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赚钱没够
这都叫什么事情?
早知道,原料还在千里之外,他就不这么早就张罗要建设作坊了,实在是太没有计划性了。
他手上的工作千头万绪,现在就把这件事提到这么靠前的话,在李世民那边,牛皮也吹出去了。
覆水难收,不得不赶快加紧建设,问题是,主要的原料都没有到达,打算让他用什么东西做炸药。
这些原本都是匠作坊要操心的事情,现在因为他要在善和坊单独开设作坊,就好像都变成了他自己操持的事情。
其余的开课设备都到齐了,原料却没有,难道,要把这些东西都撂荒在这里吗?
等到原料都到齐了的时候,这些毛笔啊,宣纸啊,早都该长毛了。
“晋王殿下,既然那些原料都还没有到,我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殿下帮我向陛下求求情,把建设作坊的时间,再往后延一段时间。”
“延一段时间?”李治憋着坏笑,努力克制,看沈安因为没有原料垂头丧气的样子,真是心里无比的畅快。
不行,还得再骗他几招。
原来,他也有吃瘪的时候,真是有意思。
“为什么?”
他摇手一指,脸上露出疑惑:“这些东西确实还有些缺少的,主要是那些桐油啊,三棱钉之类的,都还需要采买,没有一起运来,不过,你相信我,不出三日,肯定就都能凑齐了。”
“你就安心的开始做准备,等过两天我就把所有的原料都送过来,到时候,我们一起监督作坊建设。”
瞧他那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沈安就气的牙根痒痒。
他是正经的唐人,还能不知道,原料从江南运到长安城需要多长时间吗?
居然还让他这几天就开工?
开了工,他准备让他用什么东西做炸药?
黄土吗?
他心里气的够呛,嘴上还不能全都表现出来,毕竟,堂堂晋王殿下降尊纡贵来帮他操持建设作坊,这样的好事若是落在别人的肩上,保证是乐的嘴巴开花,不知道怎么感谢李治好。
自己也不能要求太多了,这就真的是把李治当朋友,而不是把他当成是皇族了。
从李治现在的本心来讲,沈安相信,他是真心实意的想和自己做朋友的。
沈安也是真心,可真心和真心那也是有区别的。李治可以毫无顾忌的向沈安泼洒真心,因为,他是这一段朋友关系之中的主动者。
只要他高兴,这样的关系就可以很好的维持下去,不必有任何的担忧。
可沈安呢?
他绝对不能把李治对他的好都当成是理所应当,真的把两人看成是可以两肋插刀的兄弟。
毕竟,现在的李治,连闲散王爷都算不上,顶多是一个在李世民慈爱羽翼守护下,健康成长的小皇子而已。
他没有登上朝堂,更没有参与朝政,从没有表达过对时局的任何看法,在李世民面前,他几乎还等同于懵懂的孩童。
所以,李治从外界得到的反馈也是如此,我还是个孩子,他对自己和沈安的身份差距,还没有太强烈的认识。
他还以为,能够和沈安成为真正的朋友哩,就像沈安和房二一样。
然而,沈安对做朋友这件事,认识还是很深刻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天长日久以后,李治渐渐长大,这份感情是一定会变质的。
与其到时候因为李治开始渐渐疏远他,而伤心失望,还不如现在就在心里把位置站好,不要因为李治对自己过度的热情,就昏头昏脑,若是以后,情势仍然很好,那自己的路就会走的更加顺畅。
若是以后感情真的淡了,疏远了,他也可以平淡接受,不会有多少纠结。
看在李治年幼的份上,沈安只能勉为其难,为他解释。
“殿下,那些原料既然是从江南运来的,我这里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以现在水路通畅的情况,江南来的原料,再怎么快,也要一个多月才能到达吧,我们现在就开始做准备,是不是太早了些。”
“没有原料,硫磺、硝石全都凑不齐全,炸药也做不成,殿下知道,这一次,我们要做的炸药,数量绝对不是一点半点,那是要供给前线的战士们使用的。”
“我的意思是,在原料没有凑齐的情况下,是不是先缓一缓。”
这坑就是李治亲自挖的,他还能不知道沈安在纠结什么,只是懒得给他台阶下而已。
而现在,看他焦头烂额的样子,李治觉得,玩笑也开的差不多了,可以给他个解脱了。
“谁说我们一定要等江南来的原料?”他瞪瞪眼,好像刚才的话不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沈安一愣,这人真是一会一变。
绝对不能完全相信。
“殿下不是说原料要从江南运过来吗?”
“我想,路途遥远,等到原料都凑齐了,怎么也还得等一段时间。”
“所以才……”
李治嘿嘿一笑:“江南的那些只是一部分原料,我们现在要用的,我早就已经派人在东西两市采买着了,这一两日就会送过来。”
“再者,还有一批,是从洛阳起运的,五天左右也可以到了,按照我的估计,这些原料,做上千枚炸弹是没有问题了。”
沈安喘了口大气:“晋王殿下,原料都准备好了,你早说啊,这让我紧张了半天,就怕把差事给耽误了。”
这时,清点工作基本上也告一段落了,沈安的清单上,划了杠的和没有划杠的,基本上是五五开,还别说,李治这差事还真是办的到位。
“早说了,不就看不到你的窘态了,我还怎么寻开心。”李治背着手,欢快愉悦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过来,沈安的头顶又开始冒烟了。
狐狸治!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耍我!
等老子赚够了钱,看我还会不会再接着受你的窝囊气!
不过,钱真的有赚够了的那一天吗?
沈安的豪言壮语还没有说出去,自己都开始质疑,虽说他并不是很贪婪,可是,在李治的身边,有李世民的支持,赚钱,对他来说,是太容易的一件事了。
他也有些怀疑,他能不能有真的收手的那一天。
东西都搬完了,小厮们也都排成队,返回了晋王府,当然,他们并没有把晋王殿下本尊带回王府。
不只是没有带走,沈安还发现,一直紧跟在李治身边,存在感不强的梁英,这一次也跟过来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讨债来了
沈安注意到,这次梁英的表情不是很好看,也不是生气,而是那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沈安自觉,最近两人也没有什么交集,他心情不爽,应该不是因为自己,那问题肯定是出在李治这里。
既然是他们主仆之间的矛盾,那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不必操心。
然而,两人才刚休息了一阵,沈安就发觉,终究还是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些。
李治这人,一向是比他还要无利不起早的,今天起得这么早,还上门送货,如此贴心,他能是没有所求吗?
这不可能啊!
完全不符合他的人设。
“沈公啊,那木马机括,你准备的怎么样了?”李治放下了茶盏,就开始给沈安上眼药。
某人马上明白了这才是他赶着大早跑到他家里来的真正原因,若非如此,他怎么可能窜的这么快。
幸好他早有准备,要不然,今天恐怕是混不过去了。
“眼看着这个月都要过去了,我若是没记错的话,我们定好的比赛日子,正是下个月初五吧。”
“这也没几天了,沈公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教我骑马啊!”
说这话的时候,李治圆咕隆咚的眼睛,还不停的转啊转,这人啊,就是吃一堑长一智。
像沈安这样头脑机敏的,就更是如此。
刚才被他坑了一把,这回他好不容易抓到了机会,怎么能不反戈一击。
他要是不这样做,那都不是他了。
“殿下其实也不用心急,比试这件事,说来,对于殿下来说,根本不需要太担心,依我看,这场比赛,殿下是稳赢的。”
“这是怎么说?”
沈安咪咪笑着,果然,稳赢一词一出,李治就把什么木马机括的事情忘到后脑勺去了。
“我怎么才能稳赢?”
“殿下您想啊,这道理很简单,先说比试诗文这件事,”沈安抬手,蘸着茶水,在桌案上写下了诗文二字。
不用毛笔,只用手指,他的字迹反而好看了很多,他瞧了都十分满意。
李治才不管他要在哪里写字,写的水平如何。他只关心,如何才能让他稳赢。
能够躺赢就更好了。
“快说说。”所谓诱敌深入,就是如此。
你越想知道,馋虫越多,我就越是要吊着你,让你抓心挠肝,着急的不得了。
若非如此,怎么能把刚才受蒙骗的账全都讨回来?
早就说了,他沈安从来都是有仇必报,而且是速报的类型,这一时上了当,受了骗,立刻就要把场子找回来,要是不能迅速找回来,他就浑身不舒服。
吃不香,睡不着,再者,若是对话的人是个老实本分的,他也不会这么做。
对实诚人,就要用实诚人的对话方式,对待狐狸治这样的鬼机灵,小狡猾,就不需要太实诚。
反正,他也是一肚子的阴谋诡计,说不准,下一次发招,他就把他给绕进去了。
所以,机会到了的时候,完全不必手软。
“是这样的,晋王殿下,杨金金的情况,我也听陈湘他们提起过,读书认字还算是可以,问题是,诗文这一途,绝对是不通的。”
“你也知道,这会念书,认得字,那和会作诗之间还差着好大的距离,就以杨金金那耐不住寂寞的性子,想短时间有所提高,恐怕是不可能的。”
“所以,于诗文一途,殿下是稳赢的。”
李治不免有些扫兴。
“你说的这些,上次定下比赛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可是,这又有什么用?”
“我虽然诗文上肯定能赢她,可是赛马呢?”
“你知道的,我骑马还可以,赛马是绝对不行的,这也不能短时间就提高,到时,杨金金不会作诗会出丑,我赛马比不过,也一样会出丑,有什么区别吗?”
说到此处,李治不免有些气恼,坐都坐不住,直接蹦了起来。想到要在杨金金那恶妇面前出丑,他就觉得一口闷气堵在心里发泄不出。
这世道,也真是乾坤颠倒了,她杨金金一个女娃,自然是不怕出丑的,可他一个堂堂皇子,七尺男儿(虽然现在还没有七尺,但再过几年肯定能有七尺的!),怎么能在众多宾客的眼前出丑。
他难道不要面子的!
等一下!
沈安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李治渐渐冷静下来。
这厮看来对让他赢很有信心啊,难道,他当真有什么锦囊妙计?
这也是说不定的事情,且不说木马机括了,以他的心机,做个手脚,偷偷搞些小动作,都是极有可能的,而且轻而易举。
“沈公,你不会是还有什么后招,一直都没告诉我吧。”他重新坐了下来,靠近沈安,威胁道:“我可告诉你,若是你让我在赛场上出丑,我饶不了你。”
诶呦呦,瞧这凶巴巴的样子,还当真让他吓着了。
他连忙摆手:“殿下莫吓我,我胆子小,不禁吓。”
“不禁吓,你还不说实话!”两人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李治可不会被他这些花言巧语蒙骗。
这让沈安很受伤,在和自己的交往中,李治的脑系越来越发达,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这日子,似乎是越来越难混了。
“殿下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有办法,只不过,从一开始,殿下就要受一点委屈,不过,殿下放心,也不会是那种奇耻大辱,只是一点小小的委屈。”
“你说说看!”李治挑眉,面露不悦。
从他的眼神之中,沈安就可以判断出,这厮肯定是想歪了,把他想成什么绝世大坏蛋了。
这真是旷世奇怨!
他要是想害他,何苦还要费尽心机的弄这么一场比赛,他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他帮他解围,他恐怕那一天就已经出了丑了。
还用等到什么六月初五?
“殿下,您误会了,我真的是想帮你,到了比赛那日,你就不要骑狮子骢了。”
“什么?”
“狮子骢?”
这话题越来越奇怪了,之所以会有这场比赛,总的来说,也是因为这倒霉的狮子骢。
人人都想争抢它,人人都想尝试它,人人都被它蛊惑,说到底,就是因为这东西太稀罕了。
太狂野了,让每一个汉子都想去驾驭它,都想去征服它,就连李治这样乳臭未干的小男孩,也难免心思萌动。
他的想法,沈安完全了解,只不过,了解归了解,他的实力,他是门清的。
狮子骢这样的神物,他是真的没有驾驭的可能,他是小娃娃,对自己的斤两恐怕还没有正确的认知。
可是,作为成年人(至少是心理上的),他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李治往火坑里跳。
真出了麻烦,倒霉的可就不只他一个人。
第四百二十三章 田忌赛马
“我为什么不能骑狮子骢?”李治明知故问。
“为什么人人都能骑得,只有我却骑不得?”他十分不服气,总觉得是被区别对待了。
他当然知道,沈安也好,其他人也好,都是为了他的身子着想,可若是想做的都不能做,想玩的都不能玩,就连试一试都不成,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殿下,老奴看来,沈公说的在理,狮子骢那牲畜,实在是太烈性了,殿下身子才刚刚恢复些,不如就让给金金娘子骑吧。”
梁英忽然向他投来感激的眼神,让沈安受宠若惊,他心思机敏,很快意识到,梁英刚刚的苦脸正是和这件事有关。
李治肯定是一直吵着嚷着要骑狮子骢,梁英作为跟在他身边的首席大太监,是绝对不愿意让他涉险的。
以李治的那点三脚猫的骑术,要是不出问题才怪。
这两日,他苦于没有帮手,真是日日都提心吊胆,这一回,他可是抱着十足的怨言跟着李治赶来沈府的。
他把这件事的责任全都推在了沈安的身上,按照他的分析,要不是沈安没有把这件事解决好,还安排了后续的比赛,给了李治希望念想,他又怎么会没完没了的折腾。
听了这几句话,梁英才意识到,其实,沈安一直都是站在他这一边的,是朋友。
沈安也不想让李治去接触狮子骢,只是,他的方法和自己截然不同,他是用各种暂缓之计,来把这件事逐渐押后,逐渐让他从李治的脑海里淡忘了去。
淡忘了去。
原本梁英还不能理解他这种行为,还埋怨他来着。
而现在,他是彻底了解了,也全身心的相信他,沈郎,果然还是晋王的好朋友。
是真心为他的安危担忧的。
“梁英,这些天,这样的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我再告诉你一遍,这狮子骢,我是志在必得!”
“我一定要骑!”
李治跳到了桌案上,高声宣布,沈安看他这样子,活像是一只斗鸡,嗷嗷的挑衅。
就怕谁不知道他长了能耐似的。
“殿下,你且听我把话说完,说完了,你再决定,要不要骑狮子骢。”
“若是殿下听完了我的话,仍然还是放不下狮子骢,一定要骑,那某也不会推辞,一定会奉陪到底,若是殿下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不如,到比试的那一日,就配合一下。”
“总而言之,我们的目标是相同的,就是要看杨金金出丑,只要是她不能获胜,那殿下也就算是达到了目的,不是吗?”
李治扬着头,眼珠子向下走,不屑的看着沈安。
“说得好听,你不就是想阻拦我,不让我骑狮子骢吗?杨金金获不获胜,你也不会在乎,只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就可以了。”
李治得意极了,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装什么纯情?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
沈安和梁英都是一路人,完全的一丘之貉,都是变着法的,不让他骑狮子骢而已。
其他的说辞,全都是遮掩而已。
“殿下若是这样说,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但是,我确实是在为殿下着想,殿下想想,就算是我有更好的办法,教你骑马,你的水平有所提升,可你能比得过在草原上长大的杨金金吗?”
“她可是在马背上长了十年的,什么样的烈马没见过,别说是骑马,套马都是不在话下的。”
“殿下,我们要的是比赛,可比赛在现在的这个场合里,只是娱乐的一种,是竞技,我们不是为了去玩命的!”
“我们今天,我和梁公公,确实可以让殿下去骑乘狮子骢,反正,都是殿下自己一意孤行,并不是我们怂恿,我们已经尽力在阻拦了,是你自己不听劝。”
“到时候,出了事,或许也没有我们多大的责任。”
“可我们还是苦口婆心的这样说,所为的,不过就是殿下你的安全,绝对没有别的意图。”
沈安的一席话,让李治渐渐冷静了下来。
梁英殷切的眼神,沈安诚恳的话语,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他从桌案上跳了下来,终于安稳坐好,这一次,他是真的想要听听沈安的计策了。
沈安已经有了这种预判,眼见着李治不说话,他便开了口。
“殿下,可知道田忌赛马的故事?”
这不是废话吗?
这不是五岁小孩都知道的事情,还来问他?
“知道。”表情冷漠。
“今天我要出的主意,就和田忌赛马有关。”
“殿下知道,杨金金骑术很好,她也一直都惦记着狮子骢,其实,要我说,完全可以把狮子骢让给她,让她来骑。”
“我一直有一种预感,杨金金的骑术,也没有他吹嘘的这么好,毕竟,狮子骢是西域名马,我认为,就算是杨金金,估计也没有见识过这样的烈马,更别说是骑过。”
“她能不能驾驭这匹马都是不一定的事情,杨金金一向是逞强好胜,若是给她机会,她一定会经受不住诱惑,选择骑狮子骢。”
“到时候,殿下选一匹比较好的马,已经被房府训练多时,十分驯服的,就可以应对金金。”
“可是让金金骑狮子骢,我骑普通的马,我根本就不可能赢得过她啊!”李治摊开两手,十分为难。
“这一点,殿下不必担心,殿下怎的就能肯定,金金一定能操控的了狮子骢?”
“若是她骑着本来就超出一截的好马,赢了殿下,她也是胜之不武。可若是她也驾驭不了狮子骢,殿下骑着性情稳定又温顺的普通好马,也一样可以取得优势。”
“毕竟,马是操纵在人的手里的。”
“金金若是能力不济,狮子骢就是再神勇,也是无法战胜殿下的。”
他说的好听,李治一时被他迷惑,好长时间没有反驳,不过,后来,他又想明白了。
“你说的这都是最好的情况,可是,金金骑术高超,我也是见识过的,若是狮子骢真的听了她的话,彻底把我打败了呢?”
“到时候,我可就彻底要出丑了。”
“如果那样的时候,我绝对不会饶了你的!”李治跳到了沈安的面前,对他威胁了这么一通。
总而言之,就是要让我赢,绝对不能让我丢脸,我好了,你们才能好,我要是不好,我们谁也别想好。
呵呵……
威胁我?
老子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小子,你等着,我这就把你忽悠进去,让你从今往后都绝了骑狮子骢的心思。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东拉西扯
“殿下,你这就误会了,我怎么会允许金金把你打败了呢?”
“我们是一伙的,我绝对会帮你的!”
“一伙的?”
“你确定?”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沈安,不可置信:“我怎么看不出来呢?”
沈安连忙堆了个虚假的笑容:“都是我隐藏的深了点,殿下没看出来,纯属正常。”
李治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无奈的摇摇头,这人啊,真是脸皮越来越厚了,令人惊叹。
厚脸皮怎么了?
来到大唐,他可是茕茕孑立,孤身一人,要是没有这厚脸皮,他还怎么混?
“殿下想想,杨金金就算是赢了又如何?”
“她骑着万里挑一的名马,赢了只骑了普通好马的殿下,这也属于欺负人啊!”
“她胜之不武,她的胜利,不能算是她的胜利,只能说是狮子骢的胜利。”
“殿下,仔细听听,老奴觉得,沈郎君说的有道理!”
梁英那是什么人?
天天跟在李治的身边,眼力绝对好使,一见这情状,不必沈安提醒,他就明白,该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有什么道理?”
朦朦胧胧之中,李治觉得,他好像是有点明白沈安的意思了,不过,也不是太真切,还需要他们仔细解释一下。
“事情是这样的,”沈安一看,这事有门,立刻就给他斟了一盏茶,恭恭敬敬的递上去。
“以杨金金的个性,一旦我们到了房府,开始比赛,她一定会抢着骑狮子骢的。”
“她绝对看不上一般的马,这样,只会出现两种情况,一种,她确实能力不俗,驾驭的了狮子骢,战胜了殿下。”
“这另一种呢,”沈安掰着手指头,给他分析,李治将信将疑,不过,沈安并不在意。
忽悠的开端一般都是将信将疑,他要是马上就相信了,哪还需要他费心费力,当然,那就只能说明,李治是个纯傻子,他也不会和他做朋友了。
“杨金金自视过高,其实,她的水平也就是一般般,驾驭不了狮子骢,让它失控了,那我们就更高兴了,因为我们是不战自胜。说不定,若是殿下表现的好,还真的可以超过失控的狮子骢,获得胜利。”
“若是她骑着狮子骢赢了殿下,那也是占了坐骑的优势,并不是她真实的水平,到时候,我一定会为殿下说话,不会让她轻轻松松就取得胜利,还收获了赞扬的。”
“殿下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治故作深沉的想了一阵,大概了解了他的意思。
所谓田忌赛马,既是不在乎取其上,也不在乎取其下,而是要取其中。不输也不赢,总是能够进退有余的意思。
“沈公,你这样做,不就是有点玩赖皮了吗?”
“这怎么能叫玩赖皮?”沈安瞪着大眼睛,死活不承认的样子,把梁英都逗笑了。
沈郎君为了说服殿下不要上马,也是很拼了。
可惜,这件事他实在是做不来,只能在心中为他摇旗呐喊,希望他能够把李治彻底说服。
“这就叫巧妙运用战术,这是战术!”
“殿下想想看,那杨金金之所以敢这么嚣张,不就是仗着自己骑术很好,我们中原小郎君比不上她吗?”
“她这完全是欺负人,我们适当使用战术,算计一下她,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她武力好,我们智力佳,说白了,都是比拼,她仗着自己四肢发达,我们虽然武艺不及她,可我们有头脑,难道还留着不用,就让她欺负我们?”
“这不能够吧!”
“是不是,梁公公!”
梁公公一直严阵以待,就等着被沈安招呼,立刻凑上前,抖抖拂尘:“郎君说得有理,这世道,谁能赢,都是靠的自己本事!”
“再说,杨金金本就比殿下年长,她恶意挑衅,完全是欺负人!”
“就是,还不止大一点点,是大四岁!”
“有着非常大的差距!”
“就算殿下骑术不错,在同等状态下,也很难赢得过她,经验就比不上。”
“就是。”梁英附和道。
沈安亦点头:“再者,她早就知道,殿下以往身子骨不是很强健,还特意怂恿殿下骑烈马,她究竟是安的什么心!”
“安的什么心啊她!”
“太歹毒了!”梁英满脸都写着同仇敌忾。
“你们俩这一唱一和的,配合很默契啊!”李治表情怡然,对他们的这一拙劣表演,进行了评判。
“不是默契,是想到一处去了。”
“那要照你这么说,我也是在欺负杨金金啊!”
“我明明知道,她斗大的字不识几箩筐,却还要和她比试诗文,这和她要拉着我比试赛马,都是一个意思啊!”
沈安瞪瞪眼,诶,他居然发现了?
这怎么得了?
确实是这个意思,可问题是,要是想让他能在比赛之中风风光光的,就只能假装不知道。
果然还是太年轻啊,小雉奴,这个时候,就是要装傻才是,怎么能说实话呢?
这让人怎么往下接?
“虽然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大同小异,可是起因是有不同的。”
在东拉西扯这个环节,沈安一向非常坚持,甭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殿下完全都是被动的,是被逼无奈,要不是杨金金一个劲的逞能,嘲笑殿下,殿下又何至于要和她比赛。”
“所以,基于她的进攻,我们稍加反应,也是很正常的,殿下完全不需要感到负担。”
“况且,我们要做的,也只是小小的推波助澜一下,最后,杨金金会迎来什么样点的结局,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推波助澜?”
看李治的眼神,沈安就能看出,他是有兴趣了。
诶,这就对了,这才容易把他往道上引啊!
“正是这个意思,殿下刚才恐怕是把这件事想的太复杂了些,其实,我们只需要把握住一件事,这事就稳妥了。”沈安的眼神鬼鬼祟祟,李治也开始相信他。
一旦他的脸上现出这样的表情,就说明他确实是胸有成竹。
究竟是什么馊主意,真是让人很期待啊!
“到底要做什么?”
“很简单,我们只需要让杨金金一定能骑的上狮子骢即可。”
“你这是什么话?杨金金当然会骑狮子骢了!”
“她可是志在必得!”
“就是要让她一定得到!”
“殿下,您可不能脑袋一热,和她争抢,一定要让她能够如愿以偿的骑上狮子骢。”
第四百二十五章 腹黑李治
李治还没有明白过来,梁英倒是有些明白了,沈安大概是怕比赛的时候,人多口杂,殿下受不了怂恿激将,会让狮子骢落到自己手里。
若是如此,整个的情形可就全都翻转过来了,他不可能驾驭的了狮子骢,到时候,出丑是一定的。
不止会出丑,还会直接打击他的自信心,恐怕连后面的赛诗,也没有心思比试了。
“殿下,就是这个意思,让金金得逞,她越得意,或许摔得就会越惨,到时候,殿下再装一装可怜,保准在场的所有人,都会同情殿下的,并不会在意担心马术不够精湛。”
李治转过身,非常疑惑:“你是说,让我博得众人的同情?”
“可那又有什么用处?”
“我一个郎君,败在她一个小娘子的手里,那还有什么面子可言,还需要博取别人的同情,实在是太丢脸了!”
“沈公,这个做法,我说什么也不能同意!”李治摇手连连,死活也不肯同意,对他的抵触,沈安早有准备,他不急不躁,继续劝说。
“殿下,你想别急,这只是第二手的准备,若是杨金金胜了,我们自然会帮着殿下说话,强调她是因为名马而取胜,并不是因为骑术高明,当然,这一点也不能说的太甚了。”
“以免她再出幺蛾子,要求骑普通的马和殿下比试,这个度有点难掌握,所以,还请殿下也多多配合。”
“不过,我想到时候的气氛一定相当热烈,殿下只要信心十足,自如发挥,杨金金也不见得就一定能赢。”
“别忘了,她以前也没有骑过狮子骢,她是小娘子,年岁又轻,到底能不能控制得住狮子骢还是未知,殿下也并不是完全不会骑马,不必太过担心。”
“你说来说去,就是不想教我骑马的意思呗。”绕到这个时候,李治终于看清他的真面目了。
沈安笑笑:“殿下,其实我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帮殿下练习骑马,并不是推脱的意思,只是,殿下若是能够考虑我的办法,或许,也更轻松些。”
轻松,说到这件事,李治也禁不住受到诱惑,他难道真的想从马上摔下来吗?
他难道真的想当场丢丑吗?
关键是,骑马这件事也绝对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学得会的,当然,他也不是完全不会,只是水平不行。
也就是说,要想赢过杨金金那样的高手,就这十几天的功夫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一点,他虽然时刻刁难沈安,却也知道,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是没有什么好办法的。
至少,短时间内是不可能。
不过,他也期待,所谓的木马机括,当真是件神物,能够让他骑术一日千里。
现在看来,这八成又是沈安当日情急,顺口蒙骗。
李治虽然有点生气,却也不是非常气恼。按照沈安的计划,只要能赢就是最好的结果。
这一点,他也十分同意。
要说骑术,不论是骑马的姿势,还是技术,他都远远比不上金金,若是在这样困难的情况下,沈安还可以让自己获胜,那还真是一桩奇迹。
“话虽这样说,可是,你有把握吗?”
沈安欣然一笑,立刻抖擞精神。
李治一开口,他就知道,这件事有门了。
嘿嘿,很好,进展很好,就在刚刚,他还担心李治不上套,接下来可就难办了。
现在他就放心了。
“稳妥的说,这件事,我现在不能保证殿下一定会取胜,因为,我们是要上场比试,到时候,一定有很多计划外的事情发生,若想达成最后的目标,还要看到时候,我们配合的如何。”
“也就是说,你现在是彻底把比赛的事情,全都推到我身上了。”李治也不是傻瓜,他已经看出来了,沈安是想把责任拍到他的身上,他怎么能让他得逞。
必然是要把这责任再拍回去,一点不耽误。
“那怎么会!”
“主意是我出的,当然我也会推动让殿下赢,不过,终究操纵马匹的还是殿下本人,殿下也得稍微配合一下,出出力。”他满脸堆笑,表情不自觉露出几分狡猾的意味。
你笑,我就不会笑了吗?
李治也换上了个笑脸:“我当然会出力,没有人会比我更想取胜。”
“走!”他大腿一拍,吓了沈安一跳:“我们这就开始练习,带我去看看木马机括!”
“啊?”沈安瞪瞪眼,一副没听懂的样子,李治才不会继续被骗:“去看木马机括啊!你不是说,你早就做好准备了吗?”
“这就说明机括早就做好了,那还不赶快带我去见识见识。”
他已然大步朝前,蹦到院子里了,沈安也只能是垂头丧气,认命了。
准备?
他的所谓准备,李治若是看了,肯定会吐血。
希望他能看在自己做了这么多铺垫,想了这么多的主意的份上,不要太苛责他了吧。
李治在场院之中略站了站,一直保持微笑,他这种笑容,沈安再熟悉不过,那是阴谋的气息。
小小年纪就这样阴险狡猾,沈安越发怀疑,狐狸治天天缠着他,就是为了释放天性的。
瞧他在自己面前和在李世民面前,基本上都是两副脸孔,在李世民面前,他简直就是肩膀上插翅膀的小天使。
那叫一个纯真,那叫一个可爱,那叫一个无邪,无怪乎李世民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
而在沈安面前,他就彻底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腹黑,还不依不饶,都已经帮他出了主意,想了计策了,他居然还不打算放过他。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关键是,比赛是他自己惹来的,他特地帮他圆场,才促成今日之局面,他不说感谢吧,还继续刁难他。
其实,就算是他输了又如何?
和他沈安有关系吗?
现在想想,真是有些后悔,沈安向着库房走去,去取他那所谓木马,越想越气,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被个小娃娃牵着鼻子走。
算了!
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不管了!
李治背着手,在小院子里晃来晃去,梁英亦跟随,现在这沈府上,来自晋王府的人,就只剩他们两个。
这沈郎君也是很有意思了,他担的差事可以说是相当清闲了,说白了,不就是看井的吗?
整日里只要负责一早和皇城里出来的大太监交接,看护他把水安安全全的取走,他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绝不流俗沈郎君
更何况,正式看守的差事,也不是属于他沈安的,戎装戍卫,府里还有的是强壮的护卫,就沈安这小身板,也操持不来。
所以,按照梁英看来,沈安每天应该是相当清闲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整日美滋滋。
可实际上呢,这位小郎君,自从和晋王结识,天天还挺忙,也不知道忙的都是什么,总而言之,没有个闲着的时候。
这还不说,他的爱好也相当奇特。
沈氏父子和陛下的因缘,梁英也略有耳闻,沈安深受圣眷,这座占地广大的宅院,就是陛下御赐的。
要说,宅院大,也不完全是陛下的恩典,主要是沾了御井的光。御井就很大,为了凸显御井的神圣地位,御井周边还有很多附属设施,总的来说,场院就不能小,同时,看守御井,总是需要人手的,并且,这些人都需要日夜值守,安排个住处也是理所应当。
各种原因纠合在一起,才让沈安这样的末流小官,可以堂而皇之的占据这样好的宅院。
不过,自从他救了晋王的命,这情势一下子就逆转了。
想当年,其父沈全还活着的时候,他们父子俩,住在这里,确实也引起一些非议。
毕竟,在很多人看来,沈全当真是没有什么功绩的,自从回到长安城,也看不出他有任何建树。
这善和坊可是毗邻皇城的甲字第一号黄金之地,人人都盯着这里的宅院。
要知道,大唐虽然富庶繁华,不过,许多事情的管理上,也还是有些教条的。
或者说,是有些严苛。
就比如,每座里坊之中,房屋的建造,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要想建造新的宅院,只有钱还是不够的,你还要有地。
距离皇城较远的那些里坊就不说了,几乎是有钱,就可以买地,再和官府报备一下就可以建造房屋了。
也没有太苛刻的要求,可是,在接近皇城的这十来个里坊之中,你想要建造房屋,就绝对没有那么容易。
因为,这里的房屋,几乎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谁先占上了,就是谁的,后来的,想占坑,就只有等着谁家败落了,转卖宅院的时候。
这些黄金地带的里坊,比如善和坊、醴泉坊、辅兴坊,也不是没有空地。
只是,要想利用空地新建房屋,那必须是陛下恩准才行,问题是,陛下的恩准也不是说来他就一定能来的。
应该说,能够获得这样的殊荣,比登天还难。
所以,沈全的破落,给了许多大臣希望。若是沈全父子无力维护宅院,那么,交还这套房屋,也是应有之义。
到时候,朝廷就会将这套宅院重新分发下来,让其他人居住。
甚至于,宅院还会进行二次分割,让更多的大臣居住。
这样也行啊,只要能在善和坊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占上一个萝卜坑,那就算是幸运了。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沈全可没少挨骂,很多人都认为他是占着人位不干人事。
当然,这些人只敢背后说闲话,根本不敢在李世民面前表现出来。人人都知道,这座宅院是李世民御赐给沈全的,虽然他们并不知道究竟是何原因。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李世民一定相当信任沈全,才会给他安置这样一所宅院。
他们可不敢去触这个霉头,不过,这些谩骂声自从沈安开始接班,却消却下去不少。
虽然很多人和沈安都没有接触,不过,大约都知道,这位少年可不似他老爹老老实实,不言不语。
是个极其活跃的人士,而且,和长安城一众贵戚都关系良好,别看现在还没有什么成就。
但是,有了这样的人脉,这样的能力,以后飞黄腾达,不是指日可待了。
他又这么年轻,听说还赚了许多钱,要想让他挪地方,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所以,不需要挣扎,也不需要耍阴谋,这些人就放弃了对善和坊沈府的关注。
而沈安,这可真是位奇男子。
以他的能力,绝对不至于是管理不好沈府,可是,他的志趣显然不在于此。
别人拥有了这么好的宅院,总要想着怎么把它装点的更加漂亮,种花养草都是必须的。
其实,也并不困难。
只要请一两个经验丰富的花匠,不时来照看一下即可,别人不知道,梁英心里还不清楚,沈郎君可有的是钱。
不至于连花匠都请不起。
可是他就愣是在这场院里一片花草都没有栽种,反而是种了一堆菜。
是的!
你没有看错,就是种菜!
几次到沈府,梁英发现原本是花圃位置的地方,被种上了许多又高又绿的植物。
近处看看,他也认出来了。
那是菰,一种长安城外遍地都能见到的水岸生作物,把这种东西种到院子里,究竟有什么用?
等到过了一个月再来看,梁英又有了些新的发现,那些原本应该结菰米穗子的东西,全都变成了硕大雪白的某种物体。
梁英说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不过,看那外部的枝叶,应该还是菰没错。
怎么会种在沈安的院子里,就变样了?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作物不是美丽的鲜花,而是菜,还是菜。
梁英走到茭白圃子附近,哎哎叹气。
虽然这些白白的棒棒也算是清秀可爱,但是,一个小郎君,不以种花养草陶冶情操,居然跑去种菜。
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梁英的想法没有一点错,完全是唐人的理解认识。
这个时代的所谓文人吧,一部分是真的风雅,一部分就绝对是附庸风雅。
今天刮起一阵风,说荷花优雅,那就人人都喜欢荷花,各种吟咏荷花的诗句简直是蹭蹭的往外冒,犹如雨后春笋。
若是今天说菊花绚烂,那菊花就一转眼风靡整个都城,成了家家户户装点庭院的首选。
这就是所谓风潮,实际上,当真有这么多人都喜欢荷花、菊花吗?
也不尽然,不过是为了能够相互之间有话说,是一种从众的行为,梁英虽然没有学习过现代心理学,当然他也没有这个机会,却已经懂得了这个道理。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沈安还是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至少,他没有流俗,他选择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第四百二十七章 纯正木马
“殿下看看,这东西长得还很茁壮,看来,沈郎平时没少下功夫。”由于实在是不知道该把此种作物称作是个什么名字,梁英只能用东西来代替。
李治走近,很是不以为然。
“沈公真是好兴致,一天到晚的竟是弄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不知道都能做什么用。”
身后响起动静,李治回头一看,当时就怒了。
“沈公,这就是你说的木马机括?”他指着那半人多高的物体,恶狠狠的瞪着沈安。
沈安歪歪嘴:“是啊。”
你看我也没用,老子思来想去,这木马机括的牛他吹得确实有点太大了,那日过后,他就拉了一堆木料,木匠用的工具,使劲的鼓捣,奈何,他实在是做不出想象中的那种木马机括。
于是,到了今日,李治催要起来,他也只能是把这东西拿出来,凑合了。
这能行吗?
当然是不能行的。
不过,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虽然距离我的设想确实有点远,不过它好歹也是木马吧。”
“你这不是给小孩子玩的玩具吗?”
“你就打算让我用这样的东西提升骑术?”
没错,这儿童小木马,就是沈安亲手弄来的,本来是打算做个模型,自己按照它来做大号的。
却没成想,忙活了半天,根本就做不成,所以,现在只能把它推出来,临时顶一顶。
放心,只是临时顶一顶,这种东西,李治若是能看得上眼才怪。
所以,完全不需要担心小木马的命运,它只是一时的替罪羊而已。
“沈公,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做木马机括,或者是根本不会做,所以,刚才就给我出这样的主意,想搪塞我。”
李治望着还没有他高的小木马,心中疑惑顿起。
他本来就是疑心很重的人,没有任何证据,还时不时的就会质疑别人的动机,现在有了证据,还能饶过沈安。
手指头戳在木制马头上,一戳一点,小小木马就跟着李治的节奏,轻柔的晃动。
童稚的造型,当真是充满了意趣。李治已然决定,不论今天能不能有木马机括,这个小木马他是收下了。
“说的是啊!”
沈安揩了一把汗:“殿下在此,我也不敢再托大了,我确实是做不出木马机括。”
“其实,这个东西以前我也只是在小的时候听父亲提起过,大概知道如何制造。”
“当时提起这玩意,一则也是为了给殿下解围,二则也是一时兴起,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凭借那一点点的记忆,就能制作出来,谁知,等到真的动手,才发现这理想和现实差的也太远了。”
“殿下若是有兴趣,可以跟我到后院柴房去看看,那里还有好多废料都是七扭八歪的,根本不成形。”
“我这回也终于认识到,我也有办不成的事情,比如这木匠活就当真是怎么研究也做不成。”
“殿下,我真的是尽力了,您可一定要相信我!”
他用非常真诚的眼神盯着李治,李治脸上仍有笑意,不时拨弄着那小木马,看起来心情不错。
沈安设想,他现在的心情应该还是不错的。
只要他没有变脸色,这件事就还有的商量。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让我上马了?”李治没有理会他的一番剖白,反而还是围绕着自己的话题。
这也不会让沈安觉得为难,自从他发现自己当真做不成木马机括的时候,他就一直都在给自己想借口。
所以,他的借口准备了一箩筐,早就已经把李治能够挑刺的地方一一的封堵上了。
这一刻,只需要按照需要把借口从脑子里提出来就可以了。
“并不是不想让殿下上马,我也不是故意给殿下设阻拦。实在是上兵伐谋,若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那不是最好吗?”
“不战而屈人之兵?”李治手指一顿,那小木马登时就停下了。
对这个说法,他倒是很有兴趣。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不需要十足的准备,也不需要真刀真枪的和杨金金比试,就让她往我们设好的圈套里钻。”
“杨金金那人的城府,殿下也是知道的,只要我们巧妙合作,她还不是要落败。”
“殿下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刚才的意见,是不是很好用?”
他喜滋滋的等待着李治的回答,反正目的就是一条,木马机括是没有的,要想赢得比赛,动动脑子就可以了,你小人家就不要想着上马了。
他的提议,获得了梁英的大力支持。
他虽然不敢出声说话,但眼神已经把他的心思全都传递了出来。
干得漂亮!
沈郎君!
就是这样做,绝对不能让殿下上马,上马事小,殿下若是万一出了问题,那可就是天大的事。
你我全都兜不住,陛下一定会撕了他们的。
“殿下若是不嫌弃,这小木马就送给殿下了,将来有什么更好玩的,我一定想着殿下,再给殿下留一份。”
“你不必用这些小恩小惠搪塞我,这东西本来我就是要拿走的,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能不能提升我的骑术,总也是沈公的一番心意不是,不能白白浪费了。”
“那是自然。”
沈安把阿钱召唤来,几个小厮合力,马上把木马送上了晋王府,既然李治已经同意要这东西,那还有什么可迟疑的,赶紧送过去才是真的。
收了我的东西,总不会再刁难我了吧,万事万物都是相联系的,就算狐狸治也是一样。
做出的行动不会都是无意义的,既然收下了礼物,那就表明愿意退让了。
沈安深吸口气,当真是惊险过关啊!
他眼珠转转,并不敢在这个时候随便接话,李治呢,目送了木马送上王府,却也迟迟不张口。
这让沈安总是不能放心,他给梁英递了个眼神,梁英立刻会意,迈步上前:“殿下,计策都定下了,殿下是不是也该回府休息了,毕竟,殿下今天起得着实有些早,这大热的天,殿下着实辛苦,也该歇一歇了。”
李治斜了他一眼,老狐狸,就知道,你和他是一伙的,看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歇着?”
“不必!”他大手一挥,沈安的心都碎了。
怎么?
他居然还不愿意走?
他还想干什么?
沈安的一颗心啊,真是浮浮沉沉,几经波折。
第四把二十八章 秘密游舫
“沈公,别担心,我不打算在木马机括这件事上继续纠缠了,你可以放心。”李治笑的贼兮兮的。
沈安脸上的肉抖三抖,放心,老子能放心才怪。
“不过,我也还不打算走。”
“殿下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此刻的沈安,当真是应了那一句话,心里mmp,嘴上还得笑嘻嘻,真是都快精分了。
“沈公,你不要这么紧张,快坐,快坐。”
“坐下好说话。”
沈安依言落座,好说话,你在这里,还怎么说话。
要是没事就请快点走吧,老子还一堆的事要忙,没工夫天天陪着你。
他对着眼前稚气未脱的这张脸,在心中把李治从头到脚的骂了一回,他总算是舒坦了。
“其实啊,我早就知道,沈公之后还有事情做,不过,今天我出来敦促你做木马机括还在其次,主要我就是想找你玩,你要去哪,我就跟到哪,你可千万不能嫌弃我啊!”
跟着你……
跟着你……
一起玩……
一起玩……
沈安只觉眼前一黑,善和坊啊,可真是个不祥之地,我为什么这么倒霉,要和李治做邻居,这日子,没法过了!
…………
长安城东南角,曲江池畔。
又是一个大晴天,天气舒爽,作为长安城郊外第一处风景秀丽之地,曲江池再次吸引了众多前来郊游的市民。
熙熙攘攘的人流,欢快的人群,让曲江池上的气氛格外的热烈。
曲江池是长安城市民的一大游乐景点,在这里,几乎什么人都可以过来游玩。
虽然官人和普通百姓富户还是有些区别,但是总体来说,还是都在一处玩乐的。
沿着曲江池两岸,有不少邻水的小凉亭,各有名号,这里一般是出来赏景的达官贵人们才上的来的地方。
更远处,还有一些富户的庄园,能够在如此风景宜人的地方建设庄园的,非富即贵,还不是一般富一般贵,要非常富,非常贵才可以。
除了这些,还有一些可以观景游玩的地方,就更加隐秘,没有门路,没有身份地位,是想也不要想的。
你连大门往哪边开都不晓得。
就比如停靠在曲江池岸边的三五条游船,说是游船其实更确切的说是游舫。
这几条游舫,常年停靠在曲江池岸边,任凭窗外游人如织,也窥不到其中的半点动静。
这样美好的地方,当然只有长安城屈指可数的几位权臣贵族才能够使用。
不论是游玩,还是商讨事宜,都是非常好的选择。
此处距离长安城的核心地带较远,船上的守卫工作也相对轻松,可以隔绝不必要的视线,保密性极强。
而现在,其中一条游舫就在发挥它的作用。
何荣赶到的时候,长孙无忌已经先一步到了。这也难怪,这地方本来就是他定的,这样豪华的游舫,要是没有长孙准许,他一个王府的小虾米,又如何进的来。
“见过赵国公。”
长孙穿着绛色的小翻领胡服,贵气外露,骄横之气收敛了不少。
看着这颇为贵重的紫色,何荣颇有感触。
他想起那个典故,恶紫夺朱。
华夏儿女千百年来都是一个喜好热闹,崇尚鲜丽的民族,热情开朗,勤劳朴实。
与这样的性格相对应,绚烂的大红色,一直是人们十分喜爱的颜色,然而,大约从南北朝时期开始,紫这种稍显厚重的颜色,就渐渐超越了红色,成为了身份的证明。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紫这种颜色其实非常难印染,算是比较难获得的一种颜色。
不论是原料还是印染的方法,都是比较复杂的,相比,比较容易获得的大红色,它就占据了一大优势。
此所谓,物以稀为贵,天长日久,由于中古时代,科学技术的进步是相当缓慢的。
百年过去,紫色的印染难题,依然也没有获得攻克。所以,能够穿的起紫色的人,一定是身份尊贵的人。
紫色也成为了身份的证明,大大超过了红色,到了大唐,以官服的颜色分高下,紫色成为第一等,红色则屈居第二等,紫色的地位可谓是达到了空前的高位。
针对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人提出过意见,有很多大臣认为,红色作为传统的喜庆颜色,合该成为第一等,而紫色,虽然印染困难,但是其色妖冶,不够庄重,是恶紫。
与恶紫相对,赤红便是大善。紫占据了红的位置,那就是恶紫夺朱,人人喊打。
是不成体统的,是不符合章法的。
然而,这样的议论总是甚嚣尘上,可是,最后,紫还是踩在了朱红之上,成为了第一等的颜色。
长孙无忌身上的紫服,让何荣感到眼睛有些刺痛,为了保住弟弟的性命,现在也只能投靠这样的权臣了。
这就像是把自己的命交到了他人的手中,半点也不能由着自己了,将来,是生是死,全要看长孙的意思。
这种感觉,实在让人不爽。
“何荣,为了出来见老夫,你也是相当不容易了。”
昨日收到消息,长孙立刻给他回信,相约在曲江池的游舫见面,说来,长孙发出邀请的时候,他还有些怀疑。
要知道,作为魏王府主要的办事人员,何荣想出来一趟并非易事,再加上,曲江池几乎就在长安城里坊和郊外相连,距离魏王府已经很远了。
出来一趟,时间长的很,一来一回,没有一个时辰都是不够的,他有些怀疑,何荣能不能有这么长的空闲时间。
而现在,何荣居然按时赴约了,长孙也有些放下心来,甭管他是用什么样的方法才出来的,这就说明,他是有头脑的。
况且,昨日的书信之中,何荣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已经见到了长孙想要的东西,并且依照约定做好了分内之事。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长孙才会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和他见面。之所以不在城内见面也是考虑到,长孙的目标实在是太过明显,总是在同一个地点出现,行踪难免被有心人盯住。
为了保险起见,见面的地点才需要频繁更换,对这一点,何荣也是理解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为难的,前几日,殿下进宫,似乎陛下对殿下的态度很是不好,殿下还在内宫晕倒了,隔天还是宫里的徐良徐公公遣人护送殿下回府的。”
“自从发生了这件事,殿下的心情就非常不好,总觉得,身边的下人都是没用的蠢材,所以,殿下一气之下,就把我们这些经常伺候在身前的差役全都换到外院,把外院的差役全都换到近前了。”
“只要不在殿下身边伺候,我的时间也充裕了许多。”对于这件事,完全没有隐瞒的必要,何荣也就照实说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非常满意
“这就好。”
“说不定,以后见面也更方便些。”长孙呷了口茶,悠悠说道,何荣面色怡然。
随着这事情办理的越来越深入,他的胆气也越来越大了,正所谓,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
他现在就抱定这个信念,反正,他已经登上了长孙的贼船,还能下去是怎么样?
不可能的!
将来,不是被魏王发现,一死了之,就是被长孙出卖,照样也还是一个死。
那种最好的结局,他和弟弟双双获救,逃出长安城,只是存在于他的设想之中的事情。
有没有真实性,还是说不准的事情。
他明知道,这样做危险十足,却没有选择。只能听从长孙无忌。
只因为,跟着他,你还有希望,还有得选。
至少在几种选择之中,那最好的一种还是比较有实现的可能,总比在王府老老实实的,看着弟弟走向死路更好。
自从决定和长孙合作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反复的在思索这件事,他要思考,思考他们的计划是不是还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
一旦他不忙了,脑子要空闲下来了,这些事就会不停的往他脑子里涌上来。
挡都挡不住,这也难怪,什么事是你心心念念的,当然是时时刻刻都盘旋在你的脑海里。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每当他睡不着的时候,这些念头就越加的会在脑海中反反复复的。
为什么何辉会选择和长孙合作?
毋庸置疑的是,他之所以会开始和长孙联络,都是因为弟弟何辉牵线搭桥。
若是没有他透露消息,若是没有他那条沾了血的衣带,他又怎么会选择和长孙合作。
后来,他也想通了,说不定,何辉也认为,应该和长孙合作,毕竟,跟着长孙行动,他们就还有一线生机。
既然这是何辉的选择,何荣无论如何也会替他办到,即便这很有可能把自己拖入死境。
但是,他已经别无选择。
“或许吧,今后若是魏王那边有任何的变动,我都会尽力告知国公的,也希望国公不要忘记对我的承诺。”
长孙点点头,没说什么。
这是应该的,就算是亲如一家的真兄弟,很多时候,也要明算账,把丑话说在前头,以避免以后出现矛盾复杂的情况。
更何况,他和何荣这样临时结合在一起的同盟关系,一点也不牢固。
多嘱咐一句,也是正常的。
他自然也会认认真真的回答,毕竟,从哪一个层面来讲,稍稍照拂何辉都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一方面,他是见证李泰种种恶行的人物之一,有了他,就有了日后拆穿此人的筹码。
另一方面,留着何辉,何荣才能安安稳稳的在魏王府为他做事,要是心思阴险的人,或许会杀掉何辉,继而再去蒙骗何荣。
诳惑他为自己办事,照顾何辉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轻而易举的一件事了。
所以,长孙没有必要造假欺骗他,再者,他也不是那种泯灭人性,彻头彻尾的坏人。
看到何辉的惨像,他也是有一丝同情的。
“国公请看,这就是那宝盒的图样。”
何荣从怀里掏出了几页纸,这才是他今天冒险赶过来,真正的目的。
图样。
这东西必须他亲手送到长孙手里,他才能放心,同时他也能向长孙昭示,我确实是在为你做事的。
你可要用心的照顾我弟弟,否则休想我再替你做事,我也不会放过你。
这张图样,长孙也是期待已久。
当那方方正正的纸张拿在手里的时候,长孙就更加激动了。
一模一样!
他现在毫不怀疑,何氏兄弟想和自己合作的心了,在和何荣合作的时候,长孙是多留了一个心眼的。
上次谈话的时候,他们谁都没有透露那宝盒之上有什么花样,何荣是真的不知道。
可长孙却不然,他是知道的,因为在掖庭,何辉曾经告诉过他,那宝盒之上绘制的花纹是梅梢映月。
现在看看何荣提供的图样,完全没有一点差错,方形的盒子面上绘着的,就是略微倾斜的梅梢映月。
“太好了!”他发出由衷感叹,何荣却没有想到,得到这个图样,竟会让长孙如此兴奋。
这明明是他出的主意,长孙一开始还有些犹豫哩,怎么这么几天就想通了。
老人家的想法也是很难揣测了,不过,对于他来说,这都没有多少分别,只要长孙满意,对于他来说,任务也算完成的很好了。
他的差事办得好,何辉在掖庭也就多一分保障。
“国公,这个盒子,我想您从图样上也看出来了,它是拼条的结构,那拼条严丝合缝,我当时偷看的时候,时间也比较紧迫,只是试着推了一下,发现根本打不开,也就算了。”
“那拼条的样式,我已经在第二幅图上,画的很清楚了,我认为,国公若是仿制,这拼条是重点。”
顺着他的说辞,长孙又把目光放到第二张图上,这幅图就只有盒盖,没有底托。
可以从这副图上清楚的看到,盒盖上木制的拼条,何荣还特意提醒他,这是木制的盒子,怕他弄错原料。
其实,看到这拼条,他就明白了这一点,能够用这种机关拼条锁住的宝盒,肯定是木制的。
不论是铜制还是铁制,完全是弄不了这种机关的。
不只是盒盖上的纹饰,就连宝盒周边的纹饰,何荣都绘制了细部图,就怕长孙仿制的不像,弄巧成拙。
要是条件允许,他真的想把宝盒偷出来,给长孙看一眼,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
可是,条件就是不允许啊!
你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自己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尽力帮助长孙,希望能有个好结局吧。
与忧心忡忡的何荣不同,此刻的长孙可是信心满满。
他从没想到,何荣居然还会画细部图,把宝盒的个个方面,能够从外部看到的部分全都拆解了开来,画了小图。
这样精巧的手艺,这样谨慎周密的做事方法,哎,何荣呆在魏王府,还替魏王做事,当真是浪费了。
他瞄了一眼何荣,见他正在低头吃东西,便没有打扰他。
他这是在掩饰紧张尴尬,一把年纪的长孙,怎么会连这点事都看不出。
照理来说,两人不是第一次单独见面了,相互之间已经有了一些了解,何荣再见到他,应该稍稍放开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拘谨。
他分析,何荣对这项差事能不能办好,一定是相当的重视。
第四百三十章 平静中的危险
“有了这些图,老夫一定可以做出一模一样的宝盒来,你不必担心,这宝盒之上的拼条,老夫以前见过,大致可以找到会仿制的工匠。”
“在这一处,应该不会出纰漏。”长孙信誓旦旦的说道,何荣连忙点头:“既是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还请国公能够快一点把成品送来,这样我也可以尽早把真的盒子交给国公。”何荣之所以催促他,不过就是想早点把这件事了结了。
对于他来说,今后还有好几个节点要闯过去。假宝盒送过来,这个时候是最危险的。
他恐怕要时时悬心,日日都要紧盯着李泰,唯恐他发现盒子里的秘密。毕竟,盒子可以造假,盒子之中的那些密信却造不得假。
也根本造不出,只能祈祷,在这一段时间里,李泰不会想到要看一看盒子里的东西。
也不会有什么东西需要放到盒子里,当然,这一段时间也不会太长,根据何荣的推断,最多两天也就可以了。
东西送出去,长孙细细看过,再去找个匠人仿造一份,重新放到真的盒子之中,一切也就算是就绪了。
对于何荣来说,最危险的一段时间,莫过于真的盒子离开魏王府,送到长孙手上的时期。
当然,当他配合长孙把复写的书信放到宝盒里,他也就正式站到了长孙一边。
危机已经埋下,就等着看什么时候揭晓了。
这个揭晓的时候,当然是掌握在长孙的手里。他一定会找一个十分恰当的时机,把这件事揭露出来,以便让魏王彻底翻车的。
这会是比较漫长的一段时间,还要提防着,魏王随时都有可能发现盒中的书信早就被别人掉了包。
若是他提前发现了,何荣的另一项任务也就可以提上议事日程了,必须给长孙通风报信,以便让他尽快揭发李泰。
以防这证据全都作废了,无法使用。毕竟,若是李泰发现书信有假,便断了和支持者的联系,将来就算长孙揭发了他,真的追究起来,恐怕也抓不到多少实证。
所以,只要宝盒仿制成功,送到魏王府上,何荣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这颗心,日日悬着,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
会在什么地方出包露馅,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他坐在游舫中,无心观看沿河的风景,岸上的欢声笑语,传到他的耳朵里,也勾不起一丝一毫内心触动。
与之相对,长孙无忌的心情倒是好得很,没想到,何荣办事竟然这样妥帖,还画出了宝盒的细部图。
对于长孙来说,这无异于是极大的便利。
以他认识的工匠的能力,有了这样详细的图样,应该可以仿制出相同的宝盒。
不止如此,他们肯定识得这宝盒上面的机关究竟是什么,打开更是轻而易举的事。
甚至于,长孙有一种猜测,说不定,李泰手里的宝盒也是找长安城知名的工匠打造的。
看这形制,应该不是出自内廷御用工匠之手。
再者,内廷工匠制作东西都有明确的规定,不是内宫中人的要求,是绝对不能帮外城的人制作东西的。
李泰年岁也不小了,早就已经迁居到长安城里坊居住,要不是李世民一直偏宠他,他自己也会耍赖,现在出蕃都好几年了。
所以,按理说,他和内廷匠作坊的人应该没有什么交情,也不至于能够指派他们做事。
当然,魏王的权势也是不可小觑,尤其是前几年,他风头正盛的时候,匠作坊的匠人,也少不了受他威逼,或是巴结他的。搞到这么一个宝盒并不是难事。
这样看来,说不定这个宝盒还是个意外的线索,按图索骥,若是宝盒当真出自内廷匠人之手,或许可以找到和李泰勾结之人。
虽然,匠作坊的匠人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也影响不了朝局,但是,多找出一个人总是新的收获。
或许就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对于仿制工作,长孙可谓是信心十足,他已经承诺了期限,十天就可以完成。
并且约定十天之后,见面地点再次转到城内,反正长孙在长安城势力广布,想找到稳妥的见面地点,并不困难。
因为何荣表现良好,长孙也展现出了更多的照顾,这次见面的地方便约在距离魏王府较近的一处所在。
也方便了何荣赴约,双方都达到了目的,便先后下船离去。岸上仍是欢声笑语一片,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游舫附近的动静。
这也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只因的,长安城中的居民人人都知晓,游舫上面坐着的通常都是一些贵客。
不是一般的贵客,一定是长安城中的贵戚,对于这些贵戚的生活,乡民们既没有兴趣,也没有权利窥视。
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只要自己的小日子过得好,谁去关心那些达官贵人的秘辛,于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
看多了,听多了,说不定还会引火上身。
于是,凡是常常到曲江池游玩的人,早就已经接受了这个习俗,他们才不会往池水附近去偷看偷听。
当然,你就是想看想听,也没有门路。
亦如长孙这样的权臣出行,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还没有出仓,护卫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随着长孙走出来,他们立刻集结成队,把长孙包围,里里外外,严严实实的,河岸上的人想看见这中间走的贵人是哪一位,非得扒开护卫们才行。
同时,长孙为何荣也考虑的周全,趁着自己出去,排场大的间隙,让何荣从船舱的另一边退出去了。
长孙的大排场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也没有多少人关心从另一边溜出去的何荣了。
如果世界上的一切事情都能拥有一个完美的结局,那这世界将会是多么美好。
何荣终于把图样传递出去,真是喜出望外,不说别的,至少,这十天她可以过一过舒心的日子了。
不必担心秘密被发现,也不必时时观察李泰的行动,窥伺机会,可以想见,等到仿制的宝盒送到他手里,他就再也不会有这样清闲的时光了。
所以,这十天真是弥足珍贵,他一定好好好珍惜,认认真真的过。问题是,世间万物怎么可能按照他的设想发展。
第四百三十一章 来自荷儿的挑衅
何荣前脚刚踏进王府,后脚这麻烦事就找上来了。
早前在游舫上,在长孙无忌面前,他并没有撒谎,他能出来这么长时间,完全是因为李泰一时兴起,把他们这些近前伺候的人全都遣了出来,不是负责跑腿,就是负责看门。
把原来打杂的一些小太监全都换到了身边,不知道他是打了什么主意。若是以前,何荣一定会很好奇,也会试着打探一下。
毕竟,弟弟何辉走后,他已经算是李泰最为信任的小太监之一了,多说几句也没有什么问题,李泰也不会怪罪他。
自从知道何辉进了掖庭宫,每每面对何荣,李泰的表现就有些奇奇怪怪。
他当然知道,何荣希望他能把弟弟营救出来,可是,他也确实不能这样做。
何辉混在一帮魏王府遣出的小厮之中,目标还不算明显,说不定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身上。
而如若李泰真的去想办法把何辉弄出来,别的不说,这就等于是明晃晃的告诉别人,这就是我放在东宫的眼线。
虽是有情有义了,可是,就暴露了自己,他平时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这个关键时刻,撒手不管才是符合他性格的做法。
这怨不得他,一切都是天性使然。
不过,虽然无情又无义,可李泰也不是个全无知觉,坏的坦坦荡荡的人。
每每面对何荣,他就会想起自己的背信弃义,安插眼线的卑劣行为,更加无法面对何荣期待的眼神。
所以,干脆把他遣到外院去,眼不见心也不烦了。
当然,若是条件允许,他早就把他清除出去了,可现在的形势还不允许。
他根本没有想到,承乾会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也没有想到,父皇对他的态度竟然变得非常奇怪。
一时之间,他差距不出这其中到底是哪里除了问题,不过,总归是敏感时期。
现在把何荣这样的关键知情人物放出去,或是当真除掉他,无异于是给对方递刀。
所以,在他还没有摸清承乾和父皇的心思之前,他还不能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
以免打草惊蛇。
何荣偷空出来,自然是找了人代替,这个代替他的人,就是前一段时间天天负责打酒赊账的小可怜小乙。
只因的那些听说的李泰的丑事,李世民并没有和他提起,以至于,李泰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在辅兴坊赊酒的那些破事,早就被李世民知道的一清二楚。
惨兮兮的小乙倒是逃过一劫,只能说是万幸万幸。
李泰倒也不是多么恶毒的人,尤其是对于和自己没有竞争关系的人,他都是俯视的态度,从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也没有刁难他们的意思,毕竟都是一些小鱼小虾,像他这样的龙子,又怎么会在意。
正是因为不在意,他才不会和他们计较,听说这些日子的酒钱都是赊着的,没有二话,大手一挥就给小乙批了一笔钱,让他送到张美手家,以及各家酒肆。
小乙的那点隐秘,也就只有何荣知道,何荣不是个多嘴的人,自然不会给他随便说出去。
不过,小乙自己也要晓得些事情,知恩图报是必须的。
这一点他做的不错,听说何荣今天要出门,他自告奋勇就和他换了差事,替他看门。
李泰心情不悦,已经在厢房里憋了一整天,他的内院厢房距离大门外简直是有好几里地,他也根本察觉不到看门的换了人。
有小乙打掩护,何荣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出门,也不怕有人会发现。然而如此周全的计划,却出现了变数。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他才把小乙送走,自己站到大门处,就见远处一抹摇曳的倩影,向自己走过来。
他没有看错,虽然那倩影距离他还有一段距离,但是从模模糊糊的眼神也可以判断出,绝对是冲着他来的。
那人,正是李泰的内御之一,荷儿娘子。
她越走越近,何荣的心就越悬越高。没办法,在李泰众多女眷之中,这位荷儿娘子,绝对不是个好惹的。
心眼多,人又刁蛮,做出来的事情,时常让人难以捉摸,偏偏李泰还就稀罕她这副尖酸生事的样子。
总觉得,非常有意思。
于是,这样一个整天惹是生非的人,在魏王府还越发的风生水起,人人都惹不得。
看她向自己走过来,何荣暗叫大事不妙,头脑中迅速梳理,最近好像没有得罪她的地方。
甚至两人连话都没有说过了两句,因为他也已经被换到外院来了,对他们内宅的事情,知道的不多。
接触的机会也比原来少了许多,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位刁蛮姐姐这个时候,跑过来做什么。
“荷儿娘子。”甭管怎么着,先问好是必须的,荷儿瞥了他一眼,很是不屑。
一看她这状态,何荣更加确定,她就是来找事的,立刻做好了防范的准备。
“何公公这样得力的差役,被分配过来看门,实在是有些屈才啊!”荷儿端着肩膀,上下打量他,那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荷儿娘子见笑了,都是为殿下做事,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奴都会尽心尽力。”除了认真回话,何荣的大脑也一刻都没有停止运转,他在做着一种努力,希望在荷儿挑衅之前,就猜测出这位小娘子今天究竟想做什么。
“哦?”
“是吗?”
“在哪里都会尽心尽力?”
“那是自然。”
他一脸恭敬,荷儿想找到挑事的角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思虑片刻,她又重整旗鼓:“我也是刚才听说,你被换到这外院打杂了,这才过来看看。”
“我说怎么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了,以往你可是经常在殿下身边打转的。”她说这话的时候,各种摇曳生姿,腰身也轻微晃动,手里的帕子也停不到一处去。
要不是她是故意来找茬的,说不定还真是挺动人的一副画面。
不过,就算是再动人的画面,何荣现在也是无心欣赏,他似乎嗅到了一点气息,荷儿打算找茬的方向。
必定还是围绕着魏王展开,真是奇也怪哉,最近,他在魏王面前表现的十分恭谨。
没有做错什么事,也没有说错什么话,就连刁钻的魏王本人都挑不出什么错处。
这小娘子又是发的什么疯,打算搞事。
“现在想想,上一次我见到你,还是在殿下的卧房,那个时候,殿下宿醉未醒,你跑来报信,是不是?”
这话锋转的,着实是来者不善,怎么,她还要提那天的事情,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第四百三十二章 一箭穿心
就在此刻,现在,何荣最不愿意回忆的,就是魏王进宫那天的事情,那一天,对于他来说,当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天。
待到他终于把宝盒的细节都看清楚了,安安稳稳的放回了原位,他才觉得,自己算是回了魂。
自从完成了差事,他就再也不敢仔细回想那一天的事情,唯恐想多了,疑神疑鬼,觉得总有人会发现他的所作所为似的。
现在荷儿还专门提起这件事,真是让何荣紧张万分,难道,她已经发现了他的阴谋?
不可能啊!
那一日,李泰的卧房里,根本一个人影都没有,她会是在哪里看到的?
总不能是有透视眼吧。
他随口应承了两句,就等着荷儿接下来发话。
荷儿也是个沉得住气的,要不是有这份城府,她在魏王府也不会混的这么好。
毕竟,这里是王府,涉及到女人,自然是僧多肉少,尤其是李泰身边的位置,更是竞争激烈。
于是能够竞争到位置,还让位置非常稳固,受到李泰宠爱的女人,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
作为其中的翘楚,荷儿就更是如此。
一个王府的女眷和一个小太监,一直站在场院里,明晃晃的聊天,还一谈就是半天,这从哪个方面看上去都十分古怪。
所以,荷儿也没有停下脚步,两人边说边聊,不自觉就走到了石桥一边的凉风亭里。
此处站得高,看得远,附近也没有多少人,正是聊天的绝佳场所。到了这里,荷儿才敢把自己真正的用意透露出来。
“我听说,那日大王进宫之后,你一直待在大王的卧房里,很长时间都没有出来,是不是?”
他心下咯噔一声,还真是这件事!
千防万防如何能想得到,李泰身边的小娘子,竟然会察觉到这件事!
先别慌!
何荣这样告诫自己,在探听到荷儿究竟知道多少之前,他不能流露出心虚的模样,必须镇定。
“荷儿娘子怎的想起问这件事?”
“确实如此。”
这个时候扯谎就没意思了,总共这件事过去也没有几天的功夫,他总不能忘记了。
知道承认就好,荷儿点点头,再接再厉:“那日,负责洒扫的小侍女是我安排的,听她们后来说,那日你也在场,你过去做什么?”
啧啧,这小娘子,心眼子真是多得不得了。
有什么话,还不挑明了说,非要拐弯抹角,她难道还指望着何荣能被她绕进去?
须知,这人啊,若是心里没有鬼,说不定还容易说实话,越是心里藏着事的,越是会把借口都想好,让你一点错也挑不出。
何荣略顿了顿,装作思考的样子,继而说道:“那日我看殿下好不容易振作了,就想着打扫一下殿下的卧房,也好让殿下休息的舒服些。”
“荷儿娘子知道,殿下平日里是最爱干净的,那几日因的心情不好,多饮了几杯,也就没有让人打扫屋子。”
“那日,我凑巧看到殿下的卧房里,正巧有好几个小侍女,正在洒扫,说说笑笑的样子,好像也是第一次替殿下打扫房间。”
“当时我就有些心急,殿下平时最爱干净,要求的也严,若是她们几个不当心,打扫的不干净,反而会惹了殿下不痛快,那对大家谁都不好不是。”
“我就进去指点了几句,毕竟,我呆在殿下身边时间也长些,比她们经验多一些,后来,干脆就帮她们一起打扫了。”
呵呵,说得好听,荷儿才不会相信他的鬼话,那几个小侍女都是她留在李泰卧房里的,这几日,李泰心情不佳,她只顾着哄他高兴,也忘了这件事。
今日,李泰提起,这间卧房好像比之前干净了不少,她这才想起给自己邀功。
后来,打赏小侍女的时候,才听得她们说起,当日打扫的时候,还有几个小太监过来帮忙,出力不少。
荷儿一向是个心思比较多的女子,初听的这件事本来也没有往坏处想,不过就是帮着打扫,现在打扫的很干净,还让她得了李泰的夸奖,正是好事一桩。
不过,后来有一件事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个小侍女提到,当时她们是出去叫人过来帮忙的,几个小娘子都出去了,有的去喊人,有的去打水,四散忙起来。
这个时候,卧房里留守的只剩下殿下近前的太监,叫何荣的。就是这件事,引起了荷儿的注意。
她总觉得,何荣出现在这里,很不寻常,有点怪异。
她虽然说不清楚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可她就是有这样一种感觉,何荣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实在是奇怪。
荷儿可不是个心里能藏住事的,想到做到,才是她的风格,知道了这个消息,她立刻就跑过来审问何荣了。
经过刚才的一番谈话,她越发觉得,何荣的表现很可疑。照理说来,何荣的回答,周周到到,可以说是挑不出什么错来。
可是,荷儿就是觉得不对劲,可能,这就是女人的敏锐的洞察力吧。
“多亏你有心了,要不然那些小侍女还真不一定能做得好,这差事若是办砸了,谁也别想舒服了。”
何荣应承了几句,见荷儿面上的表情丝毫未见舒展,知道,她还是有话要说。
也便没有随便把话题进行下去,果然,一阵微风吹过后,荷儿又开口了:“何公公,你在殿下的卧房里独自呆了这么久,就没有做什么事情?”
“要知道,当时房里空无一人,你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你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一箭穿心!
心下悚悚然,何荣只觉得,心跳乱了节拍,要不是不能在荷儿面前露出破绽的意志支撑着他,他恐怕会当场冒汗。
就是这样,他还是愣了愣才可以回话。
“娘子说笑了,我能干什么?”
“当然是老实站着了,娘子知道,我可是在殿下身边伺候的,最懂规矩,怎么会做什么事?”
荷儿审视着他,反复摇头:“不对!”
何荣眼睛闪了一下,心里暗叫了一声糟。
难道,她真的发现什么了?
不可能啊!
以这些小娘子和李泰的亲近程度,她们绝对不会知道魏王手里的宝盒,更不会知道,宝盒就藏在魏王的卧房里。
不必怀疑这一点,在王公贵戚的身边,最亲近的,永远不是女人,而是跟在他身边,几乎不离身的小太监。
因为性别上的优势,一般情况下,王侯们也不会对小太监设防,所以,他们能够窥探到的消息,肯定比他们身边的女人更多。
第四百三十三章 稳住!
稳住!
荷儿不可能看到她在李泰厢房里都做了什么,不过是听到了这么一件事,顺便打探一下。
准确的说是诈他一下,说不定还指望着他能说漏嘴哩。就算是她真的听到了什么风声,只要她没有发现那宝盒的所在,这件事就是安全的。
况且,现在那真的宝盒还在墙里安全的放着,就算李泰心血来潮或是听了她的蛊惑,跑去查看,也查不到任何的问题。
“何荣,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心机深沉的很,怎么可能没有什么企图就跑来帮忙,还把小侍女们都遣走,你肯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快说!”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她的心虚就暴露无遗了,看着她向自己逼近一步,气哼哼的样子,何荣心里有底了。
她果然是不知道内情,是来打探虚实的!
“娘子可不能无端冤枉我,我当时也是为了小娘子们着想,才让她们去叫人的。”
“我这样做,也没有别的意思,若是我自己出去叫人,以那几个小娘子的心性,必定更不干活,还玩耍起来,那不是更不成体统了。所以,我才让她们出去叫人,总要让她们干些事情,不能让她们闲着。”
“娘子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什么道理不道理的,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你心里有鬼,呆在大王的厢房里,不正常,不可以问问吗?”
在何荣凌厉的眼神攻势下,荷儿连忙退回了几步,还整理了一下裙摆,眼睑也低垂了下来。
何荣想来,这应该就是退让的意思了。
此事不宜过度纠缠,说多了,说不定还会把荷儿的好奇心勾引起来,让她知道更多的消息。
点到而止即可。
“我想,荷儿娘子是想多了,我怎么可能有什么歹心?”
“再者,你留下小侍女们打扫房间,也是偶然事件,我也不可能揣测的到你的心思。”
“不过是顺手为之而已,帮一个小忙,你要是真的认为,我不应该在那个时候帮忙的话,那我下次一定小心,不会随便进殿下的房间了。”
“荷儿娘子知道,我原本是经常跟着殿下的近身太监,所以,很多事情也就想的细致周到些,那次也是一样,我只是想到,应该把殿下的房间打扫的更干净,别的什么也没多想。”
“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而且,以后也没机会了,娘子知道,我已经被换到外院当值了,不在内宅走动。”
他不住的盯着她瞧,眼神之中,既是真诚,又有一丝胁迫的意味,只是后一种意味并不是很明显。
也不能太明显了,总不能让荷儿察觉到,他是在用花言巧语来迷惑她,迫使她不得不信。
荷儿心念微动,他说的这些话,她几乎没有几个字是相信的,唯有最后一句,让她觉得有一些道理。
就在几天之前,何荣还是李泰身边的近身太监,和他走的很近,几乎是形影不离。
李泰的卧房肯定也是没少去的,人吗,做什么事情也都有个习惯问题,可能在他看来,打扫李泰的厢房,本来就是自己分内的事情。
荷儿留下的小侍女根本就不擅长,不只是不擅长,说不定还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所以,他才进去帮忙的。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何荣的做法也并无不妥。只是,这个做法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确实有些过界。
毕竟,那里可是大王的卧房,也算是很私隐的地方,就连她们这些小娘子想要时常到殿下的卧房去,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所以,心中不忿,不过,她也没有亲眼见到那日的情景,不好再发作,也就只能算了。
然而,在她的心里,一颗怀疑的种子,已然种下。至少何荣今后的行动,她都会多加注意了。
另一方面,悄然离开的何荣,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提醒着荷儿,不必担心,他一点都没有往心里去。
实则,早就把某女从头到脚骂了一个遍,不只是骂,他还已经把荷儿当成了眼中钉。
怀疑,是一个很玄妙的东西。
它似乎并不需要多少实证,也不需要对证,只要心里觉得不稳妥,有疑虑,就可以让怀疑肆意生长。
不只是荷儿如此,何荣也如此。
他现在也在怀疑荷儿,并且,这种怀疑还不似荷儿怀疑他,只是疑神疑鬼。
毕竟,当真心里有鬼的人是他,所以,他现在已经对荷儿是恨意满怀,毫不客气的说,若是再过些日子,她若还是有不轨的行为,侵犯他的利益,那他甚至连杀心都可以生得出来。
他不只有杀意,他还当真敢动手,毕竟,兔子急了还咬人,他是一个被逼到绝路上的男人。
若是他的秘密当真被泄露出去,被李泰知道,不只是他,就连何辉也活不成了。
所以,为了自己也为了弟弟,不论如何,何荣都要把这个秘密保护下去。
因为一旦秘密泄露,就算李泰还没下杀手,长孙无忌也饶不了他,为了斩断线索。
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动手的。
再看看局势发展,何荣做出了决定,不过,当杀那个字从脑海中跳出的时候,手段似乎就是已经注定的了。
…………
长安城,东市。
未时初刻,熙熙攘攘的人群,其中还夹杂着许多高大的骏马,或是又骏马牵引的马车都凑在坊门前。
这东市和其他里坊还不同,一共有两道坊门。
每到未时初刻,守城的武侯就会从高处的哨所上走下来,一面瞧着高处的沙漏,一面呵斥坊门前拥挤的人群。
非不是他们态度不好,也不是他们心情不好,这般呼呼喝喝,完全是由于坊门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太多了,可怕的是,还天天如此,没有一天是清静的。
这些守城的武侯,天天见到这样的场景,好像是咩咩叫的羊群,堵在栅栏门口,不知方向似的转来转去。
那心情,可想而知。
再加上,这人一多,场面就乱,不大声呵斥几句,也管理不住,就这样,东市坊门前还经常出现口角谩骂,甚至是动手伤人的。
问问原因,不过是推推搡搡,等的时间又长,也就越来越焦躁,进而演变成各种争斗。
这种事情,不大也不小,几乎是整日里都在发生,看都看烦了,武侯们的脾气也越来越大,不过,别看这样,他们的呵斥,乡民们还是听得进去的。
所以,呼和几句,也是为了让场面能够更快的控制下来。
第四百三十四章 你的就是我的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末尾处,不算显眼的地方,一架小型的马车,也跟在后面。
它似乎一点都不着急,也不想冲在前面,只跟在拥挤人群的末尾,不时往前走一步,蹭一蹭。
马步缓慢,马车夫也一副悠闲的样子,众人都等着赶紧进门,也没有功夫去注意这奇怪的马车。
这马车,就是个普通的双辕马车,装饰上也一点不见华丽,就和车行里会租用的那种差不了多少。
任谁也不会想到,马车之中坐着的,正是当今圣上最为疼爱的幼子,晋王李治。
会坐着这样一点也不气派的马车出来,绝对不可能是李治的主意,必须是他的狗头军师,都水谒者沈安出的好主意。
别看好主意是沈安出的,李治被他拉着坐了这样不体面的马车,也是一头的不满。
然而,沈安却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占了多大的便宜。
因为,李治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架马车上!
谁愿意和他一起出来?
要不是他死缠烂打,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奇景。
说到这件事,就要把时间再回溯一段。
李治刚才狡猾的样子,在沈安的头脑中挥之不去,以至于现在坐在同一架车上,距离这么近,他看着他都觉得浑身不舒服。
就在刚刚,他终于把木马机括的事情搪塞过去以后,李治也表示不再纠缠这件事,非常贴心。
不过,李治绝对不是一个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别看只有那么一点点大,心眼子绝对是一点也不少。
不只是不少,还多得很,甚至比成年人都狡猾,而且,在某些时候,脸皮还特别的厚。
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嗅到的气味,竟然敏锐且正确的察觉到,沈安今天是要出门的。
而且,他出门还是为了办事,不是随便逛逛的。
于是,在木马没有捞到,骑术也没有得到提升的前提下,李治再次发难。
缠着沈安要让他带着他上街,沈安当然是不肯答应,他今天确实要上街,还是要逛市场。
不过,是绝对不可以带着李治一起出行的。
他可是要去铁匠铺取他的手术用具的,这可是件复杂的差事,不止要取东西,还要监督着铁匠制造新的用具。
东西合格不合格,那都是需要检查的,不合格的,还要二次返工,也就是说,麻烦事着实不少。
况且,那些手术刀,手术剪,都是沈安的自创物品,大唐根本就没有的,到底能做成个什么样子,他还没有把握。
在半成品阶段,他还真的不想把这些东西交给李治看,李治是正经的唐人,他能够理解这些匪夷所思的用具吗?
这真是一大未解之谜,再加上,李治向来是捣乱的能手,带着他去铁匠铺,除了添乱几乎发挥不了任何的作用。
然而,胳膊拧不过大腿,李治死缠烂打,梁英也是无可奈何,他沈安还能如何选择?
眼见着,吹出去的牛皮就是没有做到,这一点,算是他对不起狐狸治,说不准,若是计划执行的不顺利,过不了几天,在房府的赛场上,李治就要出大丑。
既是如此,现在满足他一点小小的愿望,也不是不可以。
或者说,是必须这样做,算是将功补过吧。
车轮滚滚向前,在车里也能感受到,
沈安也恢复了精神,不再板着脸,李治也马上就发现了他的表情变化,本来,自从上车他就发现他心情不佳,一直都盯着哩。
“沈公,我们到东市来,究竟是做什么?”他笑着问道。
“当然是来取一些新鲜的玩意。”某人明明知道他好奇的要命,也不明说,故意吊他的胃口。
“又是什么好玩意?”
“也和炸弹那种一样吗?”
一提到新鲜玩意,李治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他就等着这个了,新鲜玩意,太好了!
遥遥远远,李治似乎又看到了搞事的曙光。
上一次沈安制作出来的炸弹,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花样繁多,关键是,这东西果然是威力巨大,让人喜欢的不得了。
李治也是小男孩,就喜欢舞刀弄枪的,遗憾的是,因为从小体格就不够强壮,这些小少年爱耍弄的东西,李世民是一个都不让他碰。
后来到了五六岁,他身体稍微好了一些,才开始学骑马,学射箭,当然,这个年纪起步,在古代就算是相当晚了的。
水平自然是赶不上哥哥们,普通水平尚且达不到,更别说是武艺高超了。
根本是连门边还没有摸到,也就是最近这一个月,自从他按照沈安提供的方子调养身体,他的体格才渐渐恢复了些。
可以赶得上同龄的小少年了,骑马射箭也练习的多了些。当然,目前还都是处于起步阶段。
但是,炸弹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有了炸弹,李治的劣势就能够得到彻底的逆转,那些需要巨大体力的刀枪剑戟,实在练不成就算了。
反正,就以他的功力,现在再去认真学习,也是赶不上其他人了,还不如从新鲜玩意上面入手。
或许可以有突破。
炸弹这种东西,如此先进,如此的不同凡响,杀伤力巨大,关键是,目前几乎处于隐秘状态,外人不得而知。除了父皇还有几个近身的太监,终日围绕在他身边的几个好朋友,就没有别人知道这件事。
也就是说,这东西一旦投放到战场上,他李治就是第一个使用他的。到时候这功绩还不是要算在他头上。
况且,是个人他就有阵营。
沈安虽然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李治却已经帮他想到了,他沈安那就是属于晋王的人马。
虽然他们自己可能不这么认为,但是外人,不了解他们之间深厚感情的人,肯定会这样认为。
沈安是晋王拉拢的人才,晋王呢,是沈安的靠山。这是那些天天只知道玩弄朝政的人,心里会有的想法。
自然而然的,他们不会想到,这两人凑在一起,还当真是有友谊的,而不是为了利益交换。
不过,放到炸弹的使用上,李治却并不在意人们这样想,如果沈安是他李治的人,他取得的成果,他获得的战功,不就等于是他李治的了吗?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李治这么忙前忙后,帮他张罗作坊,也是想为了自己的未来做铺垫。
见识到了炸弹的威力,李治已经做出了判断,这个神物将来在战场上一定能够称为踏平一切障碍的终极武器。
第四百三十五章 把手术拖下去
李治现在就帮着沈安操持,一直参与,一定能够有许多收获,这样的收获,可比那些舞刀弄枪的东西实在多了,也有用多了。
炸弹这种新型的兵器,将来掌握在谁的手里,谁就一定可以掌握全局。
他虽然还不能明确说明,这种全局是什么,可以依稀已经有那样的感觉。
所以,他才会对沈安的事情这样上心。总觉得,他的奇思妙想,不止可以让他更开心,同时对未来也是有极大的推动作用。
“究竟是什么好玩意,快说来听听!”
坊门虽然已经开启,但是因为人太多,马车行进的很慢,吱吱扭扭的,半天也没有挪动多少。
李治却越来越兴奋,沈安无奈,只得向他透露一点。
“其实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殿下上次也听说过的,我打算给陛下做清创手术,让他的旧伤能够痊愈,再也不要复发。”
“不过,做清创手术还需要一些工具,都需要在东市打造,我已经画好了图样,找了工匠制作,不过,那工匠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东西能不能做好也说不定,所以我才要抽空来看看。”
“若是不合适,还要重新做哩。”
李治眉头皱起,他没想到,沈安上次说的竟然都是真心话,他还当真想给父皇做所谓的手术。
“你还真打算给父皇做手术?”
“会不会有危险?”
“我劝你,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这件事非同小可,我担心的是,若是父皇不答应,倒还好说,若是父皇受了你的鼓舞答应了,过后出了任何差错,那后果就不是你能承受的了的。”
沈安瞪瞪眼睛,他内心受到的震动,不亚于一场小型海啸,没有想到,万万没有想到,李治居然真的在担心他的安危。
不让他做手术的原因,竟然是害怕他承担不起手术失败的后果。
是啊!
若是手术失败,他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呢?
沈安不是傻瓜,也不会因为自己是个穿过来的,就会傻傻的认为,自己做任何事情都是有外挂的。
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是有主角光环的,做什么不靠谱的事情都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所以,所谓的下场究竟是什么?
左不过就是个死呗。
是腰斩,还是凌迟,亦或是一刀切,他早就有这种预判了。
无所谓的,当然,能有这样一次机会来到大唐,对于他来说,能够好好活着,随心所欲,自然是最好不过。
但是,这只是最好的设想,万一将来的道路更加荆棘密布呢?
毕竟,他也不是唐人,更加不可能归属于大唐,既是如此,若是在大唐死掉了,说不定就能回到现代了。
对于他来说,冒点险可以回家的话,也是值得的。
正是打好了这样的如意算盘,他才在给李世民做手术这件事上如此坚持。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么视死如归,效忠陛下哩,其实,他也是有自己的考虑的。
还是那句话,这人啊,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对于他这样的穿越者来说,万一有回到现代的法子也是可以尝试的。
不过,以他的胆气,自杀是不可能的,只有等着被杀了。
但这件事目前还只能小心试探,不能操之过急,毕竟,他现在在大唐的日子也算是很滋润的,在没有获得确切的穿越回现代的方法之前,他还是不会贸然行动的。
毕竟,谁也不想放着好日子不好过啊!
“殿下说的我都明白,殿下能够为我着想,我真是感激涕零。”
“不过,我想,为了大唐的未来,若是能让陛下的病痛减少几分,也算是我为大唐做了贡献了。”
“不过,还请殿下放心,我不会马上就着手做这件事的,现在还是在做先期的准备。”
“工具只是一小部分,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准备妥当,在正式实行之前,总要先把炸弹作坊建立起来,生产足够量的炸弹才行。”
李治点点头,其实这也是他一直担心的问题,为父皇治病,制作炸弹,这两件事究竟孰轻孰重,现在算是有了明确的答案。
他也怕沈安忙东又忙西把事情的轻重缓急弄错了,父皇的旧伤自然是需要摆在重要位置的,能够早一天医治好,自然是最好。
可是,制作炸弹也是父皇一直以来关心的事情,或许,沈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父皇对这炸弹看的有多么重要。
毕竟,作为一种很有可能给敌军造成致命重创的新型兵器,炸弹若是能早一步投放到战场上,对大唐对外作战能够起到的作用,当是非比寻常的。
作为一位有追求的君主,相比个人的病痛,还不是急症,李世民更加看重的当然是帝国的发展。
所谓帝国的发展,开疆拓土自然是重要的一项衡量标准。
李世民虽然并没有亲眼见过炸弹在战场上实用的效果,但是,凭借他多年的征战经验,也可以判断出,这东西一到战场上绝对是神物。
必定可以让四境之内安静十年二十年。
若是能达到这样的目标,他个人稍稍忍耐一阵,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正是基于对父亲的了解,李治才提醒沈安,不要忘了正经事。
现在看到沈安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李治这就放心了。
“你能这样想,就是最好,清创这件事还是要往后放一放,我虽然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你说的清创是什么东西,不过,有一点,我也是知道的,凡是有伤口,到了夏天都不容易愈合,还容易长脓疮。”
“所以,清创还是等到天气凉爽些的时候再说吧。”
“殿下说的是,我也是这样想的,我现在只是多做准备,没有想马上实行。”
“当然,就算是工具都准备好了,我也会先做实验,若是成功了,才会去向陛下进言。不会草率行事的,还请殿下放心。”
李治斜了他一眼,那眼神那叫一个意味深长,放不放心的,其实也不是取决于他,这完全要看沈安的选择。
说得再多,也不如到时候把事情办好来的实在,若是一切都按照他的想法进行,李治就觉得,清创这事根本就没有实行的必要。
实在是弊大于利,还不如平稳过日子,赚点钱就算了。
然而,通过这两次谈话,李治也有了一种感觉,沈安似乎是很想把这件事推行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