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各怀心事
要说刚才，被他们捉弄了这么一遭，房二当然是生气的，可面前的是晋王殿下，陛下最为宠爱的皇子，他就算是生气，也不敢拿他撒气不是。与晋王对峙，牵扯到的可不只他房二一个人，还有他老爹房玄龄。若是被玄龄知道，他又在府上搞事，还把晋王给牵扯上了，指定没有好下场啊！
说不定，以老房的那副骨鲠的脾气，还会拉着他，主动去给李世民赔罪，这样的祸事他可惹不起。
他现在是着力在李世民面前打造自己良好形象的好时机，绝对不能荒废，更不能弄砸了。
根据他的估计，高阳也一定希望他能给李世民留一个好印象。
若不然，她也不会要求自己早日建功立业，位列三公了。
上一次，他在皇宫里表现良好，得到了李世民的赞许，还获得了狮子骢的奖赏，若是因为这匹马再惹出什么祸端来，他可承受不起。
他拉着沈安，反复陈说，老实说，沈安对捉弄李治这件事，并没有特别热衷。
说到底，他今天促成这个事，就是为了给房二报仇，若是他自己都不计较，他也确实不应当再执拗下去。
不过，这都是他以前的想法，唯独不适用于今天。
房二的担心，他不是不理解，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坚持，李世民真的会因为李治跑到梁国公府上骑乘狮子骢就处罚房二吗？
就说房玄龄，按照沈安的亲眼所见，其实，老房还是相当疼爱房遗爱的，要不是早先的房遗爱实在是不成器，乱闯祸，房玄龄也不会天天着急上火的。
而近些日子，房遗爱已经很少闯祸，而且，精习各种技艺，书籍也读了不少，可以说是相当有作为了，完全是走上正轨的样子，房玄龄心里也是很高兴的。
如今，不成器的儿子也争气了，房玄龄也可以大张旗鼓的表现对儿子的喜爱了。
一切的发展都非常令人惊喜，然而，房二也不知是怎么了，也许是受到玄龄打压的时间太长了，还是太狠了，总而言之，他对于自己的亲爹房玄龄并不是很相信。
一遇到自己的事情，房二就觉得，玄龄的身上透着一股大义灭亲的劲头。
反正就算是陛下不打算惩治他，玄龄也要拉着他去求惩罚。
从他们之前父子的关系来看，可能确实是如此，不过，沈安判断，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调整，他们父子的关系不至于这样僵了。
至于房玄龄，也不会再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处置房二。另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李世民会这样不分是非吗？
他虽然偏疼李治，却也对李治的性子非常了解，就他这个宝贝儿子，若是兴致起来，谁能拦得住？
要不是他自己闹着要骑狮子骢，绝对没有人会强按着他去做这件事，何况，人人都知道李治不善骑术，身子骨也不硬朗，更不会明知故犯。在这些大前提明晃晃的摆在眼前的时候，李世民会作何感想？
总不至于颠倒黑白吧，上一次，沈安可是亲眼见证了李世民是如何处置李泰的。
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李泰还是他的心肝大宝贝，老父亲眼中绝类自己的俊俏美男哩。
只是一个处心积虑的告密行为，就让李泰在李世民面前彻底翻车，并且，世民并没有十分照顾李泰的面子，就连让他丢丑的赛马都义无反顾的进行了。
就算知道他肯定会丢人也无所谓，这就说明，李世民是个有基本是非观的君主，只要雉奴真的做错了事，他就不会刻意为难房二。
房二和陈湘如今是有些多虑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怎么就认定，只要李治的屁股一挨上马背，就一定会出事呢？
“你们怎么就认定，晋王殿下一定不能骑狮子骢？”沈安忽然有一问，这把房二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沈郎，你不会是被炸傻了吧？”他摸摸沈安的脑门，喃喃道：“不烧啊，怎么都说胡话了。”
“我没傻，是你们太小心了。”他把房二的手挥开，颇有些气愤：“我觉得，这件事真的没有那么糟糕。”
“走一步看一步即可。”
“什么事情糟糕啊？”就在刚才，李治正忙着和杨金金打嘴仗，说实在的，看到杨金金和狮子骢如此亲密互动，李治心里也是羡慕的。
金金一个女郎，身形还如此瘦弱，都可以让著名的烈马臣服于自己，而他李治呢？
眼前的这匹狮子骢，对于他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及啊！
他很清楚，自己刚才说的话，那都是吹牛，其实，他也清楚自己的能力，他去驾驭狮子骢，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比之四哥，也强不到哪里去。
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李治很明白这个道理，他就是想把话头再拉回来也不可能。
面子上挂不住，杨金金这恶女也不会允许，所以，他根本就不会张这个口，以免给让自己更难堪。
“其实也没有什么糟糕的，只是，我们认为骑马的事情……”
陈湘和沈安站在一起，不免有些尴尬，他们不知道该如何让李治死了这条心。
骑狮子骢，说实在的，以他李治现在的功力还差得远，李治并不是不会骑马，但他的马术，沈安是见识过的。
实在是不怎么样，那天在马球场上，要不是几个侍卫一直保护着他，说不定他连整场比赛都完成不了。
而现在，他要面对的是杨金金，别指望有其他人来护着他，他只能单打独斗。
杨金金是从草原上回来的，一向是强者主义的信奉者，这一点，从她刁难王家郎君，眼睁睁的看着人家掉下了树都不管的。
这样的人，一旦和李治比试，她绝对不会让着他，一定会让李治输一个明明白白的。
“殿下，要不然这狮子骢看看也就罢了，不要骑了。”房二善意的提醒道。
新鲜的是，一向是嘴巴最硬，坚决不会在表面上服输的李治，这一次，居然没有还嘴。
他低垂着头，似乎是认同了房二的说法。
等一下！
沈安立刻窥到了天机，难道，李治也想顺坡就下？
这倒是个好现象，只要能说服了他，他们这一群人也就算是彻底解脱了。
而他沈安，也不必冒险再去想其他的解决办法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是，杨金金岂是那种能让他们蒙混过关的女人，眼见着他们有为李治找回脸面的意图，她立刻就阻挡了过来。
“晋王殿下，我们如何比试？”
额，这个……
沈安他们谁都没想到，杨金金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说话，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杨金金带着坏笑，袖管都已经撸起来了。
按理来说吧，初唐时期的女子，风气还是比较保守的，大街小巷上走着的女子，还有不少要带着稚帽，遮挡部分脸面的。
当然，彻底不遮面的女子也有不少。然而，女子彻底放飞自我的年代，还要到唐玄宗天宝年间。
而我们的草原女子杨金金女士，当然不会是这样忸怩作态的人，她也根本就不屑于遮蔽身体，这不，当那白花花的胳膊袒露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几位郎君的脸上果然是掠过了一丝惊讶。
果然是豪放女啊！
萧后当真能把她教育成名门淑女吗？
想到萧后的愿望，沈安就心有戚戚，这些事情，都是杨金金的亲亲表弟，萧显小朋友倾情相告的。
据说，这次返回中原，萧后的愿望就是含饴弄孙，培养这一对孙儿，杨正道就不说了，现在已经进入国子监学习，再有一两年也就可以步入仕途了。
老大难反而是杨金金，这样狂野的个性，又相当执拗，认定一件事就绝对不会轻易改变，这样的做派，可以说是和萧后期待的那种高门贵女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他倒要看看，萧后果然能美梦成真吗！
当然，这只是他长远的想法而已，眼前的事情还是要先解决了为妙。
“金金，晋王殿下不善骑术，要不然就让我陪着你骑一圈算了。”
喔，房二可以啊！
这个时候还能跳出来说和，完全不计较他们对自己的刁难，真真的是以德报怨。
怎么样，金金会让步吗？
沈安端详着她脸上的表情，不只是他，陈湘，萧显，现在他们的目光都已经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你来怎么成？”
“房家二郎孔武有力是个劲捷好手，这我也有耳闻。”
“要说呢，高手过招，自然是最过瘾的，我也期待和你交手。”
哦豁，沈安睁大了眼睛，非常好奇。
这是怎么回事？
粗狂的杨金金，居然说话这样好听，这是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
天有异象了？
且看杨金金眸光潋滟，微微一笑：“不过呢，金金也难得有机会见到晋王殿下，还真是想借着这次的机会切磋一下。”
切磋……一下？
沈安看看李治，那一贯精明的脸上，如今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真是说不出的难看。
“金金，你不要再为难殿下了。”
“差不多就可以了，我们都知道你骑射俱佳，可你也不能因为自己的优点就贬低别人。”
“要是让你念诗诵经，你也是不成的，何必田忌赛马，以己之长攻彼之短，你好好想想吧，这合适吗！”
沈安颔首，关键时刻，陈湘的年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这一番话说的，很有水平。
也当真把杨金金给说的哑口无言，沈安琢磨着，李治这一次，也是接受了教训的。
要是平时，他肯定会把陈湘的话当成是挖苦，立刻反唇相讥。而这一次，他却没有反驳，而是直视着金金。
大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架势。
显然，要不要比试，决定权在杨金金的手里，李治认为，就算是要死也要站着死，绝对不能自己服软。
他的表情就传达出来了这样的含义，陈湘见金金有迟疑，立刻趁热打铁。
“你想想，自你返回了中原，萧后每天敦促你念书写字，你全没有兴趣，不是借口身子不适，就是偷懒拖拉，你是不能念书写字吗？”
“你是根本就不感兴趣，至于晋王殿下，据我所知，学识是相当好的，只是因为自小身子弱些，于弓马之事，不太擅长而已。”
“莫说是殿下如今身子也强健了不少，只要多加练习就一定能掌握弓马的技巧，就是日后真的还是不擅长，那也完全是正常的。”
“就像是金金你也是一样，虽然现在不善诗文，可说不定以后就能精进了。可这些都需要时间，若是晋王殿下提出和你比试诗文，你也不能行吧。”
“表哥，你这就是强词夺理了！”
听来听去，杨金金只觉得，陈湘终究还是在为了李治说话，半点也没向着自己。
顿时又有点气恼，本来已经压下去的脾气，重又点燃。
“赛马的事情明明就是晋王殿下先提起来了，我不过是附和，他若是不善骑马，为何又要挑衅？”
“我并没有错！”
“我那样说，还不是被你气的！”李治认为，事到如今，正是他发言的好时候。
他也该把自己的想法表达一下了，要是任由事情发展下去，不论是怎么个走向，都不会对他有利。
在生命威胁面前，稍微丢一点脸面也无所谓了。
“你明明知道我不善骑术，却还故意放出话来要我骑马，我一堂堂男儿，怎么会不答应，我怎么可能不答应！”
“说到底，就是你故意挖坑给我跳，我跳了，你还不满意，硬要我出丑！”
额，狐狸治，你这话只说前半部分就可以了，干什么要提后半段，这不是擎着让金金抓把柄吗！
果然，虽然并不博学，却非常机灵的金金，立刻就开启嘲讽：“呦，殿下也知道一旦上马就会丢丑啊！”
“你！”李治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立刻想把场面找回来，问题是，金金也不会允许。
别看她书读的不怎么样，可嘴巴却是一等一的厉害，绝对不饶人，俏皮话说起来是一套一套的。
虽然水平不高，用词不够文雅，也绝对没有什么引经据典这样的好事，可足能把人气的一愣一愣的。
“怎么？”
“我说错了吗？”
“这不是你自己承认的吗？我不过是应和一句。”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李治甩甩袖子，已然呈现了气急败坏的状态。
“没说过？”金金笑的像一朵花一样，她早就看出来了，这一回，她是真的打到了李治的死穴上了。
他根本无法反驳，只能节节败退，看他这副样子，金金心里真是说不出的痛快。
“这里这么多的人，个个都听得清楚，殿下就是说要和我比试骑马了！”
“还不是要比试一般的马，就是比狮子骢，是不是？”
“是……”
金金看向众人，陈湘和沈安连忙将头转向一边，根本不敢看她，倒是萧显，完全不合时宜的应了一句，声音拖得老长。
第三百六十三章 木马机括
金金一看有人应和，登时就来了精神：“殿下看看，果然有人听见了吧！”
“依我看，”她双拳抱胸，一脸了然：“殿下不如就承认了，真的是不善马术，可是又想吹牛，这才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若是殿下承认，我也就不再计较了，等你什么时候骑术精湛了，再来比试也成。”
“沈公！”
“我在！”
“殿下有何要事？”
突然被提及的沈安，完全在状况外，虽然应了一声，但是他完全判断不出以现在的状况来看，和他能有什么关系。
“你看看，这件事要如何解决！”
“杨金金是不是欺负人！”
沈安真是无语凝噎，是欺负人啊，不过这不也是您自己给人家递的枪吗？
怨不着金金。
心里虽然明白，可嘴上也不能明说，只能祭出转移话题**。
“殿下，其实这件事还有其他的解决之法，就是不知道殿下愿不愿意尝试。”
“其他的法子？”
这还真是谁也想不到的转折，几人的注意力全都被沈安吸引了过来，个个都是瞪圆了眼睛，看着事态发展。
尤其是杨金金，更是端起了架势，准备迎接沈安的挑战。
这几次见面，他也看出来了，这几个人里，心眼子最多的，就数这个叫沈安的。
别看他最没有家世，也从来不在贵戚圈子里活动，可心机绝对在其他几人之上。
所以，她是很关注沈安的，到底要看看，他的嘴巴里能吐出什么样的花言巧语来。
“说吧！”
“我倒要听听沈郎君有什么好办法。”
沈郎君？
沈安侧目，他若是没记错的话，这还是杨金金第一次正正经经的呼唤自己，还别说，自己的名号被她用脆生生娇嫩嫩的声音说出来，那感觉还真是不错。
沈安往前跨了一步，表情那叫一个气定神闲，他轻咳几声，开始起范：“要说办法，也需要晋王殿下和金金娘子都同意才行。”
“你就说吧，我都同意。”这是李治的话，金金呢？
沈安看了看她，此刻的杨金金，倒还算是给他面子，他这个人一向是从善如流，顺坡就下，非常的好说话。
既然你不拆我的台，我也就乐于拆解九连环，让大家都好收场。
“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我也就献丑了。”
“其实，我是觉得，殿下目前的骑术，确实不能和金金娘子相争，不过，也并不是没有进步的可能。”
“若是方法得当，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成为一名好骑手。”
“你有什么好办法？”李治眼光晶亮，对他充满期待。
“我可以帮助殿下训练，提升骑术。”
“训练？”
“就你？”
别人还没说话，房二第一个不理解了。
就沈安的骑术，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的，那叫一个不入流，就以他的实力，如何能去教授李治骑马。
这是房二都能看清楚的事情，以沈安的精明，他不会看不清楚。
难道，他当真有什么锦囊妙计？
如今，众人的心思都被沈安牵动，他看着他们全都注视着自己，一瞬间，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错啊！
都来看我！
让你们这帮惹祸精非要把我拉进来，我不会这么轻易屈服的，一定要把你们都调动起来不可。
他抱着这样的信念，终于把最后的包袱给抖出来了，这可是他灵机一动才想出来的主意。
不止可以解了现在的困局，说不定还能捞点钱花花。
反正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要建设作坊，到时候，还不是流水的钱财花出去，或许，连听响都听不到几声。
现在能在这几个惹祸精身上扎出点钱来，岂不是乐事一件？
“我有一种办法，可以仿制一种类似木马的东西，内有机括，可以让殿下利用这种木马，练习各种骑马技巧，等到技术纯熟了，再上真马，到时候，殿下的骑术一定会焕然一新。”
“肯定会精进不少的！”
“等到那时候，不妨再和金金娘子比试，想来，那也就算是公平了，不论是胜还是负，都是可以接受的了。”
“木马？”
“什么木马？”李治抱住了他的胳膊，十分好奇。
要说这木马，在大唐也不是稀罕物，小男孩日常玩耍的就有这种玩具。不过，那种木马，就和现代儿童玩的可以摇摇晃晃的木马是差不多的，人可以骑乘，木马的主体部分都是由木匠切削，雕刻而成。
然而，沈安要做的木马当然不是这种东西。
他要尝试的是特洛伊木马似的机械工具，外面有那么一个木马的壳子，人可以钻进里面去，操作木马各种行动。
这种东西并不难做，对于李治来说，也不一定有用处，因为李治也不是一点都不会骑马，只是骑术不精。
而这种机械，只适用于初学者，毫无基本功的人，水平保证是一日千里。
可现在呢？
李治也不是不会骑马，只是技术不成就，也是练习的少的缘故，在这种情况下，木马模拟练习是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的。
但是，他为何又要故意提起？
嘿嘿，也不要把他想的太正直了，都是为了骗小孩而已。
抬出这个木马机括，反正一时半刻的也做不成，至少可以拖一阵子，先拉着这一群人从梁国公府走出去，让今天的闹剧有个解决。
至于后续事宜，不是现在需要担心的事情。
“殿下，”他俯下身子，真诚的看着李治，这个时候，还是把李治唬住了才是真的。
“就是一种可以帮助殿下提升骑术的器具，可以自如活动的，只要人站到木马里面，就可以像操纵真马一样，做各种动作，非常方便。”
“真的吗？”
竟然有这样的好物，他怎么不早说，李治瞬时就笑了，喜出望外。
“沈公，这木马在哪？”
“快拿给我看看！”他拉着沈安的胳膊，这就要往外走，沈安心想，要不说他就是个小孩呢，这心思真是一会一变，想起什么就是什么。
“殿下，这东西得现做，还没有成品。”
“这样啊……”李治眼中的光，瞬时就黯淡了下来，显然，沈安的回答让他很失望。
“什么时候能做好？”
嘿，这个小子，他还挺着急的。
“当然不可能太快，殿下也知道，最近，我还是有点忙的，又要研制药酒，又要建设作坊，各种事情堆到一起……”
“是吧。”他堆了个笑脸，李治点点头，也算是明白他的难处，不过，明白不等于要理解。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两全其美之法
“我知道你忙，不过，你就算是再忙，也不能把我的事情给放在一边吧。”
“沈公，我可是当你是兄弟的，你可不能说了不算啊！”小李治嘤嘤说道。
“殿下这是哪里的话，我一定尽快把木马做好，帮助殿下练习骑术。”
“不过，也不会太快，还请殿下有个准备，毕竟我最近的差事实在是太多，等我把事情都料理清楚了，一定立刻着手。”
他两眼闪着亮光，不停暗示，李治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看他这副贼兮兮的样子，李治稍稍动了动脑筋，便有了些顿悟。
“沈公，你忙我了解，这样好了，你既然有心帮我，我也不能让你白白出力气，建设作坊的事情，我会向父皇多多建言，一定多派些人手给你……”
说到此处，李治故意拉了个长音，挑眼看着沈安，某人急的脸上都扭曲了。
别只提人的事啊！
人我不缺，我有的是主意去招人供我差遣，我要的是钱！是钱啊，baby！
“那再有就是……”他搓搓手，决定李治不提，他就自己说出来，管他的，什么脸皮不脸皮的，在金钱的面前都要抛在一边。
人生嘛，有得必有失，不论是什么年代，要钱不要脸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都是可以理解的。
就算是在大唐，这样的人也多得是，不差他沈安一个。
李治是何等聪明的人，其实他早就看穿了沈安绕来绕去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再要点钱。
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李治腹诽道。
不过，他也不是不明是非的人，就在这个当口，若是没有沈安出手相救，他可说不定就要被杨金金押着，跑去骑狮子骢了。
如若这般，那丑可就出大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李治还是很感谢沈安的。
既是如此，让他得些甜头也是无可厚非的。关键是，他对所谓的木马也着实好奇，为了能让沈安赶快把精力转移到这件事情上来，李治决定，满足他的心愿。
“当然，还有钱的事情。”
“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除了父皇给你划拨的经费，我这里也会贴补你的，这你可以放心。”
诶，这就对了嘛，早这样不就好了，还省了这么多的废话，说的他口干舌燥的，容易吗！
“晋王殿下一片心意，某就敬受了。”沈安躬身行礼，李治看他这状态也是佩服的很。
他居然一点谦让也没有，看来，以后和此人周旋，还需要多动些脑筋。尤其是那木马，必须让他赶快着手制作，休想蒙混过关。
他们两个你来我往，斗的热闹，却都没有意识到，在这样的场合之中，能够输出干扰的，绝对不止他一个。
等着搅局的人一抓一大把，唯是不知，这几个人之中，究竟谁想跳出来，谁想保持沉默。
陈湘就不说了，他年纪一大把，早就厌倦了今天的这场戏，吵来吵去的，也该有个收场了。
至于萧显，他就是想搅合，破坏力也有限，他的年纪比李治还小，蹦起来也不过是半人多高，且今天的主场并不属于他，他在一旁叽叽歪歪了几句，并没有人搭理他。
对于今日之困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出发点也很不同。
比如梁国公府的主人房二，现在就是无比想了结此事的人之一，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虽然还没有黑，也距离街鼓敲响的时间还早得很，可他还是有些担心。
绝对不能让这一伙人和老房遭遇，要说今天也是天不绝人，房玄龄被陛下留在皇宫里商讨事宜，自从下了早朝，还连人影都没见。
否则，若是房玄龄看到他们如此胡闹，绝对会气的鼻孔冒青烟，幸而玄龄今日不在家，房二还算是躲过了一劫。
可问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房玄龄终归还是要回府的。到时候，发现这几个惹祸精齐聚房府，场面一定非常难看。
所以，趁着老房没回来，赶快把几位大神请走才是真的。
更何况，他还有自己的立场，这是一直都没有表明的，那就是高阳那边。
狮子骢这宝贝，他可是要留给高阳骑乘的，夫人还没有骑上，晋王怎么可以骑。
就以她的技术，若是把狮子骢弄出什么毛病来，坏了他向高阳献媚的大事，他可饶不了他。
基于这样的想法，他才一直都没有吱声。间接上来说也是帮了沈安的忙了。
然而，这世界上最难测的也就是人心。
就算现在的大风向是把这件事揭过去，可终究也不是人人都这样想，比如整天就知道搞事的杨金金。
看着他们把计划越定越周详，相谈甚欢。金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
要不要赛马，好歹也应该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吧，怎么完全都没有人考虑他，就想把这件事给哄弄过去。
开什么玩笑！
才不能让他们如愿，她也没有这么好脾气，一看到他们即将达成一致意见，便猛地窜出来。
对两人说道：“诶诶，你们这是做什么？”
“不想赛马了？”
她瞪着无辜大眼，看看沈安，又看看李治，一副不饶人的样子。
“不是不想赛马，只是想过一段时间再赛。”沈安一看她这架势，立刻就绷紧了神经。
可不能让她把局给搅了，他给李治抛了个眼色，李治眨巴眨巴眼睛，一时没有接收到他的信号，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沈安只得自行表示：“到时候，我们不妨把比赛弄得更有趣一些。”
“什么比赛，还能有趣？”金金没有直接回绝，而是给了沈安一个解释的机会。
沈安欣欣然道：“有我出主意，自然是绝对是相当有意思的，既然晋王殿下不善骑马，金金娘子又不善诗文，我们不如就这样做。”
等一下！
沈安说的有点意思嘿，陈湘等人的兴趣瞬间就被点燃了，一根筋的杨金金，还没有意识到，很快她就要跳进沈安随手一挖的大坑里。
可熟知他性情的萧显，已然瞧出了端倪。
这是一箭双雕啊！
既能让李治满意，又能让金金闭嘴，好啊，看看他要出什么主意。
“我们把比赛设置在一起，一则是比试诗文，一则是比试骑术，这样对双方都很公平。”
“是不是，晋王殿下？”
“是，你说的太对了，我正有此意！”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李治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向沈安投去赞扬的眼神。
不愧是沈公，真是够朋友。
这样一来，既能给自己找回面子，又能刁难杨金金，她要是不答应，那好了，以后什么狮子骢啊，赛马啊，都免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金金跳坑
杨金金要是同意，那笑话可就闹大了。
他李治骑术不精，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再加上，他现在还有沈安这个帮手，帮助练习，万一十天半月之后，技术就突飞猛进了呢。
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还是很有希望的。
可杨金金就不同了，这读书写字可不比骑马射箭，临时上阵，就算是神童，也不可能速成。
李治和金金基本没有什么接触，可此女的各种事迹，他也听说过不少。听说上树打架样样不落，要不是个女儿身，不能常出来走动，恐怕在长安城里的名号，比房二还响亮。
听说，在萧后的指导下，这些年在突厥部也是读了几本书的，可此女一向志不在此，现在的程度也不过是把常用的字都认全了而已。
两相对比，李治觉得自己还是很占优势的。毕竟，他是真心想学习骑术，也不会觉得无聊。
可杨金金呢？
让她坐住了老老实实的研读经史子集，恐怕比上刑还难受。
“这可不行！”到了这一步，杨金金也看出来了，这几个人就是一伙的。
他们才不会为她说话，只能自己给自己出头了。
“我不接受！”
“你们这端的是欺负人！”
“之前只说是赛马，哪里有什么赛诗，你们明明知道我不擅长吟诗作对，还要用这样的事情难为我，你们就是故意的！”
瞧她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她还有理了，她拉着李治赛马，难道就不是故意的，就不是强人所难？
还是只许自己占便宜，不许别人讨回来？
“金金娘子，你这就是强词夺理了！”李治也不是好欺负的，既然你不顺坡下驴，那就别怪我也给你难堪了。
“你非要拉着我骑马，还要骑狮子骢这样的烈马，难道就不是故意的？”
“是，我也想骑，我也争强好胜，可说到底，也是你想用自己擅长的东西让我难堪而已。”
“现在，沈公给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还要闹腾，莫不是知道自己读书不行，所以就想赖掉？”
杨金金是个暴脾气，若是他们好声好气，她说不定还真就骑到他们头上，便宜都是自己占着。
可李治这么一激她，她登时就跳起来了。
什么？
敢说她不行？
真是岂有此理！
“谁说我想赖掉？”
“不就是读书念诗吗？”
“以为谁不会一样，我告诉你，只要我认真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她涨红着脸，表情认真。
沈安心说，好嘞，终于跳坑了。
奸计就要得逞了！
“是吗？”
“我怎么不相信？”李治也很上道，到了这一步，他已经不需要再接收沈安的眼神指导，就可以知道下一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了。
毕竟是坑王嘛，一向技术很熟练的。
“好心告诉你一句，吟诗作对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想好了再来叫嚣。”
“我也是个善良的人，要是金金娘子果然是不擅长读书，那也就罢了，赛马也取消了，到底是两不相欠，完全合理。”李治负手而立，一个又一个的把重磅炸弹扔到了杨金金的眼前，气的她是两眼冒火，嘴唇都哆嗦了。
沈安在一旁欣欣然的微笑，这就对了嘛，这才是我认识的坑王啊！
思路很正确，若是杨金金能知难而退，所有人也就都解脱了。
问题是，可能吗？
杨金金鼓起了双颊，气沉丹田：“为什么取消？”
“不比，你们以后不是要把我当笑话一样看待，我杨金金以后在长安城还怎么混！”
“比就比！”
“说吧！”
“到底比什么？”
倔强的下巴忽然指向了自己，沈安忽觉背后一凉，居然打了个激灵。这事怎么又推到我身上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好像应该是你们自己battle的事情，干什么又让我出主意。
沈安很莫名，但也得继续打圆场。
只是说道：“要说这比赛的内容，也要看两方的意见。”
“赛马是必须的，不过，依我看来，最好还是不要用狮子骢比试，一则是，这本是陛下赏赐给房遗爱的宝贝，总是被拉出来参与比赛，万一有个跌损，实在是对不起二郎。”
这话正和了房二的心意，他连忙点头，表示同意。
“再者，之前不管是晋王殿下还是金金娘子，你们谁都没有骑过狮子骢，这匹马的性情可是相当暴烈，我觉得，它并不太适合比赛使用。”
“再加上，若是你们两个要现场比试输赢，狮子骢只有一匹，到底谁骑也是个问题。”
“所以，我觉得，还是都用普通的马匹就好。”
说到这里，金金的脸色就更红了，看她那架势，要是不拦着，她说不定立刻就能跳起来反驳。
她那点小心思，沈安还能看不出来。狮子骢是知名烈马，谁不想骑一圈看看。
金金这次这么闹腾，也是为了能亲自骑乘狮子骢，如果不能如愿，她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是以，沈安立刻补充：“当然，金金娘子想骑狮子骢的心意，我是了解的。”
“比试完成后，不管是晋王殿下还是金金娘子，只要是还想骑，必定是可以骑的。”
“是啊，肯定没问题。”眼看着解困有望，房二也立刻上来应和，配合的样子让沈安很欣慰。
哎，早这样上道不就结了，还用费这么大的力气。
“可是……”金金脸上现出犹豫的神色，显然，她对于这样的安排很有意见。
确实是应该有意见，这谁都看得出来，沈安这样说，是在给李治找回场子，可是，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如果沈安不出面，由着几个小孩这样闹腾下去，这场面就真的是无法收拾了。
“没有可是，”陈湘按住了金金的肩膀，笑道：“要我说，这样做极好。”
“好什么好！”杨金金虽然脑子没有这么快，可也不是傻瓜，并没有立刻就被他们蒙骗。
“你们不就是护着晋王吗？”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她叉着腰，满眼都是委屈，沈安啧啧然，小娘子啊小娘子，我们倒是也想护着你，严格说来，也确实应该照顾你，可问题是，你战斗力如此强劲。
种种表现给人一种感觉，上九天揽月，下沧海捞鱼都没有问题，你这样厉害的人物，我们再偏袒你，晋王殿下今天还走得出房府大门吗？
第三百六十六章 徐良的情报源
“金金，这你就是强词夺理了。”
“就算是要比试，也要公平着些，你明明知道殿下不善马术，还要比试，可殿下说要比试诗文，你却不答应。”
“这不就是欺负人？”
“阿婆几次三番的告诫你，既然返回了中原，就要多念点书，懂规矩，识礼仪，这些话你都听到哪里去了？”
嚯嚯，果然还是陈湘有手段，沈安也看出来了，只要把萧后一抬出来，嚣张的杨金金，瞬时就瘪嘴老实了。
沈安当然不知道萧后在金金的眼里有多重要，也不知道她们祖孙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但是分析一下就能知道，这些年在塞外的生活，还不都是祖孙相依为命，若说杨金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怕，那也就是萧后了。
深谙这一点的陈湘，总是能在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地点说出这句话，让杨金金收敛，百试不爽。
“所以说，要我看，你也会去多读读书，学学诗文，等过几日，找个好时机，既能野外游玩的，又能一较高下的场合，不是很好吗？”
“一边赛诗，清谈风雅，一边赛马，欢呼喝彩，我觉得，没有什么主意比这个更好了。”
金金斜眼：好，好个屁啊！
绕来绕去，还不是向着那李治，你们以为我看不出来？
不过，看今天的情势，想把李治这厮架上狮子骢的马背，恐怕也是不能实现了。
既是如此，还不如趁着有坡就赶紧往下滚，若是失了时机，说不定场面会更加难堪，她也不见得能占到多少便宜。
“你无外乎就是想说服我，不必扯那些有的没的。”
陈湘大喜，她这样说话，那就算是服软了，哎哎，真是不容易啊！
“晋王殿下，既然他们都帮你说话，那我就暂且让你一步，不过，比试终究还是要比试的，你可做好准备。”
偶弥陀佛！
顽固的杨金金，终于晓得让步了，真是老天开眼。
李治也不是那不知道是非对错的人，已然看到了和解的曙光，还能不赶快接着。
立刻兴奋的接受了，如此，今天的困局才算是解除了，不过，这解除只是暂时的。
因为不论是李治还是杨金金，谁都没有放过彼此，只是暂时休战而已。比赛就定在半个月后，六月初五的那一日。
看着他们两人怒目而视，互不相让的模样，沈安也是捏了一把汗。都是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这又是为何？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其实不过是互相赌气，谁也不服谁，下不来台而已。
不过，他们爱怎么闹怎么闹吧，沈安是不管了，踏上自家的马车，刚想拔腿就跑，却见车帘鼓起，小李治一脚踏上前来。
他这才发现，麻烦事还远远没有结束，今天他居然是和李治同乘一架马车过来的。
哦，真是酷刑啊！
另一边，送走了各方贵客的房二，面对的就是满目狼藉的花圃，当时若是知道他们要送的大礼就是这样的玩意，他才不会把他们拉到这块地方来。
虽然老房现在还没有回府，可过不了几个时辰，他是肯定要回来的，到时候，这块地方就一定会被发现。
怎么办？
诶呦，怎么办呐！
房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惜，同伙全都拍屁股走人了，只剩下他一人独自面对老房的怒火。
真是可怜巴巴……
…………
长安城内，万年县廨治下，崇仁坊。
长安城内一百零八里坊，越是距离皇城越近的里坊，越是寸土寸金，诸如崇仁坊这样毗邻皇城的里坊，其间的住所就更是一屋千金。
崇仁坊因为和大唐第一娱乐场所平康坊相邻，又是皇城一墙之隔，所以，这里的各项风月事业也是发展的风风火火。
乐坊，琴楼随处可见，私人住宅错落其间，从皇城的小便门出来，只需要穿过一道墙就可以到达这里，十分方便。
李世民近前的大太监徐良，换了便装，乘了马车来到这里，自从李世民登基，他就在崇仁坊置办了外宅一座。
却也不常来居住，因为作为首席大太监，清闲的时候实在是太少了。大唐对于太监的私人生活并不是管理的很严格，只要不当值，他们就可以到城里去居住，不必时刻守在皇宫里。
当然，像徐良这样的，要时刻陪在李世民身边的，就算是有外宅也基本就是个摆设。
不过，今天李世民要闭殿清修一日，身边不让任何人伺候，徐良这才有时间出来逛逛。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李世民于朝务上杀伐决断从来也不手软，然而对待伺候的奴婢却态度不错，一向比较优待。
李世民公务繁忙，批改奏章常常是枕戈待旦没有个轻松的时候，但是，他也并不是不会调剂的人。
聚会宴饮，野外游玩，时常也是要搞一下的，至于每半月一次的闭殿清修，更是世民的法定假日。
这一天下朝之后，非是紧急公务就别想让他办公。于是，这一天也成了徐良约定俗成的休息日。
当然，李世民是完全休息了，徐良却达不到这样的境界，该安排的事情也还是要安排，该叮嘱的也一定要叮嘱。
忙活到街鼓都已经敲响，他才有功夫乘车出来。不管怎么说，就算无法在长安城各大街上玩乐，也不能去东西两市逍遥，只在崇仁坊之中接一接地气也是不错的。
然而，今天的徐良却并没有这样清闲，他是带着任务出宫的，就在崇仁坊的松涛阁，一位老朋友正等着他。
长孙无忌端坐在松涛阁的二楼，耳边丝竹之声环绕，莺莺婉转，声声入耳。
虽然徐良让他久候了，但他并不着急，径自陶醉在这美好的享受之中。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诗经采薇篇，崇仁坊里的的这些小娘子就喜欢唱这样的小曲，长孙这样想着，颇有些不屑。
别看乐坊里的小娇娘们并没有读过多少书，也没有受过多少文学的熏陶。
可相比市井普通人家的小娘子，还是稍微有些学识的。
就比如，这诗经之中各种歌颂男女之间美好爱情的诗句，就是她们学习的重点。
诗经之中的词句，既美好又便于吟唱，关键是并无什么淫词浪句，还显得高雅有情致。
长孙无忌听着听着，就眯上了眼睛，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听得桌前有脚步声。
“赵国公好雅兴啊！”
长孙睁眼，果然是徐良。
第三百六十七章 长孙无忌初识沈安
“徐公公也是，想见你一面还真是难啊！”
长孙欣欣然，他和徐良也算是老朋友了，言语之间自是轻松许多。
“没办法，陛下面前也少不得老奴，老奴必定要小心伺候着，至于国公也是公务缠身，能碰上一个能见面的时机也难。”
徐良将长孙亲自给他倒的茶满饮，虽说这次是他有求于他，但作为陛下眼前的贴身太监，就算他没有出力，可面子也是大大的。
这一点不管是在谁的面前也是一样。
“这一回出来，主要还是为了感谢赵国公关键时刻出手相助。要是没有国公提供的消息，这一次，老奴在陛下面前可真是难交差了。”
“徐公公太客气了，那些都是小事，不过是举手之劳。”
长孙无忌是个狡猾且谨慎的人，自从调查出了魏王李泰安插在东宫的眼线，他就一边着手调查，一边开始给自己找后路。
这不是谎话，就算是位高权重如长孙，也害怕私下里的行动被李世民发现。
伴君如伴虎啊，这样的道理，他最是明白。
他不能不为自身考量周祥，虽然他在朝堂上已经是很有面子了，可也要防着个万一。
万一这件事若是被李世民知晓了，总要有人替他兜着点。
就在他急于寻找盟友的当口，徐良出现了，很巧合的是，并不是他先去联合的徐良，而是徐良先来找的长孙。
这让长孙处于了很有利的位置，真是令人欣喜。他压制住心中的喜悦冲动，欣然和徐良合作。
把自己调查出来的两个眼线提供给徐良，让他能够在李世民面前顺利交差。
而徐良则答应为他在陛下面前遮掩，包括掖庭宫那边他也是说得上话的，可以保证何辉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以内老老实实的活着。
这一次，徐良真的把这些消息用上了，也就照例找了个机会出来答谢长孙。
两人闲谈几句，内容无外乎是关乎到世民和他的几个皇子之间的关系。提到这几个人，长孙的气就蹭蹭的往外冒，虽然，他手中还有李治这个候选，可是，以目前的情况看来，等到李治有机会，至少也还要五六年。
在这之前，到底也还要保住李承乾的位子才行，至少不能让李泰成功夺位。
然而，李承乾的愚钝和李泰的咄咄逼人，也着实令他头疼。要是李治再大几岁就好了，他现在就可以逐渐将力量转移到他那边，端坐钓鱼台，看他们兄弟争斗去。
可现在还不行，时机还不成熟，只能先勉力维持一下承乾的地位，这也是他急于取得徐良的帮助的初衷。
“赵国公，陛下那边老奴不敢说是一定都能帮你遮掩，不过，我一定会努力帮你说话。”
长孙颔首，这一点他很有信心。徐良是个体面人，不会忘记自己的好处的。
“我听闻，这些日子，晋王殿下的身子比以往康健了许多，都能够打马球了。我公务繁忙也抽不开身去看看他。”
“不过，听说他经常进宫伴驾，想来，徐公公对殿下的情况是很熟悉的了。”
徐良亦笑：“殿下一切都好，这个夏天不论是以往经常犯的气疾还是浮肿都很少犯了，身子确实是硬朗了不少。”
两人兜兜转转的，只在外围讨论着感兴趣的话题，经了上次的交谈，徐良也对长孙的心意很了解了。
这位足智多谋，手段超群的权臣，已经将目光转移到了年纪最小的外甥李治的身上。
所以，对于长孙的试探，他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毕竟两人现在已经算是良好的合作关系了，所以，徐良对长孙的说话都相当配合，很给面子。
当然，像他们这样的人物，到达了这个位置，任何表态都是至关重要的。
任何人都免不了要有立场，真正持中的人实际上是不存在的，很多时候，选择中立都是因为原本倾向的选择无法去选，转而用中立来掩盖自己的立场而已。
也就是说，身为李世民身边首席大太监的徐良，也是有自己的立场的，只不过，他经验丰富，为人也沉稳，自然知道，以他的地位不能将自己的立场展现出来。
但抛开了特定的环境，面对长孙，他不必这样掩饰。
两人早就明白了互相的心意，对长孙这样的聪明人，也不需要掩饰，越是掩饰，反而越是显得虚伪。
“说来，殿下身体渐安，也多亏了一个少年鼎力相助。”
“少年？”
“是谁？”长孙反问道，看他的状态，徐良惊诧不已，怎么着，长孙居然还不认识沈安。
“就是善和坊的都水谒者沈安，沈郎君啊！”
“原来赵国公还不认识此人，这可是位钟灵毓秀的郎君，什么事情都精通，仿佛是天文地理无一不通，无一不晓。”
“前些日子，机缘巧合救了晋王殿下的命，两人成了莫逆之交。”
“这位郎君擅长养生之术，给殿下推荐了几种食物，殿下吃了之后，身子骨还真的就康健了不少。”
“等一下，沈安？”
李治身体变好，这对于长孙来说也是个好消息，这个年头，皇子皇女中途夭折的也多了去。
李治虽然长到了九岁，看起来是脱离了夭折的危险年纪，可这身子骨也一直都不是很硬朗，可以说是跌跌撞撞的长到了这个年纪。
若是有人能够轻轻松松的就帮助李治调养好了身体，自然是功德一件。
长孙正这样想着，脑中却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我记得，上一任的都水谒者，还是陛下曾经的救命恩人沈全，这位沈安是……”
“赵国公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位沈安正是沈全的独子，年已十四。沈全已经在上个月没了。”
“啊？”
“竟有这样的事！”长孙十分震惊，遥想当年，沈全在战场上挽救了李世民的性命，这是他们都亲见了的。
正是因为当年的救命之恩，李世民才对他多加优待，给了他一个都水谒者的清闲职位，还赏赐了大大的宅院。
沈全这些年来一直踏实肯干，从没有闹出过什么岔子，以至于长孙差不多都忘记他这号人了。
却没想到，再次听到他的消息，竟然就是他的死讯。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沈全救了陛下的命，他的儿子又救了晋王殿下的命，是吗？”
徐良连连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怎么样，赵国公也觉得很奇妙吧。”
“是啊，真是不可思议。”长孙惊叹的同时，脸上居然现出了几分怀疑的神色。
第三百六十八章 撮合
怎么会这么巧？
一对父子恰恰拯救了陛下和晋王父子的性命，话本都不敢这么写，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作为一个老成的权臣，长孙无忌的思维模式已经有一点定型，想什么都不自觉的要往阴谋论的方向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习惯了。
“赵国公一定是在担心这沈郎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是不是别有所图。”
他的想法被徐良一眼看穿，老实说来，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但他也没有掩饰，老实的问出了口。
徐良今日谈兴正欢，这才把沈安和晋王之间的姻缘纠葛都详详细细的说给长孙听。
更重要的一点在于，在徐良看来，还有很要紧的一件事，要让长孙明了。作为当事人，他不应该对此事视而不见。
“原来竟是这样，还是我多虑了。”听了徐良的解释，长孙算是了解了这件事的原委。
不过，他依然不相信沈安是什么个性纯良的少年。毕竟，眼见为实，只道听途说，总是不能让人信服。
“这长安城中居然还有这样的神奇人物，我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了。”他由衷感叹道。
徐良呵呵一笑，他听出来了，长孙这是还不相信人外有人，不过，他正有意想撮合长孙和沈安见一面。
所以，长孙的不屑，反而让他更容易下手了。
“其实，国公不必惊讶，此人和国公也有些渊源。”徐良开始引导，进入正题。
“和我？”
“怎么可能，我根本就不认识此人。”
徐良笑笑，又道：“赵国公可知道，沈全正是因为您的大兄长孙无宪而死的。”
“什么！”
听到长孙无宪的名字可比听到沈全的死讯，更让长孙无忌惊讶。要知道，这个他一直痛恨的大兄，前些日子已经被流放了，而且，死于了流放的路上。
这些都是朝廷明发了诏令的事情，他内心毫无波动，从小长孙无宪就没有把他当成是亲兄弟看待，对待他和长孙皇后颇为轻慢，甚至是相当无礼。
既然他不把他当成亲人，他又何必自作多情。
多年朝堂争斗，他早就是亲情比较淡薄的人，再加上，长孙无宪一向是他最讨厌的人，他的生死不是他关心的问题。
但他怎么会想到，长孙无宪竟然会和沈全的死有关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又做了什么恶了？”不过，对于无宪的本性他还是很了解的。
不必徐良细说，他就知道，这厮一定又是做了什么坑害人命的烂事。
这件事曾经闹到了甘露殿上，徐良对各中细节还是很了解的，于是，他把他所知道的内情简单的和长孙说了说，当然，时间过得有点长，他也并不知道长孙无忌真的会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所以，也只能捡重要的说。
长孙听后，也是一阵唏嘘，这个长孙无宪，怎的竟做出这样的下作事，明明李世民对他已经是极为优待，保证他吃喝不愁，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居然还要去坑蒙拐骗，真是一点脸面也不要了。
“那徐公公的意思是……”长孙略想想就明白了，徐良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这件事。
他一定是有目的的，他想干什么，不妨照实说了痛快。
“老奴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其实是这样的，老奴看着，这沈郎君和晋王殿下的关系越走越近，也是有些不安。”
“虽然这位沈郎君看起来是哪哪都好，并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可是就是因为没有什么问题，有的时候才让人放不下心。”
“老奴眼界有限，也看不出这孩子究竟心里是怎么想的。可看殿下的意思呢，现在已然是把沈安当成了至交好友。”
“老奴是这样想的，若是国公有时间，不妨抽个空，老奴在中间安排，让国公见一见这个人，若是入得了国公的眼，说不定，对未来的发展更有好处。”
原来他是这么意思，说到这里，长孙终于听明白了。
“徐公公是说，想要让我见一见这位沈郎君？”
“是啊！”徐良坦然道：“国公不必担忧，沈郎君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如今长孙无宪已经伏法，虽然并不是由沈郎君促成的，也算是一种巧合，但对于他来讲也算是大仇得报。”
“以他的个性，肯定不会再迁怒于国公。老奴只是为了殿下着想，害怕此人憋着什么坏心思，把殿下带坏了。”
长孙颔首，渐渐理解了徐良的用意，虽然他仍然觉得他的提议相当怪异，可细想起来，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
长孙很质疑徐良想牵线他和沈安见面的动机，因为他认为，这根本没有什么必要。
沈安之父被长孙无宪害死，且不说无宪已经为这件事付出了代价，他人也已经死了，对于和这件事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自己来说，两人相见又能有什么用处呢。
他现在有些后悔，似乎今天约徐良出来，是特意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把这个馊主意说出来。
然而，这次见面本来就是他安排的，徐良提出的要求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合理，他也不好立刻回绝。
长孙口中唯唯，算是答应了徐良的邀请，具体的时间，交由徐良去安排。
两人分开，徐良返回了自家宅院，而长孙呢，自然也是要打道回府的。徐良的做法，在他看来颇有作此一举之意，不过，一番谈话也确实是激起了他对沈安这个年轻人的兴趣。
据他的记忆，沈全此人一向是个勤勉不拘言笑的人，老实、本分，兢兢业业的。
他怎么会有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性情灵巧的儿子？
从哪里冒出来的？
莫不是冒名顶替？
不对，就算他之前没见过沈安，可房二、李治他们以前应该是见过的，总不会认错人。
也就是说，这个沈安还真的是如假包换的沈全的儿子，何以一个老实规矩的武人，会培养出一个博学多知的儿子，这真是太让人好奇了。
更何况，这个郎君才只有十四岁，年纪轻轻的，仿佛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他还真想见识见识……
这样说来，或许长孙无宪都只是一个借口了，一个不算是紧密的仇恨，或许还真的可以成为促成两人见面的纽带。
长孙忽然想到徐良的那句话，缘分有的时候，还真是奇妙。
第三百六十九章 原料清单
翌日清晨，当终于恢复了清静的沈安，坐在善和坊的御井前的时候，太阳也全都跳出了地平线。
又是一个晴朗的天啊！
心情不错！
大清早他就让阿钱把书案搬出来，笔墨都准备好，庭院里，一早就种好的茭白，目前也长势良好，已经有不少植株都长出了硕大的茭白棒。不过，到了这时候，沈安倒是不着急收割了，只要培育成功，这种东西不是要有多少就有多少。
其实，所谓的选种，培育，过程无外乎是这样，当然，现代的育种工作流程更加规范，手段也更加高科技。
但在没有科技的大唐，这项工作也不是不能进行。
所谓优胜劣汰，就是如此。
比如金鱼的培育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主要的流程不过是从一池一池的金鱼之中找到变种的，尾巴又长又飘逸的，腹部膨大，颜色鲜艳的。
将这样更具观赏性的金鱼挑选出来，着意饲养，并且让这样变异的金鱼更加繁殖，增加产量，成为一个独特的品种。
渐渐取代以往普通金鱼，占据优势地位，成为真正的观赏鱼。
而茭白等蔬菜的培育也是走的这样的流程，一旦这一批茭白成长起来，他就要进行二次筛选。
将茭白棒长得特别旺盛又结实的挑选出来，再进行二次移栽，这样经过三五年的用心培育，精选茭白就可以固定成为一个特殊的品种。
所以，这些日子，他看着它们越长越高，越来越旺盛，心中也是激动万分。
等这个东西培育成功，他就又可以大赚一笔了。
想到赚钱，他就信心百倍，只觉得，眼前的白墙黑瓦全都变成了一片片的铜钱。
哎哎哎，要不是操作不当，他说不定早就可以有铺满青石板的成堆成堆的铜钱了。
说到底，罪魁祸首就是李世民还有他儿子，他要好好的把账单写好，从他们的身上把欠账都讨回来！
首先是建造作坊的钱，虽然他这宅院算是很大了，但既然是炸弹作坊，就要有炸弹作坊的模样。
必要的桌子、坐垫还有笔墨都得有吧，还不能选次品，你想，将来他开作坊的时候，可是要大肆收取学费的。
而这些上好的文具，优雅的学习环境就是提高收费的噱头，都是可以由他自己操作的。
这就像是买下了一片旧楼盘，改造酒店，你要是为了省钱，就简单装修一下，包装包装就可以住人了，那这样的酒店撑死就是三星级，档次上不去，收费也绝对不可能高。
然而，若是花了大力气改造的呢，装修弄得贼豪华，卫生环境保持的干干净净的。
到时候评上个四星，甚至是五星都是有可能的。如此，收费就是蹭蹭的往上涨。
可即便底子都是旧楼，但经过了精心的包装，受众群体交费时候的心情就绝对是不一样的。
环境打造的越好，受众心甘情愿交钱的概率也就越高，他们不止心甘情愿还会觉得物有所值，积极推广。
这些效应，都是花小钱办大事，是值得他去努力布局的。
当然，这些都要算在建设作坊的经费之中，反正也用不着他来出，自然是能写的多就写得多了。
置办学习用具这是一块重要的经费，采买原料就更不用说了。
硫磺、硝石、桐油、甚至是较为坚硬的竹纹纸一笔一笔的都要计算清楚，写到账单上。
硫磺，十石。
硝石，五石。
桐油，十斛，还是五斛，究竟能用多少，沈安一时还拿不定主意，这也不用太着急，就算是写少了，到时候再让匠作坊的人去采买也就是了。
还有什么？
啧啧，一坐到这桌前，就觉得，要写的东西简直是多如牛毛，灵感刷刷的往外冒。
结果吧，由于灵感过于充沛，又纷繁复杂，以至于要落到笔头上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应该如何起笔了。
先写哪个好呢？
“朱砂，三斛。”
对！
还有朱砂，这个也得写上，这次要制作的炸弹，可不是试验品，是真的要拿到战场上使用的，加上朱砂更是非常好的尝试。
虽然上次的超级大炸弹里面也添加了朱砂，可是却没有什么作用，不过，经过分析就可以看出来，那是因为用量太少的原因。
只要配比合理，用量足够，他相信是完全可以达到致人死命的效果的。
不过，这也只是一项尝试，或许并没有太实际的作用。
因为在这个时代，炸弹本来就已经是碾压型的武器了，再加朱砂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但总也是一项很好的尝试，因为，他现在使用的黑火药，杀伤力确实有限。
虽然他使用的配比是比较科学的，完全和古代制作红衣炸弹那种配料不同。更加精简，更加高效，可问题是，到底也只是黑火药，还是没有经过进一步提纯的初等火药，效力一定会大打折扣的。
他们目前所做的任何一次试验，全都是无实物的实验，也就是说，是没有正式攻击对象的实验。
虽然看起来风风火火，一炸一片，可真的用在人的身上，能造成多大的损伤，他还没有把握。
所以，多加一点料也就多加了一层保险，说不定还真的能多杀伤几个敌人哩。
“三棱钉。”
哦，对，还有这个，也是大杀器，放多点，效果更好。
“巴豆！”
说得对，还有巴豆……
诶，巴豆？
这是什么东西？
需要吗？
再说这也不是他的套路啊，这应该是……
抬头一看，呵呵，果然啊！
“晋王殿下，您来了，怎么也不通报一声。”就在他的身后，一尺向上的地方，晋王李治又被唤作坑王狐狸治就堪堪出现在那里。
沈安震惊的起身，立刻堆上了笑脸。
不管他来究竟是要干什么，态度一定要好。
李治倒是不客气，见他起来了，自己一屁股就坐下了，不但不客气，还埋怨起他来。
“我若是通报了，还能逮着你干的这些事吗？”他把宣纸拿在手上，还使劲的抖了几下。
沈安额头冒汗，真是一堆脏话憋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晋王殿下误会了，我什么都没干，只是老老实实的写需要的东西罢了，殿下也知道，过些日子，我就要在善和坊这边开设作坊，陛下让我把需要的东西都写下来，报到匠作坊。我也只能抓紧行动了。”
第三百七十章 李治化身监督
“是么？”
“这么着急啊！”李治挑眉，充满不屑。
“沈公，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帮你的。”
他只要一冲着自己笑，沈安就觉得冷汗直冒，背后寒凉，真是想躲也躲不开。
“是啊……”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这样说了。
“你看，上次你也说了，要让我监督你建造作坊，我这不就来了，你怎么一脸茫然的样子。”
“难不成，你都给忘了？”
沈安僵着脸，老老实实的坐在条案对面。
忘了！
他还真给忘了，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人啊，就是屁股决定脑袋，他一兴奋，就只想着自己的那点事了，尤其是涉及到钱的问题，完全就被金钱蒙蔽了双眼。
什么狐狸治，什么监督，早就忘到后脑勺去了。
谁知，你忘得快，人家李治可是抱着个尚方宝剑不撒手了。
这不，才刚过了一天，他就找上门了。
沈安真是无语凝噎，除了听话，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这个牛皮他可是当着李世民的面吹出去的。
李世民当时也是欣然应允，这都是可以多方对证的，如果他反悔，装作没这事，下场一定很惨。
“殿下说笑了，怎么能忘呢！”
“殿下且先看看，我写的这些原料，还有这些器具，这都是开设作坊最基本的一些需要。”
“还有，既然我这作坊也还是属于匠作坊统领下的，我的意思，是不是还是要去见一见匠作卿，听听他的意见。”
李治大手一挥：“不必！”
“这事有我，你还找什么匠作卿，他能做什么主。”
“只要我们把需要的原料都记录清楚，一条条，一个个的分门别类，不要有错乱。”
“剩下的事情，你就不必再担心了，只要有我，什么都不必担心，只要把账单报上去，工部就会直接帮你采买。”
额，采买？
沈安有些怔忪，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这是他之前一直忽略的。
现在是在大唐，就算是已经有流通的货币，可是要说赏赐，除了皇帝御赐的黄金，谁家也不会收到朝廷赏赐的铜钱。
也就是说，李世民当日承诺会帮着沈安解决原料的问题，其中暗含的意思就是让他报账，工部的人去帮他采买，数量多少不限，肯定保证让他供应充足。
“殿下的意思是说，匠作坊要帮我采买这些原料？”
“我看，就不必了吧，长安城的东西两市我也熟得很，只要殿下能信任我，自然可以派人和我一起去采买，我保证不会从中牟利。”
李治看着纸条上的字迹又看了看沈安，好像这确实是个有点棘手的问题。
看来，他们对于原料的来源是有很大的分歧的。
“你看，我今天过来就对了吧，你还嫌弃。”
这说的是什么话，他就是真的嫌弃，也不敢表现出来，更何况，他真是一点都不嫌弃。
“不嫌弃，我一点也不嫌弃，不过，殿下是不是应该把话说的清楚些，不要让我猜来猜去。”
李治明白他的想法，遂细心解释道：“那天你从甘露殿离开，我就认真想了，看你那时候高兴的嘴巴都合不上，肯定是误以为父皇要给你大笔的赏赐，让你自己去采买原料了。”
沈安瞪瞪眼，给了他一个虚心求教的眼神。
“是啊，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李治见他不顿悟，干脆自己提笔写起来，他究竟写了个什么东西，沈安也管不了，他现在也没有心情去管。
忙催促着他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李治手底下没停，嘴上也接着说道：“父皇的意思说的很清楚，是你一直财迷心窍，没有想明白。”
“你把你需要的原料，方方面面的都可以写清楚，交给匠作坊，让那边的差官去给你采买。”
“你以为原料采买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小件的，就像这些条案，笔墨，只在东西两市采买也就够了，不用太费事。”
“可这些硫磺、硝石呢？”
“看看你写的这些用量，动辄一石，十石，这样大的用量，你以为，这是在东市就能置办齐全的？”
“我告诉你，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货量，或许一半还差不多，另一半，就要由匠作坊的差官去各地采买，或许还要用到运河走水路，运过来哩。”
运过来？
水路？
京杭大运河？
omg！
历史的节点在向他招手，沈安顿时觉得，自己的存在感杠杠的。他又不傻，听了李治的解释，他瞬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来好像就是这个道理，他却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照实说来，也是因为古今差异，全是时代的代沟。
在他广泛活跃的二十一世纪，那里，物资充足，南来北往的货品，可以通过各种交通方式，运送到目的地。
甭管距离多么遥远，这个送货过程，至多不会超过一个月。方便的生活，模糊了他的认知，误以为，大唐的物资保障程度竟然可以和现代相比。
真是糊涂啊，糊涂！
即便是在大唐第一城市，西京长安，只城内储存的各种物资，总量也是比较少的。
他这次要制作的火药，绝对不是小打小闹。成品是要供给一次大型战役的。
最近半年来，大唐四境还算是安静平稳，可中古时代不同于现代，没有国际条约，也没有有国际组织，国与国之间，一个微不足道的变化，就有可能挑起战端。
所以，他要加紧制作炸弹，以备不时之需。
这样多的用量，恐怕之后还随时要增加，想来，确实只靠民间采买无法供给。
或许，还真的需要去外省采购。这样的话，原料送到他这里，肯定就都是实物，绝对不会是哗啦啦的金钱。
真是可怜巴巴，他的发财大梦，真的就只是个梦了吗？
“殿下说得对，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沈安做了这样的总结，满眼都是遗憾。
“既然觉得我说得对，怎么声音如此低沉。”李治调侃道。
“低沉？”
“没有的事，殿下想多了。”
“有匠作坊和工部的支持，相信作坊所需的原料是一定可以保障的。”
又说违心话，李治瞥了他一眼，好心的并没有拆穿他。
却又道：“你放心，你不就是想赚点钱吗？”
“有的是办法，不必非要指望这一项。”
闻听此言，沈安的眉头立刻就挑了起来，李治笑盈盈的看着他，两人对彼此的心意了如指掌。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一起发财
“我觉得，沈公的计划是好的，原料这一项上，你就不要想着赚钱了，不赔钱就不错了。”见他不服气，李治转过身来，悉心点拨。
“不知道你对匠作坊的运营方式有没有了解，这一个地方平日里负责皇宫的维护修建，包括各种兵器的制造，甚至于是甲胄，士兵们穿的袴褶，都是他们的差事。”
“这个地方啊，平日里就是国库亏空的大处，别说是你要造炸弹，就是他们平时的花销，都经常入不敷出。”
“属于国库年年贴补，年年都不够用的。”
“你想想，再加上你这处开销的大头，你想从中赚钱，可能性是不大的。”
他这么一说，沈安的心咯噔一下，脸色都变了。李治心说，大哥，你这脸变得也太快了些吧。
只是在一项上赚不到钱，你就心慌成这副样子，看来，你的城府也不像我想象的这么深。
还是财迷心窍，谁知道呢。
“不过，要想赚钱，你还有的是门路。”
“不必把眼光都放在这一处。”
哦哦，还有其他的门路，这他就放心了，沈安瞪着无辜大眼，只等着李治自己把话挑明。
这个时候，他不适合说话，会显得自己太过心急。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他哪里会知道，自己的想法，早就被表情出卖，全都被李治知晓了。
“你不是要自己招学生，收学费吗？”
“依我看，这一项是很可行的，父皇也会答应，这可是你能够自己决定的事情。”
“到时候，我帮你介绍一些家境好，脑子活泛的学生，你再多收一些学费，不就解决了。”
“殿下真的能帮我介绍学生？”沈安连忙探问，这可真是个好主意，比他自己贴广告，做宣传要强得多了。
就算是看了广告过来投奔的学徒，还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出得起学费，资质几何也是搞不清楚。
与其撒大网乱逮鱼，由晋王推荐学员，倒也是一条好路。
至少，他还能帮他把把关，不要让那些滥竽充数的过来耽误时间。
“殿下愿意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他状若欣喜，李治也非常满意。这一下不是两边都得偿所愿了。
“来，沈公，这件事我们就算是谈妥了，学生的事情，包在我的身上。”
“你来看看，我给你加了几位原料，都是极好的。”
“这些东西若是加到炸弹里，不知道行不行。”
额，原来他在这里等着他呢，沈安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求于人，总也得有点付出，沈安很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他这些原料也太异想天开了！
这能行吗？
沈安擎着这几张纸，频频摇头。
巴豆……荆棘草……砒霜……飞镖……石灰……还有若干种东西，全都是匪夷所思，完全难以理解的。
“殿下，你加的这些东西，可以说是很有创意了。”
“确实都是好东西啊！”他惨惨然说道，李治亦欣欣然：“我就知道，沈公一定会同意的。”
“我们真是想到一处去了！”
一处个鬼！
“是啊，这些好物，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沈安苦笑着。
“若是按照殿下的意思，全都添加进去，炸弹的威力，一定大增！”
“成倍大增！”
笑的这么欢，一看就不是发自肺腑的，李治并没有马上应和，以他对沈安的了解，就他写的这些个玩意，他绝对不会一个一个的都老老实实的放到炸弹里。
“不过吧，”你看，来了，来了吧。李治板起了脸孔，只等着沈安把话题进行下去。
两人也算是老朋友了，沈安在李治的面前也没有诸多顾忌，反正就算是跟他装正人君子，他也不会信，还会认为他虚假。
还不如有什么说什么，就当一个狐朋狗友罢了。
“殿下，这里有几位原料，似乎不适合放在炸弹里。”
“这是何故？”
“比如这石灰，上次殿下也看过了，这个东西只要一沾水，就会砰然炸裂，实在是难以保存。”
“殿下再想想我们要制作的炸弹，它并不是做好了就马上可以使用，我们是要等着战事起，交给前线的战士的。”
“不说时间长了，就说是个三五个月的话，石灰掺在硫磺、硝石之中，并不是良配。”
“别看硫磺硝石这些东西也是易燃的，可它们都是经过处理的，这样他们才可以同时包裹在炸弹之中。”
“然而，石灰的爆炸力并不是那么强，它的爆炸力更多的是要通过水才能显现出来。”
“不止如此，如何才能处理石灰，让它易于保存，同时还可以和硝石、硫磺等物相容，我还没有一个好的办法。”
“所以，就算是殿下的主意很好，可现在也没有实行的方式，殿下莫急，若是殿下实在觉得，这些东西应该放到炸弹里，可以先买一些原料存着。”
“等到我按照正常的办法制作出足够的炸弹，剩下了时间，我在琢磨琢磨，如何把这些不太合适的东西放进去。”
“真的？”李治知道他是在敷衍他，不过，他并不介意。反正就算是拖延，他总也答应了。
以后，作为监督，两人就要在一处做事，有他日夜盯着，还愁找不到时机敲打他。
总归这些他看中的东西，也要添进去一两样才行。
“当然是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殿下。”
“沈公啊，你骗的还少吗？”李治笑道。
沈安连忙找补：“殿下说笑了，我虽然喜欢耍点小聪明，可照实说来，对殿下一直都是赤心可鉴，绝对没有不好的用意。”
“你不必着急，这一点，我心里还是清楚的。”见他如此着急的剖白，李治也不再吓唬他。
两人这就算是达成了联盟，沈安这边加紧筹备，李治呢，打算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大肆帮助沈安招收学生。
他很清楚，沈安这人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招收的学生越多，交钱越痛快，沈安这老财迷办事才越卖力。
他的差事做的顺，他才能更快的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施，不止如此，他还得跟着沈安学本事哩。
“沈郎，那木马机括的事情，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木马？”沈安愣了愣，李治的冷眼立刻就投过来了。
“怎么？你还真的忘了？”
“没有，怎么能忘呢！”
“殿下说笑了。”
呵呵呵……呵呵呵……
第三百七十二章 金金倒墨
忘，当然是没忘的，不过就是想装傻而已。沈安这里还有那么多的正经事要忙，哪有功夫伺候他练骑马啊！
就在刚才，两人一唱一和的，谈的还挺投机，让他一瞬间都忽略了这个事情。
然而，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或许，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无法摆脱李治这个麻烦精了。
为了木马机括，为了能够参与建设作坊，李治绝对会天天到他府上报到的。
关键是，从徐良那里探听到的消息也显示，李世民似乎也很支持李治这样做。
李世民的心思，沈安八成能揣测的到。李治年岁尚小，除了读书写字，学习正经学问，余下的时间，总要有些娱乐消遣。
可李治的身子又不强健，那些弓马游猎的事项，就算李治感兴趣，李世民也不会让他尝试。
李治可是他第一号的心肝大宝贝，这要是为了玩耍，出个三长两短的，可如何是好！
还不如把李治交给沈安，李治年纪轻，实在是没办法天天关着他，不让他做点事。
这样一来，心眼多又灵活机变的沈安就成了李世民认定的帮他看孩子的首选。
以他对沈安的观察，这人看似是大大咧咧，什么事情都不计较，还热爱吹彩虹屁，可实际上，是个心思极为缜密，又不爱惹事的人。
关键是，他还谨慎，李治跟着他，他绝对不会让李治做超出他能力范围的事情。
这样，李治在皇城外的行动，李世民就可以放心了。
完蛋了！
最不愿意看到的情景，还是出现了。
终究，李世民还是把他当成是看孩子的保母了，他这是什么命啊，为了赚点小钱，就要忍受李治天天在眼前晃。
罢了！
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车到山前必有路，不就是个小李治吗，带着就带着吧，也不能总让他欺侮自己，沈安摩拳擦掌，晋王殿下，你就等着当我的挡箭牌吧。
…………
又过了一日，萧后府上，一派鸡飞狗跳之景象。
说来这份乱象还要拜几个人所赐，一个就是坑王李治，再有一个就是没有存在感，还愣要找存在感的无耻男人，那人就是沈安。
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做什么差事的，只知道日日都跟在晋王的身边，还和房二等人交好。
这些杨金金都可以毫不在意，反正和她也没有一毛关系。但是，就在两天前，这个人彻底把她惹恼了！
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上了！
读书写字？
吟诗作对？
这些郎君是不是脑子有病，居然想起用这样拙劣的手段，想让她出丑，真是岂有此理！
他们算是什么东西！
不就是读书吗？这有何难？
“望月！”
“奴婢在！”那被唤作是望月的小娘子，不过是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眼见着杨金金气急败坏的在场院里蹦跶了好几圈，早就被吓得颤颤巍巍的。
她猛奔了几步，却也不知道，杨金金要吩咐她去做什么。
“你去，给我找几本书过来，我要读书！”
望月脸部扭曲，什么？读书？
娘子没事吧，她担忧的看了她好几眼，一时没敢挪动，实在是不知道，一向只爱弓马的杨金金，怎么会想起要读书的。
金金娘子的辉煌战绩，在这府上可是传播甚广，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想当年，他们刚刚返回中土的时候，萧后也是急于提升金金的文化素养，想了许多办法。
以往都是她亲自教导金金读书写字，这孩子虽然不服管教，但她的话还是听得进去几句的。
可惜，那是在草原上，祖孙几人相依为命的时候。
那个时候，杨金金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只要老实听话的念几卷书，写写字，就可以去跑马游猎。
至于萧后，一开始的意思也不过是拉着金金，学点知识，不求她一定很出色，成为女夫子。
甚至于，萧后很清楚，以金金的性情，就算是她卯足了力气，都赶不上曾经的自己。
所以，给她安排的课业也不重，不过是小打小闹，在这样的前提下，杨金金也可以勉强忍受，装装样子。
可回到了中原，萧后的想法不同了，她认为，应该趁着金金年岁还小，多让她学点有用的东西，接受正统的教育。
所谓正统，只靠她自己是不成的。
于是，萧后就找了几个正经的博士，教授金金学识，她也曾经打算把金金送到学堂里，跟着大伙正经的念几年书。
考虑到金金的个性，最后也就作罢了。
就她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到了学堂，还不把人家的屋顶都掀了。
为了不让更多的人遭殃，只能把博士们都请到府上对金金进行一对一的辅导。
就是这么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却在府上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轰动整个里坊的金金倒墨事件。
既是上学念书，写字是必须的，由于金金不善书法，也无意去学习，所以虽然识字还是比较多的，可写出来的字那叫一个七扭八歪。
结果呢，才刚开始练习一天，金金就厌烦了，可她吸取了之前大吵大闹也得不了好处的经验，开始尝试其他的办法。
默默的，静静的，在旁人没有发觉的时候，偷偷的把墨汁倒掉。这样既不会有人意识到她根本就没写几个字，又能够很好的搪塞师傅。
本来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妙招，却由于操作次数实在太多，终于还是被老师傅当场抓包。
那老师傅是正经的五经博士出身，在国子监也是有姓名的好师傅，近日因为身子不爽利，才赋闲在家。
萧后好说歹说，终于把他请出来，教授金金学习。老师傅看在只有一个学生的面子上，也就答应了。
他的想法也很简单，虽然，萧后已经提前把丑话都说在前头了，告诉他金金不是个容易管教的，从草原上回来，人也没有多少规矩，可老师傅还是认为，就算没规没矩的，总也是个女孩子。
又只有一个学生，他在国子监当值的时候，一节课上下来，总也有几十个学生，个个都被他调教的老老实实的。
这么一个小女娃，还能有什么困难。
结果，还就是这个顽劣的杨金金，让老师傅的辉煌教学生涯有了不可磨灭的污点。
第三百七十三章 我要读书！
有人捣乱，还是用这么鸡贼的方法，居然把墨汁倒一半，留一半，以此以假乱真，滥竽充数。。
更可恨的是，学生顽劣，他这个做师傅的，居然让她这样逍遥了好几日，最后才发现。
他真是没脸见人，也没脸再继续教学了。
身为五经博士，他还是具备基本的师德的，知道杨金金顽劣，却也没有立刻放弃她。
还对她好言相劝，说了许多教她走正道，行正事的道理，奈何，杨金金就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摇头晃脑的，好像是梦游。
萧后听说了这件事，自是万分的抱歉，拉着金金不停的道歉，不过所有赔罪的话，都是萧后说的，至于杨金金，就算是说了几个字也完全不是发自真心。
于是，老师傅不堪受辱，拂袖而去，听说，自此之后就收山了，再也不教学了，就连国子监的职位都辞掉了。
一个人，一个学生，还是一个女娃，既没有强力反抗，也没有言语相向，就把一位受人尊敬的五经博士气的再也不教学生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破坏力。
于是，杨金金的名声也就借由这个事件，越传越广，人人都知道，萧后府上，有个神厌鬼惧的活阎王，名叫杨金金。
要是想留个好名声，不给自己找气生的师傅，就不要靠近萧后府，更不要给杨金金当师傅。
这人啊，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好事不出门，坏事传万里，杨金金无意间的一个恶举，就让她光荣的成为了失学儿童。
再也没有师傅登门教授金金学问，萧后也对她的学业死了心，金金呢，各方的放任，正合了她的心思。
她终于彻底摆脱了读书写字，自在生活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杨金金，现在居然吵着嚷着要看书，要写字，这不是天有异象了吗！
正是因的这不正常，望月才迟迟不敢离开，心想着，估计这也只是娘子的心血来潮，不一刻，就会恢复正常。
金金的表现，府上的下人几乎是天天都看着的，绝对与诗文经句无缘，人嘛，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要念书的。
“还不快去！”见她迟迟不行动，又踹了好几下腿的金金，转头过来，继续下命令。
望月这才意识过来，这一次，金金不是说笑。
“奴婢明白，只是不知，娘子究竟想读哪些书？”杨金金喜怒无常，这些事情还是要先问清楚比较好。
“什么书？”金金瞪瞪眼：“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哪个难学，就给我拿哪个就是了。”
“难的？”望月咧咧嘴，虽然还是不明就里，却也不再挣扎，要说艰涩的书籍，这府里可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望月跑去书房，金金自己也不甘落后，招呼小厮们把书案和笔墨全都搬到院子里来。
一小厮不解：“娘子，书房里要什么有什么，各种摆设都是齐备的，如今，天气也正炎热，不妨到书房里去学习，阴凉也安静。”
金金挥挥手，很是不耐烦：“不必不必，就在这里，通风还自在，我不想去书房。”
“是，那小的这就去安排。”
一万年也不愿翻书一瞧的杨金金，居然吵着要读书，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加稀奇的事情吗？
没有！
既然没有，那还不赶紧行动，若是把金金娘子的好心情给搅合了，他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先读哪一本好呢？”
金金也不是傻瓜，自是知道，就算是要读书，也不能逮着一个就是一个，总也要有个计划。
毕竟，对于她来说，读书不是目的，
如何在比试之中获胜才是重点，也就是说，读什么书，都要围绕着比试进行。
时间有限，也不能怪她是偷工减料了。
“既是要比试诗文，当然要先读诗文。至少也要把诗句的格律，韵脚都学一学吧。”
略带苍老却十分平静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这声音，金金再熟悉不过。
“阿婆！”她蹦跳了几步，就扑到了萧后的怀里。
萧后可是早就过来了，她的那些喃喃自语，全都听得清清楚楚，知道她想读书，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萧后都高兴的不得了。
慈爱的望着孙女：“金金，你要和谁比试诗文？”
诶，说起这件事啊，杨金金就是一脑门子的官司，血气直往上涌。
“还能有谁？”
“就是堂堂晋王殿下。”
“晋王？”萧后疑惑：“你怎么会招惹上他的？”
“阿婆不知，这件事啊，说来话长……”
这些年来，就是一句说来话长，就不知搪塞了她多少回，萧后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这一定是又不知怎么和晋王闹了不愉快，才有这样奇怪的比试，金金不善文墨，这是长安城里贵戚圈子都知道的事实，晋王殿下也一定知晓。
可他还拉着金金比试诗文，分明就是为了给她难堪。
这明明就是被人摆了一道，依着金金的性子，怎么可能认栽，恐怕这其中还有其他的曲折。
“这是晋王殿下的主意？”
“怎么会，他没有这么狡猾。”
看看，事情越来越明了了。
“那是谁的主意？”自家的孙儿，萧后肯定是会帮她的，可是她一定要搞清楚，这个馊主意到底是谁出的，这样才能对症下药。
“是那个叫沈安的出的主意。”
一提起沈安，杨金金的劲头就上来了，什么读书写字，早就抛到了一边。
跳到座位上，开始给阿婆普及沈安的种种恶行。她绘声绘色，她手舞足蹈，各种奇怪的说辞，听得萧后是一愣一愣的。
“也就是说，为了满足你赛马的要求，那沈安才抛出赛诗的主意的？”萧后总结道。
“正是！”
“阿婆说的一点也没错，您说，他这是不是诡计多端，故意算计？”金金颇不服气：“他这明明就是为了给晋王殿下脱困，才刁难我的。孩儿本就不善诗文，却被他们几个郎君架到了炭火上，以当时的情势看，孩儿若是退缩以后一定会被他们看成是个笑柄，这如何能成？”
“我也是没办法，只能答应下来。”
说到这里，金金忽然眼前一亮，要说读书，这个宅子里，哪还有比阿婆更加擅长的人。
想找出克敌制胜的办法，哪还需要求教别人，问阿婆就知道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萧后指点迷津
“阿婆，孩儿这一次是真的想获胜，可是，孩儿的水平，阿婆最是清楚，实在是有些困难，还请阿婆指点。”
萧后看着她，满眼都是惊喜。
却没想到，她费劲口舌也没有实现的事情，这些个小郎君用了几个烂招就做到了。
这人啊，终究还是一物降一物。
“办法也不是没有，不过，你要认真才行，不能又是心血来潮，半途而废。”
杨金金一听真有办法，哪里还管得了许多，连忙抱住阿婆的腰身，撒娇道：“金金说的都是真的，这一次我绝对会听话，阿婆教我读什么，我就读什么。”
“绝对没有二话！”
“当真？”萧后笑道，端详着金金的小脸，确实是有几分认真的神色，金金连忙回应。
“真的，绝对都是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
“你既然不是随便说说，那阿婆就教你几招。”
金金坐到了萧后的身边，腰板挺得笔直，毕恭毕敬的，虚心聆听。
“你底子薄，平日里读的书都是挑挑拣拣，找自己有兴趣的，真正的大学问，没有学到多少。”
“所以，现在就需要对症下药，找到能让你迅速提升诗文水平的书来读，这才是要紧。”
金金连连点头，长这么大第一次打心眼里佩服阿婆，真是足智多谋，样样精通。
“阿婆，您快说，我应该读些什么书？”
“你呀，诗经是必须的，主要就是风部，那里面的名篇，一会阿婆给你画出来，你挨个背诵，这诗文的韵脚和节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熟悉的。”
“不过，阿婆想来，你的水平，他们几个也都知道，只要你能对的上来，他们也就不会再难为你了。”
“再者，就是谢康乐集注，这是阿婆给你的推荐。”
“谢康乐的诗文，文采飞扬，冠绝江左，学习他的诗文，对你上场应战，当是极好的。”
金金不敢相信：“就只要这么两卷？”
“我就可以学好诗文？”
在这一点上，萧后不敢骗她，本来金金就是个办事没有体统的，若是抛弃真实的实力，随便吹捧她，很有可能让她脑袋糊里糊涂，还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成为诗文大家。
“学的好是很困难的，不过，学会一些皮毛，还是可以的。”
“你也不要心急，阿婆会帮你，有什么不会的不懂的，尽管来问，阿婆都帮你解释。”
学会一个皮毛？
虽说，杨金金志气很高，却也不是不知道高低深浅的人，以她的能力，只要能学会一点皮毛，不要在聚会的时候丢丑就好。
也顾不得许多了。
“好！”
“阿婆，只要能学的一个皮毛就够了，金金全都听从阿婆的！”
她答应的这么痛快，萧后就更加好奇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懒散成性的金金，居然真的会认真学习，这是刮得那一阵子的妖风，实在是太令人惊奇了。
杨金金是个言出必行的人，立刻爬将起来，打算去寻那两本书册，萧后拉了她一把：“金金，别着急，你先说说，你们的比赛选在了什么日子？”
“这个啊，下个月初五。”
下个月，那也就是说还有十五天左右，时间上倒是够用了，萧后心中有数。
虽说金金底子很薄，但照实说来，她也不是纯粹的不学无术，小时候，那些孩童开蒙的书籍，她也全都学过。
只是，她实在是没有兴趣，学过就忘，根本不在意。更何况，金金头脑聪明，只是没有用在正确的地方。
若是她当真能够上进，集中精神，短时期内恶补，还是有可能的。至少，拉出去应该可以唬住一群人。
更何况，金金不通笔墨的事迹，早就是街知巷闻，这样，那些郎君对金金的期待也不会太高。
到时候，说不定她那两句打油诗，还真的能够惊艳四方。
“时间倒是够用了。”
“金金，你说的那个沈郎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们见过几次面？”
“快跟阿婆说说。”
金金着急学习，一时没有弄明白。
“他好像也在朝廷上当着一个什么官，不过，不是什么大官，究竟是做什么的，我却不知。”
“我也只和他见过两次，此人端的是狡猾无比，狐狸都比不得他，这次我被他们算计，八成都是他的促成。”
“萧显他们，再怎么看不上我，也不会出难题，让我难堪，房二呢，又是个莽夫，根本想不出这么恶心的主意。”
“晋王倒是个心眼很多的，可他人小，若是没有那诡计多端的沈安帮腔，料想也是独木难支。”
“所以，孩儿后来仔细想过了，这件事之中，最可恨的就是这沈安，每次和晋王他们见面，总是少不了此人，看起来不言不语，其实坏主意都是他出的。”
“等孩儿过了这一关，总要想个办法好好惩治他一下，让他看看我的厉害。”
“金金，不得无礼！”
萧后看她又是咬牙切齿，凶相毕露的，赶忙给她劝解，金金呢，现在也不过是对天发脾气而已，反正，不管是他们哪一个都不在身边，随便骂，完全没问题。
“这沈郎君住在哪里？”
没头没脑的，怎么来了这么一句，金金诧异的盯着阿婆，萧后当然不能把自己真实的用意告诉她。
“说啊，你刚才不是说，你去过沈郎君的家吗？”
“在善和坊，有御井的那一家。”
御井的那一家，那不就是……
“这个沈郎君，是不是就是看守御井的？”
“哦，对！”金金小手一拍，猛然间想起沈安的职位：“这个叫沈安的，好像就是看守御井的，日常他就守着那御井生活。”
“那么他就是都水谒者了。”萧后喃喃道。
“管他是什么，反正也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没甚稀奇。”金金很不屑。
“阿婆，这沈安可不是什么好人，坏心眼一肚皮，你打听他的住处做什么？”她仰头看着萧后，萧后却没有回答她。
只自顾自的说道：“这你就不必管了，我自有安排。”
还安排什么啊，那个恶胚，就留给她收拾就对了，看他身子骨单薄的，还不是一拳就能打的他满地找牙。
金金忙里忙外的把几卷目标书册全都堆放在了一起，又在太阳穴处抹了些清凉油。
既能提神醒脑，还特别清凉，让她心情舒畅了不少。然而，再多的准备，一遇到这些之乎者也，也是无济于事。
不一刻啊，就开始眼皮耷拉，脑袋打晃，昏昏欲睡也……
第三百七十五章 李佑进宫
这一日，申时过后，世民完成了每月都要进行的闭关清修，紧接着，沐浴更衣，整个人精神焕发，心情大好。
他正准备将两日来堆积的奏章好好的批改一下，才坐下没多久，兵部一个地方的奏章还没有看完，徐良就过来报信。
说是齐王李佑进宫了。
“佑儿？”
“这个时辰，他来做什么？”表情并没有多少波澜，完全体现出了他内心不喜也不忧的状态。
看来齐王的到来，并不是很受欢迎，不过，齐王一向是个执拗的，既然人来了，不达到目的是绝对不会拍屁股走人的。
“没说是什么事，只说，多日没有见到陛下，甚是想念，今日在张美手家得了几坛新酿的好酒，就想送给陛下尝尝。”
“好酒？”
“佑儿带来的？”
世民停了笔，甚是惊奇。
古语有云，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到他这里，李世民算是彻底认识到了。就说这几个已然长大的孩子来看，承乾和佑儿都算是英武型的，可说到细微之处，却也有区别。
相比佑儿，承乾至少还是有脑筋的，只是有的时候时常跑偏。而佑儿，那就是个妥妥的莽夫。
一天到晚，除了打架，游猎几乎就没有别的爱好。当然，只要他不惹出大事来，李世民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都是他亲亲的儿子，有错就惩罚，没错的时候，也不必太苛责。要说佑儿平时，可绝对算不上是个孝顺的。
终日里都是在王府里，左搂右抱，各种逍遥。这一点，可不是李世民小气，故意挑宝贝儿子的错处，实在是他的心里完全就没有孝顺父母的这个概念。
这回是怎么了？
居然还知道他阿耶喜欢喝一口，特地给送了美酒过来，世民可不是个糊涂人，更不可能被小恩小惠就蒙蔽了双眼。
李佑这次过来，肯定是别有所图。
“让他进来。”
徐良领命，迅速离去，不一刻，就见李佑亲自搬了一个大坛子，晃晃悠悠的进殿。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也是同样的步伐，端着同样的酒坛。
“佑儿参见父皇。”他将酒坛放在身侧，恭恭敬敬的行礼，世民挥挥手，让他到御前来。
要说这亲疏远近，就是在一些小细节之处，就可以明晃晃的显现出来，想隐瞒都隐瞒不来。
就比如李佑就绝对不会狂奔到李世民的身前，一头扑在他的怀里，摇着他的手臂，一口一口阿耶的撒娇。
当然了，这和他的岁数性情也分不开，可说到底，就是李佑年幼的时候，他几乎也从没这样做过。
李世民对于他来说，就是父皇而不只是父亲，他对他总是既尊崇又有点害怕。
甚至是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潜藏在内心深处，有的时候会静悄悄的伸出一点触角，时刻提醒他，他也不是什么心思纯净的人。
一个是父皇，一个是阿耶，虽然都是一个意思，但这就很明确的说明，就算同样都是皇子，彼此之间也是有差别的。
对于李佑来说，更扎心的还在于，直到近些年，他才终究明白这一层道理。更加明白他和父皇不可能那样亲密的原因究竟在哪里。
问题并不是出在自己身上，相反，就是来自于李世民。
从小到大，从李世民那里，他就从来也没有接受过他可以像李治他们一样和他撒娇耍赖。
认识到了这一点，这些年，李佑的日子倒是过得轻松了不少。该玩的就玩，该乐的就乐，惹点祸也没关系，反正只要不触及底线的，李世民也不会管。
世民兄有一个特点，他并不是个吝啬的人，就算是自己没有那么看重的孩子，他也不会过于忽视，也不会冷淡他们。
最多，只是没有那么溺爱而已。所以，总的说来，李佑从李世民那里得到的关爱也一点不少。
他的许多恶行也全都得到了世民的原谅，这两年他甚至是抓住了一个新的要点。
那就是，他折腾的越欢实，李世民就越是对他无可奈何，这种无可奈何之中还包含着对他的纵容。
反正就是破罐破摔了，世民对他这个破罐还挺爱惜的，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好的不疼，疼坏的。
越是言听计从，各方面都极其优秀的孩子，越是得不到父母的关注，可那种调皮捣蛋的，总是能让父母更加牵肠挂肚。
这样区别对待之中，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深邃的道理，子女都是自己的，哪个不成就，父母就会觉得他更需要自己，若是没了自己保护，他们甚至都不能直立行走了。
所以，像李佑这样的纨绔分子，愣是凭借着自己三天两头惹祸的能力，博得了李世民的热情关注。
虽然时不时的就被禁足，要不然就受到斥责，当这重要吗？
一点都不重要，在父皇面前，存在感才是最重要的，只有时常刷刷存在感，才能让父皇时常想起十几个皇子之中，还有他这么一号人。
只有记得，才有可能在以后的皇位争夺战之中取得一些有利地位，若是毫无存在感，就是再优秀，父皇根本想不起你，又如何考虑让你接班呢。
近来，李佑很得意。
一方面，太子李承乾和魏王李泰两人抱头撕打，结果呢，现在看起来太子不好过，李泰的处境也不佳。
现在可以知道，这件事完全是李泰挑起来的，若是父皇希望李泰这样做，那么，这么些日子了，他一定会对李泰宠爱有加，甚至给他更多的封赏。
然而，并没有。
不只是没有，听说，前些日子，李泰在众臣面前丢了大丑，父皇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也没阻拦，更没有劝慰。
根据李佑的观察，父皇也并不看好李泰的作为，甚至对他使用的手法也是极端的鄙视。
若非是极端的鄙视，至少在面子上，父皇也会装一装爱护，稍微给李泰留点面子。
可是，他却没有这样做，这就说明，父皇心中是相当的不满。
这一点，作为局外人的李佑，看的很清楚。
从现在的态势来看，储君争夺战中，并没有他李佑的位置，没有人考虑到他，也没有人注意他。
甚至于，朝堂上的大臣，在议论大有作为的皇子之时，也从没有人提起他的名字。
对于这样的局面，起初，李佑也很郁闷。
他自我感觉良好，总觉得，自己大小也是个人才，怎的就没有人慧眼识珠，发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