆匆将族长埋葬了。

    事情总算告了一段落,我们怀着沉重复杂的心情,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坟地。

    葬礼完成之后,方诗雅一病不起,尤其是在坟山上看着族长的遗体遭到损坏,更加一蹶不振,羸弱得就像一只猫一样躺在床上。

    我和老烟枪悉心照顾着方诗雅,等着五爷前来会合。好在这段日子里,朱婷果真信守诺言,再未来过十祖坡骚扰,我们倒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时光。

    方诗雅病弱不能料理族中之事,只得由我仗着明王身份前去打理,幸而族人们还挺信任我,其间并没有发生任何不快,也没出过什么岔子。

    我让族长几个老者带领着,将村中布局了解了个大概,又吩咐专人去恢复一些年久失修的机关暗道,同时考虑到方诗尧对村里情况很熟悉,又命人在后山挖出几条地道来,把族长所有的遗物和书籍都搬了进去。

    老烟枪则带着人重新训练青蛇,他糅合了部队上一些调兵排阵的方法,使得青龙阵威力大增。

    最关键的是,当初用来防范青蛇的药草不能用了,因为方诗尧知晓其中秘密,只得放弃。

    我根据泉林真人留给族长的那一张秘方,又参考《密函通秘》上的一些秘术,用硫磺配上几味药草制成新的药丸,竟然还真的有效果。

    蛇民们经过日夜不停的训练,淘汰掉一批冥顽不化的青蛇,终于让所有青蛇不再害怕以前的药草,只受制于我新研制出来的药丸。

    每当夜深人静,方诗雅安稳睡着以后,我就躲进后山地道中读书修道。研习《玉函通秘》进展非常缓慢,我还被无面怪的元气压制着,一时难以突破。

    老烟枪有时候会来陪我喝酒,有时候则在我的强烈要求下,读了许多族长留下来的书籍。他这个人只要铁了心做一件事情,进步就非常神速,到了后来,竟然能与我一同钻研《玉函通秘》了。

    到了现在,我才有机会询问小张和李神棍的情况,老烟枪摇着头叹气说:“他俩被安排进了军医院,有最好的大夫专门负责,但情况不太乐观。我临来的时候,去看望他俩,发现他们瞳孔中的黑影越来越淡了,可人就是处于深度昏迷中,医生说大概还得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我想他们的身体健康倒不必过于担心,只是李神棍不醒,许多隐秘便无从知晓,让人好不焦虑。

    中秋节早就过去半个多月,月亮最圆的时日也过去了,但五爷仍旧没有现身。

    我们起初还自我安慰,心想五爷这一趟回重庆,肯定事情繁杂,多耽误些日子也说得过去。可日复一日,还是没有五爷的音信,我和老烟枪渐渐焦躁起来。

    一直到了一个多月之后,天上寒风阵阵,十祖坡前树木萧条,叶子都落光了,五爷仍然没有赶来。

    我和老烟枪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巴不得插上翅膀立即飞到重庆去,可方诗雅身体刚有好转,也离不开我们,真是进退为难。

    老烟枪决定还是做两手准备,他让我和方诗雅留在十祖坡,自己则带上八卦锁阳镜回部队上去,一来将镜子出手卖了,二来去看一看小张和李神棍醒了没有

    他已经打定主意,此次回去必须申请到足够的经费,否则绝不轻易行动,所以让我和方诗雅耐心等待,说不定得到冬天才会回来了。

    我们上次去瓜州,就吃了经费不足装备不好的大亏,因而老烟枪考虑得非常有道理,我也满心希望他能获得组织上最大的支持。

    当天晚上,方诗雅强打精神做了一顿丰盛的晚宴,算是给老烟枪践行。

    酒酣耳热之际,又无意中提到了老族长,老烟枪红着眼睛举杯说道:“白帆同志,诗雅妹子,让我们敬族长一杯,总有一天,我们一定要揭晓人皮笔记的秘密,告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我们三人一同起身,饮尽杯中之酒,不免又是一番长吁短叹。

    “白帆同志,你得谨记族长临终嘱托,好生照顾好诗雅妹子啊!”老烟枪呵呵一笑,“等老子回来了,索性当个媒人,向二位讨杯喜酒来喝。哎呀,你们瞅我干嘛,君子有成人之美!老子一个老光棍,还操心你们的终身大事,这叫什么?这就叫做自个屁股还被海风吹,却担心你们冷不冷!”

    老烟枪一离开,日子愈发寂寞起来,唯一值得宽慰的,便是方诗雅身体日渐好转,后来终于脱离了病榻。

    没想到等到冬天,大雪飞扬而下,十祖坡银装素裹,老烟枪和赵五爷一个都没等来,却等来了露西小姐!

第一百五十一章 久飞不息(上)

    露西来到十祖坡一事,实在太出乎意料之外了。她被一个村民带着推开院门,风雪随之灌进来,恰好我正在院中喂鸡,转身看见她笑靥如花地站在门口,突然有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哎呀,露西小姐,你怎么来了?”我放下手中盛着玉米粒的瓷碗,急忙迎上前去,又扭头冲厨房里喊道,“诗雅,你快来看谁来了?”

    露西小姐欢呼一声,扔下手中的小箱子,扑过来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被她热情地抱住脖子,几乎就要透不过气来,门口的那个村民两只眼睛都直了。

    方诗雅从厨房里走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鼻子里冷哼一声,只管站在台阶上打量着我们。

    我心中一惊,不觉头皮又是一麻。露西小姐转而又跳跃着跑到方诗雅身前,同样将她紧紧抱住,就像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

    方诗雅虽然心中有些膈应,但还是非常有礼貌地将露西带到了客厅中。我走到门口去拿露西的箱子,却发现门外不知何时围了许多村民,他们极为好奇地往院子里打望着。

    这也难怪,十祖坡的村民们多半没有见过外国人,因而对露西小姐的兴趣格外浓厚。

    “明王,那就是外国娘们啊?啧啧,外国人一见面就搂搂抱抱,还真跟电影里差不多。”一个平日里跟我走得近的村民说着,脸上笑嘻嘻的。

    一个中年妇女嘲讽道:“虎子,要不让你爹帮你娶一个外国媳妇吧?那样一来,村里的人都有得抱了!”

    众人哄然一笑,虎子自去与那中年妇女斗嘴。我则耸耸肩膀,将村民们驱散,这才关上院门回到客厅。

    露西非常激动兴奋,好长时间都没平复下来,我和方诗雅陪坐在一旁,听她没完没了地说着话。

    露西告诉我们,她已经向学校请了一年的假,以后就可以跟在我们身边了。史密斯先生在瓜州等到鞭王那些人后,去了南京一趟,便赶回了哈佛大学。

    我心里一紧,急忙问道:“你是说鞭王他们去了南京?你跟着去了没有,可曾发现一些事情?”

    “我确实在南京住了一段日子,父亲则天天忙着与人见面,或者被鞭王带到别处去,但我并不清楚其中情况,父亲也没跟我提起。”露西小姐眨着明亮的眼睛,笑容可掬地说,“后来我呆够了,就一个人回美国去啦,办完请假手续之后,就急忙赶来找你们了。”

    接下来露西说了些什么,我都没太放在心上,只是翻过来覆过去地想着,会不会南京就是鞭王那些人的大本营?

    我突然记起外祖父留下来的那两张照片,一张在武当山所照,而事实已经表明,武当山与人皮笔记大有关系。那么在南京拍摄的另外一张,难道也在传递着什么信息?

    最少有一点可以断定,外祖父的这两张相片,一定与人皮笔记有关。或许将来,我还得到南京去探个究竟!

    不管怎么说,露西小姐的到来,让我和方诗雅寂寞的日子,有了一些改观。只是一想到今后还得带上她四处奔波,我还是有些担心和头疼。

    我们的生活仍旧按部就班,农村没什么娱乐活动,冬天来了,村民们大多窝在家里聊天打牌。我专心研读《玉函通秘》,方诗雅则负责族中事务,露西小姐悠游自在,三个人互不打扰。

    我有时候会带着露西小姐在村子里走动,她对这座古色古香的村庄很感兴趣,接连看了好几天,都没看够。村民们起初一见到露西小姐,便都围拢过来细细观看,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

    有几天大雪封山,方诗雅带着我们去到后山打猎,运气竟然好得出奇,一连抓到几只兔子,还捉了一只野鸡。

    那几天顿顿都吃野味,身边又有两个美女相伴,日子过得非常滋润。要不是心中有事,我都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眼见着新年就要来到,老烟枪和赵五爷全无音信,我多少有些沉不住气了,焦虑到了极点,晚上不免失眠了。

    这一夜,我正在床上辗转反侧,忽而听见有人在敲打窗户,便骤然坐起来问道:“谁啊?”

    “白先生,是我!”露西的声音传来,她轻声说道,“我睡不着,来找你聊聊天,我就知道你肯定还没睡呢。”

    我却感到无比为难,这个露西也真任性,哪有大半夜到一个男人卧室中聊天的?要是被方诗雅知道了此事,那还了得?

    “额……那个,我很困了,明天再说吧。外面天冷,你赶快回屋去,可别冻坏了身体!”我决定还是搪塞过去,不要落下什么话柄。

    露西似乎在窗外叹息了一声,喃喃自语说:“那好吧,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来找你……白先生,我以前对你说过的话,都是真的!”

    窗外就此没有了声音,过了半晌,我隐隐听见露西的房门响了起来,才将一颗心放在了肚子里。

    第二天清晨起床,我去厨房烧水洗脸,不想方诗雅正坐在灶前,灶膛里的火光映在她脸上,显得非常明艳动人。

    “哟,白先生,昨夜睡得挺早啊!”方诗雅眼皮都没抬一下,阴阳怪气地说,“你该去找露西聊天去了,她快到天亮才睡着呢!”

    我哭笑不得地站着,心想昨夜之事还是没逃过方诗雅的耳目,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否则今天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但我没想到,麻烦才刚刚开了个头,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们两个又唱起了“二人转”。我夹在中间,简直受尽了苦头,关键还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后来竟然连村民们都有了非议,他们虽然不敢明说,但有好几个青年人常常与我开玩笑,言语中透露出一股羡慕嫉妒的酸劲,直打趣我很有艳福,左拥右抱的。

    我知道这些村民心地善良,开玩笑也没什么恶意,农村人嚼舌根多半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也就只好一听了之。

    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急切地盼望着老烟枪和赵五爷的到来,整天站在坡前望眼欲穿,提不起任何精神来。

    转眼就过了元旦,方诗雅和露西小姐也都急躁起来了,露西小姐一个劲追问我们何时行动,她说要是就这样待着,她的实践报告就没法写了。

    一天早上,方诗雅陪我在坡前等了半天,扭头看着我说:“白帆,我以前其实不喜欢冒险,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行动吗?说实话,那时候我非常厌恶覆船山之行。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反倒越来越期待每一次行动了,觉得那大概就是我注定了的命运!”

    我深以为然,就比如现在,长时间待在十祖坡,只觉得身上都快发霉了,内心里蠢蠢欲动,骨头里瘙痒无比。我虽然还不确定接下来要去何处,但却非常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诗雅,我们大概就是你说的那两种鸟儿,注定一辈子要久飞不息!”我看着方诗雅说。

    她忽闪着眼睛,眉心红痣配上白皙的面容,格外的美丽。相处久了,方诗雅以往冰冷的神情稍有缓和,我才发现她笑起来,原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方诗雅见我盯着她不放,便斜视我一眼,冷冷地说:“哪有你这样看人的?不害臊,你还是去看你的露西小姐,还有你的朱婷去吧!”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抓住她的一只手,柔声说:“我就要看你,而且要看个够!”

    方诗雅脸上泛起一片红潮,就像清晨的朝霞一样,她急急甩开我的手臂,快速往四周看去,而后不知是生气还是高兴地说:“你都注定一辈子久飞不息了,眼睛更不能乱看,还是小心坠到地上摔死了。”

    “哈哈,你不也是久飞不息?我们两个恰好能做个伴!”我的脸皮厚了起来,直直盯着方诗雅笑着说。

    方诗雅别过头去,脸颊上愈发红成一片,但再也没有搭理过我。

    恰在此时,露西小姐寻到坡前来,幸好她人还未到,笑声就飘了过来,因而我们才不至于尴尬到极点。

    露西小姐走到我们身前,说道:“哎呀,天气这么冷,你们还是回家去等吧。白先生,你看看,诗雅姐姐的脸都被冻红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露西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只得说道:“你怎么也不关心关心我,我也冷啊!”

    “你们瞧,那不是老烟枪吗?”方诗雅突然叫道。

    我急忙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果然见雪地里走着一个人,不是老烟枪还会是谁?

    我撒腿就往坡下奔去,一边跑一边大叫,老烟枪看见了我们,也挥舞着手臂喊叫起来。

    老烟枪终于回来了,我们甭提有多高兴了,将他迎回家中之后,便急不可耐地打探起消息来。老烟枪过足了烟瘾,才详细向我们叙述起来。

    他告诉我们,八卦锁阳镜找人卖了,一共得了好几十万。我就有些不解,问道:“八卦锁阳镜会这样值钱,你卖给什么人了?”

    “那个人是李神棍的老相识,我去了西安一趟,才找到了他。也不对,确切地说,是那个人主动找上门来的,过程复杂得很,以后再说吧。不过,大概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就能与他见面了!”老烟枪显然还不想细说。

    我知道他自有自己的道理,也就没往下细究,转而问他小张和李神棍的情况,又问他有没有跟五爷取得了联系?

    老烟枪无奈地说:“小张和李神棍还是老样子,成天昏睡。至于五爷嘛,我托战友去重庆联系过,战友告诉我,五爷早就去了南京啦!”

    “南京?”我跳了起来,疑惑地问,“五爷去南京做什么?”

第一百五十二章 久飞不息(下)

    老烟枪从部队上回到了十祖坡,我们异常欢喜,没想到听了他说的情况之后,却满心疑虑,不免又忧虑起来。

    尤其是听见五爷去了南京的消息,我就像屁股里着了火,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要是在以前,我顶多会认为五爷没有组织纪律的观念,不告知我们就自作主张。但从露西透露出来的信息里,我推测南京是鞭王那一伙人的大本营,故而才会又气又急。

    倘若五爷在南京遇见鞭王等人怎么办?我们这里刚费尽心思将朱婷从十祖坡赶走,五爷要是自投罗网,那我们的处境又变得无比被动了!

    五爷啊五爷,你能不能靠谱一点,能不能做事情有个章法?

    方诗雅劝我不要太着急,而后将露西小姐说过的话转述给老烟枪,并问道:“烟枪大哥,你战友还说过别的关于五爷的信息吗?”

    老烟枪听了方诗雅的话,惊得大张着嘴巴,叼在嘴里的烟头落在地上,也懒得去捡。他拍着大腿叫道:“我的个马克思啊,怎么还有这样巧合的事情?不行,我得去搞清楚究竟怎么回事,最少得尽快找到五爷!”

    我便问他有什么计划,老烟枪沉思半晌,说道:“明天我就进城,打个电话给南京军区的战友,让他们想办法帮我留意五爷动向。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得去往南京一趟了。”

    “五爷去南京做什么呢?”我犹自想不通,回想一下,五爷在南京并没有亲戚朋友,“难道他是为了黑子那一帮兄弟?”

    老烟枪不敢下判断,只是让我别胡思乱想了,等找到五爷自然就清楚了。

    话虽如此说,我总感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心头堵得慌。再想到五爷和李神棍当初曾莫名其妙地消失在海宁城,更加觉得事有蹊跷。

    莫非五爷擅自去南京城,会与鞭王等人有关?他是被胁迫的,还是主动前往的?

    但我仅仅停留在模糊的猜测中,找不到任何可靠线索,脑海里也寻不出相关记忆,因而只得转了话题,问老烟枪道:“那个姓高的领导没有为难你吧?”

    老烟枪摇摇头,说:“这一回倒还挺顺利,姓高的外出开会去了,我压根就没见到他本人。不过通电话时,他态度倒还不错,还说会全力支持我们,给后勤处批了条子,没人从中作梗。至于我们的装备和行动经费,等确定了行动计划之后,便会批准下来的。”

    我稍稍放宽了心,又问相关专家有没有从人皮笔记上破解出东西来。老烟枪曾对我说过,人皮笔记要上交组织,由专家来进行破译。

    老烟枪却哈哈一笑,说道:“五爷说你是个书呆子,还真是个呆子啊!老子压根就没上交人皮笔记,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宜扩大知情范围,越保密就越好。”

    我愣了一下,随即心服口服地笑了,推了老烟枪一把,表示对他算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吃过晚饭以后,老烟枪趁露西和方诗雅在收拾碗筷之际,将我拉到院外,说是要去散散步。

    我自然知道他这种人哪里会有散步的闲情雅致,无非就是有话要单独跟我讲,便开门见山地说:“大雪天冷死人了,有话非得到外面说吗?”

    “老子怕你这个呆子受不了温柔乡,迟早会迷失自己,所以拉你出来透透气!怎么样,两个大美人陪在身边,是不是乐不思蜀了?”老烟枪递给我一支烟,脸上浮起一片坏笑。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我站在雪地里,盯着老烟枪打量。

    老烟枪脸色一沉,变得无比严肃,说道:“露西那小妞,你看如何?”

    我心里一紧,原来老烟枪对露西小姐有想法,难道他在暗示什么?可露西小姐单纯无比,没什么好怀疑的啊?

    “你看看你,就是太一本正经了,幽默感呢?说了多少遍了,做人要有幽默感!”老烟枪吐出一口烟雾,语气轻松地说,“老子也就是那么一提,看你那一惊一乍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调戏你呢!”

    我气不打一处来,一耸肩骂道:“你个校场口的国旗杆,是不是光棍久了,打起了露西的主意来啦?我可告诉你,露西已经被五爷包了,朋友妻不可欺啊!”

    老烟枪嘿嘿一笑,并不正面回答我,只是莫测高深地叹了口气,而后悠悠说道:“白帆同志,做人做事还是警醒一些好。露西小姐还未经受组织考验,又来自万恶的美帝国,该防范还是得防范一些!”

    正说着,忽听得背后传来露西的叫喊声,她呼呼喘着气追上前来,挽住我的手臂笑着说:“你们大晚上的要去哪里,带上我好不好?”

    老烟枪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笑着说:“朋友妻不可欺啊,那会遭天打五雷轰的!”

    “白先生,烟枪大哥说什么?我听不懂啊!”露西天真地看着我,眼里露出询问之色。

    我瞪了老烟枪一眼,打着哈哈说:“啊,他说他有一个朋友的妻子被雷劈了,实在凄惨得很。”

    我们胡乱在外面溜达了一圈,天气着实太冷,只得回转到家中围炉而谈。露西拿出一副扑克牌来,教我们打桥牌,不知不觉便夜色深沉了。

    没想到半夜时分,露西小姐又来敲我的窗子。我爬起来,心中多少有些生气了,正想着是不是该把话说死,以免再任由她纠缠下去。

    不料露西却急切地叫道:“白先生,不好了,诗雅姐姐好像生病了!”

    我慌忙穿上衣裤,一阵风似的冲出房门,带着露西小姐奔到方诗雅卧室中。

    一进门,便见方诗雅在床上打滚,她满头大汗,头发非常凌乱。

    “诗雅,你怎么了?”我急声问道,走到床边,却看见方诗雅眉心的红痣颜色加深了不少。

    我心里顿时就像被浇了一盆冷水,还真应了老烟枪那一句话,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该来的总是要来!

    本来自从回到十祖坡以后,方诗雅眉心的红痣就没出现过异常,我们都渐渐不将它放在心上了。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它终究还是发作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我扶住方诗雅的肩膀,她已经疼得珠泪滚滚,嘶哑着声音说:“疼,我的头好疼,要炸了!”

    我不敢动了,生怕做错什么,导致病情加重。我呆坐在床边搜肠刮肚,想从《玉函通秘》中寻找到解决的办法,却一无所获。

    老烟枪被惊醒,冲进屋中询问几句,搓着手说:“不行就连夜送医院吧,我们这样大眼瞪小眼也不是办法。”

    我回过神来,二话不说跑到村里叫醒族人们,请求他们过来帮忙送方诗雅到海宁城。一个村民去开拖拉机去了,其余的人簇拥着我重又回到家里。

    可回到家中一看,方诗雅却好了,虽然还是满头大汗非常虚弱,但疼痛早就消失了。

    我惊疑不定,心想这红痣太诡异,得尽快除去这一祸患,否则方诗雅今后还要饱受折磨。

    可要消除方诗雅眉心红痣的隐患,谈何容易啊!我真不知道该从何做起,后悔自己没能参悟透《玉函通秘》,甚至想要是红痣长在我身上,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方诗雅坚决不愿意去医院,她说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一颗红痣恐怕不是医生们能治好的,所以不要白费力气了,让族人们回去吧!”

    我见她语气坚定,也只好听从,出去对族人说声抱歉,让他们各自回家休息。

    待众人尽数离开之后,露西照顾着方诗雅,老烟枪和我忧心忡忡地坐在客厅里。

    我俩一根接一根地抽了许多烟,不时替方诗雅担忧一阵,又感叹她命运多舛,不知道老天爷究竟要折磨她到什么时候?

    老烟枪紧锁眉头,叹气道:“哎,白帆同志,其实诗雅妹子有句话说得对,那颗红痣恐怕医生也拿它没有办法,就像小张瞳孔里的黑影,要不是泉林真人……”

    “等一等,泉林真人!”我打断老烟枪,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心中顿时燃起了无限的希望。

    是啊,我们可以去向泉林真人求助啊!我怎么将他给忘了呢?当今天下,除了泉林真人,大概没人能救得了方诗雅了!

    在瓜州的时候,我一度寄希望于无面怪,多次央求他出手相救,可他心思过于毒辣,竟一直袖手旁观。后来在岩林摆脱了无面怪等人之后,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

    我忽而想起了族长曾经说过,泉林真人有可能在龙虎山,或者隐藏在武当山,心中顿时产生了一份大胆的念头。

    “老烟枪,不能坐以待毙了,我要带着诗雅去找泉林真人!”我下了决心,非得如此不可了。

    老烟枪惊叹一声,问道:“你个小同志,是不是急昏头了,到哪里去找泉林真人去?”

    我将族长的话告诉了老烟枪,断然说道:“我已经打定了主意,先去龙虎山,没有结果再去武当山。哪怕将这两座山翻个底朝天,我也要找到泉林真人!”

    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个心思,倘若能找到泉林真人,说不定还能顺便将我体内各种杂七杂八的力量和毒素消除。要是能得到泉林真人指点一二,我相信自己的修道之路会更加顺畅!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还不是异想天开的时候,当务之急还得先找到泉林真人才行。

    老烟枪注视我良久,慨然一叹,诚恳地说:“看来你真是铁了心了,也罢,诗雅妹子能遇见你,也算是一种福气。看着同志受苦受难,老子也于心不忍,但愿能事随人愿,祝你马到成功吧!”

    说着,老烟枪从兜里掏出一大沓钱来,将它们递给了我。我估摸了一下,那一沓钱少说也有两三万,拿在手里非常厚实。

    我感激地看着他,不觉心头一热,眼眶有些湿润起来。

    老烟枪一旦接受了我的建议,便迅速调整了计划,对我说:“这样吧,我到南京去找五爷,你带着诗雅妹子去找泉林真人,咱们分头行动。但有一点千万记住,不管结果如何,咱们在年底一定要回到十足坡来,懂了吗?”

    我重重地点点头,便与老烟枪约定好了,无论如何,除夕夜一定要团聚在一起,然后一同吃了团圆饭,再商量下一步行动。

    考虑到前往龙虎山路途遥远,我决定明天就动身,因而夜里就忙忙碌碌地做起了准备。

    方诗雅知道我的计划之后,含情脉脉地看了我一眼。露西小姐表示要跟我们一同前行,一个劲地围着我不断央求。

    我心里不大情愿,倒不是我对露西有偏见,只是路途艰难,怕她受苦。但想到要是将她独自一人抛在十祖坡,又不大妥当,何况老烟枪行动机密,更不可能带上露西,因而我只得答应了她。

    露西小姐万分高兴,又跳又叫,对于她来说,倒像是我们要出远门去旅游。

    我却高兴不起来,心想此去千山万水,不知路上会发生什么事情?自己还要照顾两个女同志,顿觉责任重大,万不可马虎了。

    等一切准备好以后,已经过去了大半夜。老烟枪和露西小姐各自睡去了,我则去看望方诗雅,确定她没事以后,才放下心来。

    出了方诗雅的房间,来到庭院中,我才发现夜空里飘起了鹅毛大雪。

    大雪无声,雪花纷飞,我站在庭院里思绪万千。回过头去,却见方诗雅推窗而立,静静地看着我。

    我不由得想起来她讲过的两只鸟儿的故事,荆棘鸟和伊纳基,它们生来注定一辈子不能落到地上,要久飞不息直到死去为止。

    这个寓言,多么像在说我和方诗雅啊!

    我们就是那两只久飞不息的鸟儿,注定一生漂泊不定,但好在我们能彼此依靠,互相支持。

    想到这里,我觉得这一个雪夜一点也不寒冷,反而在心中腾腾升起一团火焰。

    方诗雅大概也这么想着,她站在窗前的身影是那样俊美,而她那一双凝视着我的眼睛里,似乎也在燃烧着一团火。

    (本卷完)

第一章 龙虎山

    与老烟枪在海宁城告别之后,我带着方诗雅和露西小姐,一行三人快马加鞭顶风迎雪,一路南行。

    距离过年不到两个多月了,要是我们在龙虎山不能找到泉林真人,还得赶往武当山,并在除夕夜之前回到十祖坡。时间非常仓促紧迫,我们自然不敢稍有耽误。

    当火车隆隆地转动起铁轮飞驰起来时,我看见老烟枪在月台上挥舞着手臂,心情随之复杂起来。

    我无法推断此行会有什么结果,也不能判断与老烟枪分头行动是否明智。但列车一旦行驶起来,我们就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车窗外飘着细碎的雪花,冷风将车站上空的旗子吹得乱晃,到处都是一片阴郁的景象。

    老烟枪给了我三万块钱,叮嘱我在路上不必过于节省,一定要照顾好众人。三万块钱已然绰绰有余,足够支持我们这一次的行动了。

    我们坐在包厢里,露西小姐显得非常兴奋,她一路上问东问西,还提议教我和方诗雅学英语,说将来有朝一日,我们可以去美国旅游。

    方诗雅裹着那一件血狼皮做成的大氅,脸色看上去还不错,她一直懊悔自己没有上过大学,所以对于露西小姐的提议非常感兴趣。

    露西小姐教得很细致耐心,方诗雅学得非常专注认真,倒把我给晾在了一旁。

    我笑着看着她俩,心里却直打鼓。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在没有老烟枪和五爷协助的情况下,单独带队行动,因而心中非常忐忑,多少有些隐忧。

    火车上鱼龙混杂,我们三人尽量低调行事,互相以同学相称。乘务员检票问起时,我们就说学校里正组织一项活动,需要我们到一所大学里去做交流。

    当时的大学生非常吃香,加上还有露西这样一个外国友人,因而乘务员对我们格外关照,给我们提供了不少方便和帮助。

    几日以后,火车终于驶进了鹰潭市。我们三人向那个乘务员道别之后,转而直奔龙虎山天师府而去。

    龙虎山位于鹰潭市西南二十公里处,所以我们又费了一番周折。等到了山下,天色已晚,只得暂且投奔一家小旅馆借宿。

    吃过晚饭以后,我自去找旅馆老板打听进山线路。那老板是个典型的江西人,一口一个的“老表”叫着我,显得格外亲切。

    江西人在全国都非常有名,俗话说江西有老表,走路挺起腰,就是说江西人非比寻常,很有过人之处。

    在中国近代革命进程中,江西人可是立了大功的,南昌起义妇孺皆知,瑞金革命圣地更是令人向往。老烟枪就曾不止一次地跟我说过,有机会他一定要到江西常住,让自己沉浸在革命的荣光里。

    就算在古代,江西也曾出了不少名人,在这一片热土上,江西老表们一代又一代地书写着属于他们的辉煌,在历史画卷上点缀上一颗颗璀璨的明珠。

    旅馆老板非常健谈,滔滔不绝地给我讲了许多历史人物和革命事迹,如数家珍一般,脸上显出陶醉的神情。

    一来因为我很喜欢这样的故事,二来我下意识学习老烟枪,到一个地方尽可能与人民群众打成一片,所以任由老板讲下去,还时不时附和几声,或者赞叹几句。

    但老板讲得最多的还是关于龙虎山天师府的故事,毕竟天师府近在眼前,而且极富传奇色彩。老板作为当地人,依靠龙虎山吃饭,自然而然地要向我们宣传一番。

    我趁机说道:“老板,我们就是来龙虎山旅游的。但第一次来,不太熟悉路线,有劳你给点建议,省得我们玩得不尽兴。”

    老板哈哈一笑,说道:“老表,你这可算是问对人了,我家世世代代生活在龙虎山脚下。可以这么说,我们祖先生活在这里的时候,天师府张家还没来到这里呢!”

    他说的张家,便是指居住在天师府中的张道陵后人。

    东汉中叶,正一道创始人张道陵曾在此地炼丹,传说丹成而龙虎现,山因此而得名。龙虎山便成了中国道教发祥地,被称为道教祖庭,而张道陵本人,就是后来威名远播的张天师。

    据道教典籍记载,张道陵第四代孙张盛在三国或西晋时已赴龙虎山定居,此后张天师后裔世居龙虎山,至今承袭六十多代,历经一千九百多年。

    张氏一族源远流长,而且受到历代王朝的重视,香火非常鼎盛,与山东孔子一门并称“南张北孔”。由此可见,龙虎山天师府在历史上的地位多么显赫!

    老板告诉我,来龙虎山旅游,有两个地方绝不能错过,一个自然是天师府,另一个就是龙虎山最高峰天门山。如果还想进一步领略此地巧夺天工的风光,可以选择乘坐竹筏顺泸溪而下,沿岸风景极为秀丽,能够大饱眼福。

    我被老板说得心动不已,巴不得连夜就上山去,但想到我们此行的目的,我还是沉住气问道:“老板,这天师府里应该还有很多道士吧?”

    “道士是有的,而且非常多。老表你对道教感兴趣吗?”老板笑着说,“等你游完龙虎山,要是舍不得走,我介绍你去天师府当道士怎么样?”

    我哈哈一笑,继续往下打听:“在龙虎山修行的道士,都住在天师府里吗?”

    老板盯了我一眼,神秘兮兮地说:“哎呀,道士嘛,都是想要成仙的人,走的就不是寻常道路。有一些道士会选择进山闭关修炼,但不会太离群索居,有固定场所。现在正是冬天,一些道士为了磨炼自己,往往会在天寒地冻中闭关,说什么为了磨炼自己。在我们这些俗人看来,不过就是自讨苦吃罢了!对了,在天门山有一处僻静峡谷,你们可千万别进去。”

    我心头一紧,忙问为什么。老板讳莫如深地摇摇头,说道:“大家都是这样传言的,我也没去过,反正别进去就是了。”

    又跟老板闲扯了一会儿,我就去找方诗雅和露西,告诉她俩所有打听到的消息。

    我们三人分析一阵,一致觉得明天先到天师府去打听泉林真人的下落,要是运气好的话,可能明天就会有收获了。

    我知道这只是我们的一腔良好希望,至于结果如何,还得到了天师府才会揭晓。

第二章 天师府

    次日清晨,我们三人早早起床,一切准备就绪以后,便徒步前往天师府。我告诉老板只用为我们准备晚餐即可,他点着头将我们送出门外。

    由于到了冬季,游客不多,路上行人稀少。山中气温要低得多,空气十分清冽,我们裹紧衣服,一路上边走边欣赏清晨美景。

    龙虎山还隐藏在云雾之中,泸溪两岸峭壁陡立,水雾蒸腾中隐隐听见几声钟罄之音,让我们不觉心定神闲,有一种超然物外之感。

    露西小姐很是兴奋,她随身带着照相机,一路走一路拍,激动得跟个孩子似的。方诗雅沉静如水,只是见到绝美风景之后,才会轻叹一声。

    天师府坐落在龙虎山脚下,我们循着钟声找去,倒也不费吹灰之力,约莫半个时辰以后就到了。

    眼前的天师府自有一派**景象,露西小姐一见到天师府,便大叫着要与我们合影,说以后好留作纪念。

    龙虎山地区在道教兴盛时,先后建有十大道宫,八十一座道观,五十座道院,十个道庵,是名副其实的“道都”,是道士的世界王国,其繁荣景象可见一斑。

    然自汉至今,桑海靡常,多数宫观早已废圮,保存者唯有天师府。

    而我们眼前的天师府,乃是建国以后重新翻修的,所以许多建筑看上去非常崭新。饶是如此,我们尚未进入府中,就油然生出一股崇敬之心,不敢大声喧哗,生怕亵渎了神灵。

    我们在府中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那些道士对我们不闻不问。想必府中香火鼎盛游客不绝,所以见到外人,他们也不以为意。

    露西小姐看得眼花缭乱,兴致勃勃,每个地方都要流连很长时间。她还拉着方诗雅没完没了地照相,看样子是将此行任务完全抛诸脑后了。

    我心想这样像个没头苍蝇似的走下去,何时是个头?总不能寄希望于无意中撞见泉林真人吧?更何况我们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真人,我有件事情要向你打听一下。不知你有没有时间?”我凑到一个正在莲池旁打坐的道士身前,谦恭地问道。

    那道士自顾自打坐静修,良久才微微睁眼看着我,问道:“什么事情?”

    “我来这里寻找一位高人,他仙号泉林真人……”

    “不知道!”没等我说完,那道士便闭起了眼睛,不再搭理我了。

    我吃了一个闭门羹,心中有气又发作不得,只好转向别处接连去问了好几个道士。

    不料那些道士不管一开始多么和善可亲,一听见我说出泉林真人四个字,便都缄口不言,甚至远远走开,就像我们身上有瘟疫似的。

    我感到为难至极,有些怀疑泉林真人并不在龙虎山,或许我们来错地方了。

    正在踌躇之时,忽而有一个身形高大的老道士向我们走了过来,他目光如炬地打量着我们,半晌才开口道:“这里是方外之人清修之地,你们要是想参观,尽可随意,午间还提供斋饭。但请勿随意打扰,更不许纠缠修道之人!”

    我见他眉目中自有一股威严之相,心想此人说不定在府中地位挺高,便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说道:“真人,并非我们想要亵渎宝地,只是打听一个故人罢了。”

    “故人?我们这里没有什么故人,只有一群不理世俗的方外之人!”老道士淡然说道。

    我知道要是单凭言语,恐怕无法从他们嘴里打听出任何消息来,心头一动,便将鱼形玉佩取了出来,诚恳地说:“真人请过目,这是武当山长乐观观主飞升之前,留给我的玉佩。诗雅,把你的玉佩也拿出来!”

    老道士脸上露出惊奇的神色,但转瞬即逝了。我趁着他仔细观看玉佩的时机,简明扼要地说了两块玉佩的来历,着重强调方诗雅与泉林真人的关系。

    “真人,我们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敢前来搅扰。只是如今事情紧迫,才想着见一见泉林真人,不知你可否知道他的下落?”方诗雅从旁询问道。

    那老道士却不搭话,显然正在考虑思量。过了好大一会儿,他对我们说道:“这件事情必须请教张仙人,你们在这里等候,我得了答复以后再来寻你们。”

    说完,他便拿着两块玉佩匆匆走了,留下我们大眼瞪小眼地干站着。

    但我还是感到有戏了,老道士嘴里的张仙人,多半就是这天师府掌教,也就是张道陵后人了。

    以泉林真人的地位,恐怕只有张仙人够格知道他的行踪。但愿这个天师府的掌教,能悲悯天人,遂了我们的心愿,告知我们泉林真人的下落。

    那老道士去了半天才转回来,将玉佩交到我手中,不动声色地说:“家师让我转告三位,莫要枉费心机了,泉林真人乃是世外高人,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

    我听了这一句话,不但不感到丧气,反而觉得欣喜若狂。老道士话中之意,分明透露出一个信息,泉林真人不但还活着,而且此时就隐居在龙虎山!

    这简直就是苍天有眼,天降喜讯啊!

    我本来都不敢确定泉林真人是死是活,是否就在龙虎山,如今听到老道士的话,差点涌出眼泪来。

    我扶住方诗雅笑道:“诗雅,听见没有?泉林真人还活着,有救了,有救了!”

    方诗雅也非常激动,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说道:“真人,实不相瞒,我身患怪病,因为泉林真人才活到现在。如今只想见一见他老人家,别的不敢奢望,能当面道谢也算了却一桩心愿了!”

    “痴念!”老道士就像当头棒喝一般说道,“事随境迁,心随境变,这是自然之理,你记得泉林真人,泉林真人早就忘了你。所以别想着道谢报恩,都过去了。请回吧!”

    他甩下这么一番话,便飘飘然转身走了。我们就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正不知所措时,走过来几个年轻道士,催促我们赶快离开。

    我往前冲了几步,想要追上去拦住老道士,就算跪地央求也行。倘若错过这个机会,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至少看这几个年轻道士的架势,我们再想走进天师府都不可能了!

    那几个年轻道士哪里容得我这般放肆,拥过来死拖硬拽,推着我们往门口走去。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之时,那个老道士忽而又走了回来,他止住年轻道士们,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但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第三章 悬棺

    老道士吟诵完一句诗以后,就让年轻道士将我们赶出了天师府。身后的府门阖然紧闭,我们三人站在冷风中,简直狼狈到了极点。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天师府绝然进不去了,道士们也不可能再搭理我们。我们悻悻然转过身,只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露西小姐一边抱怨肚子饿,一边说道士们不讲理,怎么能这样对待远道之客呢?她还说基督徒就不会这样,起码不敢将人无端赶出教堂,上帝可不许他们排斥他人。

    我听她越说越生气,而且把这件事情上升到了宗教的高度,急忙打断她说:“露西,这可跟上帝没有关系,道教作为我国的本土宗教,其实做出了不少贡献。就拿天师府创始人张道陵来说,他斩妖除魔,济世救民,在历史上有很高的地位。今天是我们过于唐突了,怪不得道士们!”

    方诗雅一直若有所思,此刻插嘴道:“白帆,你不觉得老道士最后念的诗很莫名其妙吗?难道其中大有深意?”

    老道士方才所念的两句诗,出自唐诗《寻隐者不遇》,作者乃是贾岛。经方诗雅一提醒,我脑袋里忽而闪过一道灵光,顿时感到又惊又喜。

    《寻隐者不遇》说的是诗人寻访隐者而不得,不就是跟我们现在一样的境遇?关键在于最后两句,“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老道士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泉林真人就在龙虎山啊!

    只是老道士也不知泉林真人具体在山中何处,但只要在龙虎山中,我们就还有希望。至于能不能寻到泉林真人,就看我们的缘分了。

    一念至此,我不由得转过身去长揖而下,对着天师府感激地说道:“多谢真人指点!”

    我心想管它山有多高云有多深,非得找到泉林真人不可,大不了多花费些时日,将整座山都翻遍就是了。

    打定主意之后,我带着方诗雅和露西急急赶回旅馆,也顾不上吃饭,就找来老板,托他去鹰潭市帮我们购置进山装备。

    老板拿着我列出来的清单,又是疑惑又是担忧地说:“老表啊,我看你准备这些东西,这是打算在山里露营吧?我劝你一句,大冬天进山,那可万万使不得,更何况还要露宿在深山老林里!你要是觉得玩得不尽兴,来年夏天再来,我给你优惠打折,行不行?”

    我很感激老板的好意,但又没法据实以告,只得态度强硬,装作不听劝的样子,让他只管去购买装备,还将酬劳费提高到了五百块钱。

    这五百块钱对于老板来说,相当于我们半个月的住宿费了,他不再坚持,叹息着出门去了。

    我则紧锣密鼓地制定着进山计划,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单独带队行动,所以格外重视,任何细节都考虑到了,还与方诗雅反复商量了好几遍。

    经过慎重考虑,我决定将目标锁定在天门山上,因为天门山乃是龙虎山最高峰,传说也是最有灵气之地。泉林真人要隐居,多半会选择在天门山中。

    露西小姐只知道进山冒险很浪漫,对于计划则不大关心,她不时跑到旅馆门口,翘首以盼地等着老板回来。

    第二天中午,老板总算回来了,他办事非常用心,我所要求的东西一件不少,帐篷、手电、药品、雨衣等等一应俱全,他还特意给我们买了三根登山杖。

    我将钱付给老板,他犹豫半晌,忽而低声对我说:“老表,我看你做人非常实在,是一个值得交往的朋友!你等一等,我有一件东西要送给你,进山肯定有用。”

    老板走进后堂去了,不一会儿走出来,手中多了一杆****,还拿着一包沉甸甸的铅弹。他将猎枪郑重其事地递给我,教我怎样装弹怎样发射。

    我跟着老烟枪这么长时间,对于枪支很有心得,所以很快就对猎枪的使用方法烂熟于心。

    临别之时,我对老板说道:“老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等我回来,给你带几样野味吧。不过,还有一件事情,你务必放在心上,倘若我们十天以后还未回来,麻烦你赶快报警!”

    老板一直将我们送到泸溪河畔,帮我们定了一只竹筏,这才转身会旅馆去了。

    泸溪贯穿龙虎山区,最后流进信江,再注入鄱阳湖中。如旅馆老板所言,泸溪两岸风景极为秀丽,坐在竹筏上一路看过去,大有“船在水中行,人在画中游”之感。

    在泸溪上撑竹筏载客,是一桩很古老的行当了。竹筏主人沉默寡言,他约有三四十岁,是个壮年汉子,技艺非常娴熟。在他的操纵下,竹筏如履平地,让人非常放心。

    溪水平静幽深,只是时值寒冬,水气很是凌冽,风也非常刺骨。

    我蜷缩在一把竹椅上,不断打探着四周山水,心里继续盘算行动策略,将许多疏忽的地方,还有可能出现的意外状况都考虑了一遍。

    在溪上漂流一阵之后,我忐忑紧张的心情渐渐松弛下来。龙虎山乃是典型的丹霞地貌,就跟桂林山水差不多,山峰被水流分割成独立一座,互不相连。

    这样一来,每一座山峰都不甚宽广,便于我们寻人。最关键的是,我从竹筏主人嘴里打听到,我们要去的天门山是龙虎山区最高的山峰,但海拔也只有一千三百多米。

    这可比去覆船山探险容易得多了,覆船山虽然海拔也不算高,但它延绵几十公里,要比天门山广袤得多。我们既然有了覆船山之行的经验,自然不太将天门山放在眼里。

    竹筏随着溪水曲折而行,正行着,忽听得前面一声巨响,似乎有岩石从山顶坠入了水中。

    我们三人有些担忧,但竹筏主人神色如常,手中的长篙有规律地撑动着,倒让我们安定下来。继续往前走,却见水中飘过来一大块木板。

    恰好此处正是一个弯道,那木板措不及防地出现在水面上,将河道占去了大半。

    我们的竹筏只能远远地离开峭壁,竹筏主人又用长篙去拨动木板,这才有惊无险地驶过弯道。

    我心里暗自为竹筏主人高超的技术赞叹几句,便与他攀谈起来:“大哥,敢问尊姓大名啊?我看你掌控竹筏的能力非常了得,是不是做这一行有些时日了?”

    那中年汉子腼腆一笑,一看就是个老实木讷之人,他告诉我们自己姓张,在泸溪上谋生已经有十多年了。

    “张大哥,我看刚才的木板非常平整,就像一块门板,怎么会从山顶上坠落下来呢?难道山顶上有房屋?”方诗雅就是比我们心细。

    “那是封门板!”张大哥埋头撑着竹篙,有意无意地抬头望向山顶,说道,“山顶上没有人住,不会有房屋的。那些木板近几年很常见,有许多跟我一样在溪上载客的同行,不止一次见过这种情况了。”

    我听他话中有矛盾的地方,便指出来:“张大哥,你说山上没有房屋,可为何又将那木板称作封门板呢?”

    “山上住着神仙,那些木板是用来封堵神仙洞府的!”张大哥笑着说,看来这是当地的一个传说了。

    “神仙?”露西小姐来了兴趣,扬着脖子往两岸的峭壁上看去,忽而叫道,“咦,这些岩壁上好像有洞穴!”说着,便咔擦咔擦一通猛拍。

    我抬眼看去,果然见岩壁上有许多大小不等的岩洞。那些岩洞距离水面非常远,最近的只是也有二十多米,由于距离和角度的原因,无法看清楚里面有什么东西。

    张大哥提醒我们道:“你们可别乱动,小心竹筏翻了!那些岩洞没什么稀奇的,自古就有了,听老人们讲,那就是仙人洞府。”

    我心中琢磨片刻,自然而然就将这些岩洞与天师府联系在一处,心想多半是道士们为了静修,而开凿出这些洞穴来。

    可再细细观看,我却觉得不太对劲,那些洞穴都出现在岩壁中央,与水面和山顶都有很远的距离。况且岩壁非常陡峭,看不出任何能够达到洞穴的可行途径。

    就算道士们有通天的本领,要在上面凿出这么多洞穴来,除非真的成仙会飞了!

    我怀疑这些洞穴是天然形成的,毕竟丹霞地貌本身就是容易被风霜雨露侵蚀,所以应该是一种自然景象。

    不想露西却举着一张相片大呼小叫,她的相机很高端,照相之后就能取出相片来,她脸上一片惊诧之色,嘴里嚷着:“棺材,这是棺材啊!”

    我拿过那一张相片一看,只见上面一个洞穴中,确实有一口棺材。那棺材半边隐在洞穴之中,半边却露在外面,恰好被露西的相机给捕捉到了。

    我惊奇无比,看几眼相片,又看几眼岩壁上的洞穴,心里想起古时一些少数民族的丧葬习俗,自言自语地问道:“莫非这是悬棺?”

    方诗雅接过相片一看,沉思着说:“这种下葬形式,确实很像悬棺入葬。只是不知道其它洞穴里,会不会也是这样?”

    悬棺入葬指的是人死之后,将棺椁悬放在岩洞中的一种丧葬习俗。它与汉民族的土葬,藏族人民的天葬,还有别的民族的水葬,本质上没什么区别,只是一种根据不同的信仰产生出来的习俗。

    但能够在泸溪两岸发现悬棺,还是大大地出乎了我们意料。张大哥听我们这么一说,直摇头道:“少说两句吧,吓人得很。我还是相信洞穴里住着仙人,我们这些在溪上谋生的人,还指望仙人保佑呢!”

    张大哥这么一说,我们就不再议论下去,毕竟在水中有诸多忌讳,不宜胡乱开口。

    怀着满心疑虑和惊奇,我们总算在傍晚时分来到了天门山脚下。张大哥将竹筏靠在岸边,叮嘱我们几句之后,收了钱就返折回去了。

    我看向露西和方诗雅,说道:“天色不早了,在完全黑下来之前,得找一个安全平坦的地方过夜。”

    我们三人行行走走,终于在一处还算不错的地方安营扎寨。这一夜,在寒风呼啸中,我总时不时听见泸溪水面传来扑通扑通的落水声。

第四章 罪过啊,罪过

    天色破晓,我就一骨碌爬了起来,钻出帐篷一看,不觉愣住了。

    原来昨夜下了一场大雪,整个山中白雪皑皑,就连帐篷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花。我心里多少有些懊恼,好在没有危险发生,但自己也算是失职了。

    看来我警惕性还不够高,这一场无声无息的大雪提醒我,今后夜间得加强戒备,最少得轮流值夜了。否则要是来了野兽,我们岂不是要遭殃了?

    露西小姐和方诗雅分别从帐篷中爬出来,被山中冷风吹醒,她俩又迷茫又惊喜地看着眼前美丽的雪景,心里却没有我想得那么多。

    她俩毕竟是女孩子,心思不太深沉。尤其是露西小姐,从未见过山中雪景,因而情绪非常高涨,举着相机四处去拍照。

    我收着帐篷,方诗雅自去生火煮水。待就着用积雪煮开的热水吃完早餐以后,我们三人拄着登山杖,小心翼翼地往山上攀登。

    越往上走,积雪越深,脚下的枯枝败叶也就越多。山里杳无人迹,我们三人穿云破雾,就跟腾云驾雾似的,颇有些飘然之感。

    我将猎枪拿在左手中,因为一时半刻用不到,就只装了三颗铅弹。右手里握着暗影,遇到拦路的树枝藤蔓,随手挥出匕首,轻而易举就能开辟出道路来。

    露西一开始还极为激动,仿佛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漫山遍野都留下了她的欢声笑语。可渐渐地,她只剩下大口喘气的力气了,还不时恳求我们歇一歇脚。

    方诗雅裹在红皮大氅里,脸色比我们都红润,哪里像大病初愈的样子?她甚至还有余力去照顾露西小姐,自始至终没有落下半步。

    我特意去看了看刑天,这家伙神奇得很,竟然没有冬眠,它蜷缩在方诗雅手臂上,不时昂头看看前方。只要刑天有精神,我心里就安定了许多,关键时刻,它可是好帮手呢!

    “刑天,你还记得泉林真人?”我笑着对它说。

    这家伙颇有灵性,一听见泉林真人四个字,蛇信子吐得飞快,还不停地扭动着身体。

    它这副模样,惹得我和方诗雅哈哈大笑,更加觉得多半会不虚此行。

    我看了方诗雅一眼,温柔地问道:“诗雅,你还能坚持吗?”

    方诗雅目光迎着我,自从在十祖坡那天我委婉告白以来,她看我的眼神不像以前那样羞涩了,脸上的笑容也比以往多了起来。

    “还能坚持,就是不知道露西能不能继续走了?”方诗雅回头招呼露西一声,让她别光顾着拍照,快些跟上来。

    露西小姐拄着登山杖,喘着气说:“白先生,诗雅姐姐,我实在走不动了,再休息一会儿吧,好不好嘛?”

    我看着露西可怜楚楚的神情,再加上自己身上也有了汗水,心想不急在一时,便就答应休息片刻,同时就此吃些干粮。

    旅馆老板考虑得非常周到,还给我们准备好多牛肉罐头。方诗雅用牛肉罐头烧了一壶汤,味道还真鲜美,我和露西吃得津津有味。

    与瓜州之行比起来,我们这一次行动,完全就像在度假。我身边有两个绝色美女,眼前又是赏心悦目的山中雪景,坐在暖洋洋的火堆旁,当真有种神仙日子的感觉。

    对于吃喝,我不大担心,就算干粮吃完了,还可以打猎。反正有方诗雅在,捉几只野味不过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我只是担心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山中行走,不知何时才能遇见泉林真人。略微沉思,我决定还是尽可能多留意寻找人工建筑,或者山洞,毕竟泉林真人也得有个遮风避雨的场所。

    露西听我说了,点头道:“知道了,白先生,我一定睁大眼睛!”她忽然灵机一动,跳起来双手拢在嘴巴上,冲四面八方喊道,“泉林真人,你在哪里,我们来啦!”

    她喊叫声中夹杂着浓浓的异国口音,倒把我和方诗雅给逗笑了。露西的喊叫声在山林中回荡,惊起了许多飞鸟,它们扑棱棱窜上空中去了。

    养足力气以后,我们继续往上攀爬,大概日暮时分,终于来到了半山腰上。

    一路走来,全是密林岩,压根就看不见任何有人隐居的迹象。我不免有些心浮气躁,看来又白费了一天的力气,难不成泉林真人住在山巅?

    “哎呀,好美的景象啊!”露西小姐兴奋不已,对着我拍起照来。

    我回头一看,只见身后挂着一条飞瀑。那瀑布并不算太大,流水量很小,只是天寒地冻,已然被冰住了,就像一溜洁白的玉石垂挂下来。

    恰好天边的晚霞照在寒冰之上,那瀑布七彩斑斓,晶莹璀璨,实在美妙至极!

    方诗雅和露西小姐看得如痴如醉,我却有些疑惑,龙虎山处于长江以南地区,就算山上再寒冷,怎么会出现瀑布被冻住的景象呢?

    不过转念一想,龙虎山向来神奇无比,被视作仙山,这种场景恐怕也不足为奇。

    我随即放宽了心,见瀑布下方水潭旁边非常开阔,就决定今夜在此扎营。

    露西和方诗雅深深地冰瀑吸引住,巴不得多看一会儿,故而听我如此一说,自然无比开心。

    一番忙碌之后,我们撑起了帐篷,燃起了篝火,静静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在篝火映衬之下,那冰瀑更加灵动起来,宛如一条绯红色的长龙舞动在山涧之中,给这个静谧的黄昏增添了几分浪漫色彩。

    我多喝了几口牛肉汤,不免有些内急,歉然地告诉她们一声,便急急往偏僻之处走去。

    这一泡尿憋了好长时间了,此时我直感到通体一阵舒畅。完事之后,我正想走回去,却见地上露出白森森的一个东西,仔细一瞧,却原来是一个骷髅头!

    我打了一个寒颤,那骷髅头大概被埋在落叶之下,我方才只顾自己痛快,一时没有留意,溅了不少尿液在它眼窝里。

    骷髅头眼眶呲咧,空洞洞大睁着,仿佛在抱怨我一般。

    “罪过啊,罪过!”我慌忙双手合十,一边躬身往后退,一边念念有词。

    我退出几米开外,转身就要逃离时,耳畔忽然炸雷一般响起一个声音:“罪过啊,罪过!”

    我一屁股就栽倒在地,扭着头往四下里看去,林子中黑黑沉沉寂然无声,却不见任何人影,莫非出现幻听了?

    “谁?”我轻声问道,本能地举起了手中的猎枪。

    没人回答,只有长风喟叹,还有积雪从树梢坠落的声响。

    半晌之后,我一骨碌爬将起来,甩开步子就往营地狂奔而去。等我坐到篝火旁,喝下去一大口热水之后,这才缓过神来。

    方诗雅极为聪慧,看出了我的异样,就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张了张嘴巴,心想还是别说为好,省得吓到她俩,便改口说道:“我被一只突然蹿出来的野兔吓了一跳,没事的。不过,你们要是起夜去方便的话,尽量别走远了!”

    方诗雅脸上一红,不再追问下去。露西小姐倒是神情淡然,大咧咧地说:“我要是想起夜,会让你陪我去的。啊哈,白先生,你看这张照片,多帅哪!”

    我接过她手中的相片,发现是方才拍摄的。相片上的我站在冰瀑之前,头顶上氤氲着七彩霞光,肩上扛着猎枪,头发正好被风拂过,看上去确实非常英姿飒爽。

    “哈哈,确实很帅嘛,格老子哟!露西小姐,你拍照的技术很不错嘛!”我学着五爷的口吻开玩笑道。

    方诗雅鄙夷地瞪了我一眼,随时将相片抢了过去,说道:“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五爷跳大神,你越来越不正经了!咦,这是什么东西?”

    她声音忽而一变,异常的尖锐,还带着一丝颤抖。

    “怎么了?”我紧张地问着,凑过去顺着方诗雅的手指看向照片,却见冰瀑上似乎隐隐有一双眼睛!

    我一开始以为自己眼花,细细看了半天,只觉得越看越诡异,那冰瀑之上确实露出一双眼睛来。

    “露西小姐,会不会是因为光线作用,或者拍摄角度造成的?”我最终只能交由露西来判断了,毕竟她懂得不少摄影知识。

    露西沉默着将相片颠过来倒过去看了很长时间,不确定地说道:“白先生,我也无法说清楚,当时只顾着抓拍你了,压根就没有留心冰瀑。”

    我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冰瀑,夜色深沉,冰瀑虽然反射着火光,但显得非常朦胧,根本就看不清楚全貌,更别说细微之处了。

    我们三人默契地不再关注相片,也不再回头去看冰瀑,就权当它不存在了。要想探个究竟,还得等天亮以后再说,或许不过就是虚惊一场罢了。

    我让她俩先去睡觉,自己守在篝火旁,目光只管盯住火堆,尽可能不去看别处。

    就在我呵欠连连之时,耳旁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罪过啊,罪过!”

    我头皮上一麻,瞬间就了无睡意,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喝问道:“究竟是谁?”

    一连问了几遍,仍旧没有人回答,倒把方诗雅惊醒了。方诗雅爬出帐篷,睡眼惺忪地说:“你大概困了,换我来守夜吧!”

    我怎么可能还睡得着,方才的声音那样真切,明显有人潜伏在我们周围,我哪里放心让方诗雅一人守夜?

    最后,方诗雅陪着我坐在火堆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偏偏那“罪过”之声又响了起来。

    我浑身汗水地一跃而起,心里头突突直跳,却听见方诗雅困惑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她一脸疑惑,像看个傻子似的看着我,“你别一惊一乍的,好不好?”

    “难道你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吗?”我觉得不对劲。

    方诗雅更加迷茫了,急促地问:“什么声音?我怎么没有听到?”

    我顿时心寒如冰,那声音如此响亮,哪怕聋子也能听见,怎么方诗雅却说听不见呢?

    “罪过啊,罪过!”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紧接着,就像念咒一般在我耳旁萦绕不散。

第五章 休再纠缠

    那一声声凭空而起的“罪过”犹如寺庙中的木鱼声,在我耳边片刻不歇地响着,就像飞虫钻进了耳朵里,一个劲在里面闪动翅膀。

    我虽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感到烦不胜烦,双手不停地在耳朵边挥动,仿佛这样就能把这喧嚣声赶走似的。

    无奈我用尽一切办法,就连在耳朵里堵上纸团,仍旧无济于事。到了后来,我耳朵里嗡嗡响成一片,片刻也不得安宁,简直不胜其扰了!

    我走到哪里,“罪过”声就跟到哪里,就像有成千上万只苍蝇围着我一样,使我坐卧不宁。

    方诗雅抓住我的手臂,不让我再去掏耳朵,因为我耳朵里已经破了皮流出了血水。她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急切地说:“白帆,你到底怎么了?”

    事到如今,我只能头昏脑涨地将事情经过说了,叹息道:“会不会得罪了骷髅头,如今它的鬼魂前来报复了?”

    “还真有这个可能!”我原以为方诗雅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没想到她极为认真地说道,“哎呀,我好像在一本古书里看过相类似的事情。”

    方诗雅回忆半晌,告诉我那本书是《马氏日抄》,乃是明朝人马愈所著。在《马氏日抄》里记载了一则故事,情形与我的境遇非常相似。

    有一个御用太监名叫来定,他有一日出宫办事,正午在一株大柳树下用餐。正吃得欢快之时,忽而发现柳树下露出一个骷髅来,来定一时起了戏谑之心,就用一片熟牛肉蘸满蒜泥,而后送到骷髅嘴里。

    这也就罢了,来定偏偏开起玩笑,问那骷髅道:“辣否?”不料那骷髅应声答道:“辣!”

    此后骷髅就呼辣不止,一直纠缠着来定不放。来定吓得屁滚尿流地赶回京城,呼辣之声仍旧响个不停,没几日就一命呜呼了。

    方诗雅讲的这个故事,让我不禁毛骨悚然,心想当真闯了祸祟了,便急忙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这样吧,我们去找到骷髅,将它带到潭水中洗涮干净,而后再寻个干净地方埋了,或许就没事啦!”方诗雅用安慰的语气说道。

    我一想这个办法十分可行,既然得罪了骷髅,那就爽爽快快去道歉,尽量弥补自己的过错,大概就能息事宁人了。

    如此想着,我不敢再耽搁下去,顾不上头晕脑胀,带着方诗雅回到骷髅旁边。

    “对不住了,方才无心冒犯,实在过意不去。我这就带您老人家去清洗污秽,稍稍弥补我的过失吧!”我一连作揖鞠躬,然后才将骷髅头从落叶中扒拉出来。

    骷髅头上还有一股淡淡的尿骚味,我一闻见此味,心想自己确实唐突了,难怪人家纠缠不放呢!要是活人受到这样的侮辱,都可能会大打出手,更何况死了很久的人呢?

    我毕恭毕敬地捧着骷髅头往水潭边走,恰好露西醒了从帐篷里走出来,她见到我捧着一个骷髅头,不禁大惊失色,差一点没摔倒了。

    我来不及向她解释,只得由方诗雅前去好言安慰。等我将骷髅头上的所有污秽之物都清晰干净,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说来也奇怪,那“罪过”之声猝然消停了,我立即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从苦海里解脱了一般。

    不过事情还没做完,我按照方诗雅所说的办法,用暗影在地上刨出一个坑来,将骷髅头端端正正放在里面,又用沙土掩埋了,在土堆上垒上几块鹅卵石。

    我掏出三根香烟点着,插在小小的坟包前面,而后跪下去说:“事情突然,我没有准备香烛纸钱,只能用三根香烟略表心意,您老人家就将几日,等我下了山,一定到天师府中去祭奠您!”

    做完这些事情以后,我心想自己也算仁至义尽了,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去睡个安稳觉啦。

    我安排方诗雅和露西两个人一同守夜,吩咐她们黎明时叫醒我,这才放心地钻进帐篷,呼呼大睡起来。

    “罪过啊,罪过!”

    不料我正睡得酣畅之时,睡梦中又听见了那一阵声音,不由得醒了过来。

    大概是我先前被折磨得不轻,梦中又想起了这件事情,我迷迷糊糊地想着,正要重新睡下,却又无比清晰地听见了“罪过”之声!

    我一骨碌爬起来,再次竖起耳朵一听,果然听见那声音嗡嗡响着,而且比先前还有嘈杂纷乱!

    还有完没完了?我咬牙切齿地冲出帐篷,心里焦躁不已,同时隐隐升起一股怒火。

    方诗雅和露西正在火堆旁小声说着我,见到我以后,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把事情一说,她俩都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地看着我。

    尤其是方诗雅,眉头都拧成了疙瘩,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我们该做的都做了,怎么还会这个样子?白帆,你再好好想一想,有没有什么细节被遗漏了?”

    我知道方诗雅的意思,她这是在委婉地提醒我,让我回忆一下自己还有没有做过对不起骷髅的事情。

    我捂住耳朵,绞尽脑汁地将遇见骷髅的过程回忆了一个遍,但不管我如何回想,记忆里确实找不出别的事情来了!

    “会不会骷髅不愿意埋在水潭边,而是想继续待在老地方?”方诗雅大胆推测道。

    我气不打一处来,冲着小坟包吼道:“够啦,我都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示过歉意了,你还想怎么样?何必这样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呢?”

    我的吼声吓得方诗雅哆嗦了一下,她柔声劝我道:“骂也没用,还是把它刨出来,送回原处吧!”

    露西也在旁边搭腔相劝,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兴许被这“罪过”声折磨得失去了耐心,心中那股怒火冲天而起,在胸膛里熊熊燃烧起来。

    我此时对那骷髅忍无可忍,只想狠狠地教训它一顿。心念一动,我鬼使神差地从怀里取出黑玉古扇,将它祭到了空中。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休再纠缠!”我冷哼不止,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

    黑玉古扇盘旋着飞到小坟包上方,在我催动之下,发出一道明亮无比的红光,骤然击在坟包上面。

    一时间尘土飞扬,待尘埃落尽,我看见一片红光之中,那坟包被夷为平地,泥土和鹅卵石洒落在四处。坟包被轰出一个坑来,那骷髅头被击打成碎块,已然不成形了!

    我心中出了一口恶气,激动的心绪平复下来,这才发现那“罪过”之声杳无踪迹了。

    小鬼怕恶人,不动用霹雳手段,还真把我当软柿子捏了!

    我大感痛快,转回身去,却见方诗雅惊恐不定地看着我,而露西小姐则缩成一团,躲在方诗雅身后。

    “怎么了?”我疑惑地问道。

    方诗雅盯着我看了好半天,才语气复杂地说道:“白帆,你刚才太吓人了,我还以为你走火入魔了!”

    “是啊,白先生,你眼睛都红了,那样子就像要杀人,不,就像要吃人一样!”露西补充道。

    我心头一紧,暗自想到,我刚才就有那么可怕?

    随着心中怒火的冷却,我渐渐恢复了理智,不由得背脊发凉,我确实做得太过火了。要是在以前,我一定会将骷髅头放回原处,而不是这样暴怒无常以牙还牙。

    虽说这只是一个骷髅头,击碎了也不算罪大恶极,但我从方诗雅眼神里看出了担忧和惊惧,她一定认为我变了一个人吧?

    这样一想,我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本来不是一个易怒之人,也不是一个暴戾之徒,为何会做出这种任性妄为的事情来呢?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自从无面怪引导我击杀黑暗魔君之后,我的心性就起了一些变化,而且修习《玉函通秘》也受到了很大的阻碍。难道这一切都是无面怪的阴谋?

    我颓然地坐在地上,看着破碎不堪的骷髅头,心中愧疚不已。倘若骷髅头睚眦必报,那我算什么?是不是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方诗雅重又将骷髅头掩埋了,走过来对我说道:“爷爷死前还在为你感到担忧,从今晚的事情来看,你得多加留意了。白帆,你知道你什么地方最吸引人吗?就是你的善良和理智啊!”

    我无言以对,冲方诗雅点点头,催她和露西回去睡觉,自己则坐在火堆旁感慨万千。

    天亮之后,我一刻也不想继续留在此地,一叠声叫醒了方诗雅和露西,让她们赶快离开。

    她二人都是聪敏之人,自然知道我心中想些什么,所以倒也不抱怨,也不再提及昨夜之事。

    等我们爬上去很长一段距离之后,水潭边的景象已经被树林遮挡住了,我终于如释重负。

    露西小姐也开始活跃起来,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就像一只欢快的鸟儿。

    方诗雅安静如猫,脸上神色安然,我看着她,心里就充满了力量。

    今天已经是第三日了,我预计很快就能爬到山顶,心里又是充满了期待,又是无比忐忑紧张。

    要是在山顶还找不到泉林真人,我打算带着她们到山后接着找。我们的食物和装备都非常充足,而且一路上除了骷髅头那一段小插曲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危险,所以大可以放心地往前走。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脚下的积雪,好在我们手中有登山杖,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方诗雅和露西又都非常愿意听我的招呼,肯定不会节外生枝的。

    正走着,露西小姐站住脚步,回头看向那一挂冰瀑,叫道:“白先生,从这里看过去,那冰瀑更加漂亮了。咦,冰瀑里好像真的有眼睛……”

    我心头一颤,急忙往冰瀑看去,只见冰瀑露出上半截,下面隐在了树丛中。在冰瀑露出的那一部分上,还真有一双诡异的眼睛!

    那眼睛在冰瀑内部,由于冰瀑色泽晶莹透亮,它清晰地暴露在我们面前。

    就着熹微的晨光,我似乎看见那一双眼睛,犹自眨动着!

第六章 天门

    冰瀑之下隐藏着一双眼睛,随着天色越来越亮,那眼睛也就越来越清晰。

    我分明看见那双眼睛在眨动着,不禁猜想到,难道冰瀑之后有人?那人会不会就是泉林真人?

    可要是泉林真人,他为何躲在冰瀑后面呢?难道是被困住了不成?

    一连串问题接踵而来,我满心疑惑,又有些动了心思,想着要不要再回去好好看一下?万一冰瀑后面果真有人,或许我们还能将他救出来。

    正在我犹豫不定时,那一双眼睛又起了变化,确切地说,竟然多出了第三只眼睛!

    方诗雅和露西小姐也都发现了,不免惊奇万分,她俩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直直地盯着我。

    我略微沉吟片刻,急忙说道:“这件事情很诡异,智者不立于危墙之下,咱们避而远之吧!”

    她俩想都不想就一致赞成了,我们三人急急转过身去,卯足全身力气继续往上攀登,决定尽快远离这是非之地。

    不多时,冰瀑完全被树木遮挡住了,我们再也看不见它,方才松弛下紧张的神经,一颗忐忑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白帆,你注意到没有,那一双眼睛鼓得非常圆,不太像人类的眼睛。”方诗雅轻声说着,似乎害怕自己的声音招惹到祸害似的。

    露西抓住方诗雅的手臂,央告道:“诗雅姐姐,求求你别说了,我们安心爬山吧。”

    方诗雅这样一说,我也回忆起来,如今冷静下来一想,那三只眼睛确实无比奇怪,很不像人类所能具有的。莫非冰瀑后面藏着什么怪物?

    “露西,你刚才应该拍照的!”我见露西神情还有些惶恐,就跟她开玩笑。

    露西杏眼含情,嗔怒道:“白先生,你这个人越来越坏了,用诗雅姐姐的话来说,就是不正经!”

    我们三人哈哈一笑,随即将眼睛与冰瀑抛诸脑后,专心致志爬起山来。眼见着山顶就在不远处,我们更加来了劲头,手足并用地往上攀登。

    由于丹霞地貌的特质,天门山巅峰呈圆弧状,地势非常平坦开阔,树木也变得很稀少,大块大块的岩石突立而出,风景到此为止一变。

    我们终于站在了天门山最高处,抬眼远眺,但见远处泸溪清幽,犹如白练似的绕山飘荡,脚下则是白雪如棉,雾霭如烟。

    山顶冷风似刀,我们站了没有多长时间,便觉得身体僵硬,耳朵都快被冻掉了。

    我吩咐方诗雅和露西睁大眼睛,但凡发现可以让人居住的地方,便告知一声。我们三人忍受着寒风的折磨,举目四望,巴不得自己能生长出火眼金睛,半点可疑之处都不愿意放过。

    找了半天,却不见任何隐士居住之所,山中片瓦全无,到哪里去找泉林真人呢?

    无奈之下,我们只能用上露西的办法,冲着山谷岩石高声呼喊着泉林真人,希望他听见以后,能够自己现身。

    不想喊了好一阵子,我们已经唇干舌燥疲乏不堪,寂静的天门山中唯有寒风呼啸之声。我们的呼喊声被寒风吹刮得很远,消失在云里雾间,就像被天门山给吞吃了一样。

    “白先生,我太冷了,也喊不动了,接下来该怎么办?”露西哆哆嗦嗦地问道。

    如今之计,只有一条道走到黑,我想在前山找不到泉林真人,那就翻到后山去。反正我打定主意了,绝不能半途而废空手而归。

    我把计划告诉方诗雅和露西,鼓舞她俩道:“我们到后山去,一路就是下坡了,要比上山轻松多啦,你们俩坚持坚持吧!”

    可常言说得好,下山要比上山难!我们没走出多远,便深深地体会到了这一句话的含义,能说出这种话的人,肯定经常走山路,绝非空谈之人。

    山道上积雪深厚,岩石耸立,我们每走一步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最考验人的是,下坡时难以把握重心,稍微加快步伐,便有可能掌控不好节奏往前冲出。

    花了将近两三个时辰,我们才走出几里远。眼见着天又要黑了下来,我不免忧心忡忡,此地正处于风口之上,在这里过夜简直就是要命。

    我们三人脸上都露出了焦急之色,忍不住稍稍加快了速度。不料走得急了,方诗雅脚下一滑,顺势就往旁边的一片灌木丛翻滚而去。

    方诗雅滚动得非常快,我和露西根本就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落进了灌木丛中。

    我大叫一声“不好”,急忙磕磕绊绊地跑到灌木丛前。方诗雅倒在地上,除了身上的背包被划破一道口子之外,倒也没受伤。

    “诗雅,你没事吧?”我关切地询问着,拨开枝条往她走去。

    方诗雅挺起上半身,头也不回,也没有回答我,似乎发现了异常之处。

    我心头一紧,随即端起猎枪,两眼不断扫视四周,脚下却加快速度,猛然扑到方诗雅身旁,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白帆,你看见没有?前面有一道门!”方诗雅开口回答,语气非常激动。

    一道门?我立即觉得很不简单,说不定那道门大有来头,慌忙抬眼看过去,只见前方出现一条峡谷,在雾气缭绕中,隐隐露出一方光亮来。

    从我们这个角度看过去,那光亮非常规则平整,确实很像从门里透出来的。

    方诗雅看向我,她的眼神有些惶惑,又有些激动。我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肯定认为,我们误打误撞找到了泉林真人隐居的地方了!

    我和方诗雅非常有默契地点点头,等露西赶到身旁时,便一同往那道门走去。

    那道门分明就在我们前方不远处,可我们还是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走进峡谷之中,而后又笔直地往前走了很长时间,才算走到门前。

    来到所谓的门前,我们有些哭笑不得,它并非是一道门,不过是峡谷中两块相对的岩石间的缝隙!

    由于这一条峡谷极为狭窄,仅能容人侧身通过。而那两块岩石非常高大,它们下边相连,在离地两米多高的地方才猝然分开,露出一道门板宽的缝隙。

    所以从远处看去,将岩石缝隙误认为一道门,实属情有可原。

    露西小姐在一旁的岩壁上发现两个大字,她看不懂,便让我过去看一看。原来那两个字是篆书,难怪露西不认识。

    “天门!”我辨认片刻,读出了这两个字来。

    原来那道缝隙就是传说中的天门,天门山的名字,便是来源于此!

    知道了身处何处之后,我们再往缝隙看去,可能受到它的名字的影响,现在看来,这一道缝隙变得非凡无比了。

    天门横在峡谷之中,颇有一种万夫莫开之感,而亮光从它背后射过来,更平添了几分神秘气息。天门之后雾气重重,显得幽静深邃,有一种踏上此门,便能飞升的错觉。

    我正盘算着要不要进去看一看,露西却说道:“这条峡谷也太窄了,太僻静了,就好像一条巷道或者胡同。”

    她有口无心,却让我听得头皮一麻。我记起旅馆老板说过,天门山中有一条僻静峡谷,里面危险万分,难道他说的就是眼前这一条峡谷了?

第七章 东方蝾螈(上)

    面对着诡异的天门,想起旅馆老板的警告,我就极为踌躇,打不定主意究竟要不要走进去?

    我将心中的疑虑告诉了方诗雅和露西,方诗雅沉思着还未开口,露西倒央求我说:“白先生,这峡谷也就是过于狭窄而已,没什么可怕的!在美国的时候,我母亲生前不止一次感叹过中国河山的壮美秀丽,既然来了,你好歹带我进去看一看嘛!”

    露西说得很真诚,脸上露出期待和坚定的神色,看来她还真将此次行动当成旅游了。

    方诗雅态度不明确,她犹豫着说:“既然当地有相关传言,肯定就不是空穴来风,我们得慎重考虑。而且泉林真人未必就在峡谷里,你们要是为了我去冒险,那我打死也不愿意!”

    我思索再三,觉得放过峡谷不走,万一与泉林真人擦肩而过,那就太遗憾了。

    况且传言总有夸大其词的地方,就算里面真有危险,仗着手中的猎枪,还有无所不能的刑天,我们也不会有多少麻烦。

    一念至此,我就横下心来,将暗影递给方诗雅,让她殿后。露西走在中间,我则一手拿着手电,一手举着猎枪带头前行。

    爬上岩石,站在天门之前,忽而觉得寒意刺骨。本来我已经习惯了山中雪天的寒冷,但从天门中透出的那一股寒气,还是让我又惊又疑。

    这一股寒气仿佛来至于地下,夹杂着一股腥冷之气,犹如钢针一般往我身上扎。

    我伸手将方诗雅和露西拉了上来,她俩顿时颤抖起来,一边往手上呵着热气,一边跺着脚直喊冷。

    “准备好了没有?龙潭虎穴总得去闯一闯,沧海横流要此身!”我微微一笑,继而咬牙钻进了天门里。

    一进入天门,峡谷愈发狭窄起来,两旁的岩壁上挂满了冰锥,地上全是冰层,怪不得这里如此寒冷呢!峡谷里与天门山别处比起来,倒像是一座冰窖。

    峡谷里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雾气扑到脸上,立时就凝结在眉毛上,就像起了一层寒霜。

    露西两条眉毛变得跟卧蚕似的,愈发显得像洋娃娃玩偶了。我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多半像极了小说里的“白眉大侠”,只可惜我手里没有金丝大环刀。

    越往峡谷里走,气氛就越不对劲。等走了半晌,我才反应过来,峡谷中一点声响都没有,就连我们踩在冰层上的声音,也微乎其微。

    回过头去,那天门距离我们很远了,只剩下拇指粗细的一道光亮,表明它的存在。

    露西饶有兴致地打望着四周,后来觉得景象过于单调,又抱怨有雾气,拍出的相片效果不太好。

    我可没有她的闲情雅致,总觉得峡谷中阴气十足,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神经一直紧绷着,生怕出现半点差池。

    到了此时,我们后悔身上穿得还是很单薄,那寒气从脚底板渗入骨髓里,而后传遍全身,由内而外饱受折磨。

    也不知这峡谷何时是个头,露西小姐先前激动的情绪不复存在了,她颤抖着挨在我身后,那可怜的样子就像个苦楚的小孩。

    方诗雅虽然裹着血狼皮大氅,但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她脸上一片惨白,嘴唇有些发紫,就连目光都有些像结了冰,有点木讷有点呆滞。

    我看见岩壁中间有些枯枝败叶,心想不如生堆火暖一暖身子,万一被冻坏了,指不定我们都得栽在峡谷中不可。

    好不容易生起火堆来,我们三人半蹲半坐地围在一起,却发现火焰小得可怜,而且根本就不会摇曳,仿佛被寒气给冻住了。

    “还是太冷了,就连火堆也散发着冷气。”露西打了一个寒颤,她形容得还真贴切。

    我心中也是一片寒意,急忙对她俩说:“这峡谷里当真怪异得很,我们还是快走吧,既然火堆也不能缓解寒冷,还不如早点走出去!”

    正要起身,峡谷里却刮起了一阵阴森森的寒风,火堆立即就被吹灭了。

    雾气浓厚起来,转眼之间,我们就被白茫茫的浓雾包裹住,眼睛仅能看清楚身前的情形。

    我一叠声嚷着快打开手电,并让她俩分别搭住前面之人的肩膀,同时注意走路的节奏,不要滑到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我忽而看见前面闪着两道圆光,就像昏黄的手电光一般。

    我止住脚步,随即晃动着手中的电筒,高声问道:“前面是不是有人?”

    没人回答,但那两道圆光却不断朝我们逼近,而且速度非常快,还带起了一阵阵寒风。

    “站住,否则我要开枪了!”我断然猛喝,寄希望能吓退来历不明的东西。

    正犹豫着要不要开枪时,那两道圆光却在我身前三米左右之处停住了。圆光忽明忽暗,我猛然惊觉,那是两只会发光的眼睛!

    而且它们像极了冰瀑之下的那一双眼睛,都是高高地鼓起来,格外醒目,也格外的骇人。

    我愣怔住了,心想莫非是冰瀑之下的怪物追踪我们到了峡谷里?它到底想要干什么,不会将我们当成猎物了吧?

    但圆光猝不及防地消失了,浓雾中一片寂静,我正感到莫名其妙之时,却听见方诗雅喊道:“在上面,那怪物扑下来啦!”

    我骤然抬起头,果然感到空中压下来一股很大的力道,同时鼻子里传来一阵腥臭味,那味道有点像死鱼身上散发出来的。

    原来这家伙方才爬到了峡谷上方,居高临下扑将下来,从而占据了很大的优势。

    我万分惊惧,从圆光消失到怪物扑下来,只有短短几秒钟,它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速度会如此快得惊人?

    就在我出神之际,幸好方诗雅眼疾手快,她接连甩出几支飞镖,竟将那怪物的一只眼睛给刺瞎了。怪物吃痛之下,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饶是如此,我还是感觉到自己腰上被怪物的尾巴扫了一下,不由得往后退去,撞得露西叫苦不已。

    那怪物在地上打着滚,尾巴啪啪甩在岩石上,打落下许多冰块。

    我一时间有些慌乱,只顾着转身后退。倒是方诗雅出奇的镇定,她一边提醒我快开枪,一边又急急射出几只飞镖。

    方诗雅的飞镖技艺可以算得上出神入化了,她一出手,又将怪物剩下的另外一只眼睛也废了。

    我终于从慌乱中冷静下来,一想到自己方才的表现和方诗雅比起来,简直有天然之别,不禁颇有些惭愧。

    不过那怪物失去了双眼,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我壮起胆子,一步步往怪物身前走过去,我倒要仔细瞧瞧,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可万万没有想到,我刚迈出两步,突然感到前面袭过来一阵强风,便本能地往地上一滚,却听见露西尖叫起来。

    原来那怪物还没有死心,它不顾自己的伤势,竟然又大摇大摆攻了上来!

    方诗雅扯住露西衣服,将她往后一带,两个人一同栽倒在地,恰好躲过了怪物一击。

    此时怪物横在我和她俩之间,峡谷中很难转身,怪物仍旧不依不饶,往露西冲了过去。

    方诗雅计上心头,示意露西别发出声响,她脑子就是灵光,怪物已经瞎了双眼了,用此招对付它恰到好处。

    但没想到大大的出乎了我们所有人的意料,那怪物诡异至极,它眼睛虽然被废了,却丝毫不妨碍它的行动。它摆动着长长的尾巴,准确无误地朝露西攻杀过去!

    这是什么恐怖东西,难道还自带定位系统不成?

第八章 东方蝾螈(下)

    怪物已然瞎了双眼,但它仍旧能准确判断出我们所处的方位,凶狠无比地往露西冲撞着。

    我又惊又疑,又担心又害怕,听着露西恐惧的叫声,硬起头皮冲方诗雅喊道:“诗雅,快用暗影对付它!”

    暗影乃是上古利器,自身本就充满了强大气场。方诗雅刚把暗影横握在手里,那怪物一声尖叫,忽而转身朝我扑了过来。

    峡谷中难以骤然转身,雾气又浓,跟瞎了眼的怪物比起来,我也没多少优势。更何况那怪物极为灵敏,我的处境更加不妙。

    我来不及多想,只有一骨碌爬起来,身体连连后退。我本想开枪,又怕误伤了方诗雅和露西,只得倒转枪口,随时准备抡起枪杆与怪物肉搏。

    正在被怪物逼迫得站立不稳时,我鼻子里闻见一股腥臭味,不由得抡起枪杆砸过去,不想怪物忽而一声惨叫,带起一阵阴风从我头顶飞窜出去。

    我趁此机会急忙转身,调转枪口对着前方,不假思索就轰出两发子弹。

    这****发射子弹时力道十足,感觉还挺带劲,只是后坐力震得我手臂发麻,脚下不稳。

    那怪物自此没了动静,浓雾随之散开,我恢复了视力,往前方峡谷中看去,哪里还有怪物的踪影?看来这家伙多半逃之夭夭了。

    只是说来奇怪,方才它分明占据了上风,为何会突然败逃而去呢?

    我转过身去,不由得大吃一惊,心中骇然无比。

    原来在我身后不远处,地上有一条又粗又大的断尾,仍旧剧烈摆动着。而方诗雅护在露西身前,她手里的暗影上面还残存着一些血迹,尚未没有吸收干净。

    我瞬间就明白了,在方才千钧一发之际,是方诗雅用暗影割断了怪物尾巴,才让它负痛而逃。

    “好样的!”

    我冲方诗雅竖起大拇指,又问她俩有没有受伤,得到令人心安的回答之后,便走到怪物断尾前蹲下来细细观看。

    地上的尾巴只能用丑陋两个字来形容,只见它通体呈黑色,而且非常扁平,隐隐有一层蜡光,表面上还有许多微小的颗粒,看上去令人作呕。

    那断尾犹自在地上蠕动着,就像一条长蛇。我暗自思忖,什么东西会长出这样的尾巴来呢?

    我从方诗雅手里接过暗影,猛然插在那尾巴中央,将它牢牢地钉在地面上。鲜血汩汩流出,随即都被暗影给吞噬了。

    片刻之后,断尾终于不再动弹。我用猎枪小心翼翼地将它翻转过来,却见它另一面长满了红斑,侧边却是大块大块的黑斑,两相映衬,显得极为严厉。

    而就在尾巴顶端,竟然长着一双约有两根指头粗细的腿!腿上长有五趾,趾间无蹼,就跟人的脚丫差不多。

    “上帝啊,这是什么鬼东西?”露西惊讶地问道。

    方诗雅沉思默想着,我也说不大上来,只是觉得从尾巴来看,那怪物倒像是一条大壁虎!

    “嗯,确实很像壁虎,不过壁虎不会长这么大,我想它应该是一种大型蜥蜴吧。”方诗雅朝断尾看了一眼,露出厌恶的神情。

    我将暗影拔出来还给方诗雅,而后学着老烟枪故作轻松地说:“管它是什么牛鬼蛇神,革命还得继续。还真别说,这家伙一阵捣乱以后,我身上还有些发热了,就当做活动筋骨好啦。”

    方诗雅和露西微微一笑,互相搀扶着爬起来。我检查了一下背包,见没有东西遗落,就带着她俩继续往前走。

    自打怪物被我们打跑以后,峡谷中的雾气越来越稀薄,寒气也减弱了不少。更令人欣喜无比的是,我们没走出多远,突然间就来到了峡谷出口。

    眼前豁然开朗,前面是一片被积雪覆盖了的草地,坡度十分平缓。再往前,却耸立起一道光溜溜的峭壁,峡谷就算到了尽头。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这个地方也不像有人隐居的样子,难道我们又要无功而返了?

    “白先生,那峭壁下好像有个洞口!”露西跳了起来,一脸兴奋地看着我。

    我眼睛有些近视,看出去影影绰绰的,不太敢确定。不过既然如此,终究还是得走过去看一看,否则我是不会死心的。

    此时天色将晚,因为草地上积雪很多,所以四周亮度还够。我催着她俩加快脚步,趁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务必赶到峭壁之下。

    我们紧赶慢赶,就在快要达到目的地时,方诗雅大叫一声“当心”,猛然将我推到在地。

    我翻滚了两下,从积雪中抬起头,却见斜刺里扑过来一个庞然大物。无暇多想,我举枪就射,方诗雅也把暗影当作飞镖甩了过去。

    那怪物头部被子弹打中,腹部被暗影整个划拉开来,顿时就跌落在地,流出一滩滩污血,将白雪染得一片狼藉。

    我一跃而起,对着怪物又开了一枪,在它背脊上打出一个大洞,这才放下心来。

    而它背后却露出一道丑陋的伤疤,一看之下,便知道尾巴断裂了。原来在峡谷中偷袭我们的,便是这家伙了!

    它体长约有两米,背和体侧均呈黑色,头扁平,吻端钝圆,躯干部背面中央有不显著的脊沟。这不就是典型的蜥蜴长相?

    露西小姐又害怕又充满兴趣地看了好一会儿,极其肯定地说道:“这是蝾螈啊,而且是非常有名的东方蝾螈!没错的,我们美国人近几年流行养蝾螈当宠物,我曾经也非常感兴趣,搜集过很多相关资料。东方蝾螈只有在中国南部地区才有,可资料和图片上的东方蝾螈一般只有**厘米,它为何长得这么大?”

    我不由得瞠目结舌,不愧是堕落**的美帝国,竟然将这玩意儿当宠物!而且听露西的口吻,她似乎非常喜爱蝾螈,这也太重口味了吧?

    不过她话中有一个地方,还是引起了我的注意。蝾螈一般只有几厘米长,眼前这家伙简直就是个巨无霸,难不成它在龙虎山修炼成精了?

    联想到它出现时,峡谷中的种种诡异景象,我就感到不寒而栗。

    露西见到蝾螈就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往下说着,最后非常严肃地告诫我们:“蝾螈体内长有剧毒,被称为河豚毒素,你们可要小心了!”

    我还是知道河豚毒素的,明白那是一种分分钟让人丧命的剧毒,所以急忙提醒她俩看一看有没有中毒迹象。

    索性我们三人运气极好,与这蝾螈大战之后,竟都没有受伤或者沾染上它的血液。

    方诗雅打着寒颤说:“不行,我看不下去了,赶快离开它吧!”

    我们绕开蝾螈庞大的躯体,快速奔往峭壁之下,果然见前方露出一个半掩半露的洞口来。

第九章 仙人洞(上)

    峭壁之下果然有一个洞口,我很是惊喜,又夸露西眼神很好。

    那洞口附近长着一丛绿油油的青草,草非常茂盛,将洞口遮住了一半。

    看着这一丛青草,我们三人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时下正是寒冬腊月,峡谷中白雪皑皑,草枯叶落,为何偏偏这一丛草会这般生机勃勃?

    “认得这是什么草吗?”我问她俩。

    方诗雅自幼跟随爷爷打理庄稼,对于一般的杂草很了解,她说道:“不过就是一蓬铁线草罢了,这种草的根须很茂盛,生命力非常顽强,要是长在庄稼地里,够人头疼的。但到了深秋,这种草也就枯萎了,绝不可能在大雪天存活下来!”

    我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这龙虎山还真是神奇得很哪,先是遇见大得出奇的蝾螈,现在又看见一蓬雪地里的青草,莫非这里还真有仙气?

    “说不定我们来到神仙洞府前了,进去看一看吧,或许能沾染上不少仙气呢!”我一边连连称奇,一边拨开丛草,率先走到了洞前。

    洞里一片昏暗,但刚一靠近,我就感到一阵暖意,心里头愈发觉得震惊了。

    打开手电往里面一照,洞中非常干燥平坦,空间也很开阔,足够我们三人挤进去了。但手电光照得不太远,再往里面的情形,就无从得知了。

    我估量了一下情况,反正夜幕就要降临,我们今夜注定只能在峡谷中度过,与其在外面忍受风雪摧残,倒不如索性住进洞里去。

    露西小姐天性好动,对于新事物总有浓厚的兴趣,她自然非常赞同我的提议。

    方诗雅沉思半晌,谨慎地说道:“就怕这洞里藏着危险的东西,我们还是小心些为好!如今也累了,暂且不要过于深入,就在距离洞口不远的地方休息吧。”

    我很是欣慰,原本以为此次行动,自己带着两个人会非常辛苦,但方诗雅如此靠谱,我就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打定主意之后,我们三人依次钻进了洞里,就像进入了暖房里一样,身上立即舒适起来。

    趁着方诗雅和露西收拾和布置过夜的地方时,我一个人往前探查了一阵,虽然没有走到尽头,但见洞中别无它物,不会有什么危险,也就将一颗心踏踏实实放在了肚子里。

    我为了节省电量,就没有开手电筒,只点燃了一支蜡烛。

    “哎呀,这样子真温馨,我们一起在仙人洞府里吃烛光晚餐喔!”露西拍手笑道。

    经过一天的疲劳,尤其刚刚经历了一场险恶的大战,好不容易能免受饥寒交迫的折磨,我们的胃口都很好,吃得津津有味。

    露西一边吃,一边给我们讲她勤工俭学的事情,说到曾经交往过的男孩子,竟然还有兴致打趣他们。

    “你不恨他们啊?或者想起来,不会因为没有最终在一起,而感到难以释怀吗?”方诗雅对于露西这种风轻云淡的态度,感到很是惊讶。

    露西笑着说:“可能是中西方文化差异吧,对于我们美国人来说,年轻人谈很多次恋爱,都是寻常事情。只要双方意愿得到了尊重,结果如何,都是可以接受的。”

    方诗雅定定地盯着摇曳着的烛火,低声说:“两个人既然相爱了,就要一直走下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才是爱情应该有的归宿吗?”

    露西一愣,而后微笑着冲我眨眼道:“白先生,你说呢?你对爱情有什么见解?”

    此话一出,方诗雅也抬眼看向了我,目光中饱含着期待。

    “我……我能有什么想法?”我虽然不太懂爱情,但我懂得不要得罪女人,所以含混地说,“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情观,每个人都有一定的道理,还是看缘分吧!”

    “哼!”

    她俩一同冷哼起来,就像从同一个鼻孔里出气一样。我不禁感到头皮一麻,慌忙往嘴里塞上一大块干粮。

    夜谈气氛就此冷却了,我们兴味阑珊,又都打起呵欠来,我就让她俩去休息,自己则坐到洞口守着。

    外面的夜空灰蒙蒙的,峡谷中寂静无声,天上似乎又飘起了雪花。

    我抽着一根烟,将烟雾吐到洞外,见烟雾随风而散,不禁黯然想到,爱情是什么呢?

    爱情不可捉摸,就像曾经的朱婷一样!我甚至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我和朱婷之间,到底有没有过爱情?或者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我转过头去,见方诗雅犹自睁着眼睛看着我,她半边脸被烛光照红了,眼睛闪闪发着幽光。

    “快睡吧!”我突然从心底最深处升腾起一股愧意,自己怎么能在方诗雅面前,还去想朱婷呢?

    方诗雅嫣然一笑,轻轻闭起了眼睛,她的睫毛又长又密,在脸上投射下一道阴影。我的心就柔软下来,真想过去亲吻她的睫毛啊!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不知不觉睡着了,兴许是因为洞里实在太暖和的缘故,睡得非常深沉。

    我梦见自己独自一人走在冰天雪地里,可身上没有沾上雪花,也感受不到寒冷,走起路来轻飘飘的。

    正走着,前面雪地里忽然跃出一头麋鹿。那麋鹿长得漂亮极了,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就像方诗雅看我时的样子。

    更奇怪的是,麋鹿奔到我跟前,它小巧的脑袋竟然往我怀里钻,显得非常亲热。

    我情不自禁地捧起了它的脑袋,却发现那麋鹿眉心中间,竟也长着一颗格外醒目的红痣!

    我一时愣住了,麋鹿却猝然消失,同时有一个声音在我耳朵旁响起:“找到三眼蝾螈,就能缓解方诗雅病痛……”

    那声音苍老雄浑,一连说了三次,而后骤然消失。

    我一身汗水地惊醒过来,扭头往四处看去,似乎看见一个身影闪过眼前,往洞穴深处走了。

    那人是谁?梦中说话之人,会不会就是他?还是我眼花了,做了南柯一梦?

    我一面胡思乱想着,一面唤醒了方诗雅和露西,将梦中情形说了。

    她俩睡眼惺忪地看着我,有些迷茫,有些摸不着头脑。

    方诗雅问我道:“那你想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只是我每一次做梦,总大有深意,而且应验过很多次。”我思索着,最后站起来断然说道,“不管了,总得进去看一看才行!”

第十章 仙人洞(中)

    在睡梦中,有人告诉我,只要找到三眼蝾螈,方诗雅就有救了。我虽然不太确信,但还是决定去试一试,哪怕死马当作活马医,也要做到尽力而为问心无愧。

    再加上我似乎看见有一个人影闪进了洞穴深处,愈发笃信方才的梦境大有深意,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得继续往前走。

    方诗雅和露西小姐见我态度坚决,也就没有异议。她俩就是这一点深得我心,总是会无条件地支持我,要是换做五爷在此处,非得费上一番口舌不可。

    我考虑到我们三人之中,就数露西这一环最为薄弱,要是遇见危险,她的处境肯定会让我分心不少。所以我决定将猎枪交给她,并问道:“露西,你会用枪吗?”

    “会啊!”露西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而她却笑盈盈的,非常淡定地说,“以前我父亲带我到西部去打过猎,我曾经还打死一头野鹿呢,虽然很长时间没有碰过枪了,但对于基本操作,我还记得很清楚的。”

    露西接过****,哗啦啦拉动着枪栓,动作非常娴熟。

    我又惊又喜,再一次被露西所折服了,心想这个从资本主义国家来的小妞,还真是多面手啊!

    “去西部打猎,有没有看见牛仔啊?”我开玩笑道,“露西,你告诉我们,你这么厉害,还有什么不会的呢?”

    当时像我这样的中国年轻人,受到电影的影响,特别向往**古惑仔和美国西部牛仔的生活。

    “有啊,比如我就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追求到你?”露西依旧笑着,但她眼神里多了几分挑逗。

    我尴尬不已,这露西小姐也真够开放的,如此直白露骨的话语从她嘴里说出来,却脸不红心不跳。更令我难堪的是,方诗雅还饶有兴味地看着我。

    “走吧!”我讪讪一笑,而后急忙带头往洞穴深处走去。

    我们三人一时沉默不语,只管埋头前行。此时已经是清晨了,但洞穴总光线非常微弱,再往前走出十多米,就一点光亮都没有了。

    我拧亮手电筒,方诗雅则将暗影递给我,她轻声说道:“暗影给你防身,我有飞镖和刑天。这洞里要是有危险,我们得快速后撤,绝不能恋战!”

    我很赞同地点着头,又往前走了将近一百多米,却见前方透出星星点点的亮光,似乎到了洞穴尽头了。

    走到光亮之处,我举着手电一照,才发现地上铺着一层干草,旁边还有一个水罐,水罐里竟然还有半罐清水。很显然,有人住在这里!

    我不禁喜出望外,叫道:“咱们不会误打误撞,找到了泉林真人的隐居之所了吧?”

    方诗雅和露西小姐也非常激动,我们细细观察着周围情形,找了半天,却再也找不到别的东西了。

    就在我颇感失望的时候,露西举着猎枪往前走去,她离开我和方诗雅已有十多米,突然大声叫道:“白先生,这里有一口棺材!”

    我大吃一惊,心头一紧,不由得往最坏处想去,难不成泉林真人早就死了?要是果真如此,我们岂不是白来一趟了?

    奔到棺材前,我却愣住了,只见这一口棺材非常奇特,它由一根木头刨成,就像独木舟。要不是里面躺着一具白骨,谁会认为眼前的是一口棺材呢?

    那具白骨分散成好几部分,看来死去很长时间了。棺材中没有陪葬品,显得非常简陋,四周也没有表明死者身份的任何标记。

    我满腹疑惑地看着这样一口奇特的棺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有千头万绪,却理不出个清晰的思路来。

    方诗雅凑到棺木前打量一阵,说道:“这还是一口楠木棺呢,楠木棺材倒也不稀奇,只是由一根完整的楠木刨出来的棺材,那就非常少见了!”

    “诗雅,你是说这个死者大有来头?”我问道。

    方诗雅摇着头,谨慎地说:“没有更加详细的信息,我也无从判断。不过有一点倒是很奇怪,我在古书上读到过,一般在先秦时代,才有这种用独木当棺椁的埋葬方式。后来随着生产水平的提高,这样简陋的棺材便被淘汰了。”

    我越听越觉得糊涂了,要是方诗雅所说属实,眼前的那一具白骨,就有可能是远古时期的人。也就是说,这一具白骨,跟泉林真人没有半点关系。

    可地上的那一层干草和那一个水罐,又是什么人留下来的?

    偏偏在这个时候,前面传来一阵咚咚声。我急忙抬眼看过去,只见露西正用**敲打着什么东西,细细一听,倒像是在敲击木板!

    “露西小姐,你在干什么?”我慌忙问道,生怕她的举动,招惹来祸患。

    露西回头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尖声叫道:“白先生,诗雅姐姐,这里有一大块木板,我想把它砸烂,看看后面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

    木板?我的心咯噔跳了一下,我一边提醒露西不要莽撞行事,一边快速飞奔过去。

    那是一块黑沉沉的木板,材质跟楠木棺材一样,只是木板上似乎涂上了黑漆,所以我们一开始没有发现它。

    木板上有些破洞,我们先前看见的光亮,就是从破洞中透出来的!

    我小心翼翼地推了推木板,发现它有些**了,便招手让方诗雅和露西小姐退后,自己则手上运起一股大力,使劲一推,那木板就轰然朝后倒下了。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我们彻底傻眼了,木板倒下的一刹那,眼前突然间天开地阔,云雾蒸腾。原来木板之外,竟然是一处悬崖!

    好在我刚才反应够快,木板倒下时往后跳开,要是我跟着往前跨出,此刻早就摔下悬崖,万劫不复了。

    一阵强烈的冷风灌了进来,我们忍不住抖成一片。过了很长时间,我似乎隐隐听见一声“扑通”,好像那木板坠进了水里。

    我朝方诗雅和露西看了一眼,她俩满脸疑惑,战战兢兢地看着我。

    “你们别过来,我去看一看。”我吩咐她俩,决心凑到悬崖边看个究竟。

    “等一等,先做好防护措施!”方诗雅叫住我,又从背包里翻出一根登山索捆在我腰上,另一端则紧紧抓在她手里,而后才冲我点点头。

    我欣慰地一笑,便壮起胆子一步步往悬崖边挪动。站在悬崖边,冷风吹得我很难睁开眼睛,好不容易定下神来,我睁眼往下一瞧,不由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只见悬崖之下,云雾之间,缓缓流淌着一条绿绸般的溪水,正是我们前几天刚乘坐竹筏漂流而过的泸溪!

第十一章 仙人洞(下)

    万万没有想到,洞穴中的木板外面就是悬崖,而悬崖之下就是泸溪。我们到底来到了什么地方?

    我跌坐在地上,有些失魂落魄,脑袋里仿佛塞满了一团浆糊。

    “白帆,你怎么了?”方诗雅被我的神情吓唬到了,一连扯动着登山索,想要将我拖拽回去。

    我回过神来,冲她摇摇手,而后虚弱地说道:“你们千万别走过来,当心摔下去。我想我们大概正处于峭壁中央,外面是百丈悬崖,赶快再往里退!”

    我手脚并用地爬回去,又带着她俩走到那一层干草旁,而后坐下去呼呼喘着气。

    等我将所见情形一五一十说了,方诗雅和露西都惊呼起来,她俩脸上的惊讶之情,一个比一个还要浓重。

    方诗雅看着前面的楠木棺材,沉吟着说:“你们还记得撑竹筏的张大哥说过的话吗?”

    我顿时恍然大悟,我们在泸溪上漂流的时候,曾看见一块木板从空而降,而张大哥告诉我们,那是用来封堵神仙洞府的“封门板”。

    露西无意中也拍摄到峭壁上一个洞穴中有棺木,将这些情形联系起来,我脑海中就形成了一个清晰的想法,我们并非来到了所谓的神仙洞府里,而是走进了放置悬棺的墓穴里!

    根据在泸溪上发现的那么多岩洞看来,我判断峭壁上还有许多悬棺,由此进一步推断,在龙虎山中,藏着一个数量惊人的悬棺群。

    在我国南方,不止一处发现过洞穴悬棺,从贵州到台湾,都有过相关报道。最有名的当属三峡兵书宝剑峡悬棺群,但据我粗滤估算,泸溪两岸峭壁上的悬棺群,与任何一处相比,都不遑多让!

    没想到我们无意中撞见了这样一个惊世秘密,我的心情可想而知,既困惑又兴奋。但这种复杂的情绪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空落落的失望。

    悬棺群在考古研究者眼里,肯定非常有价值,但对于我们来说,却毫无帮助。我们需要找寻的是泉林真人,而不是这些悬在半空中的棺材!

    封门板坠落之后,冷风吹进洞中,气温就低了许多,先前洞穴中温暖的景象消失殆尽。

    我难掩内心的失望,又经受不住寒风刺骨,已然有了返回去的念头。方诗雅和露西小姐都说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快退出去的好。

    我们三人想到了一处,便不再多做停留,转身就朝原路走了回去。

    露西小姐在前面带路,走了半晌,她突然停了下来,惊恐不定地说道:“我觉得似乎不太对劲,这不像是我们先前走过的路……”

    我走到最前面,用手电筒往四周照去,没发现任何异常,便安慰露西道:“别紧张,我来带路吧,你和诗雅跟在我身后,千万别把距离拉开得太远。”

    我们三人在黑暗之中摸索前行,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还未走到洞口。我不由得心慌了,因为依照我们进洞花费的时间来看,现在早就应该走到洞口了。

    这其中肯定有蹊跷,不能继续往前走了,得看清情况再说。

    我摆手让她俩停下来,伸长脖子往前方的黑暗中看去,问道:“会不会是我们不经意间走进了岔洞里?你们俩一路上有没有发现异常之处?”

    不料她俩谁也没有搭理我,甚至就连呼吸声也没有发出来。

    我大感事情不妙,骤然转过身去,却见方诗雅和露西僵立在原地,身体紧绷着,显得非常紧张,就像如临大敌一般。

    “你们……”我话还未说完,就见地上趴着一条巨大的东方蝾螈,一惊之下,不禁闭起了嘴巴。

    这一条蝾螈与先前被我们杀死的那一条比起来,个头足足大上了一倍,它浑身泛着幽光,两个眼睛瞪得跟灯笼似的,正紧紧盯着我们!

    方诗雅和露西显然被吓得不轻,所以才会如此害怕。我也感到头疼不已,根据上一次的经验来看,这么大个头的蝾螈极为狡猾,非常难对付。

    幸好蝾螈视力十分微弱,只要我们尽量不发出声响,多半能全身而退。

    我轻轻地招呼着方诗雅和露西,让她俩先退到我身后来,然后再一同狂奔逃走。

    不料那蝾螈不等我们做出反应,高高地一跃而起,扁平的嘴巴猛然张开,朝着方诗雅咬了过去。

    蝾螈最令人惊悸之处就在于,它的弹跳能力非常了得,速度快得跟一阵风似的。

    眼见着它像离弦之箭飞扑而来,方诗雅仅能甩出一支飞镖,而后就地一滚,贴着蝾螈肚皮滚到一旁去了。

    那蝾螈窜出很远,落在了我们左前方,它急速调过头来,又在蓄力待发了。

    “露西,快开枪啊!”我喊了一句,将暗影横在胸前,冲蝾螈不断挥舞着,试图用暗影震慑住它。

    砰!

    露西终于缓过气来,冲着蝾螈轰了一枪。**味扑鼻而来,枪声在洞里形成回音,格外的响亮,如同炸雷一样。

    还别说,露西当初并没有吹牛,她的枪法要比我预料之中更加了得。

    只见一颗铅弹击中蝾螈脑门,轰出一大个窟窿,窟窿中流出一滩血水,那蝾螈的身体抖了几下,便猝然死去了。

    我呼出一口气,一边扶起方诗雅,一边赞叹地说:“露西,多亏你了,没想到你还是个神枪手啊!”

    露西粲然一笑,说道:“就是这猎枪力道太大,震得我手臂发麻。不过还好,威力十足,对付再大的蝾螈也绰绰有余了。”

    蝾螈虽然被杀死了,但问题还没有解决,当务之急,我们得尽快找到出路。我们三人绞尽脑汁地回忆半天,一致认为我们确实是按照原路往回走,并没有遇见岔洞。

    这就奇怪了,难道是我们的时间观念出了问题?

    无奈之下,我们只好继续往前走,但愿方才不过是自己吓唬自己,说不定再走一段路,就会突然发现洞口的。

    正走着,方诗雅忽而站住了,她抓住我的手臂,慌张地说:“不好,你们快听,洞里有声音!”

    我偏着脑袋仔细听了片刻,果真发现洞里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紧接着,一大股浓烈的腥臭味钻进我的鼻孔里。

    露西已经尖叫起来,在因为她双手颤抖而摇晃的手电光中,我们看见地上、洞壁上爬满了许多巨大的蝾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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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桩离奇死亡事件,一张人皮笔记,一把黑玉古扇,白帆从此踏上了探险寻凶的征程。 斗僵尸,打怪兽,探古墓,顺带坐在坟头谈恋爱。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升棺发财!人皮笔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人皮笔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人皮笔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