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老父亲的深谋远虑
“还有这剪刀,这个东西对你来说,就容易多了吧。”沈安把剪刀的图纸推向徐老板。
徐老板连连点头:“这倒是。”
沈安这些图纸上画的东西,也就是这剪刀他还算熟悉,剩下的全都不认识。
不过,在他看来,这剪刀也出现了同样的问题,太细小了。
为何沈安要定制的东西,全都比普通款小一号,这位郎君究竟要用他们做什么?
实在是让人很好奇。
再加上,又是剪子,又是小刀,还有镊子,这几种东西凑在一起也着实新奇。
老板不禁怀疑,沈安是不是打算做针线活。
“不过,这些东西怎么都这么小?”
“还有点细长。”
“沈郎君,你确定,我要按照你画的模样制作吗?”
沈安颔首:“那是自然。”
“你只管做,过两天我过来检查,若是都合了要求,就继续照做,到时候,我会把需要多少都告诉你的。”
“还不止要一套?”徐老板更惊奇了。
“是啊,要做的东西很多,不过,我也体谅你,这些东西你都没见过,也得摸索着来。”
“所以,我也不着急,你只要用心弄就可以了。”
“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肯定不会亏待你。”
一提到钱的问题,只动嘴说说就不够了,行动必须跟得上,他拿出半吊铜钱,拍在了桌子上。
一看到钱,还是这么一大笔,徐老板瞬时就堆满了笑。哪里还会管他制造这些东西究竟是要做什么。
笑呵呵的就都收下了。
眼见着工作一步一步的铺开,沈安很满意,原料的采购问题,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
按照李治的要求,他已经写好了清单,李治办事也麻利(主要也是为了他自己能够尽快参与进来),很快就把清单交给了匠作坊的大臣。按照他的意思,匠作坊那边的大臣,虽然对原料的种类有很多质疑,不过,东西都还是可以买到的。
他也承诺了期限,一定把东西都置办齐全。
每到这个时候,沈安就无比感谢李治,也感谢自己当初的决定。想想看,他虽然没有跟这位匠作卿正式接触,可是,通过李治的只言片语,也可以揣测出他当时的状态。
对于沈安的大宗购买要求,他肯定是有怀疑和不满的,甚至于,根本就不想帮忙。
这要是换做自己和匠作卿交涉,他一定不会痛痛快快的把所有要求都接受,挑三拣四,给自己减轻压力是肯定的。
况且,这件事就是闹到世民哥那里,他也是无能为力。
对于工程建设,他也不熟悉,匠作卿若是真的提抗议,他恐怕就要让沈安减少一些原料采购,至少花费要少一些。
可是,有了李治出马,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谁能拒绝晋王殿下的要求?
陛下最最喜爱的皇子,就算是他提出的要求十分过分,毫无理由,或是根本无法理解。
但是,那重要吗?
根本不重要,只要按照他的心意,老实办事就对了,其他的事情根本不用考虑。
甭管是对的,还是错的,反正都有李世民兜着。
在这一点上,沈安和匠作卿隔空就取得了共识,只要有李治冲在前面,便万事无忧。
…………
入夜,高阳公主府上。
这几日,在李世民看来,一向闹腾的高阳,可谓安静至极,这种状态让他十分满意。
前些日子,他看到高阳和房二的互动,心有所感,两个看起来水火不容的少年,居然可以这样亲切的说话。
李世民放心了,这就说明,他的选择没有错,他们两个确实是般配的。高阳是个倔脾气,还很喜欢支配人,老实说来,但凡有追求,有抱负的男子,个性刚强些的,可能都受不了她。
也就是房二,虽说纨绔一些,却是个实诚孩子,既心悦高阳,也就愿意受她驱使。
现在看来,本以为非常不喜房二的高阳,对待房二的态度居然也不错。虽然经常斜眼看人,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看向房二的时候,是有爱的。
在这一点上,世民是过来人,他能够看出,现在高阳心里并不讨厌房二,甚至还有点喜欢。
若是不喜欢,以她刁蛮的个性,根本都不会搭理他。
这也就是李世民顶着压力也要把高阳许配给房二的终极原因。
一切都是为了自家女儿着想,要说,以高阳的外貌,在贵戚圈子里绝对是不愁嫁的。
既有体面的身份,又有娇媚的容颜,若是只看外表,估计高阳的求亲队都要排到朱雀大街上去。
然而,对于这个宝贝女儿的婚事,李世民却非常忧心。
原因无他,高阳的脾气实在是恐怖,刁蛮任性,混不讲理,别看是个女儿家,可是顽劣起来,连城里有名的纨绔都要惧她三分。
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着想,李世民万不能把她送到不能容忍她脾气的家庭,客观上来说,这也不只是为了高阳着想。
也同样是为了她将来的夫家着想,高阳这样的脾气,若是嫁到不能容忍她或者是她不喜欢的家庭,必定会闹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而高阳呢?
嫁到这样的人家,终日里郁郁寡欢,他这个当爹的也看不下去。思来想去,到底还是房家二郎最合适。
房二的性情他也了解,若是他当真是个如传闻中顽劣的纨绔,高阳碰上他,说不定还当真可以被他驯服。
而现在这样,房二并没有那么不可救药,若是他愿意,他甚至也可以有所作为。
这简直是完美的不能再完美的结局,本来,世民对房二的期望也没有那么大。
只要他能够守护高阳,两人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就已经是他的大功劳了。
而现在,房二不仅博得了高阳的好感,还连带着让她也老实了许多,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看到他们两人下相处的情状,李世民很自然的就把高阳的转变归功于房二。
他志得意满之时,哪里会知道,看似消停的高阳,其实,内心的骚动一刻都没有停歇。
她只是没有找到好的折腾方式而已,旧方法都已经玩腻了,没意思了。而新方法,当然是要和房二有关的。
在高阳看来,就在此时此刻,没有什么人比房二更让她感兴趣,更好玩。
以至于,她的全部思绪全都被他牵动,总觉得,在他的身边一定有许多有意思的事情发生。
第三百九十二章 刺绣无能者
事实也是如此,而且,这两日闲闲无聊,高阳还有了一项新的发现。有趣的事情,似乎不只是跟着房二而来,更是与终日里和他混在一起的那个沈安有脱不开的关系。
本来面目的房二,有趣的程度不过是一般般,有了沈安就不一样了。高阳发现,这个叫沈安的,有和她同样的爱好,那就是捉弄房二。
当然,沈安终归还是房二的朋友,对他不会太差,一旦发现房二要丢大丑,他就会适时出手,帮他打圆场。
不让他特别难堪,但是,也正是有了他的插科打诨,局面才会越发的有趣。
这个沈安,鬼主意多得很,总是能够合理利用情境,让事态朝着搞笑的方向发展。
这绝对是一项技能,旁人学不来。
夜深了,高阳放下了绣帕,长叹口气
女红,她已经彻底放弃了,终究还是不成就,她也承认,人各有不同,不是什么技能通过努力就一定能学会的。
女红对于她来说,就是如此。
想当年,骑马、射箭、马球这些东西她都是一学就会的,谁知,这些女儿家摆弄的东西,到她这里会这样劳心费力。
她也练了半个月了,却一点长进都没有。
她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手笨的,问题肯定不是出在她身上,只能说,这东西不适合她。
世民自认为高阳变老实安分的这一段日子,其实,高阳忙活的很。自从上次,她的绣工被房二无情嘲笑之后,她就采买了打量原料,打算恶补。
当然,效果也是可想而知的。
每每都是绣不了几针就半途而废,其实,所谓改变就是发生在这样细枝末节的小事之上。
身为一个公主,亦不需要依靠钻研这些女儿家的东西来赢得好的婚姻,高阳她原本不必去在这些东西上下功夫。
可是,她还是这样做了,这就说明,房二开始影响她了。他的言语,举动,在无意间都会引起高阳的注意,同时引发她相应的活动。
她在自己绝对不擅长也不感兴趣的女红事业上,下了这么大的功夫,绝对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和房二争一口气而已。
你说我不行,还笑话我,我一定要行一个给你看看。
而现在,她黯然宣布自己的失败,即便她要挑战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她种种努力。
她还是气急败坏,好像已经是丢了丑一般。
“你们说,我怎么就绣不好这个东西,究竟有什么难的?”
“我看,你们不是都绣的很好吗?”她喃喃自语,诸多抱怨。
淑儿撇撇嘴,只得劝慰道:“公主莫恼,这女红也不是一日之功,没有个几年的努力,也是绣不好的。”
“不过,公主本就不爱好这个,何必强求,公主做得好的事情有那么多,女红这一项,完全可以不这么上心。”她好言相劝,用的都是极为婉转的词语。
这些话,憋在她心里,有日子了。
每每看到高阳因为绣不好东西,抓耳挠腮的样子,她亦心中焦急。她和静儿早就形成了共识,高阳公主于女红一途,当真是没有任何的天赋。
既是如此,看她为难,还不如让她及早解脱的好。
所以,这两日她们一直都在观察着局势发展,现在终于抓到了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真的吗?”
“可我还是气不过,怎么会有我都学不好的东西,这不可能啊!”
“我明明都已经那么努力了!”
这一回,高阳说的可是实话,两位侍女都感同身受。似乎,自从她们追随在高阳身边,就从没见她这样努力用心过。
从这个层面上讲,房二当真是有好福气。
如此刁蛮任性的高阳,竟然愿意为了博得他的夸赞,努力改变自己,妄图把不擅长变为擅长。
这本身就是一项奇迹了,若是她们有机会,真的想把高阳背地里的努力全都告诉房二,也让他珍惜高阳的这一片心意。
奈何,她们本就是公主府内侍,终日里要在公主身边伺候着,没有公主的准许,她们也不能走出公主府。
更别提是暗中传递消息了,那种事情是犯忌讳的。
所以,为了让高阳少受点罪,想开一点,只有从公主身上下手了。
淑儿没接话,高阳盯着面前绣的七扭八歪的帕子,眼神仿佛能喷出火来。
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这针线到了她的手里,就完全变了样,从不会往她操作的方向拐,总是自顾自的就变了方向。
以至于,绣出来的东西和她设想的有很大的距离,简直是不忍直视。
愤恨之余,她又把目光转向了静儿。
“你的绣工如何?”
“公主莫要说奴婢,奴婢根本就不会刺绣,也不感兴趣。”静儿摆摆手,冷漠道。
这回反倒是高阳惊奇了,却没想到,她们这些小婢女之中也有根本就不识刺绣的。
“你真的不会?”
想到要帮助高阳解除心魔,静儿也只能牺牲自己,来让她高兴了。
“是的,奴婢确实不精通,就因为这件事,奴婢没少被司针姐姐训斥。”
“不过,也不是完全不会,只是不擅长,比一般娘子差远了。”
高阳将眼前的聘婷女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微微颔首。
她身边的这些婢女,静儿算是最聪慧的,就连她都学不会刺绣,这就说明,这东西不是人人都能学会的。
她也就释怀了。
“最近,那家伙怎么样?”
“没有闹出什么风波吧。”
两婢女偷笑,公主真是有意思,也不知道她是想让房二闹出风波,还是不想让他有风波。
“风波倒是没有什么,据我们所知。”
“真的?”
挑眼之间,那种失望简直是要溢出来。
怎么可能没事发生?
简直是不可思议!
听说房二以前在坊间可当真是有恶名的,没有一天是不惹祸的,以至于花名房霸天。
这样的一个人物,怎么可能一直都没有惹祸呢?
要知道,距离上次见面,也过了十来天了,以房二作天作地的个性,早就应该有点动静了。
难道,他当真是改邪归正了?
一心求功名了?
真是没意思。
“难道,他还当真要学好了?”高阳喃喃道。
“倒也不是。”
“哦?”
“说来听听。”
淑儿揣着手,其实一直都在观察高阳的表情,看她失望,便猜到八成她是又想听房二的倒霉事了。
可这倒霉事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凑齐了的,其实,这些日子她们都在用心收集房二的消息,就等着高阳问起的时候,好有话说。
这不,就用上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好戏自有我一份
“奴婢听说,下个月初,房二要在房府办一场比试。”淑儿酝酿了好半天,终于开始发威。
“比试?”
“和谁比?”
“都比什么?”
高阳发出了疑问三连,淑儿不慌不忙,这件事放在她心里也有两三天了,翻来覆去的,对各种刁钻的提问,她都早有答案。
这点问题,难不住她。
“听说,人还挺多的,有都水谒者沈安沈郎君,他和房二是最相熟的。还有晋王殿下,务本坊的陈湘,陈道长。”
闻听此言,高阳的眼睛瞬时就点亮了。
呵呵,她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沈安就不说了,居然还有雉奴,这个小子,这样的好事,要不是淑儿,他都不知道提前知会一声。
这样的欢乐事,怎么能缺了她高阳的参与。
再加上还有陈湘那小子,这么说,萧显也肯定会参加了?
肯定没错,说不定陈湘能入局,也是萧显牵的线。只因的年龄差距,高阳对萧显并不算熟识,不过,萧显和雉奴关系甚笃,她是清楚的,能和雉奴那个刁钻的娃关系好的孩子,肯定也不是省油的灯。
有意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不过,比赛虽然在房府,也是房二牵头的,可比试的双方却并不是房二和谁,而是另有其人。”
你看,这早有准备的人,说起话来就是不一样。
头头是道,抑扬顿挫的,还知道应该把有趣的部分留在后面,慢慢揭晓,吊着听众的胃口。
“那究竟是谁?”
果然高阳的兴致一下子就被调动起来了,兴奋的追问。
“一边是萧后的孙女杨金金,一边是晋王殿下。”
“什么!”
这事情完全出乎高阳的预料,圆滚滚的眼睛,扑闪扑闪的,似乎是嗅到了热闹的气息。
“怎么会是他们两人?”
杨金金,雉奴,看起来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两个人,是如何凑到一起去的?
她努力回想,雉奴她还是很熟悉,毕竟是自家兄弟。杨金金,说来高阳还从没见过此人,只是略有耳闻。
听说是从草原回来的,性情狂野的很,也是个弓马射猎的好手,说来,和高阳的性子还有几分相似。
不过,一个是文弱的皇子,一个是只爱射猎的小娘子,他们在一起要比试什么?
想来想去也想不到有什么共同的题材,高阳心中疑惑更甚。
淑儿瞧着她的神色,自是知道高阳是在那里犯了疑,便适时说道:“奴婢听闻,杨金金和晋王殿下这次的比试,原本也是起自一次打赌。晋王殿下不善骑马,而金金娘子又不通诗文,所以才安排这么一场比试,让他们两边都服气。”
“你说什么?”
“既然两边都不擅长,那为何要比试,我是越听越糊涂了。”高阳扶额,当真是想不明白。
不过,她还是很期待,总觉得,这件事实在是新奇的很。
淑儿早就想到了高阳会对这件事感兴趣,毕竟,就连她自己听说了这件奇事都觉得很有意思。
就不要说一向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的高阳公主了。
于是,她就把听说来的那些小道消息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高阳,当然,其中也是添加了不少她自己的想象。
高阳听得津津有味,更是对这一次的活动充满了期待。
“这样的好事,怎么能少了我?”
“你去给房二传个消息,就说初五的比试我也要去观战,让他小心准备着。”
看看,看看,淑儿就知道,这件事只要让公主知道,她是肯定要掺和的。
不过,这也符合淑儿她们的想象,这些日子,公主见天闷在厢房里,主攻刺绣。
说白了,这完全就不是她擅长的活计,如此这般,完全是硬撑,没有任何的意义。
况且,让本性活泼的公主来做这件事,完全是抑制她的天性,反而让她心情焦躁,很不舒畅。
对于高阳的现状,几个小婢女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于是,才四处搜集新鲜消息,想给高阳找点乐子。
这才听说了比赛的消息。
“你是说,这个馊主意又是沈安出的?”高阳忽然抓住了重点,完全出乎淑儿的意料。
她猛点点头:“确实,这样的坏主意,不可能是房二能想得出来的,听说沈安这样做,也是为了帮衬晋王。”
“我想也是。”
据高阳的观察,这个沈安端的是个诡计多端的,虽然年纪比房二还小一点,可坏主意着实多的很。
但要说朋友之间的关系,他对雉奴的照顾还是更多些,这也是自然的,雉奴年纪小,身子又弱,还总是喜欢和他们凑在一起玩乐。
身为几人之中地位最低的人,要是换做是她,她也会尽力周全,不让雉奴出问题。
高阳摩拳擦掌,想到再过几日就有热闹可看,她当真是热血沸腾。
…………
辰时左右,天刚亮,魏王府上。
这两日,抛开了道貌岸然的装模作样,魏王李泰的日子过的是要有多逍遥,就有多逍遥。
快乐啊!
幸福啊!
怪不得一个两个的都喜欢醉倒温柔乡,美酒,美人当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两样事物。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李泰这些日子的表现当真是令人汗颜,看到他昏昏沉沉的样子,都是摇头晃脑,很是担忧。
虽然他们距离李泰很近,但是却并不能将他心中的所思所想全都揣摩清楚。
于是,李泰现在的状态完全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他们听说东宫的那一位现在正被禁足,虽然很多人并不知道李承乾倒霉是李泰一手促成的。
但是,在他们看来,承乾跌倒对于魏王来说也是大好事一件,为何大王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般高兴。
甚至有些消沉。
要知道,这样的状态几乎是从没有出现在李泰的身上,虽然李泰生的肥一些,也并不是英武型的长相,可以说,并没有外界夸赞的那般状似李世民。
但是,一直以来,李泰对自己的要求还是很高的,注意仪容的体面,举止也保持的良好。
总体来说,也是营造出了一种堂堂皇子的氛围。
可见,那个时候的李泰对魏王的这个身份还是很看重的,希望自己不论是在内还是在外都给众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可以说,之前他一直很成功。
然而这一次,他似乎是彻底抛却了这些枷锁,痛痛快快的把自己灌醉,成为了和他讨厌的李承乾同样的人。
第三百九十四章 出大事了!
旁人无法猜到李泰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不过,李泰的这种状态还是让他们忧心。
毕竟,不论是什么层级的,身份高低,全都是依靠着魏王过活,魏王得宠,他们的日子也就好过。
就算是出去办事,只要一提是魏王府当差的,面子就大了三分。
然而,最近因为魏王日日沉醉,他们的面子都折损了不少,让人心里不痛快。
首当其冲的就是经常替他去打酒吃的小乙。
原本,给殿下出去办差从来都是小厮之间争抢的热门项目,不仅出去有面子,还能搞点钱花花。
魏王人也大方,对他们贪点小钱也不在意,可不是人人都争着抢着想去给他干活。
而最近,情况有了很大的转变,外出跑腿开始变得不再那么受欢迎,尤其是帮魏王去买酒,更是苦差事一件。
让人愁得慌,凡是有点资历,有点心眼的太监小厮都是能躲就躲,能推就推。
于是,这样的苦差事就落在了平时根本就不起眼的小乙身上。
按说,若是平时,打酒也不是什么苦差事,甚至可以搞点钱花花,也是有很多人争抢的。
不过,最近情况特殊,李泰日日豪饮,还拉上了几个内侍,还有一众小妾一起喝个痛快。
这些人也没有多少选择的权力,魏王说让他们喝,他们就得喝,难道还能拒绝吗?
以至于,每天的饮酒量剧增,总是要找到合适的店铺,一车一车的往王府拉。
不只是饮酒量激增,酒钱还跟不上,由于魏王殿下日日沉醉,脑子也不清醒。
脾气也更坏,天天喊酒,就是不见出钱。
他不出钱,小厮们也不敢动府库里的钱财,天知道他这些天造了多少出去。
魏王殿下平日里就是个笑里藏刀的人士,心思难测。等他清醒了,若是知道他们把钱都花在买酒上了,说不定还会反过来惩治他们。
所以,他们既要保住府库之中的钱,又要为魏王办事,当真不容易。
起初几天还算是能够支持,反正魏王也有一些放在明处的散钱,足够买酒。
可后来,随着这样的态势越来越严重,丝毫不见好转,钱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小厮们只能是打着魏王的旗号,在坊里酒肆、菜馆四处赊账换酒。
这件事简直是天怒人怨,没有人高兴。
酒肆的老板一听说是魏王府的人来打酒,便个个愁云惨淡,虽说魏王有钱,可这些钱都放在自己的腰包里才算是放心。
魏王的脾气,大家多少也有些了解,无不担忧,就算日后魏王消停了,他也不会认账。
这些钱就全都打水漂了。
然而,他们的日子不好过,去打酒的小厮们,难道就好过了?
他们也是苦不堪言,你想,上街去赊酒,浪费的还不是自己的口舌,舍的还不是自己的脸皮。
关键是,一来二去的,还得看老板的脸色,那心情简直了。
于是,这样的苦差事就落在了小乙的身上。反正,他在魏王府也属于食物链底层。
没人关心他心里究竟怎么想,只要差他出去办事就对了。
小乙本就不情不愿,每每受老板们的冷脸,那心情就更抑郁了,坊间那些关于李泰的流言蜚语,有一半是出自他的创作。
没办法,他是这样想的,反正就是李泰清醒了,他八成也是得不了好的。
还不如怎么痛快怎么来。
这不是他危言耸听,也不是他想法消极,是压在他头上的那些人,把他推出来就是为了接锅的。
若是李泰清醒,他们保证比他跳的欢实多了。
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让自己清清白白,李泰终日沉醉,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
小乙很怀疑,等到他清醒,他能不能记得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恐怕很难。
于是,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无法全身而退。
这些日子,可以说,魏王府也是一片鸡飞狗跳,怨声载道之象。在心情抑郁的一众人之中,唯有一个人是看似伤心,实则心里美得很。
那就是何荣。
如今,他已经投靠了长孙无忌,屁股早就坐歪了。原本他还有些担心,魏王谨慎,那盒子又是他的宝贝,想搞到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而现在,他感觉随着魏王越来越疯,这件事说不定也没有那么困难。因为这件事牵涉着弟弟的生死,所以,何荣还是挺着急的,办成了这件事,何辉在掖庭那边的日子才有保障。
找到盒子,描好花样,这就是何荣交给长孙的投名状。没有这个东西,他心里也不安稳。
他惴惴不安,心里也慌。两只眼睛时刻盯着魏王那边的动静,就等着机会潜入了。
不过,这机会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捉到的,魏王本人虽然不清醒了,可他身边却总是有不少人围着。
想下手,不容易。
何荣观察了好几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混到他们中间去就是了。
这不是他妈兄弟擅长的吗,虽说现在对象有所变化,但方法都是一样的。
李泰每天都要找一帮人陪他喝酒,何荣作为比较得力的内侍,也是理所当然的召唤对象之一。
他十分殷勤,却也保持着部分清醒,不让自己喝醉,更不能让自己倒下。
于是,经过几天蛰伏,他终于等到了机会。
不过,这机会的到来,却并不是因为醉酒,而是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今日早晨,天才蒙蒙亮,李泰结束了夜饮,现在正在蒙头大睡,谁也没想到,一条重要的消息就火速传了进来,完全超乎人们的预料。
何荣没想到,这消息还正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一听的那消息,登时就是一惊。
忙不得的就跑进来报信,就连那些阴谋诡计都淡忘了。
没办法,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
“魏王殿下!”
“魏王殿下,出大事了!”他慌里慌张的跑进门,李泰的身边躺着小娇娘两位,个个也是玉体横陈,姿色香艳的。
何荣楞了一下,唯有李泰呼呼大睡,完全没有清醒的迹象。
倒是两位小娘子,因为吃的酒少些,早就已经清醒了,只是一贯懒睡,李泰也没有清醒,所以也就继续装睡而已。
听到何荣的呼喊,两女子登时坐起,何荣也凑上前,一女说道:“你急什么,究竟出了什么事?”
最近李泰的性子很是捉摸不定,冲动易怒,小娘子的意思是,若是没有特别要紧的事情,还是不要惊扰李泰。
第三百九十五章 原地复活
何荣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荷儿娘子,快快把殿下叫起来,出了不得了的大事。”
“殿下必须现在就知道,立刻!”
“马上!”
他满脸焦急,眉毛都拧成了一个球,荷儿揣测了半天,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推了推李泰的肩膀,却并没有什么用。
李泰喝的太多,醉的太沉,轻轻的推搡根本不能让他清醒。事情紧急,另一个小娘子也加入了进来,两人合力,终于让魏王殿下睁开了双眼。
何荣长舒一口气,忧心忡忡的看着李泰。
李泰初时还有些混沌,看到何荣怪异的表情,终于有些恢复神智。他努力撑起上半身,由两名小娘子帮忙,终于让他靠在了囊枕上。
何荣这才开口:“殿下,有件要紧事,是从宫里传出来的。”
听到宫里两字,李泰瞬时来了精神,挥挥手,就把两个小女遣了出去,顺带着也把身边的近从都赶了出去。
直到这时,何荣才敢开口。
“东宫太子殿下的禁足解除了,听说,今晚陛下就要见他。”
“什么!”
果不其然,一听见这个消息,李泰登时跳起,怒容毕现,就连鞋子都忘了穿。
他在光滑的木地板上走来走去,焦急万分。
“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无法相信。
这几日,他确实是有些懈怠,但是,还不至于不分白天黑夜,晨昏颠倒。
他是识数的,现在才是什么日子,李承乾不过是被禁足了十天而已,怎的现在就放出来了?
不是说要禁足一个月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父皇能够提前把他放出来?
“太子最近在东宫都做了些什么,你们可用心瞧着了?”他问道。
从他的角度分析,以他贫瘠的想象力来看,若是承乾能够被提前解除禁锢,这只能是因为承乾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以至于让父皇心软,放他出来。
然而,很遗憾的是,不论是从何荣这里得到的消息,还是实际情况都显示,李承乾并没有做什么足以影响父皇决定的大事。
这些日子,承乾在东宫虽然没有继续作死,可也没有做什么好事,终日里还是无所事事,完全没有反省之意。
甚至于连抗表陈词都没有写一封,可见,其没心没肺的程度。
所谓抗表陈词,通俗点说,就是道歉信,检讨书。
虽然,李世民说了让承乾禁足东宫,无旨意,不得出。要求虽然严格,却也不是毫无操作空间的。
他并没有禁止承乾在东宫的活动,不论是读书写字,还是打拳练剑,完全没有问题。
他只是把他的活动范围圈在东宫内而已,并没有完全控制他的行动。
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向父皇请罪,请求原谅,和缓父子关系的大好机会吗?
李世民的脾气他们这些儿女最是清楚不过,别看争天下的时候是一等一的冷硬心肠,可面对自己的孩子,他还是很慈爱的。
至少,在郡王之中是如此。
承乾写一封抗表,老老实实的检讨自己的过错,声泪俱下,世民还能不看?
还能不心软?
说不定,还能博取父皇的信任疼爱,让太子地位更稳固些。
这些都是正常操作,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得出来,谁知,自从他被禁足,外面的那些师傅也进不来,他又把身边伺候的人也都遣了出去,以至于,身边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
这样有意义的事情,自然是没有去做,不过,这也怨不得他,都说人各有志,李承乾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轻易认错的人。
让他去做这样阳奉阴违的事情,他还当真做不出来,也不屑于去做。
所以,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既是如此,太子什么也没做,父皇怎么会想起来把他放出来了?”
一群人上前,伺候李泰梳洗,全都收拾停当之后,他的精神也恢复了不少,终于可以正常思考问题了。
“明明距离一个月还有许多天。”
“说的就是。”何荣小心的应和着,这件事事关重大,很有可能触动李泰敏感的神经。
别人不知道,他何荣对李泰的心情还是能揣测一二的。
本来就因为想看太子的笑话,却没有看到多少,心情郁郁,哪成想,这一下,太子不只是没有更倒霉,反而提前解脱了。
最近,魏王酒量渐增,脾气渐长,若是一个操作不慎,惹了他不痛快,自己可就要倒霉。
于是,他小心措辞,绝对不多说一句话,李泰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完美躲避各种深坑。
“这两日,父皇身边可有什么动静?”
何荣心下一沉,终于说到重点了。
他脸上掠过游移的表情,被李泰瞬间就捕捉到了。
“怎么回事?”
“确实有事发生,是不是?”
何荣点点头,满脸沉痛。
要说,这件事拖到现在才汇报,也完全要怨李泰自己,谁让他天天喝酒,不干正事。
更听不进去别人劝说,若是他能早点清醒,何至于拖到现在。
“听说,前两天,齐王殿下入宫,还送了陛下许多好酒,陪着一起用膳,两人说了许多体己话。”
再深层次的话,他就不用说了,李泰不是糊涂人,已然暗示到了这个地步,他完全可以猜测到是谁在背后捣鬼。
“你是说,齐王李佑?”李泰挑眉看他,何荣哪敢说谎。
“确实,探子那边就是这样回禀的,本来很少入宫的齐王,前两日抱着几坛子酒进了宫,与陛下相谈甚欢,而且也没有闯祸,陛下也很高兴。”
“齐王走后,隔天,太子殿下就被放出来了,若是料想的没错,这两者之间应该是有联系的。”
“李佑!”李泰恶狠狠的叫了一句:“他跟着掺和做什么!”
在李泰的眼里,就从来也没有把李佑当成是个障碍,对手。他既非嫡也非长,平日里也是个为非作歹,没有正经的。
这样的人,只要放在那里,让他继续废着就好了,根本不必理会。然而,现在,这个转变是李泰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你可打听清楚了,太子当真要进宫用晚膳?”
何荣点点头:“应该没错,今天是大朝会的时间,陛下上了早朝,还要和一班老臣商讨政事,估摸着,在怎么说,也得等到晚上才有时间见太子殿下。”
“不过,殿下现在已经被解除了禁足,可以随意进出东宫了。”
李泰没再多说话,他已经定下了心意,既然魑魅魍魉都跳出来了,他也没有理由继续坐以待毙。
不就是进宫吗?
你会,我就不会了?
倒要看看你们捣的什么鬼!
第三百九十六章 深宫眼线
半个时辰之前,坊门还没有打开,不论是皇城还是坊城内都是静谧一片,天也黑沉沉的。
一身着蓝白相间竖纹襦裙的小宫女,正急匆匆的从远处走过来。
这一日,正巧是她当值,天就快要亮了,她得赶早把多余的蜡烛油灯都熄灭。
李世民厉行节俭,从来也不会乱花一分钱,尤其是在宫殿的装潢和日常维护上,更是精心。
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能够燃点的烛火都是有限的,白天当然要少点一些,夜晚还好说,可以多用一些。
于是,到了辰时初刻,也就是坊门即将开启的这个时候,也是皇城里各种小太监、小宫女擦擦眼屎,都忙活起来。
这小宫女名叫汀兰,进宫才没有几个月,因为名字里也带着个兰字,所以,最喜欢穿的就是蓝衫。
甭管是全蓝的,还是相间的,都喜欢的不得了。
因为这个喜好,汀兰在宫里也算是小有名气,人人提到她就是不知道名字的,都会提一句,就是那个爱穿蓝衫的小娘子。
今早她负责检查前殿这边的烛火,要保证该点上的时候都点上,该熄灭的时候都熄灭。
以至于,这么早的天,她出现在丹凤门前都没有人怀疑她的动机。
她先是把自己的差事都做好了,之后,便小心翼翼的沿着城墙走路,脚步缓缓,不敢东张西望。
来来往往的,也有几个小太监从他身边经过,她也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状态自如。
谁也不知道,此刻出现在这个地方的汀兰小娘子,可是身负重任的。
却见她走到城墙的一个角落处,在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孔洞,却不是耗子洞,只是为了通衢使用。
护城河从这里潺潺入宫,虽然这片水域在皇城里并没有什么大用处,但却是必不可少。
这水也并不能饮用,皇城用水另有其他的提供地,水源充足,清冽甘甜。
这条小小的水渠,最大的最庸就是防卫,有了它,外来的进攻不能很容易的就突破皇城的界限,冲入内宫。
再者,宫城内又水系流过,也能调节气候,悦人眼目,更方便皇城内举办一些小型的水上运动。
当然,这条小水渠还有一个心照不宣的功能,使用了它的人都知道。
那就是,暗中传递消息。
汀兰在孔洞附近蹲下了身子,从袖袋里拿出一盏莲花灯,说是莲花灯,其实她手里的这一个并不能发光,只是普通的纸灯还没有放蜡烛内芯的。
这东西就是他们用来传递消息的,并不是为了观赏使用,所以亮不亮的,汀兰也不关心。
本来,她涌上这个东西就是为了往外面传消息,若不是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紧急,她也根本不会出此下策。
太子被解除了禁足,这对于魏王来说,绝对属于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昨夜她听说了这事,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她太明白,以往的太子之争,魏王还是处于比较不利的地位。而最近,随着太子被幽禁,情势正在向有利于魏王的方向发展。
可是,时间未到,太子就被解禁,不论怎么说,这肯定是魏王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于是,她顾不上许多,冒着风险也要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汀兰如今一十四岁,进宫才只有三个月,这三个月,她处处小心,事事留意。
谨慎小心的全然不像是刚刚进宫的小娘子,这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进宫就是为了一个人,正是魏王李泰。
若不是李泰,她根本就不会入宫,再过一两年,说不定就找个好人家嫁了。
而现在,她在这宫门内,日日提心吊胆,就是为了帮助魏王殿下做事,即便她能做的事情很少很少,她的力量也很小很小。
但是,只要有一分力,她也要用尽。
她把小纸条系在莲花灯上,轻轻一推,那小灯的莲花宝座徐徐舒展开,水波漾漾,推着它向城门外走去。
只要通过了这个小洞,汀兰基本上就可以放心了,因为水道出皇城的那一边,也有专门的人接应。
只要发现了水道上面的莲花灯,就会第一时间的捡拾起来,不会让其他人发现。
消息就由他们送到魏王府,这不是她要操心的事情了。
她长舒了口气,终于起身,还没站稳,就听得身后响起了人声。
“汀兰,老奴终于等到你了。”
听到那声音的时候,汀兰整个心就沉入了湖底,这是……
她瞪着眼,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好像是一瞬间患了失心疯。
在她的眼前,眯缝着眼睛,微微笑着的人,正是李世民身前,贴身大太监,皇城中太监宫女的顶头上司,徐良。
“徐……徐公公。”她声音颤颤,仿佛都不会说话了,当场抓获,徐良没有一丝的怀脸色,反而笑的更欢。
就在这孔洞的另一端,他早就安排了人,把汀兰的莲花灯劫走,纸条上的内容也都看的清楚。
当然,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还是没有把莲花灯彻底收回,仍然让它去到它应该去的地方,转到应该接到它的人手上。
这样,便是两全其美,各自欢喜了。
“汀兰,走吧,跟老奴好好说说。”徐良脸上仍是带着笑,倒也不着急,面对这样的小娘子,你若是疾言令色,说不定还会把她吓着。
现在也是人赃并获了,只要慢慢的引导她把事情都交代清楚就可以了,至于,她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没人关心。
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全凭李世民发落。
汀兰哪能和他们走,到了这些人的手里,还能有个活路?
她惊慌失措,转头就看到了眼前的宫墙。
朱红的,坚硬的,就在那里,矗立着,天色渐明,时间紧迫,她咬紧了牙关,就向宫墙的一角冲过去。
“快!”
“快拦住她!”
就在她起脚的那一瞬间,徐良捕捉到了她的动机,迅速冲上前,把她拉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
“就是要死,也不是现在!”
啧啧,一个小娘子,恁的烈性,没想到,魏王身边,还有这般忠贞的人。
“徐公公,你让我死!”
“我活不了了!”
汀兰绝望的哭嚎着,泣涕横流,徐良无奈的摇摇头,姑娘啊姑娘,事已至此,你就是把心肝哭出来也是无济于事啊!
到了这个地步,徐良竟有些同情她,花一样的年纪,生的这般娇俏,为何非要做这样的事情。
想来,等到结束了调查,她也要魂归魂土归土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寻找宝盒
“带走,随我上殿。”
只是把她抓获,还远远不够,这件事要想扯白清楚,关键还是要让陛下心中有数。
在徐良的主持下,汀兰被押往了甘露殿。
…………
申时初,天还没黑,李泰就已经收拾停当,坐上了马车。随着车轮嘎嘎的声音响起,何荣也进入了战斗状态。
这么多天了,他终于逮着魏王不在府里的时候了,他的心情简直是激动无比。
现在正是时候,距离十天之限仅剩四天,若是再不能搞到盒子的图样,他可就难交差了。
长孙无忌可不是个好敷衍的,所以,能够尽力完成,还是尽力完成的好。
反正他要做的事,总归是要冒险的,早一点也比晚一点更好。
况且,现在还有一个绝佳的便利条件。
被李泰折腾了好几天的各位小娘子,在他走后也都显露出了疲态,个个都身形倦怠,各找各的地方,休息去了。
也就是说,魏王的寝殿内并没有可以说了算的人,那些小太监,小宫女,还得看他的眼色哩,根本不敢管他。
不过,到底还是行偷盗之事,又是涉及到这样机密的东西,必须要谨慎些。
据他之前的记忆,那宝盒就放在魏王寝殿的偏殿内,这也是他生活之中最为隐秘的一部分。
当然,具体是在什么地方,他还摸得不是很清楚。
这也正常,他虽然在王府的时间不短了,可那宝盒也只是见过几次而已,还都是隔着很远,只能看个大概。
既是如此,如何能探知到东西究竟藏在哪里。
所以,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可时间,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
首先是,他如何才能名正言顺的走到偏殿里,呆上一段时间。
可别小看这件事,绝对难度很高,这里可是魏王府,面积广大,人员众多,绝非小门小户可以比拟。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就连空屋的门口也会不时经过几个差役,想要避人耳目,绝非易事。
就比如现在,他刚才已经探查过了,只魏王走后,偏殿之中人还是比较少的。
可也还是有两三只的,幸好都是些小婢女,是被荷儿留下来,专门负责洒扫的。
以往,魏王殿下个人卫生习惯良好,很爱干净,房间里收拾的也利索,不说是纤尘不染可也是干干净净的。
然而最近,因为日日酒醉,李泰也没有心情去管殿里的卫生状况如何。
待他走后,荷儿才组织了人,认真清扫。
当然,作为王府的小娘子,她自己是不会参与的,只是把差事都安排下去了而已。
看到几个小婢女,何荣计上心来。
他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走进了偏殿,看着几个小娘子上上下下的擦拭条案,书架,便走到她们中间,安抚道:“你们做的怎么样了?”
一个小娘子从花几子上跳了下来,举止轻捷。
“何公公,好几天都没有打扫了,这地方当真是遍地灰尘,处处都是脏污。”
“辛苦你们了,不如,我帮你们一起做,再去叫几个人,这样做的更快些。”
几个小婢女面面相觑,有人帮忙自然是极好的,不过,荷儿可没有让小太监们也过来打扫。
这荷儿娘子的脾气可不算是好的,若是知道她们背地里找帮手,会不会动怒。
所以,虽然心里喜欢的要命,面上还不敢说出来。
这把何荣急的,这些小娘子真是的,太磨蹭了,再耽搁下去,魏王都要回来了。
他还怎么找宝盒?
“我倒是不着急,只是,就你们现在这进度,若是殿下回来还打扫不干净,也一样要受罚,是不是?”
一语惊醒梦中人,可不是吗!
她们吵吵闹闹的,怎么把这件事给忘记了。相比荷儿,还是殿下更恐怖些。那脾气绝对不是说笑,这两日,殿下日日喝醉,也很少直接找谁撒气,让她们都暂时忘记了,谁才是这座宅院的主人。
现在殿下也清醒了,等他回来,发现房间还没有打扫干净,处处脏污,肯定不会饶了他们。
李泰也不是什么善主,虽然地方是他自己弄脏的,他怎么会赖自己?
必定会把锅都扔在她们的脑袋上。
这还“何公公,您且等一等,我们这就去找人。”
“别只找人,家伙事也多拿几件,还有热水也抬几桶进来,许多脏污都不是今天弄上的,普通冷水,擦不干净。”
他说话的当口,几个小娘子就已经抛开了,这些嘱咐,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何荣却没有闲暇管他们,就在刚才,等待她们回话的当口,他也重新将这偏殿之中的摆设观察了一遍。
想象着,若是他是殿下,该把这宝贝放在哪里才放心。
想来想去,终究还是觉得,只有床上才安心。
给他们指派这么多的差事,绝对不是为了这几个小婢女好,完全是为了拖延时间,给他创造机会。
待几人走远,他立刻窜到床榻处,魏王的床榻和一般贵戚子弟家里用的也没有什么两样。
都是略高的床板,上面铺衾被,其上挂帷帐,只不过,殿下用的自然都是用料极为考究的。
后面一排囊枕,堆得高高的,他囫囵着摸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这怎么办?
眼看小婢女她们就要回来了,难道,难得的机会又要从手中溜走了?
如若这般,下一次的机会什么时候才能等到?
转瞬之间,他就产生了某种怀疑,开始有点动摇。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可手底下也还是没闲着,仍然在四处翻找。实际上,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既要迅速,又要保持摆设的原样,至少不能让小婢女们看出破绽。
每天负责叠被铺床的都是些小婢女,她们最是清楚床上的状况,就在这个时候,何荣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虽然床铺是一个人最为隐秘的地方,可是李泰应该不会把宝贝藏在这个地方。
因为他是日日都需要人伺候的,床铺他只负责躺,也不负责收拾,真正收拾的另有其人。
都是那些小婢女,说实话,她们都是一些毛手毛脚的小娘子,即便做了好几年也难免有见识短浅的时候。
那么重要的东西就放在小娘子们时时都能触摸到的地方,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可如何是好?
所以,李泰绝对会把宝盒藏在更加隐秘的地方。
第三百九十八章 暗格
会是哪里?
何荣登时就急了,他万万没想到,一开始就选错了方向。要知道,现在他的境况十分危急。
时间实在是太短了,他连转变策略的时间都没有。
怎么办?
怎么办?
他就像是上了磨的瞎驴一样,要一条道走到黑了!
停在这个尴尬的地方,让他左右为难,本来,他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若是让他们撞见,他竟然趴在殿下的床边翻翻找找,不用想也知道,他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样的结局。
李泰啊,李泰!
你真是要把我们兄弟都害死了!
他气的咣咣锤墙,恨自己选错了路,恨自己没有考虑周全,现在那些小婢女已经快回来了,他也没有时间再转去搜查其他的东西了。
砰砰砰……
那就是他锤墙的声音,他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几个小婢女回来,他立刻站起身,恢复原状。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忽然从墙板哐哐的声音之中,听出一些不对劲来。
这声音,怎么这样?
按理说,这可是魏王殿下的寝殿,建筑装潢都是没的说,绝对是最高档的。
可是,这墙板之中,却出现了一些嗡嗡的声音。
好像中间是空了一块似的,他又拼命敲了几下,确定耳朵没毛病,之后便仔细端详眼前的这一面墙。
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略微发灰的泥墙,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然而,细看之下,才能辨别出,这些看起来灰白的墙壁上竟然有隐隐的暗纹。
也就是说,就连墙面都是被修饰过的。
他在几处敲出嗡嗡声的地方,仔细的摸索,终于找到了这地方的关窍。
有一处地方,比别的地方略显的膨胀一些,他使劲往里推了一推,当然,这个动作,完全是反射性的,没有任何的计划。
就这样推出去,试一试的。
却没成想,那泥板略略一动,居然真的凹进去了!
这真是意外之喜啊!
因为,他已经可以窥到,那泥板背后金光闪闪的宝盒了!
没错,就是这个东西!
那惊鸿一瞥之下记住的奇怪盒子,就是这般模样,他慌不迭的把盒子取出来,就在这时,小娘子们嬉戏打闹的声音也渐渐逼近。
何荣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盒子,他当然是打不开的,莫不说盒子不是被简单的三簧锁锁住的,而是有机关保护。
就是长孙,也从来没有要求他把盒子里的东西取出来交给他,长孙要的从来都是完整的宝盒,而不仅仅是宝盒里面的东西。
也就是说,长孙从来也没有给他可以看看盒子里的东西的权力。
而他,何荣,也根本就没有兴趣。
到底是什么,谁想要就让谁去看,他还是原样交给长孙的好,这样也可以展现他的忠心。
他也在魏王身边混了许多年了,自是明白这个道理,那就是像他们这种满肚子坏心眼的人,不管他如何赌咒发誓,你都不能相信他。
因为他也不会全然相信你,他看中的只是你的办事能力,你对他的用处。
而对于何荣来说,帮助长孙完成心愿,救出何辉,这才是她现在的首要目标。
其他的事情,他都可以不管不顾。
声音越来越近,何荣的心跳的砰砰的,他只约略打量了一下宝盒上面难道花纹,便赶忙把宝盒放回了原位。
也是老天帮忙,那泥板和周围的泥墙,竟然是有凹槽连接的,他把宝盒放好,轻轻一扣。
整块泥墙就合为一体,从远处看,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
就在他从床上弹起的那一刻,小婢女也抬着水桶,兴冲冲的走了进来。
他已然站起,表情极为严肃。
只有那微微晃动的拂尘泄露着他刚才的行径。
“徐公公,我们还以为您已经开始干活了。”那小婢女热情洋溢开始搭话,在她的眼里,现在的何荣简直就是大救星。
有了他出马,宅院里的几个小太监才愿意过来帮忙,要不是把他的旗号打出去,恐怕那些懒鬼才不会愿意过来。
所以,虽然是看着何荣有些怪异,可她们也完全没有往心里去。
而何荣的根本就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连忙找了个话题,岔了过去,接着帮他们干活了。
这一回,有几个小太监加入,办事效率终于提高了几分,很快,这间寝殿就收拾的差不多了。
不论是哪一方的人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而何荣,虽然是匆匆一瞥,但是,他早就已经将宝盒的模样牢牢的记在心里,就等着把它画成图样了。
对这一点,他很有信心,一定能够达到长孙的要求。
…………
另一边,皇城内。
才刚下朝的李世民就听说了汀兰的事情,他心中是既气愤又有些安定。
气愤是很容易理解的,当时,沈安和自己见面时候的情景,李泰居然可以详细的说出,从那个时候开始,李世民的心里就扎进了一根刺。
他一向注重帝王的威权,个人的**,当然属于威权的一部分,一个正值壮年的君主,根本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儿子,在身边安插眼线。
李泰这简直就是犯了大忌,自己还浑然不觉。因为,若是能够让他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鬼知道他能够探听到什么消息。
可以是国朝大事,也可以是李世民身体的状况,甚至是,最近世民更加宠爱哪个女人,他都可以一手掌握。
想想吧,这该有多么的恐怖。
李世民怎么会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所以,相比安插在东宫的眼线,李世民对李泰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更加关心。
究竟是谁?
曾经传递过什么样的消息?
他是既好奇又气氛,想到自己英明一世,居然还要被亲儿子算计,他就怒不可遏,想当场就揍李泰一顿。
然而,现在还不是时候。
因为,李承乾。
李泰虽然是个歪瓜,现在看来也是拯救无望,然而承乾也不是拿得出手的人才。
这才是最让他忧心的,若承乾是个争气的,他就可以抛开李泰,用心栽培承乾即可。
然而,很遗憾的,这世界上的事情不如意者十有**,就算是贵为帝王又如何?
照样也跳脱不开这个怪圈。
承乾和泰儿,两人之间的态势已定,若是单论能力,承乾确实比不上李泰,况且,承乾已经当了十年太子,地位稳固,也受到了朝廷的认可。
第三百九十九章 汀兰面圣
废立太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甚至连提出都有困难。
在这样左右为难的情况下,李世民只能运用反复打压,按一按葫芦,按一按瓢的方式,平衡他们两个之间的矛盾。
总之,现在还不是时候,做出任何改变都有可能触发极大的危机,伤害朝政。
所以,即便他已经看出危险的苗头,也只能隐忍不发,暗地里做准备。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这几日,徐良徐公公可谓是殚精竭虑。李世民的态度已经表明,他对于他很长时间也没有抓到眼线这件事,非常不满。
虽然李世民并没有严词责怪他,但是作为一个有素质,有能力的大太监来说,事情没有办妥,就是罪过一件。
他必须尽力弥补这个过错,并且把事情办好。
前些日子,他一直把关注的触角放在了小太监们的身上,总觉得,按照李泰之前的路数,就算是找眼线也一定会找小太监,交换情报也方便。
然而调查了半天也是一无所获,最后无奈,他又开始关注宫女这边的异常。
这一回,他终于是找对了方向。
没有浪费多大的力气,就找到了目标。
就是那个才进宫三个月的小宫女汀兰,要说,发现眼线是她的时候,徐良还真是有些遗憾。
这汀兰虽然入宫日短,可已经算是宫里很出挑的宫女了,各方面的质素都没的说。
若是本本分分的干下去,说不定没几年就可以升一个司针、司线什么的。
总之是前途无量的,如今,竟发现她是为魏王效力的,那就不要再做这样的想象了。
李世民是不会给她好果子吃了。
不过,徐良亦有怀疑。
李世民究竟会如何处理这个小娘子?
杀掉?
不行!
那样做的话必定会打草惊蛇,也就失去了暗中调查眼线的作用,让李泰得利。因为从目前的态势来看,就算是找到了眼线,给李泰一些处罚,也并不能把他一锤到底。
从李世民的角度看过去,他还是想保持皇子之间的和谐的,就算只是表面上的。
上一次,夜闯东宫也全是因为李泰已经闹到了宫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如果不是李泰闹到了宫里,他或许也不会采取如此轰轰烈烈的手段,以至于让承乾彻底陷入被动。
既然不会杀了汀兰,那又将如何处置?
留着她继续给李泰传送消息?
这就更加不可能了,不过,这个人好不容易才抓到的,李世民一定会好好的利用她,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带着这样的心情,徐良以及一干人等把汀兰押进了甘露殿。
世民用过了早膳,正在品茶,顺便消消食。
却见徐良带着个女子进来,瞧那装扮也是宫女的样子,不过,模样倒是不熟悉。
想来,不是在自己近前伺候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他淡淡道,眼睛盯在汀兰的身上。
“回禀陛下,这就是魏王殿下布置在宫中的眼线,名叫汀兰。”
“你说什么!”
“她就是眼线?”世民胡须翘起,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看她柔柔弱弱的样子,举止也妥当,没想到竟然会是泰儿的眼线,直到看到徐良递上来的证据,他才最终确信,汀兰就是李泰安插在后宫的眼线。
“岂有此理!”
“真是岂有此理!”世民锤着御座边缘,狠狠的看着汀兰。
“你说!”
“给朕老实回话!”
近前伺候的几个宫女太监,看到此情此景,全都很有眼力的退开了,徐良也可以走近些说话。
“启禀陛下,此女进宫日短,才只有三个月,想来,她进宫就是为了给魏王充当眼线的,并不是魏王后来收买的。”
“此女用莲花灯传递消息,每次都是从水渠处送出去,宫门外有接应的人,再把莲花灯打捞起来,把消息取走。”
“老奴花了很长时间才搞清楚,他们是如何传递消息的,现在宫门外的接应人员也已经抓获,不一刻就能送进宫。”
李世民并不关心这女子是何时以何种方式成为李泰的眼线的,他关心的是,李泰究竟刺探了什么样的信息,以及他在宫中还有没有其他的眼线。
“你可知罪?”世民声如洪钟,劈头盖脸的向汀兰砸了过来,她本就战战兢兢,被这声音一刺激,直愣愣的就栽倒了下去。
她匍匐在地,抖如筛糠,哪里还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时候,就是徐良出场到底时候了,拂尘一扫,他来到汀兰的面前,弯下身子,威胁道:“汀兰,老奴之前也跟你说了,到了御前,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没有你的坏处。”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难道,你还想为魏王保守秘密吗?照老奴看来,你在陛下面前早就是没有秘密可言了。”
“身份也暴露了,消息也被我们截获,干犯重罪,你以为你还有活路吗?”
“今天让你上殿面圣,本就是给你机会,把你当个人看,如若不然,何必再费这许多口舌,直接投入大牢,等着秋后问斩就是了。”
秋后问斩一词一出,汀兰登时抬头,水灵灵的眼睛变得异常恍惚,满眼都是受了惊吓的神情。
啧啧,好俊秀的小娘子,怎的就投了魏王那边,这下可惜了。
“汀兰,你是个聪明人,不会想不明白这个道理,能够决定你生死的只有陛下,你好好交代,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俗话说,打蛇要打七寸,说到生死问题,汀兰的眼中瞬时爆发出光彩,没有人想一心求死,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就算是死到临头,很多人也不会放弃一丝生的希望,楚楚可怜的汀兰,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充当密探,传递消息,还是皇宫里,关于九五之尊的消息,这样的行为若是能活命才有鬼。
她并不糊涂,也并非不知道自己的结局,然而,当这根救命稻草扔到眼前的时候,她还是情不自禁的被它吸引。
徐良说的有道理,普天之下,能够决定自己生死的正是皇帝陛下,虽然她犯了大罪,可若是陛下愿意饶恕她,活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阻挡她张口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她曾经对李泰的忠诚,想到当初选她进宫之时,李泰对她的殷殷嘱托,她就忍不下心。
更何况,现在已经到了争夺储君之位的关键时刻,情势也对魏王有利,若是能够经由她的帮助,让魏王得偿所愿,那就是今生最幸福的事。
况且,她亦知道,安插在东宫的眼线已经被悉数除去,皇宫里也只剩她这一个独苗,所以,魏王只能靠她。
这般重大的责任压在肩上,让她更加不敢轻易的出卖魏王。
第四百章 送交大理寺
然而,一个更加重大的考验也摆在眼前,所谓今生的幸福,那也得要还有今生才行。
今天到了这甘露殿的殿堂之上,不论是说与不说,恐怕这条命也是要葬送了。
不说就绝对是死路一条,说了,或许还可以搏一搏。
李世民的眼神充满着威慑,显示着他在强压着怒火,汀兰瑟瑟,最后,还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徐公公想知道什么,问就是了。”
徐良颔首,其实从刚才她抬头时候的眼神变化,他就觉得这件事有门了。
只是,为了能够问到更多的东西,他也就给他一点时间而已,现在,他向李世民讨了个示下,受到了世民的应允,便开始主导审讯。
“你说说,后宫之中还有没有你们的同伙?”
听了徐良的问话,李世民还算有些欣慰,这个老狐狸,还是了解他的心意的。
这正是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他倚靠在御座上,眯眼看着他们说话。
汀兰被允许站起来,小小的优待就让她心存感念,回话的时候,也敢和徐良对视了。
“没有,当真没有了!”她使劲的摆手,就怕徐良不相信。
徐良长叹一声,她颤巍巍的眼神让他判断,她说的应该是实话,不过,现在是在大殿上,所有的审讯都是做给李世民看的。
必须要让他埋怨才行。
“是吗?”
“你有何证据?”
这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是他要捉奸细,还找不到证据,反手就让奸细自己提供谁是奸细的证据,真是没天理。
被他们连环打击的汀兰,早就陷入惶恐之中,哪里还有心思去思考这句话对不对,那句话有什么含义。
一颗脑袋瓜,早就被徐良的问话主导,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听话至极。
“证据当然有!”
她凑前一步,正经的看着徐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表功。
“因为,就连奴婢都是很不容易才安插进来的,也是正巧有机会,若不然,就连奴婢都混不进来。”
“三个月前,陛下恩准遣了一批宫女出宫,大概有百十来人吧,徐公公可还记得这件事?”
她这一提,徐良当然就想起来了。
遣了宫女之后,才发现当初的计划有点问题,一些本来就冗余的宫女没有被裁撤,而一些人手本就紧紧巴巴的职位上,却把人给遣走了,以至于,都没有人干活了。
一看这个局势,便立刻又招了一批人进来,人数上倒是少了许多,最后只入选了二十人。
这样看来,汀兰就是在那个时候混进宫城的。
相比宫女,皇城里的小太监的流动性确实要差许多,这也是生理性决定的。
众所周知,太监生理上有缺陷,你就是让他脱离皇城,给他自由,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生活。
这些废人,于宫门外的现实生活,没有一点用处。
可是,宫女就不同了。
虽然地位比较低下,可宫女和普通女子也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正常的。皇宫里的宫女,大多都挑选的是年轻漂亮的,不说有多么貌美吧,至少也是平头正脸,挑不出毛病的。
宫女也不需要干重活,操持的都是一些伺候人的活计,主要面对的也是一众达官贵人,当然要选能够悦人耳目的。
谁愿意天天看到一群半老徐娘在眼前晃来晃去,所以,到了一定的岁数,皇城就会遣散大批宫女回归民间。
再召入新的宫女以供驱使,总之皇城里使用的宫女一般都不超过二十五岁。
况且,这些宫女回归民间也没有丧失她们本来的职能,年岁不大,模样又生得好,照样可以结婚生子,一点不耽误事。
这样一想,事情也就通了。
皇城里已经好几年没有新招小太监进来了,想混进眼线并不容易,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李泰才会动选一个女子入宫的歪主意。
同时,这也可以佐证一件事,那就是李泰还无力收买皇宫里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倒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至少,现在这些在宫里当差的人,还是忠诚的。
“魏王要你传递什么样的消息?”徐良顿了顿,递出了这一问,汀兰脸色微变。
显然,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有些为难。
“并没有明确的说法,只说,让奴婢盯着些,若是有和魏王殿下相关的消息就往外传递,不一定是好还是坏。”
呵呵,这个李泰啊,他的胃口还挺大的,什么消息都想知道,他也不怕撑着自己。
“老奴问你,你和魏王互通消息,可有留存?”
“就像刚才的那张纸条,之前传递的消息,你有没有给自己留一份?”
这话问的,端的古怪。
汀兰疑惑的看着徐良,实话实说:“消息是传出去的,奴婢怎么会留一份。”
“其实,奴婢进宫不过百日,能传递的消息也有限,记得上一次还是陛下和宋国公相谈的时候,提到魏王和晋王,还有晋王身边的那个陪伴,沈安,奴婢觉得,陛下似乎也很器重晋王殿下,这样就对魏王有威胁,才写了个纸条,用莲花灯传出去。”
徐良看到,世民脸上的表情又轻松了几分,他虽然猜测不出,此时此刻,陛下心里的真实想法,不过,想来,汀兰的回答,让他还是满意的。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到了这时,徐良的表情也变得很淡然。
就连汀兰也渐渐不再那么紧张。
这当然不代表她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能说明,长时间的谈话,冲淡了她对生死的恐惧。
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而已。
没有留存,这让徐良有些为难,按照惯例,汀兰的房间是一定要去搜查一遍的,不过,看她这状态,也不像是会撒谎的。
看来,为了将来惩治李泰,汀兰这个人,一时半刻的还真不能让她死了。
毕竟,物证找不到,只有从人证上入手了。
沉了一刻,眼见着不能问出更多的线索了,李世民便让徐良过来,吩咐道:“押入大理寺大牢,听候发落。”
徐良老实的应承下来,这个处理结果和他之前的预料差不多,杀是杀不得的,不做惩戒就更是不可能。
放着这么一个隐患留在宫里,就更是不放心,只有投入大牢,等有用处的时候再提出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四百零一章 消息来源
只是,苦了汀兰这小娘子了,若是她知道自己要去大理寺天牢,说不定还会暗中窃喜。
毕竟,至少不会死的这样快了。
然而,对于知晓情况的徐良来说,她的死期早就是注定的了,现在让他抱着侥幸,等到死亡来临的时候,她会更加绝望的。
不过,这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难道还指望着陛下能绕过她?
真是异想天开!
“来人!”
“送交大理寺,入天牢关押!”
侍卫上前,没费多少力气就把汀兰提了起来。汀兰也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她最后的结局。
去天牢,那就是说明,这条命也还是挂在生死簿上面的,她拼命挣扎,扑通跪地:“陛下,奴婢错了!”
“奴婢真的知道错了,还请陛下饶奴婢一死。”
“奴婢愿意去掖庭服苦役!”
见李世民无动于衷,汀兰也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脑袋咣咣的砸向木地板,一下,一下,又一下,很快她头下的那块地板就摊上了血迹。
服苦役?
掖庭宫?
小娘子,你想的还真是挺美的,徐良在她身后,表情复杂,再看李世民,根本就没有搭理她的意思,挥挥手,就让侍卫们把她拖走。
就连替她包扎一下这样的话,都没有说。
徐良揣测,李世民一定气的要死,这个时候,就连他也要小心着,不要被他的怒火波及。
他老骨头一把,切不能让自己受牵连。
“你们两个,把这地方擦干净!”
皇帝休息的寝宫,堂堂甘露殿,居然见了血迹,实在是太晦气了,要不是看她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别说是徐良,就是一向以宽广胸怀示人的李世民,也不会饶了她的。
“陛下,汀兰会被单独关押的,老奴会着人看这些,不让她出差错。”
世民横了他一眼,语气不忿:“这不是应该的吗?”
“是是,是老奴多嘴了。”徐良轻拍了两下脸颊,拼命笑着,看向世民。
这一次,他当然是带着调侃抽打自己的,不像上一次完全是真情实感。他怎会不知道,这个时候窜上来说话,必定会找骂。
可是,他是御前大太监,这就是他该挨骂的时候,他就是想躲也躲不成。
要是以往,他自嘲的行为,早就可以把世民逗笑,可这一回,李世民脸上的纹路丝毫未变,他实在是气愤到了极点。
“没想到啊,没想到!”
“泰儿他还真敢安插眼线,就在朕的身边!”
“如若放任他这样下去,朕在他面前还有什么尊严可言!”李世民语带悲切,徐良感觉,他的脊背都有些变弯了,整个人有些崩溃的感觉。
“陛下,息怒啊!”
“老奴已经吩咐下去了,小太监们正在检查汀兰的厢房。不过,汀兰也算不得高阶的宫女,平时就是负责宫殿里的掌灯事宜,所以她还在和别人合住。”
“老奴想来,就算是搜遍了,也不会有什么有用的发现。”
话虽这样说,但是,该做的事情也不能少,这一点还是应该先向李世民说明白了才对。
听了他的话,世民面色微变,反而有些疑惑。
“你是说,她是负责殿前掌灯的宫女?”世民看向徐良。
“正是,她不是经常进殿的,而且,当值的时间基本上是一早一晚。所以,陛下见她面生。”
“既是不常进殿的,又是负责掌灯的,她怎么会听到殿内的秘闻的?”
哎,果然还是提到这件事了,徐良心下一沉,看来,这件事想收场,还差得远。
他拂尘一抖,颤巍巍的走到世民的面前,扑通一下就跪下了。
世民一看,这还是有事啊!
“启禀陛下,这件事,错都在老奴,是老奴的徒弟王铁,向汀兰透露的消息。”
“王铁?”
李世民想起来了,徐良是有这么一个徒弟,年纪很轻,也就十三四岁,挺机灵的。
难道是他?
不过,刚才汀兰不是说,除了她,皇宫里没有其他的眼线了吗?
这怎么又冒出来一个王铁?
不过,这人不是徐良的得意高徒吗?从小也是在宫里长大的,他也会被李泰收买?
“他是如何被收买的?”
“怎么会为魏王效力?”
徐良一听,好家伙,陛下这是理解到什么地方去了,错了,方向完全错了。
“陛下,王铁他并没有被收买,只是,他喜欢汀兰,所以,此前有几次,他在殿前当值的时候,就会让汀兰过来,替换当值的宫女,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想和她说几句话。”
“汀兰说了,她就是在那个时候听见了殿内的说话,进而走漏了消息的。”
原来如此。
世民扫了一眼徐良,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是想给王铁求情的。
“你来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处理王铁,朕知道,你心疼他,他无父无母,长在宫廷,多亏了你照应,你不忍心杀他,朕可以理解,但是,要想没有惩罚,是说不过去的。”
徐良大呼万岁,陛下能够这样说,就说明,他是愿意高抬贵手了。
“老奴叩谢陛下天恩,老奴已然已经打了他三十大板,现在人在炕上躺着,血肉都模糊了。”
“老奴事先没有告诉陛下,也是因为事发突然,老奴确实疼爱王铁这孩子,若是老奴是个有本事的,必定不会让他一样也成了太监。”
“这小郎君成了太监,这一辈子就算是没了指望,还有什么意思?”
“可这人虽然废了,头脑没有废,心情更是不受控制,王铁喜欢上汀兰,老奴一点也不奇怪,都是小少年,看到漂亮的娘子就想亲近一下,他并没有别的意思,也根本不知道汀兰的身份,他若是知道,断断不会让汀兰有机可乘。”
“老奴已然责罚了他,以后也不会让他在御前伺候了,还请陛下能够饶他一命。”
“老奴替徒儿向陛下请罪!还望陛下能够高抬贵手,饶他一命。”他匍匐在地,一番话说完已经泪流满面。
他抬头的那一刻,李世民忽然觉得,他仿佛是瞬间苍老了不少,已经活脱脱像个老人了。
想来也确实,徐良比他年长十岁,确实已经是一个老人了,只是他平时处事殷勤周到,总是笑眯眯的,脚步轻快,让人忽略了他的年纪。
这个老狐狸啊,还真能表演。
第四百零二章 转移话题
回想刚才,审问汀兰的时候,徐良一副欣欣然的样子,十分正常,完全看不出有心事的样子。
岂知,他其实一直都在替徒弟隐瞒。
既然他已经说了打了徒弟一命,那应该就是真的,这一点他应该不敢欺骗他。
世民分析,若是自己不提起这件事,徐良也就把这件事遮掩过去了,毕竟,现在王铁是在御前当差。
作为小太监来说,御前已经是最好的位置了,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都挤破了头。
若是这件事能遮掩下去,过几日,等到皮肉长好了,说不定王铁还能继续在御前做下去,不至于丢了饭碗。
而此事一经揭发,这御前肯定是不能继续呆了,甚至极有可能会被轰出宫去。
李世民权衡再三,其间不停瞥向徐良,徐良战战兢兢的,眼眶中仍有泪水。
脸面涨红,但却不再求情。
跟随李世民多年,他很清楚,要想让徒弟脱困,这个时候他就不应该多嘴。
李世民不是昏君,以他聪慧的脑袋瓜,他完全有能力想明白,也清楚该做出怎样的决定。
为了挽救王铁,徐良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他曾经想要隐瞒,毕竟,王铁现在已经躺在床上只剩半条命了。
而且,他也没有真的从汀兰那里占到多少便宜。他对汀兰还只是停留在有好感,想多接触的阶段。
若是因为动了这一点点色心,就被遣出宫去,那实在是有些可惜。
也太冤枉了些。
徐良的悲戚也感染了李世民,他能把他们怎么办呢?
汀兰可以被处死,但是,王铁也是天天在他眼前晃的,又机灵又殷勤,被汀兰算计,他也算是个受害者。
再加上,徐良的殷殷哭诉,那些话,那些为王铁求情的话,不只是在讲王铁的故事,也同样是在讲发生在他徐良身上的故事。
这人世间最难以控制的,就是男女之间的感情,然而,正常男人都可以获得的东西,对于徐良他们来讲,就绝对是一种奢望。
贪念一起,祸端也就丛生了。
“让他先养伤,别在御前了,你给他找个好差事去做。”
说完这番话,李世民就合上了双目,他实在是太累了,最信任的人,居然在背后算计,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女子,竟是奸细。
他已经开了杀戒,就不要再多杀一人了。
李世民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发配别处已经是徐良能够想到的,王铁最好的结局了。
没想到,李世民还特别给了他一个恩典,让徐良自己分配王铁的下一个去处。
这简直是意想不到的好处,李世民深知徐良疼爱王铁,肯定不忍心他受苦。
所以,只要把他调离自己身边,剩下的事情他也不想再管了。
然而,今天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想清静,没那么容易。
徐良得到了李世民的旨意,心满意足,干活的热情简直是蹭蹭的上涨,本该是归属小太监们的扇风差事也自己揽了过来,轻风渐起,正是李世民最喜欢的风力。
不必睁眼,他也知道这是徐良把差事接过来了。
“你不必担忧,王铁那孩子,朕也是喜欢的,不会让他死的。”世民喃喃低语,瞬间就感动了徐良,眼泪又要蓄满,被他憋了回去。
“陛下仁德,老奴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老奴没有管教好王铁,也疏忽了关心,才让他铸下了大错,老奴罪该万死。”
李世民略略起身,换了个姿势,眼皮也撩开了一只。
罪该万死?
这样的话只有知道自己死不了的人才说得出口,换个人来试试,就像刚才汀兰那样的。
你就是给她个胆子,她也不敢。
世民不愿意跟他计较,想来,今天抓住汀兰,恐怕也是偶然事件,此前徐良并不知道她和王铁之间的事情。
在全然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就要把最喜欢的徒弟送走,徐良的心情可想而知。
错也认过了,罪也赔过了,多余的示好的话,李世民也没有兴趣听,而徐良也早就知道他的心情。
便开始转移话题,说了一些街市上的趣闻,说着说着就聊到了沈安的身上。
“陛下,听说,下个月在沈郎君的主持下,晋王殿下和杨金金要比试一场。”
“比试?”
“比什么?”
一提起沈安,李世民的精神登时就升上来了,脸上也是阴霾全扫。变脸速度之快,让徐良啧啧称奇。
大呼果然沈安就是他的救命稻草,这个话题还真是找对了。
“听说是一场赛马,一场诗文。”徐良略显昏黄的小眼珠不停的闪啊闪的,世民亦从中读到了许多阴谋的气息。
“诗文?赛马?”
杨金金那小娘子,他也是常见的,端的是个猛娘子,骑马射箭样样精通,然而诗文是绝对不成就的,就这件事,萧后就向他抱怨过很多次。
刚刚返回长安的时候,萧后本来还想让金金到国子监学习,世民满口答应,却也不敢真的让她到国子监去念书。
一则是,她的年纪对于开蒙来讲已经有些迟了,再说,她也并不是一点学识都没有的那种懵懂娘子。
有了学识渊博的萧后的教导,比起一般的贵族女子,说不定金金的水平还更强一些。
只是,虽然萧后没有明说,可是李世民心里清楚,她想让金金去国子监,不过是想让她学一些规矩,让国子监的那些老先生能够管教她一二。
问题是,杨金金是那种听管教的人吗?
自家人都管不住她,再把她招进国子监,那不是祸害了国子监吗?
李世民又不傻,人家去国子监,大小也是去读书的,才不会让杨金金进去大闹。
一个并不善诗文的小娘子,却被沈安诳惑着去比赛,这样的怪事,一准是沈安搞出来的。
李世民不必问也想得明白,真是有意思,有意思极了。
不过,在兴奋的同时,他还是有些担忧,因为要和杨金金比试的人正是自己亲亲的儿子,小雉奴。
雉奴的诗文,他是不必担心的,杨金金就是再学几年,也不是他的对手。
问题是赛马,众所周知,雉奴能够痛痛快快的骑马,还是这个月的事情。
在此之前,他都是不善骑马,甚至连马球都不会打的。
而杨金金,毫无疑问是马背上的好手,雉奴如何斗得过。
第四百零三章 捷足先登
“徐良,盯紧点,看看他们什么时候开始比试,过来回禀朕。”
李世民的声音出乎意料的低沉,这让徐良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之前他还言笑晏晏,充满了喜悦。
只一会的功夫,就变得有些严厉,他连忙应下,把这个嘱咐记在心里。
看李世民的表现,应该是很看重这场比赛,他一定要好好的盯准了,把这件差事办好了。
李世民就想起今天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办:“太子该过来了吧。”
徐良忙点点头:“确实,此番太子也算是受了教训,想来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陛下就安心好了。”他这样劝着,不时还偷瞄李世民的神色,想到承乾,李世民就感慨颇多:“但愿如此吧。”
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一句话,徐良没再多言,两人话音刚落,就听得殿外值守的小厮匆匆进来,看他那焦急的模样,徐良便笑道:“陛下您看,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不是来了吗!”
李世民也是觉得这件事太巧了,说实在的,他也有段日子没见过承乾了,虽说是不成器,可说到底也是自己的儿子。
就算是没有当太子的能力,可他还是喜爱他的,这一次借着泰儿发癫的契机,放他出来,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启禀陛下,魏王殿下入宫觐见。”那小太监双手合握,小心的行礼,李世民的脸瞬间就垮了。
啥?
魏王?
李泰?
他又进宫做什么?
世民回头看向徐良,徐良眼珠转转,一副不可思议之相。
“魏王殿下说了没有,他进宫所为何事?”徐良冲口而出,过后才觉得,这一问是多余了。
这小太监是什么人,什么身份,魏王怎么会和他交代来意呢,果然,那小太监摇头不知,世民抚须,犹豫了片刻,才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这一定是看到了那纸条,打算进宫窥测情况的。”
待到小太监出去回报,李世民便把心中所想说给徐良听,徐良这才恍然大悟。
对了,那纸条上传递的消息,正是太子要解除禁足,入宫觐见。难道,魏王就如此按捺不住,非要和太子撞在一起,才算是舒心。
他可能还不知道,他在王府的恶形恶状,李世民也清楚的很,还以为自己总能看看太子的笑话。
“魏王殿下会不会是来搅局的?”徐良提出了合理的质疑,李世民也意识到了这种可能性。
如果只是为了看看笑话,用不着踩着这样的时间点,如此迫不及待的就进宫。
明明知道,太子也要今天进宫,还就是在同一时间段,李泰此举,就是为了和太子迎头撞上的。
其目的,肯定是要把承乾的好事搅了。
他人还没有进门,李世民就已经看穿了他的真实目的,李承乾禁足日久,很长时间没有和自己见面,再次相见,他就算是再恨承乾,也不会给他坏脸色。
也就是说,李承乾今天在这甘露殿里一定会收获很多好感,很有面子,李泰估计的不错,李世民本来就就是这样想的。
在李世民这里,只要李承乾不去触碰谋逆底线,所有的一切恶事,都可以包容。
他虽然也会处罚他,不过,也是点到为止,不会让他受罚很久的。
对于这一点,承乾还是没有经验,他长这么大,几乎还没有被李世民认真教训过,以至于,稍微受点挫折,就以为自己是跌落到了谷底,惶惶不安,担心自己大位不保。
这次也是个好机会,让他充分体会一下父皇又拉又打的爱人战术,下一次就没有这样心慌了。
“可是,这来的也太早了些。”猜测到了李世民的心意,徐良说话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
世民撇撇嘴,也是对这个孩子的诸多行径无法理解。
难道,是喝酒喝糊涂了?
他是魏王,是嫡次子,两人年纪又相仿,若是承乾真的不成就,他就是当然的候选人。
为何要如此急不可待?
世民发觉,自从上次夜闯东宫之后,李泰的性情似乎有了很大的转变。
以前,他也是个心思很重的人,喜怒不形于色,总是嘴上说一套,心里想一套,等到做的时候,又是另一套。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李世民也早就习惯了他这样的行事作风,李承乾就是个没心机的,也要允许有心机的儿子茁壮成长。
可是,这一次,世民觉得,李泰渐渐不能控制自己的野心,开始让这些蓬勃的心情逐渐外露。
不加节制,这样的结果就是,他的行为也越来越乖张,猛地一看,竟然和承乾也有了几分相似之处。
然而,李承乾还占了一个天然的优势,人家天生就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一直茁壮成长了二十年,你李泰能比吗?
你原本是个心机型,非要放弃走心眼路线,开始走敢想就敢干的路线,这只能让人感觉虚假。
再者,他的心眼子又不会凭空消失,如此表现,落在世民的眼里,只能是心机又莽撞的结合体。
也不知道李泰是受了哪一种刺激,居然想要转变行为路线,挑战李世民的底线。
然而,世民是不会轻易上当的。
刺探、眼线、阴谋种种不和谐的因素都在提醒着他,李泰的心眼已经长歪了。
他提高了警惕,传旨徐良,让他把李泰带进殿。
就算是他现在对他厌恶至极,但是该见的时候还是要见的,储位之争现在才刚打响。
总不能现在就露出破绽,让诸皇子以为可以窥测到风向。
风向,当真是个大问题。
就算是莽撞如李承乾,也依然知道要看着父亲的脸色行事。
所以,厚此薄彼,或者是薄此厚彼都不算是很好的策略,虽然精明如李世民也经常无法控制住个人的喜好,诸如他疼爱的雉奴,受到的待遇从父亲这里得到的爱,早就已经远超其他兄弟。
世民理所当然的这样做,丝毫没有觉得有一丝不妥。
但是,在他能够控制的范围之内,他还是希望保持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
当他感觉自己偏疼承乾的时候,就开始稍稍抑制,若是让李泰占了上风呢,就会再抬举抬举承乾,总之不能让他们太得意了。
当然,除了这些核心人物以外,其他的子女一般还可以平心相待,相反感受到的压力也小很多。
就在李世民琢磨着如何把一碗水端平的时候,甘露殿外,两仪殿前,一场暗战已经悄然开始。
第四百零四章 被动挨打李承乾
早间的圣旨传来,让承乾完全措手不及,他甚至都不明白这样一封诏书是如何突然降到他头上的。
还以为是假传圣旨,当然,严格说来,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东宫与甘露殿近在咫尺,要造假也不会选在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容易露馅了。
**辣的圣旨拿在手上,现实逼迫着承乾不得不信,可是,理智又在提醒他,时间还远未到一个月,照理来说,父皇是绝对不会想起来放他出去的。
关键是,他也没有做什么值得让他转圜心意的好事啊!
既是如此,幸福竟然来的这样突然,他实在是不敢相信。
而现在,他已经穿戴整齐,穿过通训门,进入了西内境内。
别看东宫和西内只有一墙之隔,其实,想过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在皇城范围内,可以拥有自己私人宅邸,且面积广大,形制仿照正式宫殿群的,就只有太子东宫。
可以说,这样的建筑模式,就是在昭示众人,太子,是这皇城之中,仅次于皇帝的二号人物。
若不然,太子这个位置怎么会成为万人争抢的香饽饽,实在是他的地位太特殊了。
古时候,营造各种威严庄重也是有特别的套路的。
就比如,建造巍峨的宫殿,成对称型的宫殿格局,服饰,冠带都是彰显身份与众不同的证明。
不是太子,你就得不到这份尊荣。
你就是屈居人下,身份地位有着本质的区别。
所以,也不要埋怨历朝历代的皇子们总是对太子这个位置情有独钟,这不只是接班人的问题,也不只是权力的问题。
更重要的是,即便是在太子阶段,太子的待遇地位也是远远凌驾于其他皇子之上。
都已经是皇族圈子里的人,谁受得了这样的区别待遇啊!
自然都是想要力争上游的,当然,也不能绝对的说,人人都是如此想法,清心寡欲的人,也是存在的。
不过,说句实在话,能够在巅峰争夺的漩涡之中,还保持沉着,不被浮华迷惑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
就算是坐稳太子十年之久的李承乾,也是不免被诱惑的。
虽然,他已经是当然的太子,只要他自己不作妖,这位子就跑不了。可问题是,他不作妖,有的是人在他的下面舞来舞去。
承乾也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人,天天看着他们这么舞,难免心烦意乱,错招频出。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是太子的人搞事情,完全没有成本,他们就是乱搞,只要不触及底线,根本就不会有人任何危险。
而李承乾呢?
在诸皇子的争斗之中,他反而是处于被动的地位。
别人处心积虑的挑衅他,他总不能坐以待毙吧。不回应,显得自己懦弱无能,回应了就难免有失误。
就像李泰那样的阴谋人士,就等着他出错,这次的祸事,总的来说,就是由这样的心态引起的。
虽然宠爱称心,胡作非为也并不是李泰教唆的,甚至和李泰牵不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又不是李泰让称心入东宫的,况且称心自始至终都不是李泰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全都是承乾自己的个人选择。
但是,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李泰也不是无辜的。
他李泰难道就是完美无瑕,从内到外,找不到一丝错处吗?
不是的!
根本不可能!
别做梦了!
然而,承乾从来也不会去刺探他的消息,也根本就不会向魏王府里派遣眼线,去盯着李泰的一举一动。
既然不关注也就自然找不到任何破绽,更抓不到把柄。
反之,正是因为李泰绞尽脑汁的想要抓承乾的把柄,他才会派人进入东宫,行刺探之事。
这样的做法,在承乾看来,就是不公平的。
李泰借由这样的非正常手段,逮到了他的把柄,还把这样的把柄送到了李世民的手上。
以至于让他彻底翻车,虽然,父皇并没有把他废黜,但是,可以想见的是,他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也会大大降低,形象非常受损。
承乾不聪明,却也不至于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所以,这次的圣旨才让他如此不敢相信,如此震惊。
在他的头脑之中,父皇消气至少也要再等一段时间,而他的形象恢复,更是遥遥无期的事情。
他也根本就没有指望,父皇能够在短时间就原谅他,甚至于,对于如何让父皇恢复对他的信任喜爱,他都没有头绪。
更没有好办法,甚至于,连积极性都没有,这样的情况下,当解除禁足的旨意送到他手里的时候,他的震惊简直是无以复加的。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和忐忑,他坐上了那架彰显太子身份的马车,可真是久违了。
马车缓缓行驶,他按照父皇的要求,在晚膳之前半个时辰出发,选择这个时间进宫是最好的。
晚膳还没有开始,他还可以和父皇说说话,既然能够让他解除禁足,走出东宫。
父皇肯定也是有话想和他说的,而他,也可以通过这次交谈,试探一下父皇的态度。
顺便洞悉一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让李世民心念大变,居然把他放出来了。
待会上殿,他又将遇到什么样的考验?
想到里是什么那张既温和又充满了威严的脸,李承乾就不寒而栗。
他不得不再次感叹,太子难当啊!
李泰他们哪里知道,这炙手可热的太子之位,真的爬上来,是多么难熬。
但是,这人的心态就是这么神奇,虽然明知道这是个烫手的位置,却都不肯放弃,李承乾也一样。
谁能愿意把砸在自己脑袋上的尊贵位子让与别人?
所以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李承乾加入斗争也是被动的。
弟弟们频频来挑衅,他总不能装死吧。
车轮琳琳,承乾不会想到,还没有进入甘露殿的范围,一个重大的挑战就已经迎面而来。
“殿下,前面好像是魏王的马车。”小太监常四宝眼睛贼亮,很快就发现了怪异的目标。
“你说谁?”
“李泰?”
车窗之中,透出了承乾的脑袋瓜,轻轻一瞥,就能发现,大概隔着一条街的距离,魏王李泰的马车就堪堪停在那里。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来做什么?
“殿下,我们怎么办?”
这是一个深邃的问题,让李承乾左右为难。
第四百零五章 甘露殿前遭遇
承乾怎么知道怎么办?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根本搞不懂李泰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出现。
他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进退两难,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要是以往,要是他们在皇城外相遇,他敢保证,他绝对不是这样的状态,更不可能如此胆怯。
早就拉开架势和李泰干架了。
可惜啊!
英雄无用武之处。
他们这是在皇城里,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
他能干成什么事?
硬碰硬?
他肯定会吃亏,才刚刚被解除禁足,就跑到亲爹的眼皮子底下闹事,不必想,他就知道他会得到怎么样的评价。
装作没看见?
那更加不可能,就在一瞬之前,不只是他看到了李泰,李泰也看到他了,他总不能对这样的相遇视而不见吧。
再者,李泰那人是多么的阴险狡诈,当两架马车相遇,李泰一定会借机生事,不会让他轻易走脱的。
李承乾的思绪在飞,车轮也一刻都没有停转,四宝心里嘀咕,这样的场面摆在眼前,太子也不说个话。
到底要不要继续往前走,您倒是给个明确的指示啊!
于是,在各种犹豫不决之下,两架马车还是不幸遭遇,与不知如何是好的李承乾不同,李泰可是早有准备。
他能紧赶慢赶的奔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个时刻。
只不过,这个遭遇的时间,比他预想的要差一点。他其实更想和承乾在大殿上遭遇。
以李承乾那副不转弯的脑袋瓜,必定会在父皇跟前出丑,他不就继续保持不败之地了吗!
这也是他为何明明知道还不到晚膳开始的时间,也要提早过来的原因。
他可不能让李承乾占据先机。
要不说,做贼者,总是心虚呢?
现在李泰就是这样的状态,明明是他暗中布置,企图把承乾陷入死地,结果,承乾没有如他料想的那般一蹶不振,竟然还恬不知耻的坐在太子的位置上不下来。
而李世民也并没有如李泰预想的那般,对承乾下狠手,于是,他这个幕后的阴谋者,心里自然开始嘀咕。
李承乾没倒,父皇心里也明镜一般,这一回,承乾能够被当场抓获,都是因为自己暗中告状。
若非如此,恐怕承乾还在东宫逍遥,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人把这件事捅到李世民的面前。
李泰可以肯定,以当时的情况,那时那刻来讲,李世民一定是偏向他的,毕竟李承乾犯的错太过离谱,超出了李世民的承受范围。
然而现在,他却不能确定了。
他并没有等来李承乾的彻底败落,而李世民竟然轻飘飘的就原谅了他,并没有给他多少实际的处罚。
所谓禁足,看起来也不过是一时气愤的做法,实际上,对于承乾的伤害微乎其微。
充其量,他就是不能出门而已。
一块肉也没有掉,甚至于连太子的俸禄待遇也没有减低。
费尽心力的谋划这一场事件,到了现在,回过头再去看看,竟然是白忙活。
李承乾也没有受到多少伤害,李泰自己也没有得到多少好处,更可怕的是,已经有迹象显示,父皇开始对他有怀疑了。
李泰是个敏感的人,虽然事发后,他和李世民也没有见过几次,可他还是感到父皇对待自己的态度在变化。
这种变化,虽然还很微小,可是却实实在在的发生着。
他头脑聪明,却完全也想不出为何会有如此转变。思来想去,他找不出任何的错误,他的操作,完全是正常的,也很精妙。
为何会遭到李世民的厌恶?
这真是一个未解之谜。要知道,之前他什么都没做的时候,父皇对他是十分亲切的。
不说多么疼爱他吧,但也是所求无不应,从没有甩过坏脸色。
然而,就在他用完了这件他认为非常巧妙的一招之后,一切就全都变了样子。
于是,他理所当然的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触动了李世民的逆鳞。
他虽然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点操作错误,心里却也知道,这回见面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的可疑之处。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一定要赶在承乾入宫之前进宫谒见,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不能让承乾和李世民有单独说话的机会。
以防他们再次和好,让自己处于不利地位。
所以,不论从何种角度分析,这一次甘露殿大汇合,他都是处于进攻的状态。
太子的车驾缓缓而来,李泰从容的下车,也没有避让。照理说,太子车驾经过之处,不论是王公贵族还是肱骨大臣都是要适当避让,以图让太子的车驾顺利通过的。
这是一种交通手段,同时也是一种尊崇的方式。
为的就是让太子的身份超脱出来,让人人都能清楚的认识到,太子的崇高地位。
要是换做别的皇子,见到太子车驾,还不动不摇的,丝毫也不避让,必定要受到非议。
可是,李泰这样做却是合情合理,没什么大问题。
他能够有这项特权,当然还要托了某人的福气,就在几年以前,李世民一时兴起,给了李泰不必避让太子车驾的权力。
大约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李泰的野心丝丝萌芽,在心中越发的成长,壮大。
说到底,李泰这般僭越,不安分,也有李世民的推波助澜,当然他自己是不会承认的。
“太子殿下。”李泰在车下恭敬的行礼,车内的李承乾根本还没有想到应对的策略。
猛一听到这几个字,登时就是一个激灵,不行,一点反应都不给,反而会显得自己没有能耐。
本就一根筋的李承乾,确定了这个方针,立时就撩开了车帘。
“魏王,你怎么也在,真是巧了。”短短几个字,却也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李泰见他脸上的纹路都狰狞了,暗自发笑,还是这副耐不住性子的老样子,真是可喜可贺。
“自然是巧的,因为,我来,就是为了见太子的。”李泰笑呵呵的上前,丝毫没有受到承乾冷脸的影响。
他的从容却更加激怒了承乾,他干脆命人将车帘全都挑开,自己则坐在车中,不时说话。
一高一低,一上一下,地位分明。
承乾这是看不上他,也是在给李泰摆脸色,就是要让你明白,只要我还在太子这个位子一天,你和我就是有区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