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扳倒李泰
而现在,李佑恰恰对这样的局面非常满意。没有人发现,不是好事吗?要不然,现在父皇正值壮年,身子强健,废立储君之事,还远远没到头。
这其中不知道还要有多少兜兜转转,要折腾多少回呢。所以,没有人想起他,他就没有危险。
那些跃跃欲试的兄弟,也不会注意到他,再加上他纨绔无度的做派,就更没有人会把他当成个对手。
他就可以坦然的径自成长,在没人注意的小角落,进行着自己的计划。而现在,他站在甘露殿前,以送酒为名,就是他计划的一步。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确定,关于夜闯东宫这件事,父皇打算采取各打二十大板的方式解决。既是如此,那就到了他该出场的时候了。
“父皇,今日路过张美手家,还没到店门前就闻到阵阵清香扑鼻,孩儿就想了,这样的店铺门前,居然没有饭香都是清香这不是很奇怪吗?”
“结果,父皇猜猜是什么香气这样浓郁悠远?”
世民抚须大笑:“自然是这酒香了。”
“正是。”
“听说,张美手家的老板,将这新酿的好酒,命名为十里香。父皇不妨闻一闻,看看它当不当得起十里芬芳的称号。”
说着,李佑就想把坛子盖打开,世民忙道:“不必了,你一进殿,朕就闻出来了。”
“确实是酒香浓郁,堪称十里香。”
“徐良。”
“老奴在。”
李世民还没有吩咐,徐良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已然带了两个小太监,把酒坛子都搬到偏殿去。
看这情势,齐王是要在甘露殿用膳了,要说,齐王殿下也是很有创意了。
端着两坛酒,还赶着饭点过来,这用意很明显了,想借着吃吃喝喝的良好气氛,把自己的意图说出来。
齐王究竟想做什么?
要说,对于齐王殿下,徐良还真是不甚了解,原因无他,这位皇第五子,虽然并非嫡生,排名也并不是很靠前,可在李世民这里,他还是很有存在感的。
当然,都是一些不好的存在感。
这位齐王殿下,每每来到御前,那肯定就是在城里闯了祸,被李世民召唤来挨批的。
应该说,正常状态下,他出现在这里的次数实在是太少了。
所以,徐良对于这位齐王殿下心性的了解,也只是限于表面,根本不知道他心里都揣着什么样的心思。
今天看着他捧了几坛酒过来,一副心怀鬼胎的样子,徐良就看出来了,这位齐王殿下,也不是一点心眼没有的。
还知道耍这些小招数,这就说明,他也是有企图心的。
啧啧,难道,齐王对大位也有想法?
如若这般,这储位的争夺可就越发不明朗了,也别怪徐良心思敏感,太子失势,魏王也躲在王府,好长时间不见进宫走走,这种情况下,他这个平时没有传召都不会进宫瞅瞅的闲散人士,居然会主动跑过来,任谁都会往这个方向想。
美酒搬到了偏殿,世民也放下了手下的公务,传了晚膳,李佑很识趣,立刻找好了位置,端坐的笔直。
李世民的问题,他一一作答,语气和缓,用词谨慎,世民眯着眼听着,都觉得非常满意。
却没想到,一向顽劣成性的李佑,居然也有这么懂规矩,善言谈的时候。
于是,他心里的那根弦,就再次绷紧了些。
平时他是个什么德性,李世民太清楚了,正经学问是不识的多少的,打架耍横倒是长安城里数得上的。
那个时候,李佑虽然不成器,但李世民也不会怀疑他,反而对他十分放心。不过就是无脑而已,在李世民看来,无脑的儿子,比那些诡计多端又深藏不露的要好得多了。
至少,他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你是可以一眼望到底的。
可现在,当无脑的李佑,也开始装模作样的表现自己的时候,李世民却觉得背后寒风起,有些不放心。
他这是受了哪一股妖风的影响,竟然会变成这样。不正常,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心里虽然这样想,可这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世民亦好奇,接下来,李佑究竟会说什么。
一定是非常新奇的。
基于这个目的,李世民的表现一直是亲切和善,仿若慈父,李佑呢?
既然今天是来办大事的,自然也不会着急,万事当循序渐进,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反正从他策划这件事开始,也已经过了十来天了,这么些日子都忍了,还怕这一时。
饭菜也都渐次端了上来,李佑敞开了肚皮,吃了个痛快,再加上他特地带来的十里香,还别说,这酒真是清香四溢,回味悠长。
世民饮后,都觉得口里回甘,食欲大增。不管怎么说,李佑的这份礼物,确实送的不错。
于是,他也没有吝啬,频频夸赞李佑,这让李佑也喜得晕晕乎乎的。眼见着,吃也吃的差不多了,喝也喝的差不多了,李佑准备开启自己的发言了。
而这时,李世民就好像是揣摩到了他的心思似的。放下了酒盏,打探道:“佑儿,你天天在城里住,可知泰儿近来如何啊?”
李佑一脸震惊。
吼吼,这是什么发展?
父皇居然会亲自提起这件事?
难道,真是天助我也?
李佑这次虽然是制定好了计划,动用了全部的脑筋,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才来的。
可是,要说人与人就是有区别的,脑子和脑子也是有壁的,铁锥都穿不透。
以李佑那贫瘠的脑袋瓜,他能动用的所有智识,全都加起来,甚至可能还不如小李治。
所以,不必对他有太高的期待,他虽然可以耍一点心眼,但水平绝对不高。
更好笑的是,李佑自己还对这样的境况浑然不知,以为自己是可以数得上的阴谋家了。
很快,他的愚钝就会在李世民的面前展露无疑。
“父皇说的是四哥?”他眨巴着大眼,状若无知。
世民颔首,微微笑着,就知道,他大张旗鼓的进宫,肯定是别有所图,而且,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就要露馅。
看看,果然如此吧。
“儿臣听说,四哥这些日子闭门不出,也不和我们应酬,具体的情况,儿臣也不太清楚。”
“是吗?”世民挑眉,表情之中透露出阴谋的气息,李佑一个傻憨憨,还丝毫未曾察觉。
“是啊!”
“本来儿臣与魏王的关系也不算太亲厚,他的事情就了解的比较少,不过,”他抬眼看向世民,世民立刻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急于表现的李佑,倒是马上就把这个眼神的含义领会了,接着道:“听说,魏王近来不出家门都是因为这酒的原因。”
第三百七十七章 酒的锅
“这是真的?”
世民笑笑,这个由头还真是有点意思,看来,李佑为了把话题引导到李泰的身上,也是煞费苦心了。
什么十里香,不过是他借题发挥的工具罢了。
这长安街上贩卖好酒的地方,那是要多少有多少,每日推出新鲜佳酿的也有的是。
为何就今日,就被李佑发觉了呢?
这也太凑巧了,不只是被他发觉了,还特地把它送进宫,作为孝敬世民的好礼。
这一切,原来都是早有预谋。因为要提及酒的事情,所以,以美酒作为引子,把李泰的近况说给他听。
“竟有这样的事?”
李佑猛点点头,反正他也是小酒几盏下肚,胆气蹭蹭的往上涨,面对李世民的审视也毫不害怕。
“确实,听说魏王这些天闭门不出,都是因为酒醉未醒,一连几日喝了又醉,醉了就睡,睡了又醒,醒了又接着喝。”
“所以,才爬不起来的。”
泰儿豪饮?
这是什么新鲜事?李世民打死也不相信,一向很懂的克己的李泰,竟然也会喝的酩酊大醉,还一连好几天。
他狐疑的看着李佑,忽然想起了李泰和李承乾之间的纷争,既然泰儿酒醉,不曾出门,李佑又是从哪里听说这些消息的。
难道,他也在魏王府有眼线?
不可能吧!
世民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几个儿子,你监视着我,我监视着你,互设眼线,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这样做,还是兄弟吗?
还有任何兄弟情可言吗?
“佑儿,你这是危言耸听了,泰儿一向谨慎,怎么会纵容自己日日酒醉?”他试着打探,眼睛盯着李佑,不放过他任何的表情变化。
李佑也一点也不含糊,反正他对李世民的质问,早有准备,马上就把想好的说辞倾情祭出。
“父皇明鉴,儿臣这一阵子几乎都没有见过四哥,这事情,当然不是听四哥亲口说的。”
“我这都是听张美手的老板说的。”
李佑渐入佳境,眼见着父皇听得起劲,也知道,这一次他终于打蛇打对了地方。
却又道:“听说,四哥这几日似乎是酒兴正酣,接连好几日,都要派人到他们家打酒吃。”
“因为喝得多,又要得急,所以,老板还抱怨,昨天的酒钱和没有付哩。”
世民面露疑色,前面的那些话,他还算是相信的,可到了这里,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什么?
喝酒不给钱?
这样的腌臜事情,李泰怎么干得出来,别的不说,只说是钱财这方面,李泰绝对是几个皇子之中的富户了。
别说是打酒吃,就是直接开酒肆,一个两个的,也不是开不起,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吃酒不给钱。
实在是太夸张了,这个李佑,喝了几盏酒,就开始胡说八道,吹水起来。
“你是说,泰儿吃酒不给钱,还赊账?”他还是不相信,这才向他又确认了一次。
不过,看看李佑的那小眼神,那表情,完全就是成竹在胸的意思,难道,还是确有其事?
“儿臣知道父皇不相信,可这确实是真事,父皇若是不相信,大可以派人出去打听打听,张美手家的老板现在是苦不堪言。儿臣作为弟弟,自然是不能看到四哥落埋怨,这才帮他把酒钱都垫上了。”
李佑说完还调皮的向徐良眨了下眼睛,徐良略略后缩,你看我做什么?难道想让我出去打探?
你别想好事了,老奴才不会出去,休想让我掺和进你们的破事里,打死我也不干。
好在,李世民并没有接这个茬,而是继续等待,等待着李佑将更多的信息说出来。
他笃定,既然李佑开了这个口,那他心里存着的东西肯定要比现在说出来的多几倍。
既然他这么想表现,那他就成全他,反正,这些日子,每个儿子都这么听话,也没有几个到他面前作妖的了,他也真是有些无聊。
人啊,尤其是像李世民这样精力旺盛,还想事事关心的皇帝,总是觉得,不论是近在眼前的皇城,还是远在天边的边陲小城,他都想一手掌握。
当然,这些被掌握的消息之中,也少不得各位皇子皇女的,那些和他联络密切的,亦如雉奴、高阳,他倒是不怎么关心。
反正,他就是不去了解他们,这些人也是三不五时的就要在他眼前晃。不必费心打探,他也可以了解的十分清楚。
可是,照实说来,不管是承乾那边的,还是李泰那边的消息,他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得到了。
这也是正常的,李泰天天酒醉,也不出门,至于承乾,他倒是没有什么不轨行为,腿脚也还算是利索的,可他不是被世民禁足了吗?
就是想出来,也不可能。
于是,李佑愿意说一点,他倒是也不介意。
“佑儿,来再喝点,泰儿酒量有限,可你,父皇还是知道的,可是海量,千杯不醉的,今天怎么就只喝了这么一点?”
世民作势让他多饮几盏,李佑连忙推辞,他今天可是来做大事的,千万不能贪杯。
贪杯误事,没有谁比他更明白这个道理。
为了办大事,现在也不能再喝了。
而老谋深算的父皇李世民,早早的就看穿了他的心机,却还由着他,把话题就往酒上面引。
饶是李佑不愿意再提,也不会让他忘记,他还有消息没有继续汇报。李佑这点道行,在李世民的面前根本不够看。
被他酒来酒去的,很快就继续跳坑。
“父皇,儿臣真的不能再喝了,若是再喝下去,说不定就会像四哥一样,在殿上撒酒疯了!”
你看看,果然还有没说的吧,世民很得意,眼见着这些孩子仍然在他的鼓掌之中跳舞,他就觉得,他这个父皇当的还是很不错的。
“撒酒疯?”
“你是说,泰儿还在家里撒酒疯?”
“这又是听谁说的?”这才是世民关注的重点,李佑急于表功,哪能不说实话。
“当然还是老板说的,要不是因为他一个劲的拉着我抱怨,我也不会买了这么多的酒。”
于是,在李佑绘声绘色的描绘之中,李泰在王府的丑态,可说是淋漓尽致的展现在了世民的眼前。
由不得他不相信。
说来,今天也是李佑运气好,一切都是命运使然,怨不得他要借题发挥。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不如醉一场
这一日,李佑原确实是想从张美手家弄点好吃的带进宫的,要知道,终日闷在皇宫里,就是顿顿吃鲍参鱼翅也是有厌倦的一天。
这一点,李佑最是清楚不过。他齐王府的伙食也算不错,他又非常注重饮食,每天几乎都是变着花样搞些小菜吃吃。
可是,饶是这样,他也早就厌倦了王府庖厨的厨艺,原因无他,就算他学了新的菜肴,可是,手法还是那一套老的手法。
也就是说,做成成品之后,味道也会大同小异。所以,在这一点上,李佑是充分理解父皇的。
就算是皇宫里的庖厨使出了浑身解数,用心用力的做好吃的,可他们的手艺也还是老一套,做不出心意。
很多时候,反倒会适得其反。用心做出来的大餐,说不定味道还不如皇城外的小店。
那些风味小吃,倒是更吸引人的眼球,让人胃口大开。早年间,李佑就听闻,父皇喜欢吃张美手家的菜肴。
往年,每逢中秋、上元,世民就会招呼宫里的太监到张美手家订酒宴,正好他们家也有这样的业务。
每到重大节日,不管是堂食还是外卖都可以选择,店里预备的庖厨也比平常多几倍,时刻准备着应付达官贵人预定酒席。
店里可以根据客人们的要求,做出相应的菜肴,再有店里的小厮统统送到各家各户。
完全的一站式服务,体贴周到。
至于皇城这边的订餐,店里自然是百倍精心,用最好的材料,最好的厨师,做最拿手的菜肴。
当然了,运送这件事就用不着他们了,只需要由宫里的小太监们代劳即可。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前提,想要入宫搞事的李佑才想起了这个地方,本来,他的计划是弄些小吃带进宫里。
既表达了心意,携带也方便些。
谁知,那店老板一见是酒中好手齐王李佑来访,登时就把店里的好酒全都摆出来了。
硬拉着他推销,大有你今天不买我的酒,你就别想走的意思。要不是这个原因,李佑也并不想搬这十里香。
不过,买酒这事倒是把店老板聊天的兴致给勾引起来了,他拉着李佑,说了许多闲话。
其中涉及最多的就是魏王李泰,这还真是意外之喜,进店之前,他绝对没有想到,区区一家酒楼的老板,居然能知道这么多的内幕消息。他准备的是另一套说辞。
大约也和李泰的这些破事有关,不过是用了另外一套借口,不过,那个时候,他还稍微有些为难,因为这些消息都是他四处打探出来的,来源不明,更是不能把消息源透露给李世民,所以,张美手家的老板,多嘴多舌,反而是救了他的命了。
这样一来,就算是日后有人调查,也可以保证李佑绝对安全,因为,今天他在甘露殿所说的话,完全没有超出老板说的范围,就是查也查不出来。
更贴心的是,为了让张美手家的老板形象更加光辉些,不要被李世民秋后算账,他已经把老板说的那些话稍加修饰,让他显得不是那么……牢骚满腹了。
说到底,这些话也全都是魏王府的人传出来的,若是想找多嘴的人,也要到魏王府去找。
大家也是苦于李泰见天折腾,实在是受不住了,才趁着出门买酒的机会,找个人倾吐一下。
自从那日酒醉,李泰就发了酒疯,按说,解酒汤也喝了,休息也休息的足够。
就算是酒力再不济的人,恢复了一天,也应该康复了。可是,李泰非但没有康复,反而犯得越来越厉害。
也不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李泰人生的肥一些,可身子骨还算是健康的,不至于连几坛酒都扛不住。
造成他这样表现的原因就是他根本就不想让自己恢复清醒,一次酒醉,让他忽然发现了醉酒的好处。
只要人一醉,所有的烦恼就全都飞走了,再也不受困扰,仿佛飘在云端,躺在天国里,不受凡尘俗事的搅扰。
于是,一日复一日,他就这样品着美酒,醉倒美人膝。按照他的想法,这样做也没有什么过分的。
他不过是想用酒醉逃避现实的不如意,既没有招灾也没有惹祸,人生总要有一些能够稍稍脱离正常生活轨道的日子吧。
李泰现在就是这样的想法,以前,他天天装作彬彬有礼,谦恭又多智,然而,现在看来,再多的努力,有的时候也并没有什么用处。
他也过了年少轻狂的时候了,总觉得,日子若是这样一天天的过下去,未免太过无聊。
想想李承乾就知道了,那般的任性妄为,为非作歹,把东宫都折腾成什么样了。
凡是你能想到的坏事,他基本都做过,就连李泰一开始都不相信,他还真的能在东宫长期和称心那样的男子厮混。
等到到了东宫,亲眼见了,他才发现,现实永远比他的设想更加精彩。可以说,那次夜闯东宫,其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也没有想到,还真的能把承乾捉奸在床。
原本有了这样的辉煌战绩,他以为,李承乾这次是死定了,该从太子的宝座上滚下来了。
结果呢?
事实证明,终究还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
过了好几日,李世民这边也没什么动静,承乾也不过是被禁足了而已,废立太子这样的话题,更是在朝廷上连出现都没有出现过。
以往,时常管东管西的大臣,也没有几个对这件事多做置喙。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李泰把整件事翻过来调过去的想了好几遍,前前后后的所有细节都没有放过。
他真真的是什么错也没有犯,所有的操作可以说是一点问题也挑不出来。
怎么就没有达到他想要的结果呢?
思来想去,他倒是看出一点眉目来,说到底,太子就是太子,即便他是个废物,只要摆在那里,不管是在李世民的心中,还是朝臣的心中,他都是有位置的。
处置他的时候,人人都要多掂量掂量,不可轻易动摇。他想,如果同样的作死行为换到他的身上,情况肯定不会是这样,处理的结果也不会就是这样轻飘飘。
那些早就看他不顺眼的大臣,肯定会对他群起而攻之。
也就是认清了这一点,李泰才有些灰心丧志,当然,这样的状态肯定是一时的,长久不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承乾的转机
对于李泰来说,争夺太子之位,还是近在咫尺,很有希望的一件事。毕竟,除去李承乾,他就是嫡次子,相比其他年长的皇子,他的优势是很明显的。
他只是想放纵一段时间,就在承乾禁足的这一段时间,他也倦了,不想再天天琢磨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
他哪里知道,这酒不醉人人自醉,他以为他还是有点酒量的,多喝一点也无所谓。
却没成想,连日宿醉,让他的精神状态也越发的不好,他自己醉生梦死,完全感觉不出来,可是,周围的小厮婢女可是体会的真真的。
酒醉吐的到处都是脏污,这事也就忍了,都是做苦差事的,多一件也不算多,少一件也不算少。
可最令人头疼的是,他还天天撒酒疯。白天夜里的胡闹,鬼吼鬼叫,打骂下人。
所作所为和承乾也差不了多少了,只是,他自己肯定是不这样认为。
他的那些小女,一开始还照顾他一下,艾艾的哄着,好话说不完,时间一长,也是渐渐靠边站。
没有人愿意在近前伺候了。
府上的秩序也是一团乱,魏王妃揣着两手,完全不管事,府上的秩序一团乱。于是这些关于魏王的流言蜚语也渐渐传了出来。
“真的闹得这样厉害?”
李佑的一番话,既内容丰富,还有深入的分析,就算说的夸张些,但李世民判断,这件事估计也是**不离十了。
“应该是。”说话也不能说的太满了,到了这个时候,就可以适当的往回拉一拉。
增加证词的可信性,这个道理,李佑也很明白。况且,不要一口咬死,对于他来说,也更有利。
到时候,若是李泰并没有撒酒疯,或者,也没有在王府里搞得天怒人怨,他这里也是说得过去的。
若是自己言之凿凿,到时,不是这么一回事的话,他还要帮李泰接锅。
“其实,儿臣也都是听那老板说的,也没有去亲眼见识见识。所以,说的也不一定都对。”
“儿臣的意思,或许,父皇可以给四哥一些关心,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遇到烦心事了,才至于如此。”
想不开的事情?
烦心事?
还能是什么事!
李佑不会想到,他为了给自己找补的几句玩笑话,却正好戳中了李世民的肺管子。
他这次还真的生气了,李泰为何如此作践自己,其原因,没有人比他这个父亲更了解。
为了争夺太子之位,李泰费劲了心机,好的坏的,正的斜的,什么招数都用上了。
最后,他真的抓到了太子的把柄,却发现,即便李承乾不济,他也坐不上太子之位,这才觉得不平衡,作天作地。
什么东西!
他气恨非常,这一瞬间,对李泰的记恨,甚至超过了承乾。
在同样的事件上,李世民终究还是不能免俗,对儿子之间的争斗,他认为手段低劣,不上台面。
他们勾心斗角,手段阴毒。
可他老人家当年争夺储君之位的时候,那手段也称不上是多么的光明正大啊!
区别只在于,他确实是有能力的,他的争夺是建立在那赫赫的战功之上。即便他的手段更加残忍,可想到他的能力,他的努力,人们还是多一分宽容。
然而,轮到自己的儿子,还是同样的目的,同样的配方,甚至于,争夺的双方都没有任何变化。
嫡次子想要争夺嫡长子的太子之位,这和他当年的位置有任何区别吗?
李泰和他李世民的位置有任何差别吗?
照理说,世民应该相当理解李泰的感受,然而,他却非常反感李泰的行为。
可见,时移斗转,人的心态就是在变化的。
李佑达到了目标,饭吃的也差不多了,李世民气的两眼发红,挥挥手,就把他支到了偏殿。
夜已经深了,他就是想让李佑出宫,也不能成了,只能忍了。
李佑走后,徐良就做好了准备。
按照一般的流程走下去,接下来,该是他出场的时候了,作为李世民身边最为亲近的首席大太监,从来打探消息,暗中监视这样的活计,都是交给他的。
这些事情,当然不需要他亲自动手,都有手底下的小太监去一一实行,他只需要选择合适的人去做合适的事情就可以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李世民就把他招呼到近前。以徐良的经验,他已经可以揣测到李世民要给他分配什么差事了。
“明天你不要当值了,去辅兴坊打听一下,泰儿最近在府上都做了些什么。”
“魏王府那边也去看看,别惊动他们,只需要打探一下就行。”
“是,老奴遵命。”
徐良揣着手,心中哀叹。
这个魏王啊,又不是没有正经的差事做,你不是还要主持括地志编写吗?
人也都给你准备好了,凌烟阁那边的书籍也全都开放给你自由取用,放眼望去,皇子之中有这样待遇的,独他一个,就连太子也比不上他。谁知,他偏不往正道上走。
非要和太子争斗,还要告黑状,使阴谋,把自己的格局拉的这么低。他难道以为,李世民希望看到他这样吗?
他就不能把自己的差事做好,踏踏实实的,等待机会吗?
他们兄弟才多大,李世民才四十岁而已,春秋正盛,一切都是前途无量的。
若是他能把心思全都用在编书之上,不敢外界的纷繁复杂,专心致志,说不定,世民的内心还真的会更偏向他,将来,夺得大位也不是不可能的。
然而,现在呢,非要急急出招,这一下,不止没有把太子拉下马,反而是暴露了自己。
这一回,他可当真是把李世民的视线全都吸引过来了。
接下来,若是李世民把目光全都转移到他这边,那想必,太子那边的困境就可以稍稍缓解。
恐怕,李泰再怎么样,也不会想到,自己的荒唐行径,竟然会给李承乾送去了解围的良药。
“徐良,太子禁足已经多长时间了?”
徐良略一挑眉,对自己的预测能力,已然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看看,实在是太准了,一切都在按照他的期待进行,李承乾脱困有望了。
他掐起手指,装模作样的算了算。其实,李承乾被关了多少天,他是心知肚明。
就在昨天,他和长孙相见的时候,还提到了这件事,太子禁足,长孙也是心急如焚。
虽然总的算算也没有几天,也不要指望短短几天禁足就能让李承乾改邪归正。
第三百八十章 风言风语
可对于一国储君来说,这些错误都不是重点,重要的地方在于,他的地位,以及太子之位的尊崇。
对于所谓江山社稷来讲,皇帝这个职位是至关重要的,而太子作为皇位的当然继承者,同样也是万众瞩目的所在。
历朝历代,有关太子的争夺所引发的血腥惨案,种种冤屈,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太子安稳,朝局才安稳,否则,太子的地位摇摇欲坠,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危机四伏的局面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一般情况下,只要太子没有什么实在罪无可恕的恶行,不论是他亲爹皇帝,还是朝臣都对他更加宽容。
长孙亦认为,太子的事情,虽然确实非常不堪,可到底也是禁足了好几日了,也算是达到了惩罚的效果,他还托付徐良,在时机合适的时候,能够帮承乾说几句话。
却没想到,这机会这么快就到来了。
“算来,也有十日了。”
“都这么长时间了?”世民抚须,也是陷入了沉思。
十天,对于承乾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被禁足。自从他登基大宝,承乾就被理所当然的册立为储君,世民从没想过,他会有任何的不当行为,以至于,这太子的地位会有所动摇。
“也差不多了。”
“陛下的意思是……”徐良心情激荡,一时之间脱口而出,世民抬眸,眼神之中,又一丝丝的犹豫,徐良暗道不妙。
太着急了,这根本就不是他该出声的时候,怎么办?会不会把将要促成的好事,反倒搅合了?
他不敢想,只得把后半句话吞进去,再也不发一言,眼眸也垂了下来,老实的等待世民吩咐。
“明天,去辅兴坊的打探过后,再去东宫传旨,就说让太子进宫,朕要见他。”
呼……
徐良长舒了口气,不容易啊,整整十天,李承乾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
多么漫长的时间,虽然,在历史长河之中,它甚至连一瞬都算不上,可是,在李承乾看来,绝对算是漫漫长日了,没想到,他还真的有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就在徐良乐的嘴巴开花,颠颠的想要离开的当口,世民忽然开口:“你说说,今日齐王如此,是揣着什么心思?”
“他想做什么?”
妈呀,怎么又是我?
又来问我!
我一个太监,你们的家务事,我有说话的权利吗?
让人说话,若是说错了,不合他的心意,还会给自己招来无妄之灾,他亏不亏啊!
“这,老奴真是无法揣测。”
“要说,陛下也有日子没见齐王殿下了,或许,殿下就是思念陛下了,所以这才进宫来面圣。”
这个时候,当然还是这样展开话题比较稳妥。
当然,求稳妥的下场,他也早就料到了,肯定不会让李世民满意。但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做这样的选择。
总不能盲目的讲齐王的坏话,或许,倒是顺了世民的心思,可那都是一时的。
终究他们是父子,以后,若是齐王做事又有可圈可点的了,他说的这些话,可就会成为自己的把柄。
“你这个老狐狸,又不说实话。”世民面露微愠,却也没有生气,只淡淡的看着徐良。
那眼神让徐良实在是如芒在背,说实话吧,那就相当于挑拨他们父子关系。
不说实话吧,天长日久,世民一定会怀疑他对自己的忠心。他徐良毕竟还是在御前当差的,终日要面对的就是李世民,不和顶头上司搞好关系,他以后还怎么混?
权衡了半天,他终于还是站定了立场。
“陛下这是在责怪老奴了,不过,老奴确实是这样想的。”
“齐王殿下年岁渐长,或许,见到晋王殿下经常能入宫伴驾,心里也有些羡慕,所以,也就找了个由头入宫。”
“至于殿下提起的其他事情,应该就是坊间的趣闻罢了。”他见李世民半天不回话,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话题继续下去。
不过,为了少得罪一些人,他已经选择了相当和缓的话语,绝对没有挑事的嫌疑。
到时候,他们兄弟若是打起来,也怪罪不到他的头上。
“坊间趣闻?”世民一手撑头,做思考状:“你是说,魏王的事情,坊间也有传闻?”
徐良点点头,颇为无奈。因为这件事就是真的,并不是齐王编造的。要说也是齐王嘴快,其实,他原本并不想提这件事的。
“竟然闹得这样大?”李世民面露疑色,显然是不相信。
徐良讪讪,我也知道你不相信啊,所以才一直没说的,要不是今天齐王开了这个头,说不定他会一直把这件事隐瞒下去。
现在看来是瞒不住了,只能照实说了,不过,若是他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那说出来的话,说不定比齐王的还要难听。
“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李世民凑近了些,徐良才道:“据老奴所知,魏王最近确实是闭门不出,听坊间的人传闻,王府时常有酒香飘出,气味浓郁。要知道,以往魏王殿下是极少饮酒的,酒量也不成就。”
“这一次,也不知是怎么了,居然沉迷吃酒。不止如此,王府中还偶有打骂声,这些都是一些坊间的传闻。”
“本来老奴想着,因为也没有真凭实据,想做一做调查再向陛下禀报,却没成想,齐王殿下这边的消息比老奴还灵通。”
“不过,老奴想来,齐王殿下说的应该都是真的,既然殿下说过是张美手家的老板和他说的,那想必是不会错。”
“这位张老板,老奴也认识,算得上是长安城一号知名人物了,这样的人,想必不会说假话。”
“只不过,他这次做的也不是很妥当,怎能拉着齐王殿下讲魏王殿下的错处,也是老糊涂了。”
张美手家的老板,自然是姓张,世民颇为喜欢他们家的菜肴,对这位老板也不是一无所知。
既然是自创的招牌,又是开店多年,成为了城中一号名店,这位张老板不可能很年轻。
上次听说,此人已经五十多岁了,看起来是有些年纪。虽然李世民也厌烦这些平民百姓议论皇族,不过,历来民间的这些声音就是无法断绝的。
对于皇族的事情,百姓们从来都是喜闻乐见,他一直秉承着一个理念,只要不涉及朝政,一些小道消息,他们愿意说就去说好了。
人家也没有当着你的面说,你却用自己探听得来的消息去惩治人家,反而把自己落于下乘。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一步到位
“你也不必太过担忧,这件事,朕不会为难张老板。”李世民殷切道。
“这就太好了。”徐良连连赞了几声:“老奴替张老板叩谢陛下天恩。”
说着他就要俯下身子,却被世民挥手阻止。那身在辅兴坊的张老板,却不知,自己是躲过了多么凶险的一劫。
若是坐在这宝座上的人不是李世民,他恐怕就没这么幸运了。
“老奴这些日子也是留心坊间的一些消息,确实听说了一些魏王不好的事情。”
“不过,老奴想来,魏王年幼,性子总是有个反复,也许过几日也就好了。所以,也未能及时向陛下禀报。”
李世民知道他这是给自己开脱,却也没有太气愤。相处这么多年,他对徐良的性子也有些了解。
这是一个很周全的人,不愿意逞英雄,也不愿意挑事,总的来说,性情沉稳,和善。
他不把这些事情告诉他的原因,无外乎是想给每一位皇子都留个好印象。
在他徐良的嘴里,你听不到任何人的坏话。在他那里,李承乾是极好的,李泰也是温文有礼,至于李治,那是活泼调皮,人人都好,没有不好。兄友弟恭,亲切和睦。
作为一名资深内侍,徐良这样做无可厚非。一边是当今圣上,一边是他亲亲的儿子,个个都是皇子,亦是身份尊贵。
徐良在宫里的地位还算是比较高的,可说起来,这所谓的地位也都是虚的。
他总是要顾忌,一旦自己说错话,让父子反目,他将如何自处。
然而,理解是理解,理解不代表就要谅解。
徐良作为内侍,从中调和他们的父子关系,这件事在李世民看来,本身就比较怪异。
他并没有这个义务,他做这样的选择,无外乎就是想让自己的日子更好过。
可是,一个太监他要努力服务的就是皇帝,怎么能考虑自身的生存,从这一点上来说,李世民觉得,徐良有的时候是太圆滑了些。
他虽然不讨厌他,也时常要刺一刺他,看看他真实的想法,毕竟,像徐良这样的聪明人,办事又得体的,当真不多见。
留在身边也挺有意思的。
“你觉得,魏王为何会性情大变?”
啧啧,你看又是高难度的问题,这让他如何回答?
他又不是魏王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他怎么想的?
“或许,是括地志编写的不顺利?”
世民一道眼风扫过,徐良立刻意识到,他又嘴瓢了。
“你没有听到齐王的话吗?”
“魏王已经很久没有管括地志的事情了。”
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趁着世民没发火,徐良立刻找补道:“老奴有些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抬眼看向世民,他眼神凌厉,示意他说下去。
徐良吞了口唾水,这才开始说实话:“老奴觉着,自从那夜闯了东宫,魏王殿下的情绪就有些不对头。”
“照理来说,既然殿下进宫提供了消息,最起码的,他肯定是想看太子出丑的。”
“那一夜,太子殿下可说是狼狈至极,魏王也看足了笑话,可为何,老奴看着,殿下似乎并不开心?”
诶,这样才像样,这句话还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是啊!
近来,世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可以说,承乾被禁足,臭名远扬,泰儿已经算是大获全胜。
他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可看他上次进宫时候的言谈,似乎,承乾被禁足,仍然不能满足他的期望。
难道,他还真以为自己能一步登天?
要知道,对于太子来说,能够被禁足,已经是相当严重的惩罚了,即便是泰儿对太子之位希冀已久,可他也不能这样不分轻重吧。
他才几岁,有的是时间,若是换做他当年,有了这一次的胜利,定会蛰伏许久。
好好表现就是了,就像他以前一样,这一切对于李泰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可是,他却没有选择这条路,反而越加的乖张。这是为何?
一直是天之骄子,自信自负的李世民实在是想不通,也就是因为这一点,他才把这话题挑明。
他认为,徐良会有一些不同的看法。
而这看法也应该是比较公正持中的,只因为,徐良并没有明显的立场,他也不需要个自己找立场。
这件事若是披露给朝臣们,那可就麻烦了。他们一定会通过他的言行去揣测他真正的意图。
世民究竟喜欢哪个儿子?
谁比较有希望坐稳太子之位?
承乾是不是要完蛋了,魏王要得意了?
不必他们说,李世民也能猜到他们心中所想,有了这样的想法,行动就会跟上。
分成不同的派别,去支持不同的人,朝堂上就要乱套了。
而徐良则不同,他是内侍,就算是很有些权力,可掌管的大多是内廷中事。也不控制中枢朝廷,现在看来,和外臣几乎也没有什么联系。
也就是因为这个背景,李世民相信,徐良的话是可以参考的。
“恕老奴多嘴,其实魏王殿下的想法还是比较容易理解的。”
“怎么说?”
“殿下肯定是希望看到太子殿下更倒霉些,但是,陛下只是将太子禁足,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处罚,可能在魏王看来,还是不够倒霉吧。”
“还不够倒霉?”
“他还想看到承乾怎么样?”世民震惊连连,李泰若是真的这样想,那可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们两个现在的态势,远远还没有到需要因为争夺储君之位就刀兵相见的地步。
能够让承乾获得这样的惩罚,已经是李泰的巨大胜利了,他居然还不满足。
难道,他当真想一步登天?
直接夺取太子之位?
开什么玩笑!
就算是现在承乾犯了比这更大的错误,只要不是谋反篡位,他都可以原谅。
现在根本就不是动摇国本的时候,难道,聪明绝顶的李泰,连这一点也看不出来?
还是说,他也是被**蒙蔽了双眼?
“魏王想如何,老奴想来,陛下心中最清楚不过。”徐良揣测着时机差不多了,便又随手一撩,果然,李世民气的蹭的就站了起来。
头上一阵眩晕,让他身形摇晃了几下。
“陛下!”
“陛下莫恼,都是老奴的错,老奴不该多嘴!”徐良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别的不说,若是李世民出了什么差错,他可是万万承受不起。
第三百八十二章 蒸馏酒暂成
啪啪啪……
眼看李世民又起了眩晕,徐良真是自责不已,抄手就给了自己几个巴掌。
好在,世民也没有晕的很厉害,稍稍站了站,他就恢复了正常。
“真是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他锤着御座的扶手,当当当的闷响,响彻甘露殿。
也没有心情去管扇了自己几个耳光的徐良了。
他想说,他这是白日做梦,他想说,他这是痴心妄想,可他现在还不能表态。
因为,在他的心里,现在也并不是全然支持承乾的。
一个是孔武的莽夫,一个是急于上位不择手段的阴谋家,世民觉得,若是让他们上位,朝局一定会方寸大乱。
“徐良,这些事情,半个字都不能往外露,听见没有?”
徐良点头如捣蒜,这还用说,这些话,他要是还敢往外说,他就是不要命了。
就算是长孙无忌也是一样,半个字都不能说。
到了这里,今天的一场好戏也算是可以结束了,齐王发挥了他的作用,也达成了自己的目标。
而徐良,他的心思果然和世民预料的差不多。
虽然以目前阶段来看,他是更加支持李承乾坐稳太子之位的,但是,他也不想落下一个诬陷李泰的名声。
所以,眼见着时机成熟了,这才又把话题拉回来一点。
“陛下其实也不必太过恼怒,魏王年幼,说不定就是一时没想开。就像现在,吃几顿酒,醉上几场,说不定清醒的时候,就想通了。”
李世民长叹连连,他太了解了,李泰的野心,只会越来越旺盛,绝对不会消减下去。
这个孩子啊,算是废了。
徐良走后,李世民瘫坐下来,他想,他也是该好好计划一下了。
…………
翌日清晨,沈安迎接了取水队,把差事都办完了,他便着手进行下一项工作。
向匠作坊报账的事情,他已经不必再插手了,实际上,他就是想插手,也没有用武之地。
就在昨天,在李治的软磨硬泡之下,他在原本的原料之上又添加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都是根本无法放到炸弹里的,要按照沈安的看法,这些东西和炸弹制作简直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然而迫于狐狸治的压力,他又不得不为之。
地位的差距,这就是地位的差距!
沈安想象了一下,他现在的处境在现代就相当于受到了集团总裁的纨绔小少爷的骚扰。
你要在老板的手底下干活,花人家的钱搞职务创作,总裁疼爱的小儿子说了,我要和你一起创作,你听我的,对你有好处,有坏事我替你兜着。
作为底层社畜的他,也同样无法拒绝。只不过,换到古代,人们就更容易联想到,这是皇权的压制,是地位的不平等造成的。
其实,不平等随处可见,不分古今,也不分国界,若是这种不平等业已存在。
作为后来者,只能发愤图强,充分利用这种差异,为自己谋取利益。基于这样的心理,沈安认为,自己现在走的道路还是正确的。
昨天除了李治来闹腾了一通,其实还有其他的收获。
经过十来天的发酵,他精心酿制的酒水已然获得了部分成功。之所以说是部分成功,只因为,他的追求和唐人的追求不同。
按照唐人制酒的方式来说,到了他这样的程度,酒水发黄沉淀,清浊分明,再经过认真的压制,就完全可以饮用了。
沈安舀了一盏尝了尝,还别说,味道很不错。然而,他酿酒不是为了来喝,他是为了消毒使用的。
这就要多费一些周章,他是个经历过健全现代教育的人,虽然写作事业彻底扑街,好在上学的时候也算是成绩不错的。
不只成绩好,还学有余力,可以参加各种兴趣小组,社团,在这些组织里,学到了很多社会“杂学。”
虽然这些东西对于考学升级并没有什么作用,可是,到了这大唐,才知道,到底还是这些需要动手能力的事项才是真本事。
蒸馏就是其中之一,所谓蒸馏酒就是利用了酒精沸点比较低,蒸发后的酒精气体冷却后容易收集这些特点,才制作成功的。
蒸馏酒因为提取的都是酒精溶液,所以,度数更高,烈性也更大,它虽然也是一项人类的伟大发明,但是由于这种酒度数很高,多饮更容易伤身。
所以,要不是为了给李世民治病,其实沈安并不想把这项技术带到大唐来。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酒之士,平时喝点大唐盛行的黄酒也就可以了,完全可以满足需求。
然而,这样的黄酒却不能用在手术中,清创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大的手术,可好歹也是手术的一种,在准备阶段绝对不能放松。
按照沈安熟知的蒸馏术,制出来的白酒,度数大概可以达到五十至六十度。
显然这和现代常用的医用酒精浓度还相差甚远,但是,以现代的条件来讲,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至少,六十度左右的酒水,其消毒效果要比二十多度的强不少,再者,李世民身上的是陈年旧伤,并不是新鲜伤口,除菌工作应该相对容易。
当然,目前为止,这都是他自己的想象,就像李治说的,清创之事,道阻且长。
不是那么容易的,他想了想,或许等到茭白都能够收获了,炸弹都拉上战场了,这件事也许还不能推广开。
一方面是材料的准备就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不只是酒精,这已经是诸多用具之中,比较容易上手的了。
还有手术工具的打造,这件事可就不能沈安自己操持了,必须要找正经的铁匠去做。
你以为找到了技术好的铁匠,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怎么可能!
大唐的铁匠就算是技术再高超的,他们也没见过手术刀长什么样子的,若是没有沈安一点一点的教授,时时监督,做出来的东西肯定不能用。
这又是一项费时费力的工作吧。
工具都准备齐全了,就要进行推广工作,这又是一大难题,如何让身为正宗唐人的李世民,了解到进行清创手术的重要性,这可不是只用两片嘴皮子说,就能说得通的。
推己及人,沈安把自己放在李世民的位子上,遥想以现在人的认知水平,他们根本就无法理解这么艰深的事情。
别提理解了,根本见都没见过,无法想象。
第三百八十三章 长孙无忌特别邀请
所谓的西医手术,别说是在大唐,就算是在清末民初的时候,想要让百姓们都明白这是在救你,不是在害你,都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
就算世民英雄盖世,见识深远又开放包容,可他也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他只会觉得荒唐至极。
所以,要想把这件事做成,关键也还在于如何能坚定李世民的心意,这件事上,还需要多多费心思。
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急不得。
鉴于这件事的重要性,沈安觉得,他有必要多做准备,使用一些非常手段。
原料清单交给了李治,反正一两天之间也得不到消息,这边酒也酿好了,可堪使用。
当然,目前来讲,这酒也只能入口,不能用来消毒,毕竟,真正的手术时间被他暂定在秋天,那也是伤口愈合的最佳时间。
他有理由怀疑,这一坛酒根本无法保留到那个时候,好在,他已经掌握了方法,就不愁到时候没有用的。
许多事情,你不是亲自动手,你都不会想到,它的发展居然是那个样子的。
明明他酿造了好几坛子酒,几乎是每一坛都成功了,却没成想,把这些发酵酒重新蒸发收集之后,成品就变成了只有一坛。
只有一坛!
对,你没有看错!
就是只有一坛,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当然了,这并不是蒸馏技术的错,蒸馏过后,材料会有损失,而且损失的量很多,这一点他是早就有预料的。
可他却没想到,一操作起来,反而问题是出现在酒液的收集之上,他制作的蒸馏器还是粗陋了一些,蒸汽升腾之后,还未及冷却下落,就纷纷飞走。
真是可惜了,要不是这些酒现在用不上,他还真有些措手不及。这件事办妥了,他就开始展开下一步的工作。
到东西市去逛一逛,找一家可靠的铁匠铺,去打造手术刀,他做好了这样的打算,也换了一身利落的衣衫,正打算出门,却被一访客搅扰,只能暂缓。
那人大概二十多岁,生的有棱有角,穿一身黑青色的常服,黑色幞头,背有些微驼,气度却很不错。
阿钱来通报,只说是赵国公府上的管家来访,一提这赵国公,沈安还愣了一愣。
赵国公?
这是哪位?
最近没听过这人的名字,好像不熟啊!
他一个区区九品小官,就是个看井的,还能有国公大驾光临,专门遣人来见他,这是什么阵仗?
难道,他又在无形中得罪了人还不自知?
罪过,罪过。
“赵国公的人?”他叨叨了一句,阿钱接着道:“是啊,就是司空长孙啊。”
长孙?
沈安心中一荡,长孙无忌!
对,赵国公就是长孙无忌,这一年,他的封号是新改的,之前好像是叫齐国公的,赵国公是他今年才改的封号。
怪不得不太熟,这可是个重磅人物,沈安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他来做什么?
回想此前种种,他可以肯定,绝对没有得罪过此人,他又怎么会主动上门,难道是因为长孙无宪?
乖乖,要真是为了他,他现在是不是应该跑路?
跑哪里去?
“阿钱,你先到外面挡一下,我找个地方躲一躲。”他跳起来,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在原地转圈。
“郎君,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不能走,我要陪着郎君!”阿钱一副忠贞义士的模样,拉着沈安表决心。
沈安才没有心情和他解释,更没有时间解释,甩开了他的手,就要往后院跑去。
啧啧啧,现在想来,真是失策了!
他竟然没有想到修理了长孙无宪就会得罪长孙无忌,这是什么脑子?他实在是太有自信了,对他们兄弟之间的矛盾太有自信,以为长孙无忌也早就想让他这个不成器的哥哥早点消失。
却没有料到,再怎么样,人家也是亲兄弟,感情不说深厚吧,也总不可能是一点没有。
面对他这个外人,无忌只会把他看成是仇人,总不能是恩人吧。
枉他在大唐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竟然也没想到给自己安排一条退路,至少也应该在家里挖一条密道。
仇家上门,他才方便逃跑。
现在可倒好,仇人都已经堵在家门口了,密道现挖也来不及了,现在是管家上门,待到长孙无忌自己找上门,恐怕他的死期就要到了。
呜呼!
吾命休矣!
他拼了命的跑,阿钱也不敢放松,追的很紧,就见沈安像一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漫无目的的跑来跑去。
阿钱一边追,一边喊:“郎君别急,有什么事情总要先见一见人才是啊!”
“听听他怎么说,再想办法。”
“万一事情也没有郎君想的那么糟呢?”
沈安脚步一顿,这才发现自己都已经窜到后院水缸附近了,接下来呢?
跳缸吗?
他又不是司马光,干什么要往缸里跳?
再说,这缸里满满的都是水,他要是跳进去,还没被抓走,先淹死了。
不行!
堂堂七尺男儿,怎能被这一点小小的麻烦吓倒?
“是该见见。”他收起了仓皇的表情,走向阿钱,阿钱震惊不已。
这脸变得也太快了些,刚才还像受惊的兔子,企图四散奔逃,慌不择路,这一刻,居然又精神振作,好像是得胜的将军。
有的时候阿钱也是好奇的要命,他家郎君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怎么忽然之间好像都不认识了似的。
长孙无忌派来的使者,等候了好半天,才见阿钱出来迎接,他心中不解,这人是怎么回事?
派头还挺大的,这长安城上上下下的,谁敢不给长孙无忌面子?哪一家听说赵国公有请,都是上赶着,唯恐慢了一步。
这小小的都水谒者沈安,居然敢让他这个国公府的管家,如此重要的人物,在他府外等候这么长时间,连口水也不给喝。
还没见到沈安,管家对他的印象就已经很差了。
“让您久等了,郎君有请。”阿钱脸上堆满了笑,也知道把人家晾这么长时间,是过分了些。
赵国公家里的人都是何等的派头,居然能屈尊在这名不见经传的沈宅外等候这么长时间。
别说管家忍不了,就连阿钱也忍不了。
管家没多说话,跟着他进了门,阿钱自觉应该多打探一些消息,便硬着头皮继续搭话:“不知管家高姓大名?”
“我姓范。”语气不算和善,都没有看着阿钱的眼睛,阿钱也是小厮出身,对老范这时候的心理揣摩的相当精准。
就是不愿意了呗,小气的很。
第三百八十四章 翩翩少年会
等范管家看到沈郎,沈郎有办法和他周旋,沈安不知道的是,别看他对自己不是那么的有自信,可他的小厮婢女可是相当的崇拜他。
早就已经把他看做是无所不能的神人,就算是面对长孙无忌本尊,他们都坚定的相信,沈安一定有办法应对。
范管家进门,沈安起身迎接,阿钱介绍了管家的来历,便退到了一边。他暗中观察,其实这位管家处事也很奇怪。
既然都已经登门,可当他问他的来意的时候,他却死活都不说,硬是要见到沈安本人才肯说清楚。
真是不知道安的什么心,阿钱也竖起了耳朵,静听着,而这时,终于混上了一口水喝的范管家,总算是有了谈正经事的感觉。
“沈郎君,今日我来也不是为了别的事,皆是因为赵国公听闻郎君年少有为,想相约一见。”
“一……见?”沈安眨巴眨巴眼睛,陷入懵逼状态:“赵国公为何要见晚辈?”
“晚辈虽然最近比较活跃,可当真是没有见过赵国公,更别提是开罪国公了。”
“晚辈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还请国公提点,我一定一一改过。”
沈安不是傻瓜,这可是长孙无忌的邀请,长孙是谁,贞观十一年,他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权倾朝野了。
这样的重要人物,居然主动发出邀请,想要见他,他哪里敢去,除非吃错药了。
这哪里是拜访,简直就是鸿门宴。
老子可是学过历史的人,别以为能骗过我!
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自从范管家提出了邀请,沈安就开始开足马力使劲的检讨。
他是这样想的,既然长孙发出了邀请,那肯定是真的,他想见他的意图也是真实的。
长孙是谁?
他天天公务缠身,若不是见他的**很强烈,根本就不会专门派人来。既然他意志这样强烈,沈安就想到了另一个方法,自污。
就是用污蔑自己的办法,达到隔绝长孙无忌的目的。
甭管你长孙说我如何如何好,我只管说我如何如何坏,让你鸡同鸭讲,完全对不上号。
你还好意思让我去吗?
你还愿意见我吗?
“不是,你误会了,沈郎君,赵国公是听闻了沈郎的诸多趣事,觉得很有意思,这才想和你见一面的。”
“而且,听说你还和梁国公的二郎房遗爱,私交甚好,你也知道,赵国公和梁国公一同起家,正是至交好友。”
“赵国公听闻沈郎足智多谋,擅长很多机巧的玩意,所以就想见见郎君,也算是结识一些少年英才。”
眸光潋滟,沈安意识到,这次见面长孙当真是来者不善。
说了这么半天,范管家才想起,正式的请柬还没有拿出来,连忙把朱红的纸板,推到了沈安的面前。
“郎君请看,这是赵国公亲手写的请柬,还请沈郎君不必多疑,尽可造访便是。”
沈安心里一颤一颤的,那鲜艳的朱红色,映在他的眼里,就好像是要人命的催命符一般。
这日子,没法过了!
才送走一个惹祸精,正经事还没做几件,就又来了一个老狐狸,他沈安何德何能啊!
居然可以调动这么多人的关注,前些日子不说,这些日子,他真真已经是相当低调了。
怎么还会招惹这样的麻烦人,能不能有片刻的清闲啊!
他颤颤巍巍的拿起请柬,那紧张的样子,让范管家忍俊不禁。
这个年轻人,真是有意思,他以为赵国公府是什么地方?
虎穴龙潭吗?去一趟又不会被吃了,他这么害怕做什么?
范管家一脸轻松惬意,完全对沈安的纠结不能感同身受,这也怨不得他。
因为长孙派他出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告诉他为何要邀请沈安。于是,就连范管家自己对这样突如其来的邀约,都是疑惑连连。
在长孙府上,范管家可以说是消息最为灵通的人了,可他却怎么也想不出,长孙到底为何关注上了这个小少年。
他所说的这些好话,也完全不是出自真情实感,更不是自己了解到的真实情况。
完全是出于一个经验丰富的管家的常用客套话,只要是同样经验丰富的人,仔细判断就可以听出,他这些话都是套话,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沈安的那些发明。
也根本不知道他是如何足智多谋了,了解真实情况更多的,反而是长孙无忌。
当然,这也怪不得他,这个请柬还是早晨的时候,长孙临时交给他的,此前他也同样没有听长孙在他面前提过这个少年。
既然是观察范围以外的人,他又如何能知晓他的事情?根本就没有那个条件。
不过,经了这次见面,范管家倒是转变了看法,这个少年言行做派都异于常人,面对堂堂赵国公的邀请,他居然没有欣喜若狂,坦然接受,认真准备,他居然在害怕!
真是不可思议,这有什么可怕的?
对面的沈安,哪里能体会到范管家此时此刻心中所想,他又没有安装雷达。
他也不知道自己紧张兮兮的样子,看到别人眼里是多么的滑稽可笑,当他用颤抖的双手端起请柬的时候,他的心狂跳不止。
这真的是邀请函?不是催他送命的符咒?
不管怎么样,大丈夫行于世,生要站着生,死也要站着死!
不管了!
他猛地揭开请柬,只见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三日后,巳时,国公府,沈郎君务必亲身前来,香茗一盏,静待相见。
啧啧,这老头子,他还当真想和自己见面。
沈安看清了那纸上的字,气也喘匀了,手也不抖了,眼神都有光彩了。
三天后,原来不是让他马上就去送死,不对,是去赴约。
还好,还有时间。
“既然沈郎君已经接了请柬,我的差事也算是办妥了,那我就告辞了。”
某人还在晃神,范管家却已经起身,他将他送到了门外,犹如梦游一般。
回身一看,正巧阿钱就在那里站着。
“你说,赵国公找我过去,所为何事啊?”
阿钱搓搓手,郎君啊郎君,你这么聪明都想不出答案,倒来问我,我能知道吗?
“郎君,这小的如何想得出?”
两人一起往里走,长孙的邀约来的太突然,沈安需要缓缓精神才能继续做事。
她端着茶盏,笑盈盈的走上前,还没有揭开盖子,沈安就闻到一股香气。
并不是他熟悉的那种,这香气很浓郁,又是什么新发明?
第三百八十五章 神秘老妇人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沈安这才发现,芙蓉虽然是个不太出门的乖巧小娘子,憋在心里小心思可着实不少。
她虽然不善厨艺,可倒腾起别的吃食来,却是非常卖力。
像是煮茶、做甜品、糕点都是她的爱好,每天没有其他杂事的时候,就一头钻进庖厨里,试验各种新吃食。
其实,沈安虽然拿手菜比较多,可他却着实不喜欢做饭,有人愿意代劳,多弄出一些新的菜式来,甭管是咸的还是甜的,都是极好的。
不过,对于沈安来讲,芙蓉的各种新尝试,可不能都算作是好事,很多时候,竟然类似于一种酷刑。
“芙蓉,这又是什么茶?”
沈安盯着浓茶上面漂浮的朱褐色粉末,陷入了沉思。
这都是什么东西?
毒药吗?
这是给人喝的吗!
芙蓉嘿嘿一笑:“郎君不必害怕,这茶很好喝,奴婢都已经试过了,绝对没问题。”
芙蓉热爱发明创造,却也不是个不晓得事的,她也知道,这些日子,沈安是饱受她各种新奇吃食的荼毒。
好吃的,不好吃的。好吃不好看的,好看不好吃的,各种各样的,她也承认,她做的东西吧,能解人口腹之欲的实在是少了点。
但是,她可以对天发誓,这回的新茶绝对是极好的东西。
“郎君,这是肉桂茶。”
“肉桂……茶?”沈安挑眉,这颗心算是放下了。
不错,不错,到底也还算是人吃的东西,可以放心试试。
他把肉桂粉拨弄了一下,让它和底下的茶水充分混合。啜饮一口,啧啧,味道还真是不错。
浓郁又带一点香甜,听说这茶还挺养生的,芙蓉这次终于做了一件对的事。
长孙无忌的邀请,对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何曾想过,会招惹上这尊大神。
就算是梁国公、宋国公他们,严格说来,在相识之前,他们都是毫无仇怨的。
更何况,他还和两家的晚辈交好,这样的背景造成他们一开始相见就是良好关系的开端。
可是他和长孙无忌呢?
不仅是有仇有怨,而且还是深仇大恨。他能够断定,长孙邀请他见面,他是肯定已经知道长孙无宪的事情了。
甭管怎么着,见了面,长孙肯定是没有好脸色的,这样的见面还需要让他出现吗?
沈安想来,要不然等到了日子,他就来个装病,闭门不出,谢绝了邀请,是不是也能混过去。
这样的想法刚刚冒出来,就被他从脑子里摇出去了。
他要是这样做,不必想都知道,长孙会如何想他,半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不过是个胆小鬼。
不行!
大丈夫行于世,就是要死也要站着死,再者,或许,情况也并没有那么糟。
长孙还知道请他去府上见面,而不是跑到他沈府门口围堵,这就说明,一切还有的缓。
他总不至于在自己的国公府动手杀人吧,而且,听听范管家刚才的说辞。
少年英才、博学多知,这可都是好词,是夸赞他的,这就说明,至少他的恶名还没有在国公府传开。
包括长孙无忌,在准备邀请他的时候,向范管家提起的也都是夸赞之词,这就说明,这次邀请,从外界观察看,还是器重居多,并无恶意。
既是如此,以长孙的身份地位,应该不会当场翻脸,他如果那样做,也太掉价了。
去!
一定要去!
这赵国公府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也一定要闯,不去见识见识,岂不是让长孙无忌看轻!
就在他抖擞了精神,准备迎接长孙的挑战之时,新的挑战又降落到他的头上,打得他是分不清东西南北。
吁吁……
长长的一声呼哨,车轮戛然而止的声音,范管家走后,沈宅的大门就没有关的特别紧。
门外街巷上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也能听到一点,沈安一听那马车停转的声音,登时就慌了。
怎么回事?
这又是哪位妖精?
会坐马车过来的,肯定不是房二,那厮勇猛好动,从来都不喜欢坐马车。
会坐马车到他这里的,也不会是李治,李治本来也住在善和坊,以他的个性,只要脚丫子一落地,必定是第一时间就冲进门,拉着他问东问西,怎么可能半天都没有人影。
还能是谁?
他实在是找不到线索,要说这也是现在才意识到的一个问题,来到大唐之后,他虽然每天忙忙碌碌的,看似是到处都有他活跃的身影。
实则,真正到访他沈宅的,除了房二也就是萧显、李治他们了。
等一下!
还有一个人,他怎么给忘记了。
宋国公萧瑀!
这老头子年纪一大把了,腿脚也不灵便,上次他造访的时候,也是坐着马车来的,派头极大。
会不会是他?
想到这事,他立刻起身相迎,然而,待他站到了门前,却发现来人根本不是萧瑀。
萧瑀贵为宋国公,在大臣体系之中也是一等一的地位了,然而,他的马车就是装饰的再华丽,也还是停留在普通木制马车的层级。
而眼前的这架马车,虽然是四乘的,但是其装饰的考究程度,绝对不是国公级别的。
车辕上镶嵌着错金银的缠枝葡萄,又忍冬花纹,都是极为繁复华丽的,更让人惊奇的是,这架马车车头部分,居然还镶嵌了一圈象牙装饰。
细腻洁白的象牙被雕刻成为祥云纹的图案,雍容华贵的姿态尽显。
这是什么阵仗?
要知道,按照唐制,就算是公主皇子出行,都不能使用象牙装饰的马车。
不同的马车在古代,也是有等级划分的,最高一等,自然是天子乘舆,六驾马车,错金银的花纹,花纹也有特定的选用题材。
其余大臣们使用的马车就是大同小异的四乘马车了,当然根据官职大小,装饰也是不同的,官职越大,马车的规格,装饰也更加华丽,这是肯定的。
而眼前的这架马车却显现出了不同的气象,明明是四乘马车,规格不是很大。
可却镶了金银,纹饰还非常典雅豪华,关键是居然还出现了象牙纹饰,象牙纹饰在古代也是身份的象征,能够使用象牙纹饰的人,也绝对是顶级的。
这样奇妙的组合,就出现在自己眼前,沈安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而当马车上的乘客走下来的那一刻,他才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身穿绛紫色衣衫的老妇人,肩上披着颜色略浅淡的小袖衫,她年逾古稀,容貌仍然有几分雍容。
沈安端详了半天,却也看不出她真实的身份,最后,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这绝对不是一般人。
第三百八十六章 萧顺娘
“这位就是沈郎君吧。”
沈安正在晃神,却没发现,雍容的老妇人已经先一步走了过来。
表情和蔼,语气和缓。
“正是,正是晚辈。”
“夫人,快请进。”
甭管她究竟是哪家的夫人,还是要把人先让进来,好好招待才是。
老妇人的身边,跟着四个侍女,个个都是盘靓条顺,举止妥当的,跟她们一比,芙蓉简直是没眼看。
“沈郎君,冒昧到访,还请多多见谅,你可能还不认识我,我就是萧顺娘,杨金金是我的孙女。”
萧后看着他,不停的笑着,那笑容简直是让某人不寒而栗。听到她开口自荐,沈安脸色顿时就阴沉下来了。
萧顺娘?
杨金金?
阿婆?
等一下,无数的信息在他的脑中汇集,重新构造,他恍然大悟,原来,对面这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
正是前隋炀帝的皇后,萧氏。
历史记载之中,并没有萧氏正式名讳的记录,这一点和古代女子地位低下有很大的关系。
根据历史记载,很多当时有地位,有身份的贵族女性,都是没有留下名字的。
而这些女人,不见得在小的时候就没有取过名字,然而,一旦她们成婚,就会抛弃曾经闺阁时候使用的名字,变成只保留姓氏而已。
当然,也有一些女子是保留了自己的名号的,更多的一种情况,保留下来的名字,也是他们的丈夫为她们取的。
比如汉武帝的赵钩弋,汉成帝的赵飞燕,这些听起来既动听,又清丽脱俗的名字,本不是女子真实的姓名,是她们入宫之后,她们的丈夫赐予她们的名号。
现在看来,萧皇后在古代的名字就是顺娘了,听起来倒是一个符合这个时代给女子命名的一些习俗。
不过,她怎么会找上沈宅的大门?
感觉是八竿子都打不上的。
芙蓉忙里忙外,端来了茶水和茶果,至于萧后带来的婢女也没闲着,有的负责扇风,有的帮着芙蓉操持,一点也没有摆架子的意思。
看来,萧后教导有方。
然而,一位可以把手下的侍女调教的如此听话懂事的老阿婆,怎的会管不住自己的孙女。
杨金金的破坏力可当真不是一般二般,不偏袒的说,她的体统做派,甚至都不如这些侍女。
“沈郎一定很奇怪,老身为何要来找你。”
沈安一愣,慌忙承认。
在这样久经风雨的老阿婆面前,就不需要再表演什么装疯卖傻了,因为根本就没用。
她也不会上当,自己也达不到目的,止增笑耳。
“晚辈确实不知,还请萧后赐教。”
对于称呼,沈安也一直在发愁,这也是他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原因之一。
一直到刚才,听了那些侍女的说话,才知,大家私下里都称呼萧顺娘为萧后。
这才敢开口。
返回中原故土的萧后得到了新君李世民的热情优待,世民善待她,不只是因为他感谢她,把传国玉玺交给了自己。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萧后是他在众人眼中设立的一个牌坊。天下谁人不知萧后是隋炀帝的皇后,是前隋的剩余产物。
这样一个尊贵且复杂的女人,经历了多年战火颠沛,终于得返故土,人人都在看着,李世民将如何对待她。
所以,世民对她越好,看在朝臣的眼里也就越安心。
你看看,前朝的皇后都能够得到这样的优待,陛下果然是心胸宽广,海纳百川。
不只是在称呼上,吃穿用度以及一应待遇上,李世民都为萧后准备的相当齐备。
世民看待萧后就如同孝敬自己的长辈一样,毕竟,现在的世民四十岁,而萧后已经是七十出头了。
给她这样一位既有身份,也没有多少威胁的老妇人极为尊崇的待遇,最是一本万利。
不仅名声上好听,面子上也好看,关键是心里也安定,绝对不必担心萧后得陇望蜀,利用有利地位继续作妖。
这气派又高规格的马车,就是李世民特别御赐给萧后的,若按照萧后以前的身份,别说是四乘的马车,就是六乘的金根车,她也照样坐得。
别看隋炀帝末年昏聩,以至于身死非命,可想当年,也是意气风发的有为帝王。
天可汗就是从他那里叫起来的,作为天可汗的皇后,萧后一直备受尊崇。杨广和萧后感情甚笃,也十分尊重她,到哪里逍遥,都不忘带着老婆。
世民的这个天可汗还是继承了隋炀帝的,根本不算新鲜。
其实,对于这些场面上的东西,萧后本不在意。坎坷了一辈子,风光过也失落过。
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好东西没享受过,她几次推辞李世民的赏赐,可惜,世民坚持这样做。
没办法,她也只能时不时的乘着这辉煌耀眼的马车,出来溜溜,也让朝臣们都不要忘了,这里还有一位被世民分外优待的前朝皇后。
尤其是记得他世民的宽广胸怀,无限恩情。
得知眼前的老妇是萧后,门前的那架奢华的马车也是可以解释的了。
“不知萧后到此,所为何事?”他权衡了片刻,还是认为应该自己先开口。
萧后笑笑,看着这孩子的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真是有意思。
一看就是个机灵鬼,萧后做了这样的评判,想来,金金应该没有撒谎,那些坏主意,应该就是他出的。
“也没有什么要紧事。”萧后以手撑桌,吃了口茶,却并没有动茶果。沈安看她把茶水喝下肚,神色怡然的样子,也是松了口气。
看来芙蓉没有把那些味道奇怪的茶端出来,真是不容易啊!
眼神又瞥向萧后,没什么事?
老婆婆,您可真会看玩笑,您是什么样的身份,亲自驾临我这小小沈宅,还说没有要紧事。
“萧后,您莫要吓晚辈,晚辈有什么错,您尽管指出来,晚辈定会改正。”
他又是摆手,又是瞪眼,唯恐萧后真的要找茬,也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把她得罪了。
慌张的样子,让萧后觉得更好笑了。
“年轻人,你不要慌张,老身来找你,是有事相求,不是为了别的事情。”
“您有事要求我?”沈安震惊的指着自己,完全想不通,堂堂萧后,在整个长安城都有面子的萧顺娘,到底有什么事,需要向他请教。
“您有什么事,就尽管说。”
既然是有事相求,那还真是要认真听一听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打圆场
到底也是小后生,面对自己突然造访,沈安似乎真的是一无所知。若是换个老谋深算的,恐怕早就能联想到她的来意了,萧后想到。
无妨,只要他能配合就好,这个世界上,能够料事如神的终究是少数。
“老身听说,近来,沈郎和孙女金金多有交往,金金冲动任性,性情也粗狂。若是有什么得罪的,沈郎君可莫要往心里去啊。”
这都是哪跟哪?
萧后为何还在向他道歉?全搞反了吧。
“萧后,晚辈怎么会介意呢?”
“您实在是折煞晚辈了,莫说金金娘子本来就比我小,我是一定会让着她的。”
“就是她真的有什么做的不到位的地方,晚辈也不会真的介意的。”
这番话说的,应该是他能临时发挥,凑的最好的一些词了,也不知道萧后能不能领情。
再者,她不是说有事求他吗?
这么说来,难道是和金金有关?
“沈郎君,你太紧张了,老身真的是有要事相求,老身听说,你张罗着让金金和晋王殿下比试一场,内容包括赛马和赛诗,是不是?”
沈安眨巴眨巴眼睛,呆愣道:“是啊,是有这么一件事。”
“不过,那绝对不是晚辈张罗的,晚辈当时也是逼不得已,还请萧后理解。”他慌忙否认,这才意识到,萧后此番过来,竟是为了所谓比赛的事情。
萧后劝慰道:“老身都了解,你们当时的情况,金金都告诉老身了,老身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相反,老身知道,你是想把事情完美的遮盖过去,才出了这个主意的。”
“只是,两边都太执拗了,听不进去你说的话,这才形成了这样的局面。”
知音啊!
听了萧后的话,沈安激动的都要跳起来了,若不是萧后身份尊贵,又是一位老婆婆,他说不定就要拉着她唱一曲知音难求了。
这么些日子过去,终于有人能够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了,他心中真是老泪纵横,太感动了!
“是啊,晚辈确实是这么个意思,当时两边争斗的很凶,互不相让,金金擅长骑术,遗爱的府上有陛下赏赐的狮子骢,那可是西域名马,非常珍贵也烈性异常。金金一直想骑一下试试,可我们怎么能让她骑?倒也不是小气,只是,金金年纪小,又是女郎,我们是真的怕她出事。”
“若是让她如意,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又怎么和您交代?”
“若是一般的马也就算了,可那狮子骢是连宫里的马师都惧三分的,训练了很长时间,才终于让它听话的。”
“听说,就连遗爱都还没有认真的骑过,所以,我们就想拦着金金。”
“可金金的脾气您也知道,绝对不是能听人劝的,她还一个劲的要拉着晋王殿下赛马,晋王殿下也是被气急了,就答应了。”
“晋王殿下不善骑马,想必您也有耳闻,当时听说他们要赛马,我们全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只得左右周旋,搞出了一个选取各自所长,比试两场的这么个主意。”
“萧后若是觉得不妥,我可以和晋王殿下说一说,或许,可以把比赛取消。”
参详了半天,沈安也渐渐察觉出了萧后的来意。既然是以比赛为由头,老婆婆八成是害怕金金在赛场上吃亏。
这也就从侧面反映了,金金的学识确实不怎么样,而且,也根本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提高。
就是不知道,萧后此来是自己的主意,还是顶不住金金的央求。
听了这些前因后果,萧后的脸色反而阴沉了不少。
“你是说,金金竟然想骑狮子骢?”
沈安猛点点头,看看,他就知道,金金就算是转述,也肯定是掐头去尾,说中间。
把那些她的荒唐行为全都舍去,只把别人如何刁难她的事情告诉萧后。
幸亏萧后不是个糊涂的,要不然听了她的话,还不马上找他兴师问罪。
萧后捶桌,哪能想到,杨金金在外面也这么不懂礼数。
狮子骢?
他可知道,那马是多么烈性的,难驯服的,她居然也敢动心思。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岂有此理!”
“这个金金,我就知道,她一天到晚的就知道惹祸。”
自从两人落座,沈安还是第一次看到萧后动怒,她气的脸都变红了,可见,是真的气愤非常。
“您不必太生气,其实,金金也没有骑狮子骢,被我们拦住了。”
虽然知道金金最终是没有如愿以偿,但萧后心里还是不痛快,这一回,她算是彻底站到了沈安一边。
要不是他灵机一动,左右周旋,恐怕真要酿成大祸了。不管怎样,今天看来,这所谓的作死行动,算是延后了。
至于,正式比赛的那天会如何,萧后认为,她需要伸出手,干预一下了。
“你放心,这些年老身早就习惯了,我这个孙女啊,在草原一呆就是好几年,习性侵染,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扭转过来的。”
“所以,沈郎君,你做的对,老身非常感谢你,若是没有你,金金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祸端来。”
她连连道谢,语气真诚,让沈安很是不好意思,他做这些事情,何尝是为了金金,都是为了自保。
萧后年事已高,又身份尊贵,他哪里受得住她这样的感谢,连连自谦,让萧后放宽心,不必太感激他。
只是萧后也有自己的目的,并不允许他这样做,反而更是对他委以重任。
“沈郎君,老身有一件事要拜托你,你一定要答应。”
啥要求,还要人家一定答应,这老婆婆也是自我感觉很良好啊。
“萧后但说无妨。”
最好不要是什么特别难办的,要不然就是舍了这张脸,坏了关系,也要拒绝。
见他答应的痛快,萧后也很满意,这个小郎君,确实有心计,是个可以托付的。
“是这样,老身想让你帮忙,在正式比赛的那天,别让金金出丑。”
“啊?”
“您这是……”
这个要求绝对超出了沈安的想象范围,原来萧后远道而来,真实目的原来是这个。
“沈郎君不必太过为难,金金虽然学识不精,可也算粗通文墨,不会让你太难做的。”
“只是,以金金的能力,要想胜过晋王殿下是不可能的,然而,金金这个孩子从小就是争强好胜,从不肯让人,到时候,若是他们闹了什么龃龉,或是金金有答不上来的诗句,还请你能够从旁帮衬一下。”
这一回,萧后算是把她真正的意图阐释清楚了,沈安皱皱眉,将她的这一番话总结了一下。
“原来,您想让我打圆场?”
“对!你说得对!”
“就是这个意思。”
第三百八十八章 和棋
解释的真是太到位了,萧后不自觉又对沈安的印象更好了一些,这个年轻人,果然是孺子可教。
原来还担心,金金说话夸张,见了真人会失望,现在看来,这份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沈安本人那种机灵又体贴,办事周到的劲头,比传闻之中的更加令人欣赏。
照实说来,她提出这样的要求是有些为难他了,因为,按照现在看来,他其实和晋王、房二的关系更好。
他心里,恐怕是更想让晋王获胜的。这也符合他一开始提出赛诗建议的初衷。
就是为了给晋王解困,当然在某种程度上,也照顾了金金嚣张的个性。
正如沈安所说,就算是金金骑术超群,萧后也不会允许她骑乘狮子骢。那样的烈马,若是出问题,就是天大的事故。
她可不希望心肝宝贝一样养大的孙女遭受这样的伤害,然而,她年纪大了,想看住金金也是不可能的。
她总要出去应酬,惹祸更是常有的事情。这一回,有了沈郎君帮忙,想必场面一定可以控制得住。
“当然了,若是能够阻止他们骑乘狮子骢,那就更好了。”
沈安耷拉眼,心道,没想到老婆婆的目标还挺远大的,想的挺多,能不能帮她作诗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还想让他连骑马也阻止了,那不是难上加难。
再者,这里面有个悖论,萧后难道没有意识到吗?
既然是比赛,还是就比两项的比赛,她既不想让金金骑马,又想让她在诗文比赛上不要露怯。
那她最终想要达到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她还想让杨金金获胜?两盘都赢?
想什么呢,萧婆婆,他要是能接下来这个差事,他就别想活了,狐狸治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她以为,只有杨金金求胜心切,他敢打赌,这两日李治在晋王府也绝对没闲着。
骑马、诗文,绝对不会放松。对于这种比赛,李治从来都不是抱着玩一玩的态度。
他自尊心极强,也绝对不想在朋友面前出丑,更别提想让他让着杨金金了。
本来,他的年纪就更小些,估计还指望着杨金金能让着自己哩。
诶,想起骑马这件事,沈安也是苦从心底起啊!
木马机括,说起来赶在最前面的麻烦事,还是这一条啊!
看李治昨天的那个架势,他可是一直都盯着这个机械工具哩,李治的马术也就是那么回事了,这些年,他一直积极提升能力,然而,成果甚微。
这也就是说,通过大唐传统的方法,已经无法提升他的水平了,以李治的个性,肯定会把宝全都压在他身上。
现在,萧后又把打圆场,给杨金金帮忙的差事交给了他。
谁能想到,短短几天,他就成为了几大贵戚之间的香饽饽,人人都想捧着。
然而,他们怎么会知道,在他们看起来是相当容易的差事,对他来说,其实是苦役一件。
若是帮助李治成功的学会了骑马,提升了马术,再加上他诗文水平本就很不错。
两项相加,肯定让杨金金彻底败北。
若是他帮着杨金金打圆场,就算能够让她少丢一点丑,她也不可能获胜。
想想就知道了,萧后请来的救兵,他沈安沈郎君,水平都是一般般,两个臭皮匠加在一起,怎么可能赢得过李治。
另一方面,就算他帮助李治提升了马术,他也不可能赢得过草原上回来的杨金金。
所以,对他们两个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一人赢一局,各自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获得胜利。
相当于和棋,若是获得了这样的结局,那就是对谁都好了。
不理会萧后的种种劝说,也不打算好好教李治骑马的沈安,暗自下定了决心。
就让他们和棋好了!
“萧后的担忧晚辈全都理解,也可以帮忙,不过,晚辈也有一事不明,还望萧后能稍稍解释。”
“是什么?”
萧后的脸上洋溢着老母亲的笑容,那叫一个春风和煦,一个灿烂,让沈安都不敢和她对眼神。
只觉得,这位老婆婆的想法和自己完全对不上线。
“既然萧后不愿意看到金金丢丑,又担心她落败,还专程邀请晚辈帮忙。”
“为什么不直接劝劝金金,不要再比试了?这不是更简单吗?”
“其实,在晚辈看来,晋王殿下也并不是一定要比赛的那种人,他也没有那么顽固。”
“如果,您能够说服金金,让金金退出的话,想来,晋王殿下也会答应。”
呵呵,萧后唇角弯弯,年轻人啊,终究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些。
若是金金是个能听劝的,她又何至于出此下策。
她一个老人家,岁数这么大了,腿脚都不方便,还要坐着马车走街串巷,跑到根本就不认识的小郎君家里游说,这难道是轻松的事吗?
“金金,人比较固执,她肯定不会愿意退出,老身了解她。”
“与其让她不情不愿的退赛,还不如就让她去比,吃点苦头。”
“金金啊,也是被老身宠坏了,她少失所生,跟着老身被虏突厥,这些年吃了许多苦头,老身总是想,只要她能平安长大就满足了,对规矩礼数也不甚关心。”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返回中土,可这个时候,金金已经十二岁了,再去管教她已经很难了。所以,她才长成了这副性子,无法无天的。”
“不妨跟你说实话,这些日子,为了管教她,老身不知道用了多少法子,就是不管用啊。”
沈安沉沉眼,无言以对,萧婆婆,你为何要跟我说实话,谁要听你的实话。
再说,我这点岁数,你就是说了实话,对我也没有多少触动。这位萧皇后,也是很有意思了。
为了拉他帮忙,居然还用上真情感化这一招了。
她当然不会想到,沈安早就已经立定了心意,不会再一味听从她的建议了。
“不过,老身想来,既然好言相劝不顶用,那就不如让她多摔打摔打,这次比试,对于她来说,是件好事。让她看看晋王殿下他们的风姿,也好好的反省一下自己。”
“除了骑马射猎,她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说不定,你们同龄人的教诲,她更听得进去。”
老婆婆,这就是您不了解了。
您的这位孙女,比起我们,绝对是更怕您老。
第三百八十九章 锦囊妙计在何方
谁能想到,萧后还真的把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不是说笑的,沈安瞬间觉得压力巨大。
比赛还没开始,暗地里的争锋就已经拉开了帷幕,而他沈安,正是被夹在其中左右为难的可怜虫。
就在他郁郁不得志的时候,萧后又自顾自的说了许多好话,其内容,无外乎是金金有多么的不守规矩,她又如何的无能为力。
为了给她点教训,也不要扫了她的兴,比赛绝对不能取消云云。
她的话还透露出了一个关键性的信息,那就是一向是不学无术,懒散至极的杨金金,居然开始主动念书了。
这种百年难遇的事情,它居然真的发生了!
这才是萧后不愿意取消比赛的最重要的原因,这样千年难遇的事情,以为还会发生第二次吗?
所以,为了让金金继续用功读书,萧后也不会破坏这次比赛。说不定,若是操作得当,自此之后,金金对读书学习就有兴趣了。
只要沈安能够在比赛的时候,多帮金金兜着点,一切也就都解决了。
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意思,萧后略坐了坐,便乘着那超豪华的马车,翩然离去。
空留沈安独自呆坐,面对着即将到来的疾风骤雨。
马车上,萧后脸上的笑意就一直都没有落下去,侍女们不解其意,只得呆呆的站着,也不敢吭气。
要说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十分稀奇,完全不在她们的理解范围之内。萧后虽然年逾七十,腿脚虽然不如年轻时候灵便,却也还算是好使的。自从回到长安,一个月里也总要出来两三次,逛逛街市,或是寻访旧日朋友,对于她来说,都是很好的体验。
毕竟,她离开中原日久,如今终于平安归来,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即便长安城在隋炀帝时期就已经是呈现坊城化城区结构,如今开立在长安城中的小店,很多在前隋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
但是,再次看到他们,品尝到他们的美味,对于萧后来说,仍然是弥足珍贵的。
没有背井离乡,遭受过无数困苦的人,是不能体会的。
当然,这样的休闲活动,一个月里次数也是有限的。毕竟年纪大了,体力支撑不了频繁的活动。
然而,谁也不会想到,她竟然会浪费宝贵的时间,专程跑来面见沈安这么一个无名小卒。
就在今天之前,府中的人就没有认识此人的,除了杨金金。
很多人,包括萧后的贴身侍女都在猜测她此行的用意,因为以他们的看法,实在是无法从沈安身上找到什么特别之处,以至于让年迈的萧后特地来找他。
当然,现在她们倒是明白了,原来是请这位郎君来帮助金金蒙混过关的。
他们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萧后的真实意图也算是沉到了水底,没有人关心了。
萧后倚在靠垫上,笑意盎然。
沈安,看来这个郎君着实不错,是个可以列入观察的……
萧后走后,趁着李治还没有上门搅扰,沈安迅速登上了马车,也奔着东市去了。
经了这两拨人马的搅合,计划也要改变了。时已近未时,东西两市都快开门了,他也不需要去别的地方浪费时间了。
今天也是失策了,早知道会迎来这么两拨人,他还不如早点出门,或许,他也应该研究一下古代历法,算一算哪一天是宜出行的,哪一天是宜会客的。
若是遇到那不易会客的日子,就要早早逃脱,不给他们见面的机会。
然而,现在事情已经发生,算是悔之晚矣,只能以后多注意了。这两个邀请,都是让他非常为难的。
当然细究起来,还是长孙的那个更让人头疼一些,不只是头疼,更让人心颤。
萧后的这个,就算是答应了她帮忙,具体如何应对也要看当日比试的情境,不能做保证。
想必,萧后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不会苛求他。再者,他已经想好了锦囊妙计,到时候,只要两不得罪就是了。
然而,长孙的邀请,才是真真正正的难以对付,萧后为人和蔼,又久经风雨,对晚辈都是疼爱的,就算是沈安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晚辈也是一样。
她对他们都是看重,爱护为主,然而,这样的好态度绝对不可能出现在长孙的身上。
过几日见面,长孙能给他一个笑脸就算不错了,在这一点上,他一直很有自知之明。
就算范管家没有提起,可他心知肚明,这次见面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就是长孙无宪的死。
就算在这件事上,道理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可面对死者家属,他就算是正义超人,也改变不了人家的立场。
那可是亲哥哥,虽然不是一个妈,可也是一个爹,沈安认为,长孙无忌既然提出了邀请,就不可能对这件事不闻不问。
怎么办?
虽然这件事的是非曲直在李世民那里已经有定论,且前些日子,李佑已经透露出了长孙无宪死亡的真实内幕。
他其实是被李佑害死的,跟自己并没有直接关系。
可面对长孙,他还是有些心虚,因为很明显的一点就是,沈安根本不可能把这些内幕全都吐露给他听。
说得多错的就多,他现在无法判断长孙真实的立场,若是这个时候把李佑拉下水,说不定并不能让自己脱困,反而会让他的处境更糟。
长孙的身边有没有他的熟人,可以替他打听一下虚实的?
他思来想去,还真是一个都没有,没办法了,只能见招拆招了。好在,按照他的预想,以长孙现在煊赫的身份,根本没有必要弄死他这么一个小蚂蚁。
更不可能在自己家里动手,要除掉他方法多了去。哪一种都比邀请他上门好多了。
或许,他这样做,真的是别有用意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沈安终于有些安下心来。就算长孙真的想对他不利,那又如何?
他一个无名小卒,按照正常程序,含元殿前的大朝会都没份的九品小官,能够有幸和凌烟阁排行第一的赵国公长孙无忌交手,不论成败如何,还有什么遗憾?
算来算去,都是他赚了。
想通了这一点,他也就坦然的向着自己的目标迈进了。
萧后托付的事情,并不难解决。
参加赛诗会的几个人,年岁尚小,说来说去,也不会有什么特别高水平的诗句出现。
别指望他们能比得上骆宾王,七岁咏鹅,没这个可能性的。
第三百九十章 高级定制
沈安只要适当的帮衬一下就可以,好歹也是经历过九年义务制教育的人儿,甭管是五言的还是七言的,都是可以来两句的。
情势实在不好的时候,还可以混一混文抄公,借鉴一下先人的优秀作品。
反正这些人对于初唐时期的人来说,都是后辈,根本不认识。
长孙那边,反正也不知道他邀约的真实目的,就是准备也没有方向,所以,干脆放宽心,就等着他出招罢了。
他现在能够努力的地方,一则是十几天后的比赛,为了李治能够驾驭狮子骢,他要做一个木马机括。
虽然他的手艺不见得好,但是,原理都是大同小异的,关键就是个体验感。
再者,当初提出这个木马,那就是个借口,他根本就没当真,要不是李治不肯饶过他,他就想混过去就得了。
如今,李治三天两头的到他府上骚扰,再不动点真格的,以后开作坊的时候,和李治的关系就不好处了。
说来,所有的关系都是互利才能互惠,你不给人家一点甜头尝尝,满足心愿。人家为何要帮助你?
这一点,从一开始,沈安就很清楚。
所以,即便他认为李治的要求有的时候很离谱,完全属于胡闹,但是也不会拒绝。
朝里有人好办事,李治就是他最大的资源,李治是李世民最最疼爱的儿子,只要他和李治混得好,在李世民的面前自然是多了一份脸面。这样的特殊关系所带来的红利,甚至比他在朝堂上兢兢业业十几年还要丰厚。
是他人可望而不可求的,当然,面对这样的特殊关系,沈安也从没有受迷惑。
他很清楚,要利用这份特殊关系,并且把这份关系的效用发挥到极致,需要的不只是一个灵光的脑袋瓜。
更重要的就是分寸感,既要为我所用,又要突出自己的作用,所以,他尽力研制各种新鲜玩意,让自己看起来很有用处。
开设作坊,就是很好的一个开端。
说实在的,与紧盯着他的那些朝臣想象的不同,穿越而来的沈安,根本就不想当大官。
什么执掌权柄,什么生杀予夺,他全没有兴趣,应该说,赚大钱都是他藉藉无聊生活的一项调剂。
这个世道究竟有什么好?
既没有空调也没有电脑,一到夜里就黑灯瞎火,没有多少娱乐手段。怪不得古人喜欢凑群居住,搞几十号人的大家族,恐怕也有这个原因。
你想,人多了凑在一起,不管是喝酒还是唱歌跳舞,总还有个伴,是热闹的。
可若是青灯相伴,独身一人,在这个时代,实在是有点藉藉无聊。
可以说,中古时代,对于社恐死宅来说是相当不友好的。在现代,不需要和人沟通就可以获得绝大多数的生活物资,就算一天不说话,你也有的是沟通渠道。
不论是看电影还是打游戏,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荒废,也有众多的娱乐手段,可以保证你把大把的时间填满。
所以说,来到大唐,沈安是心有不甘的。
别看小钱钱是赚了不少,人也过得比现代时候体面多了,可生活条件的巨大差异还是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所以,需要勾心斗角,极度浪费脑细胞的那些权谋活动,他就不想参与了。
能够将技术变现,通过教学致富,同时造福大唐,就已经算是他能力发挥的极限了。
除此之外,他别无所求。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李世民根本就不用担心沈安有不良用心,甚至是借由李治让自己平步青云。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那个兴致,能够赚一些钱,让自己快乐生活,尽量提高他在大唐的生活水平,就是他目前最大的追求了。
也许,这样的追求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冠冕堂皇,但是,谁也不会觉得努力赚钱有错。
他先是走访了一家木材店,购买了合适的木料,继而,便去寻铁匠铺。
这才是今天出来闲逛的重中之重。
来到铁匠铺,那姓徐的铁匠,态度极为热情,就是手艺有点麻麻,倒也不是他打铁的技术不行,而是沈安要求的东西他根本连见都没见过,更别提是原样照做了。
“沈郎君,您要做的是什么刀?”
沈安唾沫横飞的讲了半天,徐老板仍是一头雾水。
“就是手术刀啊!”
“手术……刀?”老板的脸色更加迷惑了,沈安却不气馁,这样的局面是他早就预料到了的。
没什么稀奇,他在袖袋里摸了摸,很快就把自己的杰作寻了出来。
“沈郎君,这是……”
徐老板捧着那些图画,啧啧称奇,沈安注意到,他的指甲缝里满是铁屑。
“这就是图纸啊!”
对图纸这个词,徐老板倒是不陌生,做打铁的生意,总是有需要按照客户要求进行定做的时候,所以,沈安画的图纸,他是可以看懂的。
就是不知道,这些形状奇怪的东西,究竟能做什么用。
沈安也没有时间和他解释,主要是,你解释了,他也听不懂,还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误会。
所以,他只是按照表面上的意思来说明:“这图画上的东西各有用处,有的是小刀,比我们现在用的匕首还要更加细薄一些,而且也不需要把手。”
“这个呢,就是镊子。”
“这是镊子?”徐老板惊了,镊子居然还有这种材质的?
“沈郎君,镊子我也不是没见过,可都是木头的竹制的,你若是想用,直接去铺子上买就可以了,为何还要做铁质的镊子?”
话题是越聊越长,两人干脆坐下了。
这样私人订制的差事,其实是徐老板的最爱,因为,客人们有特殊要求的东西,就没有明码标价。
他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随便要价,而且,能够跑到铁匠铺私人订制的主顾,一般都出手比较阔绰,他就是要价高一点一般他们也看不出来,也出不了岔子。
不过,这一回,徐老板倒是真真正正的为沈安着想。
就他想打造的这些东西,全都算起来,造价当真不菲,像是镊子这样随处都可以买到的东西,就不用再浪费钱了。
谁知,他一片好心,沈安还不接受。
“不必了,那些竹制的不好使,你就按照竹制镊子的样子,给我做五个铁质镊子,还有手术刀,也是一样,不过,这个你先不必做太多,只要做一个,等做好了,我再过来查看,符合要求了,后续再做更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