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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小财神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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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垫背的

    青草的香气窜进鼻端,远处的嘈杂声渐渐逼近。

    沈安撑开鼻孔,只觉得胸口疼的要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沉的像猪一样,死死的压在他身上。

    他拼命想呼吸,奈何胸臆就是舒展不开。

    挣扎片刻,他终于睁开了眼睛,而这时,几个身穿古装小衫的男子也奔了过来,吵吵嚷嚷的,从他身上移走了重物。

    终于能喘一口气了!

    朦胧中,沈安这才发现,身上压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物件,而是一个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人被抬起来的时候,还欢蹦乱跳的,看起来不过是七八岁的样子,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等爷好了,看爷不打死你!

    沈安虽恢复了神志,身子却还动弹不得。

    那几个人安顿好了小娃娃,又转过来拍打沈安的脸,抽的他脸上生生的疼,敢打老子,真是活腻歪了!

    他刚想破口大骂,就听得那男人喊了一声:“殿下,他醒了!”

    殿下?

    毛头小娃娃竟然是殿下?

    这样一来,沈安就更不敢起身,只是苦了他这张脸,被男人又是拍又是拽,火辣辣的。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也是古代的服饰。

    难道,老子是穿了?

    只听得那几个男的,围着小娃娃吵吵嚷嚷,当中一个人的话,他可是听清楚了。

    “晋王殿下,他还活着!”

    沈安能感到小娃娃正向自己走过来,他眯着眼睛,心想,封号是晋王的,还得有名的,不是那杨广,就是李治……

    都是人物啊!

    李治站在正上方,凝视了一阵:“快把恩公扶起来!”

    几人上前把沈安拉扯起来,也不管他到底醒没醒,有没有受伤,沈安跟着他们,脑袋里混混沌沌的,好像是灌满了浆糊。

    各种记忆一时涌入脑海,这一世的,上一世的,现代的,古代的,纷繁复杂,让他分辨不清。

    烟灰缸、后脑勺……

    贞观十一年、御井、都水谒者……

    他沈安,默默无闻的扑街写手,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晋王李治的救命恩人!

    “雉奴感谢郎君救命之恩!”

    沈安正在打愣,小娃娃已经跳到了他的身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此言一出,沈安终于能确定,这人,正是李治。

    揍他一顿的想法,立刻烟消云散,他换了个笑脸,谦虚道:“殿下不必挂怀,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李治身材不高,脸色有点泛红,眉眼舒朗,是个很讨喜的长相。

    “此言差矣,刚才若不是恩公挺身而出,雉奴现在恐怕就要去见母后了!”李治又道。

    “挺身……而出?”

    沈安又愣了,母后去世他明白,长孙皇后死得早,李治九岁的时候,她就仙逝了。

    看来,李治的真实年龄比他想象的要更大一些。

    可挺身而出又是什么鬼?

    明明是他硬生生的砸到他身上的,他居然还能堂而皇之的说出这样的话!

    实在不可思议,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都是举手之劳!殿下莫要再谢了,太折煞我了!”心里虽是还存着疑问,可嘴上的便宜也不放松。

    毕竟,晋王殿下的感谢,谁都愿意接着。

    “这个词用的好啊!”

    “就是举手……之劳!”

    既然这小娃娃是晋王,那这些围绕在他身边,毕恭毕敬的人,就是太监了。

    怪不得说起话来拿腔拿调,怪模怪样的。

    “刚才奴们看的真真的,殿下从房檐上跌了下来,沈郎君正好赶到,他举起双手,把殿下给托了起来。”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头头是道,就连沈安自己都差点信了。

    “郎君,你的大恩大德,雉奴没齿难忘!”

    李治见沈安轻抚胸口,立刻紧张起来:“恩公,你怎么了?”

    “是不是受了内伤?”

    “来人!快去传御医!”

    李治殷切的表情,让沈安难以面对,他真的没事,胸口确实还有点疼,但那纯属是被他压的。

    小太监们闻言,立刻行动起来。

    沈安慌忙表态:“殿下,我真的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李治拉着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他身上没伤,这才放下心来,却又说道:“既然恩公不愿意看御医,那就算了。”

    “但恩公救了雉奴的命,那就是雉奴的再生父母,雉奴必须要表示感谢。”

    “你想要什么,说来听听。”

    一听到赏赐二字,沈安立刻就精神抖擞,两眼蹭蹭冒绿光,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小子,够体面,他暗自赞道。

    李治是李世民最疼爱的嫡子,上阵杀敌不忍心带着他让他受苦,为了时时都能见到他,也从来不让他出宫居住。

    沈安喜滋滋的想到,能从李治这里讨得的赏赐,绝对是厚厚的一份。

    “快说!快说!”李治催促道。

    就在这一刻,在沈安的眼里,李治那就是一个闪闪发光的金蛋,一颗冉冉升起的金疙瘩。

    面对他的声声呼唤,沈安咬了咬牙,说道:“殿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能拯救殿下,是我的荣幸!”

    “沈郎真是伟丈夫!”李治拉着他的手,激动的摇晃了几下,沈安也笑的灿烂。

    平心而论,他怎么会不想要李治的赏赐,自己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可见大唐的沈安经济条件很不好,作为李治的救命恩人,肯定能得到大笔的赏赐,改善生活是没问题了。

    可沈安偏偏拒绝了这样的好事,难道,沈安是个纯正的傻瓜蛋?

    还是这个世界上罕见的忠臣义士?

    非也,非也。

    他这样做,完全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

    身旁都是跟班的小太监,他若是当场向李治要赏赐,要的少了,他心里过意不去,要的多了,让他们看着又显得不体面。

    思来想去,沈安决定先暂缓一步,李治这样的好孩子,绝对不会忘记自己的救命恩人,他确信。

    又说了一会话,他就被一个老太监送出了门,那老太监并没有急于回去复命,而是跟着沈安一起往家的方向走。

    直到这时,沈安才发现他的家,距离李治的宅院并不远,就在一个里坊之中。

    自从出门,这位老太监就一直沉着脸,好像沈安欠了他的钱。他记得,这人姓梁。

    “梁公公,是不是有话要对沈某说?”

    梁公公是李治身边的首席太监,说话办事自然更有体统,他思忖片刻,这才说道:“沈郎君,你刚刚为什么不要殿下的赏赐?”他的语气颇为忧虑,沈安不明所以:“公公这是何意?”

    “沈郎君,你还欠着大笔外债,没了这笔钱,你可怎么办?”

    脑子嗡的一下,沈安这才想起,是啊,他不只是个穷光蛋,还欠了一屁股的外债!

    这个x装的有点大了……

第二章 债主盈门

    朱雀大街以西,第一街,毗邻皇城的善和坊,正是达官贵人聚集的风水宝地。

    李治的宅院在这里,沈安的家也在这里,不同的是,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大王,一个只是九品下的末流小官。

    善和坊和皇城联系紧密,这里有一口御井,水质清澈甘甜,在长安城里是首屈一指的良好水源。

    武德年间,李渊亲自下令,将此井定为皇宫的指定饮用水,号为御井。

    沈安的父亲沈全,就是看守御井的都水谒者,隶属都水监。

    就在半个月前,沈全因为还不上高利贷,投湖自尽。这份差事,才轮到了沈安的脑袋上。

    朝廷无意再征召新的官员任职,就让沈安继续看守御井,不过,他现在并不算是正经的在册官员,只是有个官籍而已。

    梁公公的话,可谓是当头棒喝,打的沈安辨不清东南西北,那些混乱的记忆也渐渐的对上了号。

    眼前的这扇门,既熟悉又陌生,他轻轻推开,一片三进的小院,就呈现在他的眼前。

    “呃……呃……”

    正屋那边,竟然传出了呻吟之声,难不成,他这穷光蛋的家里,还有别人?

    沈安快步冲了进去,但见屋内地板上,赫然出现一个女孩的身影,她正艰难的向门口爬,可惜体力不支,根本挪动不了,那痛苦的呻吟声,就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郎君,你总算是回来了!”

    “回来了!”

    趴在地上的女孩,正是沈安唯一的婢女,芙蓉。

    饥饿让她小巧的脸颊,泛着蜡黄,她艰难的抬起头,眼神透着绝望。

    “郎君,芙蓉怕是要不好了!”

    一瞬间,所有的记忆都归回原位,父亲沈全欠下大笔高利贷,就连房产也即将被牙侩收走。

    原本就体弱多病的沈安,拖着病体,操办了丧事,辛辛苦苦半个月,终于耗尽了他最后一点血气。

    自此之后,他就一病不起,芙蓉费尽心力的伺候他,却也没法让他康复,缺医少药,沈安的病情更加严重。

    代表钱柜的牙侩,曾经来看过几次,他原本想立刻就收回院落,把沈安赶出家门,看到沈安奄奄一息的样子,便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只等着他死利索了,再来收账。

    就在今天,沈安突然回光返照,可以下床走动,他浑浑噩噩的在院子里晃荡,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晋王的宅院,正巧被李治砸了个正着。而现代的沈安,则是被高空抛下的烟灰缸砸中后脑,不幸殒命的。

    一想到这些糟心事,沈安的后脑勺就突突的疼,也不知是不是被砸的后遗症。

    没空再耽搁,他抬起芙蓉的臂膀,将她打横抱起,放回到床铺上,床上的衾被薄的像纸,沈安把能找到的御寒之物都拿了出来,给她盖上。

    芙蓉已经瘦得不成样子,若是再没有粮食,也就是这一半天的事了,看着她孱弱的样子,沈安懊悔不已。

    刚才若不是自己在李治面前装x,芙蓉早就可以吃一顿饱饭了,何至于如此!

    装x遭雷劈啊!

    他内心焦灼不安,在房里不停的踱步。根据他的记忆,他们已经断炊两天了。

    芙蓉挤出惨淡的笑容:“郎君,我饿。”

    “我知道,我这就出去找吃的,你等着!”沈安起身要走,衣袖却被芙蓉牵住。

    “你这是干什么!快放开!”沈安急道。

    他拼命掰扯芙蓉的手指,芙蓉就是不依。

    “不必了,郎君,我知道,我已经是没救的了,只要郎君能够好好的,芙蓉就知足了。”

    什么死不死的,小小年纪,这也太想不开了,两人正在僵持中,大门外忽然想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听那声音,就是来者不善。

    “怎么回事?”沈安给芙蓉掩好被子,对她说道:“不要动,一切有我!”

    “行,芙蓉听话。”芙蓉猛点点头,沈安拍拍她的脑袋,便跑到了院子里。

    院门一开,果然,一张刁滑的脸就出现在眼前,正是钱牙侩。

    哎,饱饭还没吃上一顿,要债的就来了,沈安绝望的想到,幸好,钱牙侩是一个人来的,他琢磨着,一对一,他还是很有胜算的。

    见沈安还活着,而且精神十足,钱牙侩倒是愣了,三天前他来的时候,明明看到这小子都快死了,这会怎么又活了。

    他轻咳了几声,便道:“沈安,你既然病好了,你阿耶欠我的那些钱,你总该还上了吧。”

    沈安把他让到西屋,这才嬉笑道:“钱牙侩果然是好福气,沈某才恢复,你就来了。”

    “沈安,父债子偿,当初令尊在我这里借了十贯钱,说好了,今年开春就能偿还,算上这些天的利息,也就是一十二贯,这你都是清楚的。”

    钱牙侩着急收债,才没工夫理会沈安的嬉皮笑脸,单刀直入。

    这人可是一心盼着沈安死,好霸占他这点可怜的祖产,事到如今,更不可能有一丝同情怜悯。

    他盯着钱牙侩阴险的脸,挺直了腰杆:“钱牙侩,你这样做,当真不厚道。”

    见沈安气势变强,钱牙侩立刻就变了脸,一拍桌子,怒道:“怎么着,你小子想赖账?”

    “白纸黑字签着令尊的大名,你难道还能不认?”

    钱牙侩从怀里掏出了借据,在沈安的眼前晃了晃,沈安呵呵一笑:“不敢,不敢。”

    “这还差不多。”

    岂料沈安话锋一转,却又道:“我只是想提醒钱牙侩,按照唐律规定,借贷的利息,不得超过本金的5个分,去年腊月,家父借了十贯钱,到现在三个月,以月计息,也应该偿还十贯半,你却要让我还十二贯,你这不是借贷,明明就是公然行抢!”

    嘿,这小子,还长本事了不成!

    钱牙侩审视着沈安,身子明明还瘦弱的很,却目露精光,显得生气十足,难不成,这小子是身子好了,脑子又病了?

    “看来,你是不打算还钱了?”

    “没钱可以,把这房子抵给我就是了!”

    钱牙侩拿着借据,不依不饶,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楚,若无法偿还债务,就以房屋做抵押。

    沈安长叹一声,登时便是哑口无言。

第三章 房霸天登场

    以房屋抵债是大唐通行的做法,大唐对民间借贷管理甚严,然而,随着经济的发展,借贷之风还是愈演愈烈。

    利息高涨,竟达本金半数以上的,比比皆是。大唐借贷也依然需要用个人值钱的东西做抵押,这时不比现代,既没有汽车,也没有轮船,能够算得上是有价值的大物件,只有个人的宅院。

    所以,沈安之父当初举债,也按照通行的做法,抵押了个人名下的这片宅院。

    实际上,居间的钱牙侩早就知道,这些能把房产都抵押上的人,根本无力偿还借债,等到时间一到,房子自然也就到手了。

    在这个时代,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唐宪宗时,曾令京兆尹查访故郑国公魏征一家的生活,据京兆尹后来的回禀显示,魏征的宅院早就已经数易其手,拆分成了九家。

    这还是堂堂大唐开国肱骨,魏征的后人,也不过如此。

    他一个有实无名的看井人,日子过到如此地步,有什么丢人的,只是,现在的沈安,是个现代穿越过来的,他便再也不能这样活。

    思忖片刻,沈安双手交握于前,淡然道:“钱牙侩,这借据我早就看过了,你不必再费心解释。”

    “知道便好,那就赶快履行吧!”

    钱牙侩解下了一个算袋,拿出笔墨,他将秃笔沾满了墨汁,送到了沈安的手边。

    桌上的借据,末尾有一片空白,只要沈安签下了大名,他就要被扫地出门,整片宅院就是钱牙侩代表的永丰钱库的了。

    沈安笑呵呵的接过笔,迟疑片刻,钱牙侩得意的看着他,活过来又怎样,不过是又一只待宰的大肥羊罢了。

    签,还是不签,这是一个问题。

    他这个沈安是个冒牌货,宅院也不是他祖传的,签了字,了结了债务,他就可以带着芙蓉远走高飞。

    想起芙蓉危急的状况,他的笔就往下垂了垂。

    可不签又会如何?

    父亲沈全为何会借下大笔高利贷,以至于抵上房产?

    在沈安的记忆里,沈全一直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平日里闲暇时候,就喜欢坐在院子里那口御井前发呆。

    这样一个沉默的男人,生活也绝对称不上是铺张浪费,他究竟为何深陷债务泥潭?

    沈安觉得,他有必要调查清楚。

    钱牙侩见他又把笔搁下了,刚才还笑着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你这人怎么回事?”

    “还不赶快签字!”

    “我不能签。”沈安摊手道,大有耍无赖的架势。

    反正这个世界上,老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他一个穷光蛋,孤家寡人一个,还有什么好怕的。

    沈安的行为,让钱牙侩彻底破功。

    一向老实本分,手无缚鸡之力的沈安,怎么变得如此凶顽,难道是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依照大唐律令,沈安不签字,这房子他钱牙侩还真就拿不走,若是闹到衙门里,说不定情况就更糟糕。

    贞观年间,法令严明,民间借贷之风虽然无法禁止,朝廷也想了很多补救的措施。

    为了防止良民丧失田地房产,唐律规定,凡是以房屋、田地作为抵押物的,履行借据之时,必须由借贷人再次签名确认,才能执行。

    当然,这样的律令,根本挡不住牙侩债主的催要,别管是普通的小民还是落破的官家,只要聚集个三五十人闹上一闹,还有收不回的欠款,田地?

    可惜啊,可惜,钱牙侩看在这孩子命不久矣的面子上,还想用怀柔的方式,蒙骗着他赶紧签字了事。

    当然,按照他的设想,现在的沈安早就应该是只剩下一口气的,只要他攥着他的手,随便签个字就成。

    却没成想,这小子竟然没死,钱牙侩鼓起嘴巴,打了个呼哨,只见沈宅破旧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蹭蹭蹭,空荡荡的院落之中,窜进来十几个彪形大汉,个个都是虎背熊腰,眼神凶的仿佛要吃人。

    接下来,他们就堵到了西厢房的门口,甚至还有几个人跑去骚扰躺在榻上,气若游丝的芙蓉。

    “你们要干什么!”

    沈安冲进了正屋,只见几个壮汉把芙蓉又拖到了地上,正在扯她的头发。

    “生的还挺水灵,快让哥哥香一个。”

    眼见着那壮汉的厚嘴唇就要亲到芙蓉的脸上,沈安顿时红了眼睛,他发疯一般的冲到了芙蓉身边,用身体挡住了他们的野蛮行径。

    “你还好吧?”

    芙蓉已经无力回话。

    那些壮汉哪能饶了他,雨点一样的拳头就落了下来,沈安被他们打的吐了好几口血。

    钱牙侩从西厢缓缓的踱步过来,见属下正在围殴沈安,便啐了一口。

    这个小兔崽子,早就该挨打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反了他了!

    “郎君,您还是快跑吧!”

    “打死他,这宅子就是我们的了!”钱牙侩气急败坏的命令道。

    他的话让壮汉们更加兴奋,几人合力,就把沈安抬了起来,扔到了一边。

    纵使沈安拼尽了全力,也难敌他们的拳脚相加,很快,他亦瘫倒在地。

    钱牙侩脸上带着狞笑:“看来,沈郎君你是吃硬不吃软了!”

    “押住他!”他对壮汉发号施令。

    沈安的双臂被夹了起来,钱牙侩又递给他一支笔,沈安不接,钱牙侩也不是吃素的,他掰开沈安的五指,就把毛笔硬塞到他手里。

    “快签!”

    “休想!”

    沈安瞪着眼睛,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他想把毛笔扔下,无奈整个手腕都被钱牙侩死死扣住,根本不听使唤。

    眼看着他把借据再次放到他眼前,沈安的大脑急速运转,他在想逃脱的办法。

    芙蓉已经奄奄一息,再这样拖下去,恐怕两人都要没命。

    千钧一发之际,荒芜的场院中,竟传来一声怒吼:“放开他!”

    这一声吼,真可说是气贯长虹,声如洪钟,就连纵行非法的几个壮汉,都停下了手里的暴行,向院子里看去。

    沈安借了这个空当,立刻将毛笔扔到了一旁,深深吐出一口气。

    令众人错愕的是,如此中气十足的吼声,却是出自一个小小少年,那少年身量高大,四肢粗壮,然而脸上稚气未脱。

    尤其是一双乌黑的眼睛,圆溜溜的,十分明亮。

    “房……房房……房霸天!”

    沈安从墙角爬了出来,揉揉眼珠,定睛一看。

    “遗爱,你怎么来了?”

    过往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场院中的黝黑少年,竟然是房玄龄的二公子,青史留名的房遗爱!

第四章 恶霸的品牌效应

    沈安居然认识房遗爱?

    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几个壮汉看到房遗爱,都四散退开,仿佛是见了猫的老鼠。

    低眉顺眼的,都不敢正眼瞧他,甚至是大气都不敢喘。

    怪怪!

    房遗爱不过十五岁,还是个少年,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威慑力?

    房遗爱还没来得及搭救沈安,钱牙侩就搓着手,嬉笑着迎上来。

    “房二郎!”

    “滚!”房遗爱斜睨一眼,吐出了这个字。

    太帅了!

    真有气势!

    沈安默默称赞道,刚才还横鼻竖眼的钱牙侩,此刻就好似是瘪了气的皮球,房遗爱把沈安搀扶起来,沈安两眼含泪的说:“遗爱,要不是你,弟弟这条命,就算是交代在这里了!”沈安比房遗爱小一岁,故有此称。

    房遗爱爽朗一笑:“沈郎,你遭了难,怎么不早知会我一声?”

    “有我在,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房遗爱把沈安搀扶起来,又去照顾芙蓉,经过刚才的一通殴打,芙蓉的状态更差,连话也说不出了。

    房遗爱人虽小,但在京城的纨绔圈子里,可是鼎鼎有名的,他先安顿好朋友,继而又对钱牙侩说道:“我认得你,你是永丰钱库的钱牙侩吧。”

    “是是是,正是小人。”

    “我听说,沈郎君欠了你们的钱,数额还不小,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闻听此言,沈安心中一惊,原来自己欠债的事情,连房遗爱都知晓,再看钱牙侩,更是一脸无辜,处理?

    我刚才不就是在处理吗?

    要不是你横叉一杠子,这件事早就解决了。

    “房二郎,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你看看,这便是沈安父亲沈全亲手写下的字据。”

    相比沈安,房遗爱可不是个好惹的主,钱牙侩的策略也大为转变,他拿出借据,呈给房遗爱。

    就算这位是个挑天挑地的,在白纸黑字面前,也不敢抵赖。

    出乎沈安的意料,房遗爱对这张借据,很是看重,拿在手里,反复看了几遍。

    这还是房遗爱第一次看到这张借据,以往他和沈安的交情,只能算是一般,沈安体弱多病,平常的玩乐活动也多不参与。

    若不是这次有事登门,房遗爱根本不会插手这件事。

    记得上一次见面,还是沈父刚去世,他前来奔丧,那个时候的沈安,状态已经很差,只是勉强撑着而已。

    这次再看,沈安都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

    “房二郎可是看清楚了,我们来收他的房产,那是理所应当,我看,二郎还是不要再掺和这件事了。”

    “二郎也是你叫的?”房遗爱哼了一声,怒气十足。

    “借据我看了,确实有理有据,”钱牙侩眼睛一亮,立刻应道:“是是,房郎君说的太对了。”

    “所以,您看是不是……”

    钱牙侩嘻嘻哈哈,只想把借据拿回来,谁知,被房遗爱轻巧的躲开,话锋一转:“但是,你们只是来收债,并不是来要人命的。”

    呃……

    身为牙侩的老钱,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要钱要命,从来都是连在一起的,这房二郎莫不是脑子有病。

    “那房郎君看来,我们应该如何要债?”钱牙侩揣着个手,十分不屑。

    “还想要债,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

    “信不信我把你们都送到官府去!”

    房遗爱敢想敢做,说着就把袖子给撸了起来,凶相毕露,钱牙侩哪里敢招惹他,连连求饶。

    沈安在一旁休息够了,便出来打圆场。

    “钱牙侩,父债子偿,这件事我不会赖掉,只是,希望你能再宽限几天。”

    别看面对房遗爱,钱牙侩连个屁都不敢放,可面对沈安这个病秧子,他就没有好气了。

    “房子交给我们就是了,还需要宽限?”

    “我看你是找打!”

    房遗爱抬手就给了他一计窝心拳,疼的钱牙侩是龇牙咧嘴,奇怪的是,他那些凶悍的帮手,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沈安看着这一幕怪相,心里掂量着房遗爱的斤两。

    据他的记忆,两人并不是很熟,他们刚才叫他房霸天,看来,以往的作风确实极为强悍。

    “房郎君在这里,我就先饶你几日,三天后,你若是不能连本带息的还上钱,你这房子也是保不住!”

    “走,我们先回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钱牙侩撂下了这句话,就带着他那帮打手离开了,直到他出门,嘴里的脏话都没停过。

    “下贱玩意!”

    “沈郎,你别怕他,只要有我在,他们不敢动你!”

    院子里有一张石桌,房遗爱把食盒子放到上面,沈安踉跄的走过来,一看,还真都是些好菜。

    这次房遗爱过来,一是为了办事,二也是来探病,沈安朋友不多,房遗爱听说,他已经卧病好几日,便带了好酒好菜,来探望他。

    看到沈安的状况,房遗爱很庆幸,自己来的真是时候。

    沈安端起一碗莼菜粥,送到了芙蓉的床前,一点一点的喂给她吃。

    这孩子至少已经饿了三天了,胃部损伤,不适合暴饮暴食,吃油腻的东西,莼菜羹细滑好消化,最适合卧床多时的芙蓉。

    芙蓉在他的鼓励下,终于把羹汤都吞了下去,沈安劝慰了几句,就出来和房遗爱坐在了一起。

    刚才那一刻,真是惊心动魄,若是没有遗爱及时赶到,自己和芙蓉的小命也就都交代在这里了。

    “二郎,今天真是多谢你了,弟弟感激不尽!”

    房遗爱在朋友之中,从来都是以二郎为名号。

    “沈郎,你不必客气。”

    吵闹了许久,饭菜都凉了,沈安端详着自己的冷锅冷灶,心里不是个滋味。幸而房遗爱是个爽快人,根本不计较,依然吃的很香。

    他掰了一个大鸡腿,递给沈安。

    “你我兄弟,这都是应当应分的,再者,永丰钱柜的这些人,惯是为非作歹,逞凶霸恶,下次他们如果还敢来,我就把他们送到官府去。”

    “二郎,不必得罪他们,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别看今天他们退让了一步,但沈安很清楚,钱牙侩这些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等到房遗爱一走,或许就会卷土重来。

    “二郎刚才真是气宇轩昂,几句话说的,他们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沈安笑纳了鸡腿,又饮了几盏酒,只觉身子泛了热,体力终于有所恢复。

    “沈郎此言差矣,”房遗爱打了个饱嗝,却又道:“刚才的话,我说管用,若是换了沈兄你,就不管用了。”

    “说不定还会更讨打。”

    “这是为何?”沈安不解。

    “你看起来太弱了,再说,你名气也不够。”

    沈安恍然大悟,又端起了酒盏,房遗爱跟他碰了杯,两人皆是一饮而尽。

    威胁恫吓,那也讲究个品牌效应,像房遗爱这样响当当的恶少,说出来的话,他就有人相信。

    可若是换了籍籍无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沈安,只能是徒增笑而。

第五章 沈郎,宝玉给我可好?

    “二郎,我听他们刚才叫你房霸天?”

    “啊,那个啊……”房遗爱搔搔后脑,有些不好意思。

    “那都是他们给我取的诨名。”

    “其实,我真没干什么坏事。”

    沈安还想打听这名号的来历,却见房遗爱径自转变了话题。

    “沈郎,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这真是一个令人心碎的问题,沈安叹了口气,没做声。

    现在,前身沈安的记忆他已经全部都梳理清楚了,欠债是事实,父亲曾经抵押房产也是事实。

    有那个借据在,这都是抵赖不得的。

    要不然,伙同房遗爱去把借据偷过来?

    “沈郎,其实,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照做。”

    “什么办法,快说!”

    房遗爱的表情很迟疑,沈安却顾不得许多,一个劲的催促,他也只能照实说了。

    “沈郎,借据我刚才看了,你欠债十二贯,其实真不算特别多,我可以帮你还上。”

    “哦?”

    某人拉了个长音,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房遗爱居然要替自己还债,肯定是别有所图。

    “二郎,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沈郎,我想要你那块玉。”

    遗爱伸出一指,朝他的胸前点了点。

    某人这才意识到,他这脖子上,可还挂着东西哩。

    掏出来一看,竟是一块晶莹剔透,温润饱满的白玉玉牌,白玉之上,雕凿着精美的花纹。

    正是双凤戏珠。

    “你想要这个?”

    见沈安拿出了玉牌,房遗爱激动的要命,真想把它抢过来。

    “对,就是这个,只要你能把这块玉牌交给我,我就帮你还债。”

    这块玉玉质非常好,手感温润,玉质细腻,一点杂质都没有,雕刻也精细,确实应该是价格不菲。

    可再贵,也不值十二贯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真理。

    房遗爱见沈安投来狐疑的眼光,立刻敛容道:“君子不夺人所爱,我也只是出个主意,沈兄若是不愿意,那就罢了。”

    “别,我可以给你!”

    沈安记得,这块玉牌原先是父亲的随身物品,何时到了自己手里,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

    反正沈全也不是他的真爹,只要交了这东西就能救急,何乐而不为。

    沈安把玉牌塞到了房遗爱的手里,遗爱的表情很诧异。

    怎么会如此轻松?他不敢相信自己。

    “既然沈郎割爱,我也不说假话。”

    房遗爱竟然拿出了几张银票,放到了桌上。

    乖乖,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房遗爱看起来竟是有备而来的!

    沈安心中疑惑重重,可是房遗爱脸上真诚的笑容又让他看不出一点破绽。

    “沈郎,你也不必马上答应,可以考虑一下,毕竟,这玉牌可是你祖传的。”

    祖传的?

    看来这玉牌很有来头了。

    “不用考虑了,二郎仗义疏财为我解困,我还有什么可说的,玉牌你拿走,这钱我就收下了。”

    他现在也想明白了,房遗爱不是为了来探望老友,才出现在这里,他是为了他身上的这块玉牌而来。

    虽心有疑惑,却也无所谓。

    即便他是个穿越的,三天时间凑够十二贯钱,也不是容易事。

    房遗爱出手阔绰,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沈安正要把银票塞到怀里,却见堂屋那边传来了一声大喊:“这钱不能要!”

    他起身一看,芙蓉踉踉跄跄的奔了出来,竟把银票又退还给了房遗爱。

    “诶,你怎么能拿走呢!”

    沈安赶忙把银票又抢了回来,房遗爱倒是无所谓,本来这银票就是给沈安的,他一边吃,一边笑。

    芙蓉也急了,小脸通红。

    “郎君,这钱我们不能要!”

    “玉牌也不能交给房家郎君!”

    “这是为什么?”或许,芙蓉知道其中的内情,沈安怀疑。

    “郎君,你忘了,当初你阿耶是怎么说的?”

    “他说,这玉牌就是他的命,说什么也不能给人!”

    “我阿耶还说过什么吗?”

    “比如为什么不能交给别人?”

    沈安是真的想不起来原因,他的眼神在二人之间徘徊,总觉得,房遗爱也是知道内情的。

    然而,房遗爱急于把玉牌弄到手,当然不会告诉他真相,至于芙蓉,很遗憾的,她虽然执拗,却也当真不知道缘由。

    不一刻,就见她摇了摇头,道:“奴婢也不知,但当时他确实是这样说的。”

    “既是如此,我就做主了!”

    “二郎,玉牌你拿去!”

    “郎君!”芙蓉急的脸都红了。

    沈安却心意已定,对她说:“芙蓉,外面有风,你刚好些,莫要着了凉。”

    “可是……”

    “没有可是!”

    沈安打断了她的絮叨,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现在这个家是我说了算!”

    “芙蓉,我知道,你为人忠义,不忍我变卖祖传的玉牌,我也知道,或许,这玉牌对阿耶意义重大。”

    “可是,生活是现实的,我们不能为了死去的人,就不管活人的生计。”

    “你就说你吧,”沈安拉着她坐下,殷切道:“要不是二郎及时赶到,我们两个就都要丧命,更别说是坐在这里喝酒吃菜了。”

    “你说是不是?”

    “二郎,玉牌你尽管拿去,等我过两天恢复了,一定要登门道谢。”

    “好!我等着你!”

    房遗爱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沈安的一番高见,亦让他刮目相看,没想到看起来瘦弱的沈安,还有这样的气魄。

    房遗爱走后,沈安立刻检查食盒,发现他还真是带了许多好菜过来,只是时间仓促,都没来得及摆出来。

    他把饭菜都拿到屋里,本想指挥芙蓉,把东西都重新热一下,可看她那副样子,还是决定自己动手。

    来到庖厨,摸了摸冰冷的灶台,这才发现,他们这对主仆,已经饿了很久了。

    芙蓉扶着门框,看着沈安熟练的生火,做饭,心里起疑。

    以往沈安从来也不进庖厨半步,病愈之后,怎么会如此熟练?

    灶间里一点能用的调味料都没有,沈安也只能原模原样的加热一遍了事。

    大唐的烹饪技术有限,可房遗爱送来的饭菜却十分精致,想来应该是著名菜馆出品。

    别管明天如何,先吃饱了这顿再说。

第六章 房玄龄的心思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长安城各大里坊渐次关闭,城市回归了平静。

    梁国公房玄龄的府上,却并不安宁。

    夫人卢氏这两日唉声叹气,正为了一桩不如意的婚事犯愁。

    老房一向畏妻如畏虎,这个时候自然不会主动惹事。

    倒是卢氏,整日里怏怏不乐,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出个好办法来。

    “老头子,遗爱是我的命根子,你可不能看着他跳火坑!”

    “这件事,你得管!”

    老房只顾着低头扒饭,根本不敢搭理她。

    卢氏哪能放过他,敲着碟子怒道:“诶,你听没听到,陛下最看重你,你若是去说一句,肯定有用。”

    房玄龄也是苦不堪言,他饱读诗书,博通古今,古来与帝王结亲的将相之家,有几个是得了好下场的。

    从本心来讲,他也不愿意遗爱和高阳公主结婚。

    然而,抗旨这件事,他是既不敢,也不愿意。

    作为臣子,他不能违抗圣旨,况且,许婚高阳公主,也是陛下的一片心意,正是因为他看重房玄龄,这才把自己的爱女托付给他。

    从戎马生涯到辅佐朝政,他和李世民既是君臣,也是朋友,他不愿意让陛下伤心,只能苦了儿子。

    “高阳公主才貌俱全,就遗爱那个傻小子,能娶到这么好的老婆,还有什么不满的?”他夹了一条波零菜,说道。

    “你这个老头子,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见他还在吃吃喝喝,卢氏的火气就上来了,抄手夺过他的筷子,扔到一边。

    “老太婆,你疯了是不是!”

    “我没疯!”

    “倒是你,怎么一点也不为亲儿子着想?”

    “公主虽是生的体面,可那脾气早就是远近闻名的,这样高傲的新妇,我们接得住吗?”

    哎,老婆子说的话,不无道理,房玄龄得知陛下的旨意之后,也一直在犯愁。

    高阳公主今年十二岁,算得上是李世民最为宠爱的女儿,说话办事从来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李世民英雄一世,可对待自己的儿女却很是纵容,管束甚少。

    而他的儿子房遗爱,也是在卢氏的溺爱之中长大的,做事从没有个体统,脑子更像是没长。

    他已经十五岁,却还没有与人结亲,都是因为受了坏名声的拖累。

    听说京中纨绔圈子的人,还给他起了个诨号,叫什么“房霸天。”小小年纪就四处闯祸,京中的贵戚少女,个个都对他避之不及,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李世民得了机会,把自家的问题少女指配给房遗爱。

    这样的两个人凑在一起,绝非良配。

    可惜圣旨已下,木已成舟,他也没有办法。

    “老婆子,这是陛下的意思,我们怎能违抗?”他忧郁的看着老婆,倒真希望她能想出个招来。

    卢氏很不屑:“这有何难?”

    “只要你让我进宫,就都解决了!”

    “万万使不得!”老房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想到当年卢氏的那些作为,老房就两腿打颤。

    却在这时,婚事的主人公,二郎房遗爱回来了,老房看到他,便立刻起身。

    “走,我们去书房叙话!”

    “儿子还没吃饭呢,你着什么急?”

    卢氏赶忙拦下了他,这两日,老房的态度很奇怪。

    以前,他是很嫌弃遗爱的,总是说他不争气,不长进,可这几天,父子两人总是背着她,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老房的语气还是很冷淡,可是和儿子的交流明显增多。

    房玄龄是个理智的人,这份重视,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难道是遗爱要迎娶公主,他不放心,正在给孩子特别训练?

    “娘,我不饿,我在张美手家吃过了。”

    “是吗?”

    “老头子,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她的矛头又指向了房玄龄,玄龄连忙否认:“哪有的事,你不要瞎猜疑。”

    “二郎,我们走!”

    房遗爱当然知道父亲的想法,笑呵呵的就跟着走了,独留下卢氏,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到了书房,房玄龄立刻进入了正题。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都办妥了!”房遗爱很爽快,赶忙把玉牌拿出来,交给父亲。他虽然在外面是天不怕地不怕,可对待自己的老爹却还是很忌惮。

    从沈宅出来,他就一直把玉牌挂在脖子上,唯恐有一点闪失,房玄龄把玉牌拿在手中,反复摩梭。

    玉牌还带着房遗爱的体温,老房心中的激动,难以言喻。

    “阿耶,你要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房玄龄交代任务的时候,只说,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把这块玉牌弄到手,并没有说明原因。

    房遗爱虽顽劣,可面对父亲交给的重任,也是不敢放松。

    毕竟,房玄龄很少这样郑重其事的托付事情给他,这总是一个表现的机会。

    他向房玄龄透露,沈安欠了大笔外债,如果能帮他还债,或许就能把玉牌弄到手。

    房玄龄很有钱,却从不是个浪费的人,房遗爱没想到,这次他会答应的如此痛快。

    大手一挥,就拿出了三张银票。

    “你不必问了。”

    “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情。”

    房玄龄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玉牌上,连儿子都没顾得上看一眼,遗爱讪讪,只听得房玄龄又问道:“沈安怎么样了?”

    “玉牌到手,看来,他是康复了。”

    “确实,他人虽瘦弱,却还算健康,就是那些要债的,忒不是东西,儿子赶到的时候,他们正拉着沈兄又打又骂,要不是儿子及时赶到,恐怕今天就要给他收尸了。”

    “钱都已经给他了?”

    “是啊,沈兄大病一场,性情倒是变化不少,不似以往一个牛脾气,怎么也说不通。”

    “不过,儿子看,他好像并不知道这玉牌的来历。”房遗爱还是很不甘心,又试探了一次。

    果不其然,他的愿望又破灭了。

    只见老房将玉牌小心翼翼的收好,只道:“他当然不会知道。”

    “沈全不会告诉他的。”

    他撂下这句话,让房遗爱更加疑惑,这件事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真不知道老爹的心里藏着什么秘密。

第七章 儿呀,你受苦了!

    自从下午丢了丑,李治就一直躲在甘露殿,不肯出来。

    今日去到善和坊,完全是他一时兴起,为了摆脱管束,他还特别串通了梁公公,不让他向父皇透消息。

    原本计划执行的很顺利,谁知,他竟会意外跌落,李治很清楚,这一下,想瞒是瞒不住了。

    天黑以后,他就惴惴不安,连饭也吃不下,他想不出,父皇要如何教训他。

    一想到父皇那凶狠的表情,翘起的胡须,他就不寒而栗。

    在众多儿子之中,李世民最为宠爱的就是李治,为了能时时看到他,李治九岁了,却也还不必出宫居住。

    然而,这样的特别照顾,也让李治颇感束缚。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孩童,渴望突破常理,渴望无拘无束的生活,尤其是母亲去世之后,父亲对他的关爱,更是无微不至。

    这让李治时常感到透不过气,当然,从客观上来讲,他还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只是渴望偶尔的叛逆。

    善和坊的宅子,是李世民在李治五岁的时候就赐给他的,这次他带着梁公公等一众人,本想在自己的地盘好好的玩一玩。

    他登上房顶,不过是想看看风景,顺便逗乐一下,谁知,竟会发生这样糟心的事。

    李世民处理了前朝的政务,就听说,雉奴今日偷跑到了善和坊,还从房檐上摔了下来,差点受伤,一气之下,连朝服也没来得及换,就赶来教训儿子。

    在路上他想了一百种办法,惩治李治。

    这个儿子,他太了解了,别看表面上斯斯文文,其实内里也闹腾的很,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就闯出大祸来。

    以往,他只注重教育承乾和泰儿,对这个幼子,从来都是动嘴不动手。

    现在看来,确实是纵的他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他下定了决心,准备好好的揍这个臭小子一顿,还不能让别人动手,就要自己来。

    可当他看到李治那副惨兮兮的小样的时候,又根本下不去手。只剩下泪珠儿不停的在眼里打转。

    “雉儿,你没事吧!”

    “快让父皇看看!”

    父皇的反应,让李治措手不及,虽说依照他对父皇的了解,他应该狠不下心处罚他,可是口头上的教育也是少不得的。

    然而,现在这又是什么阵仗?

    只见万人之上,英明威武的当朝皇帝李世民,正拉着李治的衣衫,上下端详,就差扒了他的衣服亲自检查了。

    “父皇,儿臣没事。”李治揣摩着,他也该说句话,谁知,这话一出口,情势却陡然而变。

    “幸亏没事!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朕如何去见你的母后!”

    李治是长孙最疼爱的儿子,李世民也是爱屋及乌,更胜一筹,一想到李治有可能跌损,他的心就再次揪紧。

    “你说说,擅自出宫,成何体统!”李世民的口气忽然变得很严厉,这让李治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口,他眼珠一转,向梁公公求救,梁公公这时也是无能为力。

    李治只得应付道:“善和坊里的宅子,本就是父皇御赐给儿臣的,儿臣去看看,何错之有?”

    “还敢说谎!”

    李世民略微提高了声音,威严的气场就散发了出来。

    李治赶忙道歉:“父皇,儿臣不是故意的,只是,那宅子一直荒废在那里,儿臣心里过意不去,就想过去看看。”他匆忙抱住了李世民的臂膀,使劲撒娇。

    世民脸色缓和,笑道:“去看看,还要站到房檐上?”

    “叛徒!”李治马上就明白了,这梁公公又走漏了风声。

    “殿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老奴不说也不行啊!”梁公公拂尘乱抖,连忙过来赔罪。

    “老奴这也是为了殿下着想。”

    “你做得对。”

    李世民发了话,李治哪还有发表议论的份,只有瘪着的嘴表示了他的不满。

    “雉儿,你今天确实是太过分了。”

    “朕听说,今天有一位义士挺身而出救了你,是吗?”

    “确实,儿臣已经谢过他了。”

    李世民转变了话题,李治也就放心了。

    “这样的勇士,只感谢可是不够的,他是谁,朕要好好的赏赐他!”

    李治心想,父皇能主动赏赐,倒是省了他的事了。

    “他叫沈安,是看守御井的都水谒者。”

    “沈安是谁?”

    李世民发出疑问,在场的人都震惊了。

    “父皇,他就是新任都水谒者啊!”

    “新任的?”

    “原来的那一位呢?”他看向梁公公。

    梁公公敛容道:“前任沈全,已经于上个月去世了。”

    “去世了?”

    出人意料的,李世民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悲戚的表情,李治还以为这里面有什么隐情,连忙问道:“父皇,有什么问题?”

    李世民愣了好一会,才回道:“没事。”

    李治却不相信,看父皇的表情就知道,他是认识沈全的。

    都水谒者在都水监都是末一流的小官,父皇怎么会认得他?

    “父皇,今天多亏了这位沈郎君,若不是他在房檐下接住了儿臣,儿臣肯定要摔伤的。”

    “儿臣以为,应该给他升官。”在小李治的眼中,对待这些仕途中的人来说,给他升官就是最好的赏赐了。

    救了他,连升三级没问题。

    李世民没说话,他好像陷入了某种与世隔绝的状态,表情十分恍惚,李治的话也没听进去多少。

    这时,梁公公适时说道:“老奴看来,与其给他升官,还不如多多赏赐钱财。”

    “这又怎么说?”李治奶声奶气的问道。

    “殿下有所不知,您的这位救命恩人,可还欠着债呢!”

    “据老奴所知,其父沈全就是因为欠债太多还不上,才想不开的。”

    “你说什么?”

    “沈全怎么会欠债?”李世民打断了他俩的对话,追问道。

    “这老奴却不知,不过,老奴听说,沈全死后,钱柜上的人还一直在向沈安要债,沈安前些日子一直卧病,可今天,他救了殿下,却没要赏赐,真是个忠义之士。”

    梁公公的话信息量太大,让李世民一时无法捋清,他沉默许久,李治心中惴惴。

    父皇脸上的表情严肃至极,难道,他还在生自己的气?

    还是沈安这人有什么问题?

第八章 赚钱为第一要务

    沈全竟然死了!

    沈全的家宅就在皇城边上,他已经死了半个月,李世民竟然浑然不知,他无法原谅自己。

    “沈全死了,你们为什么不向朕禀报!”李世民的声音充满了怒气,让梁公公措手不及。

    沈全只是一个九品下的小官,平时连朝堂的门都摸不到,这样的人死去,哪里需要知会九五之尊。

    梁公公慌忙跪下:“老奴失职,还请陛下降罪!”

    李世民眼风扫过,让梁公公背后寒风骤起,他在李世民身边当差也好多年了,从没听说沈全和李世民有什么交情。

    “父皇认识沈全?”小李治趴在他的膝上,仰头问道。

    看到孩子纯真的小脸,李世民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是啊,他们这些人又知道些什么。

    “认识,他是朕的旧相识。”

    他轻抚爱子的脊背,思绪飞到了很遥远的过去……

    …………

    吃饱喝足的沈安,摊在床上,劫后余生的他,此刻想的,绝非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上一世,他是囊中羞涩的扑街写手,终日以理想掩饰现实的苍白。

    工作是为了什么?

    实现理想?

    获得成功?

    或者说,就是更加原始,更加低俗的赚钱而已。

    房遗爱、李治,这两人现在就是摆在沈安眼前的两座金矿。

    他决定,要妥善运用这种人际关系。

    大发横财!

    发财!发财!

    赚钱!赚钱!

    他在床上默念几遍,坚定了信心。

    清朗的月光,让他根本无法入睡,他踌躇满志的计划着将来的生活。

    除了发展人际关系,他还要有自己赚钱的营生。

    作为一位现代穿越者,在这个相对落后的时代,想赚钱实在是太容易了。

    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份很自由。

    虽说是接替了父亲的差事,但朝廷却没有给他正式的授官,也就是说在大唐官职名录之中,还没有他这号人。

    要赚钱,就要有买卖,大唐不允许官家经营生意,但对他这种游走于官与民之间的边缘人物,却管束不多。

    他翻身坐起,拿出房遗爱给的银票,下午收钱的时候实在是太着急,这银票上究竟有多少钱,他都没有看清。

    若是这小子耍滑,根本不够还债,他可怎么办?

    烛火之下,一共三张银票,总共金额是十三贯,房遗爱还多给了他一贯钱。

    啧啧,果然是个傻小子。

    有了这一贯钱,他至少可以养活芙蓉了。

    这小妮子对沈安不离不弃,宁可饿死,也要伺候自己,他虽然贪财,却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一定要给小丫头一个好生活。

    这时,芙蓉推门而入,这宅子里现在也没有旁的人了,她也没有顾忌,连门都没敲。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早间,她差点就要去见阎王,现在又恢复了精神,实在是死里逃生。

    芙蓉到底是个小孩子,面对这样巨大的变故,手足无措。

    “郎君,以后我们怎么办?”

    “现在我们有钱了,宅子也保住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沈安晃晃手中的银票,轻松说道。

    看到银票上面的数字,芙蓉亦眼前一亮,想不到这房郎君还真是爽快,只要沈安没事,她就什么也不怕。

    “郎君救了芙蓉的命,芙蓉当牛做马也要报答郎君的恩情。”

    她说的恳切,却让沈安很尴尬。

    “芙蓉,这府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吗?”

    初入沈宅,沈安觉得,这里处处都透着古怪。

    这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宅院,算是大唐标准的官宅,可是他的父亲沈全却只是个九品下的小官,为何能够拥有如此气派的宅院?

    或许他是占了御井的福气。

    院子里的那口御井,是皇宫的指定水源,每天早中晚三次,都会有马队从皇城里出来,径直来到善和坊,汲满井水,运送到皇宫里,供达官贵人使用。

    作为御井的看守者,沈全的俸禄并不多,但朝廷也没有亏待他,时不时的会给他各种赏赐,故而他们爷俩的生活也算是有滋有味。

    要不然,沈安也无缘结识房二郎这样的贵戚子弟。

    印象中的沈全,是个沉默寡言,不爱交际的人,他为何会去借高利贷,还送了命,作为儿子的沈全一无所知。

    “现在是只剩我们两个,其实以前这宅子里很热闹,帮工的小厮奴婢,也有十几个哩。”

    “人都去哪里了?”

    难道效忠我老沈家的就只有芙蓉一个人吗?

    世态炎凉啊,沈安痛心疾首的想到。

    “都被你阿耶放免回家了!”

    想到沈全临终时的义举,芙蓉的心情激动不已。

    放免?

    沈全脑子进水了?

    自己都活不下去了,还能发这样的善心,这只能说明,沈全是个十足的好人。

    可这样的好人,怎么就会落到要借高利贷的地步,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郎君是不是想重新雇佣他们?”

    这小娘子还真聪明,不必点拨,就知道了他的心意。

    沈安点头道:“我们现在有钱了,这宅子里也要有些人气。”

    “再说,以后采水的事情,还有赚钱的事情都需要帮手,没人不行。”

    “我们为什么要赚钱?”

    在芙蓉这样的正经唐人眼里,即将步入仕途(虽说是末流)的沈安,只要努力把朝廷交代的事情办好,争取升官,这就是生活的最高价值了。

    至于钻营赚钱的行当,那是商人才做的下贱事情,别说是沈安,就连芙蓉这样官府里的奴婢都不屑去做。

    沈安必须纠正她这种错误观念:“那些小娘子爱用的胭脂水粉,金银簪钗,那个不需要钱?”

    “我们若是有钱,怎么会挨饿?”

    芙蓉不是个死脑筋的人,她歪着脑袋仔细的想,终于明白了沈安的意思。

    “郎君是想做生意?”

    “非也,非也。”

    “我们要自食其力。”

    “自食其力?”芙蓉小脸一扬,一肚子问号,沈安的意思她根本一点都没明白。好在,她对沈安是忠心不二的,只要认准沈安指哪,她就打哪就成了。

    说服了芙蓉,沈安当下决定,明天就上街转转。

    各大里坊之中,一定有大大的商机。

第九章 财大气粗

    翌日清晨,沈安起了个大早,芙蓉饿了好几天,昨天一次吃的太多,到了夜里,肠胃就开始不舒服,翻来覆去睡不着,又是吐又是拉,沈安伺候了她一宿,自己也没睡好。

    辰时初刻,他守在御井旁,默默注视着沉静的井水。

    井水中的脸,瘦削,两腮都凹陷了,但还是可以看出,本主沈安,是个很清秀的长相。

    井水幽深,澄净,没有一点杂质。

    这在长安城里是非常难得的。

    自汉朝开始,长安城区就已渐成规模,至今,已经发展了几百年,在漫长的岁月中,城市的水源渐渐被污染。

    水质慢慢变差,这口水井到了贞观年间还可以保持这样的质量,实属难得。

    他打了满满一桶水,舀起一瓢,正要送到嘴边,芙蓉尖利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郎君,你疯了!”

    她跑了过来,一把抢走了水瓢,把水又倒回了井里。

    “你这是做什么?”沈安气哼哼,想把水瓢抢回来,芙蓉说什么也不依。

    “郎君,这是御井,我们不能喝,喝了是要掉脑袋的!”

    瞧把她紧张的,看在她忠心耿耿的份上,沈安暂时作罢。

    这时,门外响起了清脆铃铛声,他打开房门一看,果然是前来打水的人。

    他们似乎已经知道了沈安家的情况,带了许多内侍,亲自动手汲水,沈安记得,这以往都是沈全的活。

    那时,府上还有十几个帮工的人,沈全只需要在场指挥,真正动手的活也都是小厮们的。

    可现在,他身边是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总不能让芙蓉动手吧。

    负责出宫运水的,都是内侍省出来的差官,严格说来,就是太监,沈安这人对太监倒也没有特别的歧视。

    尤其是贞观朝的太监,行事都很规矩,也没有形成强大的势力,与他们交往,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的状态。

    挨到了中午,他便带着芙蓉上街闲逛。

    长安城一百零八里坊,呈条块化发展,里坊有大有小,繁荣程度也不同。

    越是靠近皇城的里坊,人员越是聚集,人气也就更旺,反之,距离皇城较远的里坊,就算是朝廷着意发展,很多时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仍是人迹荒芜,住家寥寥。

    除开专门售卖商品的东西两市,很多里坊也相当热闹,聚集各种店铺,酒家、茶肆、邸店林立。

    为了能够更好的领略长安城的风貌,沈安特地租了一辆马车,在街上缓慢行进。

    第一个目的地,就是财货聚集,商贾交错往来的西市。

    坊门附近,一个胡人组成的杂耍团,已经开始表演,刀架子山都架好了,几个壮士正摩拳擦掌,舒展身体,等到时机成熟,就要表演绝技。

    两个身着轻纱的胡女,站在初春的冷风之中,卖力的招揽客人。

    这一招很有用,已经有不少年轻汉子驻足停留,想来,钱袋子是敞开了的。

    沈安对这些没有兴趣,他是要赚钱的,不是想花钱的,他径自走入了一家店铺,芙蓉一看,竟是卖毕罗的。

    各式毕罗都是刚出炉的,放在四四方方的搁架上,有的还冒着微微的热气,看起来就酥脆香甜。

    芙蓉站在架子前就走不动了,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看哪个都喜欢。

    “想吃哪个?”沈安走过来,问道。

    “樱桃的,还有林檎(苹果)的。”

    都是水果馅的,果然是小娘子。

    看到生意上门,店家也迎了过来,沈安说道:“十个樱桃毕罗,十个林檎毕罗。”

    “好嘞。”

    店家拿了块软纸,将毕罗一个一个的夹起来,沈安注意到,他并没有用手接触毕罗,这说明,老板已经有了初步的卫生知识。

    “还有这个,羊肉馅的,也要十个。”

    “郎君真是好口福,这可是用肉馅和了上好的麻油烤的,您尝尝,绝对是唇齿生香。”

    他麻利的把毕罗包裹好,见沈安还未走,便继续推销。

    “客官要不要尝尝本店的新品,什锦杂果馅子的。”

    这什锦杂果馅的毕罗,就在沈安的手边摆着,每一个圆圆的饼子上都烙了褐色的十字花纹,显得小巧精致。

    “这个好,都是哪几种果子做的?”

    “那可就多了,这馅子呢,是用桔子、樱桃、梨子,甘蔗汁调和而成,娘子且吃去,保准还得再来买。”老板已经把沈安和芙蓉看成了一对小夫妻,笃定小郎君不会让娘子失望。

    这馅料还添加了桔子,恐怕价格不菲。

    “就是吧,价格上要贵一些。”见两人没说话,老板就开始给自己找台阶下。

    “多少钱一个?”芙蓉怯生生的问,有些打退堂鼓了。

    现在虽说是有钱了,可那到底是沈安的钱,她可不能随便挥霍。

    “樱桃的林檎的,便宜一些,一文钱五个,羊肉馅的一文钱三个,这什锦馅的,两文钱一个。”

    “两文钱一个!”芙蓉长大了嘴,拉着沈安就想走,沈安笑道:“你这是怎么了?”

    “区区两文钱,我们又不是买不起。”

    “可这也太贵了,毕罗不过是小吃,又不能饱腹,一口一个而已,两文钱都够我们花一天的了!”

    “郎君不是说要赚钱的吗?”

    “这钱还没赚到手,你就开始大把大把的花钱,这怎么行!”

    芙蓉的小脸气的通红,沈安笑笑,知道她是好意。

    他把她又拉回了柜台前,对她说道:“你记住,只有会花钱的人,才会赚钱。”

    “老板,我要五个!”

    他们之前已经买了不少各式各样的毕罗,这什锦馅的也就少买一些。

    “客官真是爽快!”

    “娘子好福气啊!”

    阔绰的出手,迅速的拉近了主客之间的距离,沈安指着老板背后的木格架说道:“老板,你那架子上放的是轻高糖吗?”

    架子上有一排布包,都是制作毕罗所用的原料,放在这里,一来是为了取用方便,一来,也是个展示的作用。

    老板顺着沈安的视线看过去,右起第三个架子上,确实是用了一半的轻高糖。

    “确实是轻高糖,客官问它做什么?”

    在大唐以前,是没有“糖”这个字的,唐人用来调制甜味的食材是饴、甘蔗等。

    这种所谓的轻高糖,是从印度传播过来的,也就是今人常见的绵白糖。

第十章 冰糖原料

    因为价格昂贵,制法比较复杂,即便甜度更高,使用轻高糖的人也不多,更多的普通人,还是喜食糖饴。

    轻高糖在大唐没有得到广泛普及的原因还在于,它不易保存。

    容易融化,沾污,生虫,于是,在这个时代,这种洁白轻柔的糖,还属于高档食品,一般家庭极少使用。

    “这东西,能卖给我一袋吗?”

    “你要买轻高糖?”老板很诧异。

    这东西又贵,又不实用,要不是需要制作高档毕罗,他都不会进货,这小郎君看着斯斯文文,要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是啊,怎么样,开个价吧。”

    “这……”老板向后瞧瞧,这点轻高糖也就是一斗多一点。

    “我以前还真没有卖过。”

    “这样好了,你买这一包,花了多少钱?”

    “一百文。”

    “那我就给你五十文,你看好不好。”

    芙蓉牵了牵他的袖管,他没理会,相比以后要赚的钱,这点投资不算什么。

    “好,我都给你!”

    那老板喜滋滋的将布包捆扎好,交给沈安,其实这点糖根本没有一半了,这笔买卖是他赚大了。

    沈安的作为,也成功的吸引了顾客侧目,大家交头接耳,都在谈论,这小郎君一次性买这么多的轻高糖,打算做什么。

    两人出来,芙蓉抱着毕罗,嘴巴撅的都能挂水壶了。

    “放心,这点钱,我以后都能赚回来。”

    “芙蓉没有埋怨你的意思,只是,芙蓉想不明白,你买这么多轻高糖做什么?”

    “就算要做菜,也用不了这么多啊!”

    “我买它不是为了做菜,而是为了研制冰糖。”沈安坦然道。

    冰糖是什么?

    研制又是什么?

    这些词汇对于芙蓉来说,陌生极了,她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沈安走,再也不敢造次。

    他们又逛了一家首饰店,给芙蓉买了一只银钗子,芙蓉一开始推脱,说什么也不要,末了,还是乖乖的插在了头上。

    见她满意,沈安也就放心了。

    这个小妮子陪着自己同生共死,只要能讨她开心,多花几个钱,也无所谓。

    “好看吗?”芙蓉摇头晃脑,显得娇俏可爱。“好看。”沈安如实说道。

    面前是一家专门卖金石原料的小店,芙蓉走到门口,好奇的探探头。

    郎君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难道这些东西也能赚钱?

    金石店的老板,是个瘦高老头,生的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长须垂下,他眯着眼睛向沈安走过来。

    “客官想买什么?”

    店铺里的货品很齐全,所谓的金石料,就是道家炼丹所需的种种矿物原料。

    例如朱砂、铅、硫磺等等。

    这里的货品很齐全,基本上你能想到的原料,都能找到,放在柜台上的都是一些样品,每一种都被放在陶瓷的小盘子上,逐一展示。

    这老板还挺懂行的,沈安腹诽道。

    不少矿石原料都有易燃性,陶瓷是很好的隔热避火的材料,沈安凑近一个淡绿色的小盘子,拈起一撮白色的粉末。

    “客官想要白矾?”老板凑了过来。

    “是啊。”

    “我要三两。”

    实验能否成功,沈安还没有把握,一斤白糖溶液搭配五十克左右的白矾溶液,就可以制作冰糖。

    三两足够用了,实验能否成功,他还没有把握,等到技术成熟,就可以大笔买进原料了。

    最后,他在调料店又买了一升麻油,芙蓉提着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心里的疑惑更甚。

    倒要看看,沈安能变出什么稀奇的东西来。

    为了既能赚钱,还得让朝廷说不出话来,沈安可谓是费劲了心思,他已经想好了一个万全之策,应该可以顺利闯关。

    两人带着大包小包赶回了善和坊,还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东西,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一张稚嫩的脸孔露了出来:“郎君,你可回来了!”

    “阿大!”

    阿大麻利的接过包裹,挨个的放进屋里,沈安看到,场院里聚集了五个人,年龄大概都在二十岁左右。

    都是熟面孔,应该是此前被放免的一部分帮工。

    “我们听说郎君已经康复了,就想回来帮忙。”

    “家主虽说是放免了我们,可我们都在沈府做了许多年,出去了也实在是不适应,心里不舒坦。”

    “若是郎君不嫌弃,我们愿意回来做工。”在阿大的带领下,其余几人也一并表态。

    对他们的作为,沈安没有二话,他这里正缺帮手,昨晚还和芙蓉商量着,想把他们都找回来,今天他们倒自己先回来了。

    消息传的够快的。

    五个人再加上阿大这个少年,人手差不多也够了,不需要再去找别人,沈安面向众人,慷慨道:“家父放免了你们,我不想违抗父亲的心意,以后你们入府帮工,我不再让你们入奴籍,以后来去自由,我按月给钱。”

    几人一口答应,打扫的,劈柴的,都各自去忙活了。

    他们本就是这里的奴婢,对这家里的大小事情,比沈安还熟悉几分,沈安也就不再管他们,开始熬制糖浆。

    这个年代出产的白糖,质量自然是比不上后世的工业制成品,只用肉眼,就可以看出有不少杂质。

    颜色也偏黄,沈安洗净了手,再小心翼翼的将杂质挑拣出来。

    接下来,沈安把大约一斤左右的白糖倒进一个小坛子里,芙蓉打来井水,怯生生的把水桶放在他身边。

    擅自使用御井的水,芙蓉还是有心里障碍,沈安不管她,习以为常,等到以后用的多了,她就能适应了。

    他舀了一瓢水,缓慢的加入白糖之中,芙蓉心疼的要命,这可都是钱啊,郎君怎么能如此糟蹋。

    “您这是做什么?”见沈安还在不停加水,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放心,我不会浪费一点。”

    “等过几天,保证会把这些糖全部还给你。”

    芙蓉瘪着嘴,根本不相信。沈安手里搅拌着糖水,对她说:“去,把灶火点起来。”

    趁着这个空当,他又调制了饱和的白矾溶液若干。

    厨房里软件虽然缺乏,可硬件还是很齐全的。

    蒸包子的双层笼屉,麻油应有尽有。

    沈安让芙蓉把厚棉被都拿出来,放到床上,芙蓉不明所以,棉被和厨房能有什么关系,她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第十一章 李世民的特别召见

    熬制冰糖需要很高的温度,铁锅烧热,底层倒进麻油,略等了一会,又把轻高糖倒在上层,随着热气蒸腾起来,砂糖融化,糖水逐渐缩为糖浆。

    实际上,麻油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尤其是用它来炒菜,会把房顶都熏黑,味道也不够鲜香。

    可制作冰糖倒也还算合用,况且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凑合。

    当糖浆浓缩的差不多了,他就加入了早就调制好的白矾溶液。

    “去,把刚才坛子的盖子拿过来!”

    眼见时机成熟,他发出指令,芙蓉办事麻利,不一刻就拿来了盖子,平放在灶台一角。

    沈安找了个大汤匙,将糖水舀出一部分,放到盖子上冷却。

    按照后世摄氏温度计算,糖水应该加热到150度左右,出锅时候的温度,应该降低到120度左右最为适宜。

    这个温度尚且好把握,难的是之后的操作。

    沈安掐着点,等到糖浆降到适当的温度,便用棉被把封闭好的瓷盘彻底捂住,保持温度。

    在最初的这一天,糖浆的温度要保持在90度左右,也就是说只比沸水稍低一点。

    糖浆凝固成冰糖的过程之中,保持温度很重要,所以,沈安选择了土炕。

    一旦糖浆冷却过度,就可以烧土炕升温。

    之后的一个星期,是一个连续的过程。糖浆这个东西,绝对不是做好了就可以放着不管了。

    按照规律每天降低10度,坚持七天,一切就算是大功告成。

    “郎君,这就算是冰糖了?”

    芙蓉见识少,可也不傻,她怎么看,这也还是糖水,怎能算是冰糖呢。

    沈安耐心解释:“还没到时候,要等七天,等到糖水结晶,硬结,这才算是冰糖。”

    “你见过冬天的冰块吧。”

    “见过,见过。”两人走到院子里,芙蓉脸上的表情很兴奋。

    “我们要制作的冰糖,就是甜的糖块。若是足够幸运,一次就能制好,你就可以看到像冰块一样晶莹透亮的糖了。”

    芙蓉的脸上现出期待的表情,沈安的描述彻底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两人一同期待着冰糖能够早点结晶。

    沈安看着剩下的白矾粉末,又生出了新的主意……

    翌日清晨,沈安起了个大早,他现在好歹也是个有工作的人了,虽说还没取得编制,但他却无所谓,反而觉得更方便。

    昨天辰时初刻,取水的人就到了,可见,他们起的很早,自己自然不能怠慢。

    他转到灶间,冰糖的结晶程度喜人,他掐算着,说不定五天就可以获得成形的冰糖。

    灶台还是热的,可调味料却很缺乏。

    糖醋一概没有,就连这个时代的最佳香辛料,胡椒都没有,这怎么做饭啊!

    反正他的差事也清闲,他琢磨着等应付了内侍省的那些人,就上街转转,采买生活用品。

    辰时已到,门外照旧响起了铃铛声,沈安殷勤的上前,打开房门,却发现,门外的排场很不一般。

    只见一辆双辕马车停在那里,马车车辕处镶嵌着金箔。

    没有水桶,也没有一排排的差役,他们难道不是来打水的?

    车门打开,从上面跳下来一个人,沈安定睛一看,原来是老熟人。

    “梁公公!”

    “沈公!”

    梁公公的称呼让沈安心里一颤,他这年纪,就足够称“公”了吗?

    再者,他这点官职也够不上啊!

    “不敢当,不敢当!”

    “梁公公来的可真早。”

    “快请进。”

    沈安以为他是来取水的,殷勤的很,梁公公一看,知道他是误会了自己的来意,连忙解释:“沈公,老奴这次过来,不是来取水的。”

    “取水的差役,要辰时末才过来。”

    原来如此。

    “恩公,是父皇要见你!”

    正在这时,李治从马车里跳了出来,兴奋的言语却让沈安心中一惊。

    李世民要见他?

    沈安从没想到,来到大唐还没有几天,他就有缘见到李世民。当他得知他来到的年代是贞观十一年,他就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却没成想,竟然这样快。

    善和坊就毗邻皇城,距离不远,马车穿过朱雀门,笔直大道的两边,各种殿宇楼阁,渐次闪现。

    太常寺、宗正寺、司农寺……

    一个个熟悉的地名从眼前掠过,重檐殿宇仿佛活了起来,有了生命一般,沈安激动的看着这一切,第一次觉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都是真实的。

    “沈公,难道你是第一次进宫?”

    看他如此激动,李治很奇怪,转念一想,他承接父职也就半个月,确实还来不及进宫谒见。

    “回禀殿下,微臣确实是第一次进宫。”

    “沈公,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必拘礼。”

    李治最讨厌那些规规矩矩的东西,沈安从善如流,立刻改了口。

    “不知陛下此番召见,所为何事?”

    李世民召见的理由,他大概也能猜到,但还是问一句放心。

    “当然是为了感激你啊!”

    “而且,我告诉你,”李治向沈安靠拢过来,低声说道:“父皇说了,要给你大大的赏赐。”

    “微臣早说了,拯救殿下是我的荣幸,不需要赏赐。”他还想继续装蒜,实际上,早就打定主意,要狠狠敲他一笔。

    “你说你,自己欠着债,还要充英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沈公,你舍命救我,父皇哪有不答谢的道理。”

    小李治摇头晃脑,沈安看着他假装正经的样子,只能忍着笑。

    “怎么,沈公,你不相信?”

    “我劝你,一会父皇给你什么赏赐,你就一概收着,这样最好。”

    沈安面露疑惑,李治像个小大人一样,挑了挑眉:“这世上,不只是你的面子最重要。”

    李治凝视着沈安,稚嫩的脸上,竟现出几分沧桑之感,一句话,就令沈安茅塞顿开。

    李世民的面子也是很重要的,陛下说赏,你一味推辞,他还怎么展现自己的慷慨,既是如此,沈安便做好了准备,李世民给什么,他就要什么,绝不反抗。

    他揣摩,在李治看来,已经认定了自己嘴里说着不要赏赐,其实都是沽名钓誉,心里指不定多期待。

    两人各怀心思,甘露殿便到了。

第十二章 天降巨奖

    甘露殿是内宫属性,沈安没想到,李世民会选在这里接见他,或许,他想展现自己亲民的一面。

    梁公公前去唱报,沈安和李治站在殿外,四月中旬,万物萌发,甘露殿附近亦是春色一片。

    李世民人如其名,自经略天下以来,就以经世济民为己任,开疆拓土自是当仁不让。

    对于农业发展,他亦十分关心,引入了不少新的域外植物品种,在皇宫里也多有种植。

    沈安端详着大殿两边的树木,猜想着它们的品种,看样子应该是果树。只见李治跳到果树前,拍拍树干,笑道:“父皇说这是橘树,是从江南运来的。”

    “沈公,你说,它能结果吗?”

    大唐时代,橘树的栽种范围,也只到江淮一线,但沈安记得,确实有从南到北成功移种的范例。

    善和坊里也有大片荒地,若是把它们都开垦成果园,也能获利不少,沈安自觉又找到了一条生财之路。

    “只要方法得当,应该没问题。”他回答道。

    两人站在树下,漫无目的的聊着,沈安忽然想起:“殿下为何要称某为沈公?沈某年纪太轻,担不起这样的称呼。”

    李治正拿着小刀在树皮上刻画,沈安看到,一个治字已经刻完了一半,他刻的认真,一笔一划横平竖直。

    “你是我的恩公,自然就是沈公了。”

    这回答让沈安哭笑不得,待会到了李世民面前,堂堂一个皇子,就这样称呼他,场面一定很尴尬。

    离得近些,他才发现,李治的脸是越来越红了,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他已经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就在这时,梁公公出来,将二人带进了大殿。

    甘露殿内里很空旷,摆设不多,装饰也不甚华丽,可以看出,李世民是个务求检素的人。

    这也许是和长孙皇后有脱不开的关系。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长孙皇后一生简朴谨慎,在她带领下的后宫,风气很正,绝无萎靡浮华之气。

    当沈安迈入殿门的那一刻,他的心情立刻就兴奋了起来,他拼命抑制,却也无法成功。

    心跳加快,呼吸加速,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他就要见到天可汗李世民了!

    李世民的时代,可是穿越小说中的热门,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他沈安了!

    李世民并没有坐在大殿正中,他们被带入一副水墨花鸟屏风的后面,屏风里摆放了一个长条案,李世民正伏在案上,用他标志性的飞白体批改奏章。

    “父皇,沈公来了!”

    李治扑到案边,见到儿子,李世民的表情瞬间就柔和了下来,他亦看到了沈安。

    这时,沈安有机会仔细端详李世民的长相,他脸颊稍长,鼻梁挺括,称得上是清秀的长相,与传统武将有很大差别。

    既不是猛张飞,也不是黑李逵,唯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显示着他强大的掌控力和意志力,也许这就是主君和主将的区别。

    “朕听说,你的父亲去世了,为什么不来及时禀报?”

    李世民审视的眼光,让沈安如芒在背。

    他竟然提起了沈全!

    沈安心中惶惶,看来,此番会面,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简单,沈安绷紧神经,暂时放下了敲竹杠的心思,谨慎应对。

    “启禀陛下,家父半个月前去世,微臣身子虚弱,几近危殆,没能及时禀报朝廷,是微臣的失职。”

    “还请陛下恕罪!”

    休管其他,只管认错就好,沈安老老实实的躬下了身子,承认了并不属于自己的罪过。

    可他心中的疑问却越来越重,李世民为何会关心父亲的死活?

    在他看来,世民能够接见自己,完全是因为他昨日的义举,和他爹没有半分关系。

    现在看来,反而是本末倒置了,也许正是因为父亲沈全,他才有幸获得了这次机会。

    “父皇莫要责怪沈公,沈公身子不适,病的都爬不起来了,就是想来禀报也不成。”李治在旁求情道。

    沈安抬眼,见小娃儿正向自己眨眼,立刻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生了什么病,现在可好些了?”

    多亏李治开了口,现场的气氛才和缓了许多。

    “好多了,多谢陛下挂怀。”

    “沈安,你父亲是个忠义之士,御井交给你管理,朕很放心,希望你能像你的父亲一样,忠诚行事。”

    “另外,你救了雉奴,朕要好好赏你。”

    “梁英,你去。”梁公公领旨,马上就往内殿跑去,沈安追随着他的步伐,猜想着李世民会赏赐些什么。

    其实,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金银,以李世民的地位,总不能抬进来几大箱铜钱吧。

    在这个世道,有钱就有一切,升官都是假的,只有发财才是真的。

    果然,没过多久,梁英就捧着个盘子过来了,盘子上盖着一块红布。

    他走到沈安面前,揭开了红布,只见两块金铤明晃晃的摆在那里,迎接着它们新的主人。

    omg!

    世民哥就是世民哥,出手果然不一般。

    原本沈安想着,能有几块银锭就算不错了,不过,大唐不流行使用银锭,送黄金是通行的做法。

    不要相信那些一掷千金的说法,李世民如果真给那么多赏赐,沈安一个人都拿不走,只能用马车拉,还不只一辆。

    “微臣叩谢陛下天恩。”

    他俯下身子,脑子里的小算盘打的噼啪响,大唐的金锭有多种重量,一两的,二两的,十两的……

    看这金锭的大小,大概是二两。

    按大唐的汇率比价,一锭黄金相当于十两白银,一两白银能够兑换四贯铜钱。

    也就是说,李世民大手一挥,一次性的就赏给了他八十贯铜钱!

    发财了!

    发大了!

    他拼命控制脸部肌肉,面若陈肃的,接过了赏赐。

    “有了这笔钱,微臣就可以厚葬阿耶了!”他使劲挤出几滴眼泪,表情可以称得上是沉痛至极。

    这情绪也感染了李世民,他又想起了那如烟的往事,曾经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李治发现,轻易不露喜怒的父皇,竟眼含热泪。

    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才见第一面,李世民就对沈安颇为欣赏。

    “朕听说,沈全生前欠下了许多外债,就用这笔钱去还债吧。”

    “是,微臣遵命。”

    虽说沈安现在还不是正式的官员,但他的自称李世民也没有提出反对,他也就如此了。

第十三章 替朕看孩子

    “沈全为何会欠债?”李世民语带急迫,忽然提起了这个问题。

    这让沈安尴尬万分,这事他真真不知道,可看李世民紧张的样子,若是照实说了,恐怕会触怒他。

    危急时刻,他灵机一动,向梁公公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昨天,他就提醒自己欠债的问题,这就说明,他早就知道这件事,说不定,他知道的内情,比自己还多几分。

    梁公公马上接收到了信号,他是个老好人,最擅长化解这种危机,当下就站了出来。

    “老奴听说,沈全是受了骗,才借债的,后来钱柜逼迫他还钱,陛下也知道,此人一向勤勉清廉,根本无力偿还,钱柜的人就逼着他抵押房产,他一时想不开,才投了湖的。”

    “竟有这样的事!”李世民声调提高了好几个分贝,显然动了怒。

    “是哪个钱柜?居间的牙侩是谁!”

    他看向沈安,某人一脸懵逼状,这些事情,他也是第一次听说,只得照实说道:“是永丰钱柜,一个姓钱的牙侩,就在昨天,他还上门逼迫,殴打了微臣,微臣奋力抗争,才赶走了他。”

    沈安抓住这个机会添油加醋,还挽起了袖管,展示手臂上的淤青,证据俱在,李世民怒不可遏。

    “传令下去,查封永丰钱柜!”

    什么?

    这就要查封?

    李世民的雷霆之怒,让在场众人彻底傻了眼。

    金吾卫立刻行动,李世民的表情说变就变,刚才好像要吃人,这会又和蔼可亲,拉着沈全的手,笑道:“今年十几了?”

    “十四。”

    “原来是武德年间生人啊!”

    看看,还是个小孩,就要承袭父业了,按理说,他的年纪还太小,不够入仕。

    但这个职位,还是落在了他的肩上。

    “你知道吗,让你们父子承袭这个职位,还是朕钦定的。”

    原来他不是沾了父亲的光,而是托了李世民的福,沈安终于找对了恩人。

    看来,父亲沈全和李世民的渊源十分深厚,既然李世民提起这件事,这就说明,他有意继续这个话题,沈安连忙表态:“沈安一定尽心竭力,为陛下效力。”

    “你这性子和沈全是一模一样。”沈安恭敬的样子,让李世民又想起了沈全。

    “又不是让你上阵杀敌,你只需要看护好了御井就是,不必如此诚惶诚恐。”

    “昨日,父皇说,沈全是父皇的旧相识,到底是什么样的交情,可否说来听听。”李治伏在李世民的肩头,奶声奶气的说道。

    “那可是一段难忘的交情。”李世民深情的说。

    他看着沈安,这个孩子看起来对过去的事情一无所知,沈全心里的苦处,李世民全都知晓。

    既然他不愿意告诉儿子,他也选择沉默。

    沈安眼巴巴的等了许久,也不见下文,失望至极,世民啊,世民,你和沈全的交情到底到了哪种程度,你好不好说明一下。

    也好让我有个准备,以后好继续挖掘资源。

    “沈安,你父亲有没有交给你一块玉牌?”

    沈安一愣,怎么,李世民也知道玉牌的事?

    乖乖,这东西到底是谁的?

    “回禀陛下,家父确实交给微臣一块玉牌,嘱咐微臣一定要精心保管,微臣深知玉牌的重要,就把它收在家里,没有随身带着。”他眼珠一转,连忙扯谎。

    李世民看着他,总觉得,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沈安努力控制,他总不能跟李世民老实交代,告诉他,他已经把玉牌卖给房遗爱了。

    “陛下想看玉牌?”他试探性的问,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管李世民如何回答,他现在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块玉,他是卖错了。

    “不,不,放在你那里就好。”世民爽朗的说。

    沈安舒了一口气,这时,李治又给他出了个难题。

    “父皇,儿臣的宅院和沈公家紧邻,以后,儿臣想多出宫,见见世面,行不行?”

    “你哪里是想见世面,明明就是想跑出去玩!”

    李世民丝毫没留情面,当场就揭穿了李治的谎言,李治遗憾的撇撇嘴,世民戳了戳他的脑门,亲昵的说道:“不过,有沈安在,倒是可以考虑。”

    考虑什么?

    这怎么又把球踢到他这里来了?

    李治可是李世民最宠爱的儿子,交到他手里,万一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头上冷汗涔涔,沈安是敢怒不敢言,他看向李治,这个小子,正用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他。

    为了我的玩乐大业,你就委屈一下,他传达的意思很明确,某人只觉,这后脑勺又开始疼了。

    “以后,雉奴就托付给你了,你要好好看管他。”

    “是,微臣一定尽力。”

    沈安垂下了头,答应的有些勉强。

    看管他,李世民的脑回路也很清奇啊!

    李治九岁,他也才十四,两人年纪相仿,不过都是小孩,他看得住他吗!

    真是乱弹琴。

    然而,李世民显然不是这样想的,不知为何,他对沈安的印象很好,寄予了厚望。

    “沈安,雉奴年幼调皮,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行为,你大可规劝,他要是不听,你就替朕管教他。”李世民笑呵呵的扔下这一记重锤,沈安还没反应,李治就先发作了。

    “父皇,儿臣是最听话乖巧的,哪里会犯错?”

    “您还让沈公管教我,儿臣不服!”

    李治气哼哼的撅起小嘴,根本没想到,父皇还能杀一个回马枪。

    这一回,沈安难得的和李治达成统一意见,他垂首道:“启禀陛下,晋王殿下身份尊贵,微臣岂能妄加评断,更加不敢教训。”

    他闪动着双眼,尽量扮作情真意切的样子,争取换得李世民的同情。

    陛下啊陛下,这事我真的干不了。

    您的宝贝儿子,鬼心眼子多得很,小人还打算赚大钱,可没工夫帮您看孩子。

    李世民放下了朝务,心情大好。

    在他眼里,李治也好,沈安也好,都是大好少年,是大唐的栋梁,他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捋了捋胡须,他笑着对沈安说:“你不必担忧,朕相信你!”

    “雉奴,沈安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这条命都是他给的,以后你一定要听他的话,不能慢待了他。”

    “父皇……”李治的表情很艰难,脸憋得像煮红的鸡蛋。李世民眉头皱紧:“什么事?”

    他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阴沉,李治素知他老爹的脾气,好的时候体贴备至,所求无不应。

    坏的时候,可以烧穿一切!

    他转向沈安,希望他能挺身而出,帮他脱困,某人沉着一张脸,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小子,你现在想起来让我帮忙了,刚才是谁给我挖坑的?

    要不是你非要出宫游玩,怎么会惹上这样的麻烦事,有能耐的,你自己把这事解决了。

    李治揣摩了一阵,从沈安的表情中,竟瞧出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他气愤至极,却又得罪不起李世民。

    只得违心道:“是,儿臣谨遵圣命。”

第十四章 房遗爱偷吃冰糖

    能从皇城里完完整整的出来,沈安真是要烧高香了。

    李世民对待沈安,那叫一个亲切备至,好像亲儿子一般。特赐了一架双辕马车,绝对是豪华型,方便他进出皇城。

    这样优厚的待遇是沈安绝对没有想到的,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李治送了出来,两人站在车前又说了几句话,表情极为虚假,场面非常尴尬,充分说明了什么叫做各怀鬼胎。

    此番见面,沈安已经彻底体会到李治小小的身体里蕴藏的阴暗力量,别看他比自己小五岁,然而,那思想暗黑的,简直是深不见底。

    沈安刚才见死不救,李治心里是记恨的,李世民将他托付给沈安,料想两人以后的交集一定不少。

    这个小娃娃那是揣着心思要给他挖坑跳的,沈安从他的眼角眉梢里,阴恻恻的笑容里,就可以感受出来。

    沈安登上马车,车帘落下的那一刻,他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颤。

    老子怎么就这么倒霉,遇上了他们这对奇葩父子,实在是命运不济。

    这刺激受的,后脑勺更疼了。

    只有再赚两贯铜钱,才能弥补沈安心灵上的创伤。

    他匆匆赶回善和坊,刚一进门,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这是什么东西,这么甜!”

    房遗爱,他怎么又来了!

    等一下,他说很甜的东西,莫不是……

    心里咯噔一下,他冲进了庖厨,果然,房遗爱正在大口大口的偷吃冰糖半成品!

    “你说这是沈郎自己做的?”

    “是啊,郎君说,再过几天它就会变成结晶,到时候,就和冬天的冰块一样透亮。”芙蓉端着瓷盖子,也舀了一口。

    “这还不能吃!”

    你一口,我一口,两人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沈安若是再不阻拦,可就一个钱都赚不到了。

    “沈郎你回来了!”房遗爱很惊喜,就是嘴上一直没停。

    “听芙蓉说,这是你自己做的,你小子行啊,还有这手艺。”

    沈安嘴角抽了抽,笑着说:“你想吃,我以后再给你做。”

    “不过,这个嘛,就……”

    他把剩了一半的冰糖半成品抢救了出来,向他解释:“要是再过几天,它就会更好吃。”

    “美食也需要耐心等待。”他笑容可掬,用更长远的利益诱惑着房遗爱,幸好这孩子只是四肢发达,脑子还没有那么简单。

    只见他吞了口唾水,勉强道:“好吧。”

    “等到做好了,一定给我留一份。”

    “那是自然。”

    几人回到堂屋里,芙蓉备好了茶水,又把买来的各式各样的毕罗都摆上来一点。沈安揭开盖子一看,洁净的水面上,漂浮着墨绿色的叶片。

    不错,芙蓉这小妮子还挺有品味,没有弄那些花花绿绿的汤茶,他满意的饮了几口。

    “二郎亲自到访,有什么事啊?”

    房遗爱身上穿着狩猎服,显然是刚刚打猎归来,他爽朗一笑:“我是找你拿东西的。”

    拿东西?

    沈安捂住胸口,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反悔了,他要把钱要回去?

    都怪自己办事懒散,就应该钱一到手,立刻就去把账消了。

    钱这个东西吧,放到自己口袋里的时候,自然是满心欢喜,一旦要往外掏,那心里的痛啊,就别提了。

    这小子若是出尔反尔,他可就赔大了。

    不对,他这里还有李世民赏赐的黄金!

    折算成铜钱,足足八十贯!

    想到这里,沈安的心又放了下来。

    表情放松道:“拿什么?”

    “这你都想不出?”

    “食盒子啊!”

    “那天给你送吃的,饭菜是张美手家的,可那食盒子,却是房府的,你知道,我娘管得严,从来也不让我乱丢东西,这不,今早她就发现食盒子不见了,就责问我来着。”

    “我这才想起,食盒子落在你家了。”

    “原来就是这点事。”

    沈安长舒了口气,房遗爱打趣道:“你以为我想要什么,银票?”

    “没,没有。”

    刚才吓得头上都是汗,沈安伸手抹了一把,房遗爱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是上当受骗了。

    “不过,沈郎你也不必如此啊,我听说,陛下昨天给了你很多赏赐,足够还债了,就算是我把铜钱要回来,也碍不到你的事。”

    是啊,我这不是才想起来吗,沈安心说。

    “对了,沈郎,我想问问你,你那块玉牌,到底是什么来历?”

    沈安万没想到,他最关心的问题,反而被房遗爱先问了出来。

    “我还想问你呢!”他也是一脸问号。

    “问我?你家的东西,你不知道怎么来的?”

    房遗爱实在是太好奇了!

    这玉牌究竟是什么来历,居然能让抠门至极的老房,花费巨资,不遗余力的也要弄到手。

    房遗爱指望着沈安,沈安指望着房遗爱,有那么一刻,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你也不知道?”沈安抢先一步说道。

    “我还要问你,你家祖传的东西,你怎么会不知道!”房遗爱现在更莫名其妙了。

    房遗爱心里存着疑问,可也没耽误吃,盘里的毕罗,已经被他吃了大半,各种馅子的都尝了一个遍。

    尤其是什锦杂果馅的,受到了他的热切欢迎,直到后来,他开始在几块毕罗之中翻找,见到杂果馅的才放到嘴里。

    房二郎吃得欢,芙蓉的心都快碎成渣渣了。

    两文钱,两文钱,又是两文钱……

    “房郎君,请喝茶!”芙蓉使出杀手锏,又给房遗爱倒了一盏茶,希望他好歹润润喉咙,少吃几块,没想到,某人完全没有接收到她的信号,欢快的笑纳了茶水,照吃不误。

    沈安就坐在那里,笑着看他们的一来一往,心中充满了对芙蓉的同情。

    可怜的娃,昨天买了这吃食,他就劝她要抓紧吃,放的时间长了,就走油了,不好吃了。

    她偏不听,非要一块一块的,省着吃,这回可倒好,全便宜了房霸天。

    “二郎,既然你问起来了,我也就明说了。”沈安把话题又拉回了正轨。

    “你要我的玉牌,到底有什么用?”

    房遗爱有些踟蹰,他本来是想套沈安的话,没想到,他对玉牌的来历一无所知,反倒求助自己。

    这可如何是好?

    他总不能说是他爹撺掇他出钱买的,他反复思量,一反常态的权衡了半天。

第十五章 欠债还钱不存在的

    沈安用殷切的眼神看着房遗爱,料定他一定受不了自己的眼神攻势。别看房遗爱比他大一岁,可他沈安的身体里,可是活着二十几岁的灵魂。

    若论心机,比房遗爱多了去。

    我就这样深情的看着你,看着你,房二郎说吧,说出来就舒坦了。

    果然,又过了半晌,房遗爱吃光了最后一块毕罗,擦擦嘴角的饼渣,终于吐了口。

    “其实,这玉牌是家父想得到的。”

    房遗爱搔搔后脖颈,从心底里觉得,这件事做得,对不起沈安。

    说到底,这也还是趁火打劫。

    “居然是梁国公?”

    “正是家父。”

    沈安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居然是房玄龄!

    那这块玉牌的来历,可是大有深意了。

    就在昨天,在甘露殿中,天可汗李世民也提起了玉牌,他虽是随口一问,但沈安知道,若非这东西在他心里的位置至关重要,他绝对不会提起。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藏宝图?

    神秘钥匙?

    “其实,据我了解,家父和沈伯并不相识,他为何会想要沈伯的遗物?”遗爱说道。

    “你仔细想想,关于这块玉牌,梁国公都说过些什么?”

    房遗爱摇摇头,颇感遗憾。

    “就是因为没有头绪,我才想问你。”

    “家父听说你家欠了债,就告诉我,让我给你钱,把玉牌买过来,具体什么原因,一个字都没透露。”

    “我也试着问过好几次,可家父嘴巴很严,就是不肯说。”

    “这……”沈安也犯了难。

    沈全坐在古井边,深沉的模样,再次出现在眼前,沈全、李世民、房玄龄,这三个人肯定都知道玉牌的来历。

    可是一人已死,只能寄希望于活着的两个人了。

    李世民是断断不敢轻易惊动的,况且看昨日在甘露殿的情形,李世民根本不会轻易吐口。

    那就只能指望房玄龄了。

    “二郎,弟弟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房遗爱猜出了个大概,爽朗道:“有话直说。”

    “你能不能试着打听一下这玉牌的来历?”

    说到这件事,房遗爱便犯了难。

    他也想弄清楚这玉牌背后的故事,不过,他爹一向严肃认真,整天绷着个脸。

    尤其是面对他,更像是前世的仇人,根本没有好脸色。

    “我阿耶那里是不可能打听到的。”房遗爱抚着下巴,照实说道。

    “那,房夫人呢?”沈安提议。

    “你是说我阿娘?”

    “正是。”

    这房遗爱还真没想到。

    他以往虽好奇,却并不打算深挖,所以也没有考虑到母亲这一边,确实,母亲与老房同甘共苦几十年,家里家外的事情从来都是一手掌握的。

    去问问也未尝不可。

    “好吧,我去试试。”

    “拜托二郎了!”

    “等过些日子冰糖成形,我一定给你留一份大的!”沈安承诺道。

    “好!一言为定!”

    …………

    翌日清晨,招待了来取水的人,给芙蓉他们安排好了活计,沈安便要独自上街。

    不管别人怎么说,沈安自认为还是个懂规矩的人。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就算是有皇帝给撑腰也不能赖账,再者,他现在也有钱了,不在乎那点欠债。

    他还寄希望于永丰钱库,说不定钱牙侩会知道父亲欠债的真正内幕。

    他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破衣烂衫的男人,正靠在墙边上,气若游丝。

    当他看到沈安的时候,迷茫的眼神忽然点亮,就见他像个疯子一般,猛地冲过来。

    “沈郎,救命啊!”男人瞬间就抓住了他的胳膊,吓得沈安连连后退。

    “你这是做什么!”

    他仔细一看,才认出来。

    “这不是钱牙侩吗?”

    “沈郎,小人再也不敢找你要钱了,还请沈郎高抬贵手,饶了小人吧!”

    他满脸都是黑泥,黑泥之下,还可以隐约看出,有不少血痕。

    沈安的脑袋嗡的一下,他忽然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老李还真是言出必行,这么快就把这个恶人给惩治了。

    “沈郎,那天作践你,是我罪有应得,我该死,你怎么惩治我都行,可是,永丰钱柜一直规规矩矩,没有任何过错。”

    “如今,也被朝廷给查封了。”

    “小人别无所求,只求沈郎能够帮我求个情,让朝廷恩准钱柜继续经营。”

    钱牙侩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袖,小巷里的人越聚越多,沈安不能让他在这里胡闹,只得把他让进了屋。

    还是这间小院,就在几天以前,钱牙侩还在这里称王称霸,险些把沈安逼死。

    可现在,他就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一样,期待着沈安的垂怜。

    沈安看他这副惨像,心里舒服极了。

    当然,他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伴君如伴虎实在是太可怕了。

    一念让其生,一念让其死。

    这一次是李世民同情沈安的遭遇,就查封了永丰钱库,若是将来,自己不小心得罪了他,又当如何?

    恐怕,下场也不会比这好到哪里去。

    当然,永丰钱库和钱牙侩落到这样的下场,绝对是罪有应得。

    为何李世民可以不问青红皂白就查封了永丰钱库,那是因为这些钱库的经营大多都有问题。

    李世民虽然不管世面上的具体管理,可他生活经验丰富,体恤民情,很多事情,他都了如指掌。

    烂放高利贷,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

    他们是怎样殴打沈安的,是怎么折磨芙蓉的?

    李世民不必看,就心中有数。

    平日里,不闹出事来,不闹到他的面前,也就罢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这些事情多如牛毛,管也管不过来。

    可是,一旦闹到满城皆知,就必须严惩不贷。

    “钱牙侩,你当初是怎么对待我的,你现在还好意思找我,你的脸皮也太厚了!”

    沈安也不让他坐下,两人就站在院子里对峙。

    “是是,小人脸皮厚,只要沈郎能够网开一面,您就是把小人的脸皮抽薄了,小人也无所谓!”

    钱牙侩抓起沈安的手,就往自己的脸上抽,沈安哪是这么不体面的人,赶忙把手拽回来。

    “你也不必耍无赖,这件事朝廷既然已有公论,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我把借据还给你,你和钱柜的账一笔勾销,我只求你能帮我向陛下求个情,饶了永丰钱柜吧。”

    钱牙侩拿着借据,一个劲的往他手里塞,沈安不屑:“钱牙侩,你也太天真了,钱柜都被查封了,我还需要还钱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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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小财神介绍:
贞观十一年,大唐国力达到鼎盛,百姓安乐,海内清平。太宗李世民的日子却并不好过,爱子李治,表面乖巧,实则一肚子坏心眼。小小看井人沈安,偶然间成为了李治的救命恩人,开启了自己赚小钱钱,发大财的美好生活。李世民:沈安,你不能经商!沈安:陛下,我不是经商,我是传授知识!贞观小财神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贞观小财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贞观小财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