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 世民热情观战
皇城内,甘露殿。
今日的长安皇城内,仍然是一派欣欣向荣,蓬勃向上的气氛,当然,也还有一丝不同之处。
熟悉这里环境的人,细细的感受就会有所察觉。今天的气氛也实在是太活泼了些。
对这一点感触最深的,当属陛下身边的首席大太监徐良。这位勤勉又机灵,为人宽厚的首席,伺候在李世民的身边也有十几年了。
他敏锐的感受到,这热烈气氛的逐渐上升,根源乃是来自陛下,也就是当朝皇帝李世民。
今天的李世民一反常态,本来应该严格处理朝政的他,把一众老臣全都聚到了一起,却说什么也集中不了精神。
只草草的吩咐了几件事,就让他们都各自回家了。徐良很奇怪,这样半途而废的事情,在李世民的身上发生,自他当首席大太监之后,多少年了,总共就没有发生过几次。
一开始他还没有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总觉得,以李世民的性情,他绝对不会这样不沉稳啊!
坐立不安的,实在是少见。
于是,自从发现了这个动向,他立刻警觉起来,着意观察着动静。却在他忐忑不安之时,李世民忽然发了话。
“徐良,朕要更衣。”
徐良瞪瞪眼,啥?
更衣?
他转过头,疑惑的看着李世民,这位雄主,现在正拈着胡须,满脸都是坏笑。
徐良这心里更打鼓了,这怎么回事?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要知道,这样的神情在李世民的脸上可是多时未见了。
这样的表情一出,就说明,李世民这又是揣着坏心思了。
不过,倒是可以放心的一点是,这样的表情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好的含义,至少,此刻他的心中所想并不是国家大事,也并不是什么事关朝局的重要机密。
因为,这虽然是一种坏笑,但却很轻松怡然,想来,应该是意味着他心里正想着的是一些好事情。
“陛下,这是……”
世民胡须翘起,侧过脸来,笑道:“徐良,你是老糊涂了是不是,这你都听不懂,去拿一件常服来,朕要出宫。”
“是是,老奴这就去!”
出宫?
这又是要去哪里?
徐良心中惴惴,既是要出宫,怎么之前一点风都没有漏,难道是临时起意?
不能够啊!
十几年的观察看下来,李世民绝对不是一个热爱心血来潮的人,凡事都是考虑清楚了才行动的。
他小心的翻找,赶快把衣衫翻出来,即便是常服,按照制式,不论是衣衫的底布是什么样的,花纹也是要绣有团龙的。
徐良把衣衫献了上去,李世民打眼一看,甚是满意。
“不错,你还是很会办事的。”
徐良猛点点头,连忙帮他把衣衫换上,这换衣服的当口,他也没有浪费机会。
踟蹰了一阵,终于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陛下,今日出宫不知是要去哪里,老奴赶快去准备车驾,通知下去,让他们准备迎接着。”
世民抬起双手,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对最近的状态很满意。
“你不必这样战战兢兢的,小心试探,朕只是想去梁国公府转一转。”
梁国公府?
房玄龄!
呔!
徐良知道,李世民出宫是想做什么了!
“陛下是想去观战?”
“还算你有点脑筋,朕也好长时间没出宫走走了,这样的热闹事,怎么能不去看看。”
“再者,听说今天的比试,雉奴也要参加,朕身为父皇,很多事情不便说,也不便管,孩子总是要成长的,不能事事都干预。”
“尤其是雉奴,这孩子,从小体格就不好,朕也是只把他关在内宫,不甚锻炼。”
“最近,他的身子骨也强健了不少,朕也想好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拘着他,骑马射箭,马球,游猎都是可以的。”
“不过,必须有人在一旁小心的看护着,毕竟,雉奴的基础还不牢靠,让人放心不下。”
“这一次他们到梁国公府上去比试,朕不好说不行,也不便派太多的人去保护着。”
“既是如此,还不如朕亲自去看着,谅他们也不敢让雉奴吃亏。”
“正好,朕也很久没有去老臣的家里坐坐了。”
徐良低着头,小心的帮李世民收拾衣衫,闻听此言,忽而一顿,陛下啊陛下,您这样说,怎么看也不像是去保护晋王殿下的,这明明就是去挑事的。
有您老往那一坐,谁还敢赢晋王,谁还敢动他一根寒毛。
今天和晋王比试的对象,徐良的眼前忽然闪过了这个问题。
杨金金。
对了!
就是这个人,要不是李世民今天提起,徐良差点都忘记了,今天比试的对象正是前朝萧后家的恶孙女,金金小娘子。
有了她这麻烦可就更大了。
徐良忽然感到一片危险的阴云正渐渐向他靠拢,虽然今天的比试根本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可他还是很紧张。
若是换个人,他也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别人至少还懂的尊卑礼数,有李世民坐镇,他们不敢把李治怎么样。
可这事怎的就让杨金金给摊上了呢?
这位小娘子,年纪不大,胆量着实不小,面对李治,别说她不敢赢,甚至,徐良怀疑,她是非赢不可。
尤其是李世民的到场,会更加增强这个野姑娘的信心,她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赢得痛快。
“可是,陛下,容老奴说一句,今天要和殿下比试的,正是那萧后的孙女杨金金,老奴怀疑,就是陛下到场,恐怕用处也不大。”
世民大笑,原来这老东西也想到这一层了。
是啊!
杨金金的性情确实是个问题。
“杨金金这小娘子,朕也见过几次,确实是野性难驯的,个性也强硬,朕并不反对她和雉奴比试,不过,有朕到场看着,她想赢也没那么容易。”
好了,这一下,徐良彻底想明白李世民非要去观战的意图了,他不是去鼓劲助威的,其实是去捣乱的。
看他那拈着笑的嘴角就知道,他也很清楚,论及骑马射猎的功夫,晋王连杨金金的零头也赶不上。
若是放着他自己和金金比试,只有悲惨落败的份。作为疼爱雉奴到了骨子里的李世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爱子被杨金金一个小娘子打败。
自然要出手相助的。
第五百一十七章 高阳也来插一脚
直接让他们别比了,也不行,那就等于是临阵脱逃,不战而败,就算李治愿意这样做,他也不能同意。
李世民可是战场上滚过来,生生死死不知道多少回的人,不过就是一场赛马,有什么不能上场的。
对于他来说,这次去房府,也有多重目的,玩乐当然是第一要务,他也好长时间没乐呵过了,出宫一趟哪怕只是走走逛逛也是好的。
另外,去看一看这些朝廷贵戚之家的子弟,大唐皇朝的新一代,资质究竟如何,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现在,不论是长孙无忌还是房玄龄都还是打理朝务的好年纪,完全不需要担心朝政上出现什么纰漏。
然而,作为一位深谋远虑的帝王,李世民还是无法高枕无忧。他不得不为将来着想,以后呢?
这皇朝将来不止是自己的位子要有接班人,朝堂上的大臣也要有更迭,究竟谁是未来的希望,谁可堪大用,李世民决定利用这一次的机会,好好的观察一下。
“老奴瞧着,陛下最近的气色是更好了。”徐良搀扶着李世民登上了辇舆,自己也跟了上去,站在座位旁边。
按照常理来说,这天子的辇舆岂是他可以乘坐的,但万事都有例外,只要天子准许,别说是站着,就是坐下也无所谓啊。
既然今天出宫是来游玩的,就连徐良说话也轻松了许多。李世民倒是无所谓,他本来就不是那种一板一眼,事事计较的个性。
说话轻松点他心里也痛快。
“是啊,确实是大有效果。”
“沈安这小子,倒真是有点本事。”
徐良连连附和,这份认同,正是李世民身边的小秘密,原来,沈安精心烹制的四物汤,本来是给李治调养身体的。
不过,那一日,李世民听他讲了这道菜的效用,知道是为了缓解李治的病症的,这心思就开始活动了。
要说气疾这个病症,在他们老李家可不只是李治一人独有,身为父皇,他的亲爹,皇帝李世民也同样有这样的困扰。
这病症说来也不要人命,可几乎每年都会犯这么一次,非常准时,所以,眼见着李治的气色越来越好,精神头也更好了,他也开始服用四物汤。
还别说,这很多事情就是不试不知道,待到他亲自服食这款汤水,才发现,效用确实非常好。
不只是能缓解他的病症,还非常可口,真是让人惊喜。
于是,在沈安不知道的皇城之内,当朝皇帝对他的欣赏是越来越多了。
沈安大可不必担忧,李世民此行会刁难他,他根本就不会针对他,他会放开手脚,大胆的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去闯荡。
问题是,看到李世民的身影,沈安他们还笑得出来吗?
他们能放开手脚吗?
…………
另一边,皇城的另一个角落,某座偏殿之中,还有一架马车正跃跃欲试。
本就生的如花似玉的高阳公主,今日经过了精细的打扮,更显得姿容靓丽,艳冠群芳。
这般用心的打扮,自然不是为了藏在深宫人不知的,自从知道了梁国公府上的热闹事,她就老实了不少,天天扳着手指头数日子,等呀盼啊的,终于等到了六月初五这一日。
高阳很有把握,对于她的行踪,那些在梁国公府的人,根本就没有一点察觉。
一则是,他们也根本就不会想到,她居然也能得到消息,一则是,就算他们想到了,也不见得就能猜到,她居然也会去凑热闹。
毕竟,这次聚会的地点对于她来说,着实有点特殊。
那可是梁国公府上,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半年,那里就会是她的新家。作为已经定下婚约的二人,高阳很清楚,身为大唐公主,独立开设公主府,招驸马到公主府生活的。
不过,那是别人,轮到她高阳,事情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并不是父皇不疼爱她,不愿意让她舒舒服服的生活,实在是她的夫家太过显赫,同时,房玄龄又是李世民一直倚仗的重臣,不论从哪个角度看,李世民都不可能放任高阳独自开立公主府,不入国公府的。
在此之前,高阳从未踏足梁国公府,这一次,她和房二又已经订婚,可以说,她若是成功进门,肯定会引起极大的轰动。
大唐民风开放,公主和贵戚交往,甚至是吃吃喝喝,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若是高阳和房二没有婚约在身,这样的行为也不会让人太惊奇,可现在的情形绝对不同,人人都知道,皇帝陛下令人头疼的爱女和梁国公家的混世魔王定了亲。
在还没有正式成婚之前,高阳公主就来到国公府,这不得不说是一件惊动长安城的大事。
一想到那些人看到她的时候即将展现的惊恐脸色,高阳就笑的合不拢嘴。
诶诶,真是想想就觉得很刺激。
“公主殿下,奴奴听说,陛下今天好像也要到国公府去观战。”一向消息灵通的淑儿,凑近了说道。
高阳一惊:“父皇也要去?”
淑儿叹了口气,看看,也害怕了吧。其实,这件事她也是刚才才听说的,之前从来也没有人放出这个风声来。
似乎是突然决定的,也就是淑儿,一向警醒,注意着皇城里的动静,尤其是和高阳有关系的,更是一点点小线索都不会放过。
这才把这热乎乎的消息拿到了手,赶忙告诉了高阳,她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把高阳拦住。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她和静儿也一直在担心这件事,要说高阳去观战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
可就是这去的地方吧,实在是有点太特殊了,哪有还没有过门的新妇,就要往夫家钻的。
尤其是他们一听说,陛下也要亲临国公府,更是惶恐不安,这件事若是让陛下发现了,公主是肯定要挨骂的。
所以,她们两个合计着,先把这个消息透给公主,公主虽然刁蛮,可也不傻,总不能硬着头皮非要往枪头上撞吧。
高阳沉思良久,嘴巴动了动,淑儿连忙凑上前:“公主殿下,我们怎么办?”
“陛下是几时出宫的?”
“大概也就一盏茶之前,我得了消息,马上就告诉您了,片刻没有敢耽搁。”
“一盏茶的功夫,那就说明是刚刚起驾啊!”
“是啊,公主,我们去国公府,若是撞上陛下,绝对落不了好处,不如……”
第五百一十八章 国子监观光团
“不如什么?”高阳斜了眼睛,凌厉的眼神射过来,淑儿登时就不敢说话了。
“不如就不要去了,是不是?”
“我告诉你们,我不只要去,还要比父皇先一步到场。”
“静儿!”
作为高阳最贴心的两个婢女,有淑儿出现的地方,静儿也不会不在。只是,相比淑儿,他一向是个不爱说话的人,所以,只要高阳不吩咐,一般情况下,她都是躲在淑儿的身后,能不言语就不言语。
见她上前,高阳展开了一个笑脸:“去告诉车夫,别走朱雀大街,走小路,绕过去,我要尽快赶到梁国公府上。”
马车一路颠簸,晃来晃去,淑儿本来就娇气了点,都被晃得好像身子都要散了架,只能拼命的抱住车里的木架子,生怕被甩出车子。
相比淑儿,静儿就要稳定的多了,小的时候,她也练过几下拳脚功夫,虽然也没有怎么用心学,可功底还在。
总不至于晃荡几下就东倒西歪的。
不过,最令人惊奇的不是淑儿的咋咋呼呼,也不是静儿的淡定如常,而是高阳公主兴奋的眼眸。
虽然公主骑射俱佳,不过,也并没有什么武术修为,可是为了让马车跑的更快些,尽量超过父皇的车驾,她也顾不得许多,一个劲的催促车夫,让他快点,再快点。
全然不顾车上的人已经是晃来晃去的,都站不住了。
她的计划也还真的有实现的可能性,虽然李世民出发的更早些,可是,他是天子,那是有派头的。
就算皇帝陛下也着急去看热闹,可那车辇也还要慢慢的走,开道的,跟班的,一应俱全。
他就是想快,也快不起来。
高阳的派头可就没有那么大了,完全可以轻车简从,再加上她熟知长安城的大小街道,抄点近路,超过李世民的辇舆,是轻而易举的事。
于是,只过了半个时辰,她就已经看到梁国公府的牌匾了,说实话,看到这块牌匾的时候,她心中并不平静。
到底要不要进去?
如果去了,结果会怎么样?
却在这时,房府里已经热闹起来了,各路的宾朋,渐渐聚集,有的来得早的,都已经坐了半柱香的功夫了。
虽然房府门前人来人往,却没有几个人注意高阳的马车,为了掩饰自己的行迹,高阳今天特意没有乘坐她惯常使用的那架马车。
房府内,房遗爱也是忙活的很,虽说比赛的双方并不是他,主办人也和他没关系。
可谁让这比赛场地正是他家呢,这里里外外迎来送往的差事,自然是他的。
今天他也是格外的卖力,一方面,他是真的对比赛很关注,就等着好戏开场,另一方面,今早和阿耶的谈话,他也已经把大话都吹出去了,这次活动,他必须举办的非常成功,这样才能在阿耶的面前得脸。
一向态度倔强的房夫人老卢,这次也换上了最好的衣衫,打算盛装出席,看到老卢出来,房二赶忙迎了上去。
“阿娘,这里有孩儿就够了,完全应付的来。”
老卢点着头,手下却还是没闲着,照样吩咐了几项差事,让奴婢们去办。
虽说,房二最近很努力,它也知道,最近他的能力提高了不少,可他终究经验还是缺乏,需要她这个当娘的提点几句。
把他没有照顾到的地方,全都给弥补上,这样她才放心。
一声唱报,新的客人又到场了,房二和老卢打了一声招呼,便去迎接。老卢长了个心眼,跟着他到了前院。
早就听说,他们今天要在房府开一场比试,来的都是贵客,可具体会来哪一位,她也不清楚。
作为梁国公府的当家女主人,她不关心一下是说不过去的。
按说,现在距离比试时间还早得很,怎的就已经有客到了,老卢站在前院和后宅的连接处,小心的张望。
她的身边,亦跟着两个婢女,不时帮忙张罗。
还没等房遗爱跨出院门,客人就已经先一步进来了,根本也没有等待主人来迎接的意思。
这房府,他们不说是非常熟悉了,也还是认得路的。
“诶呦,稀客啊稀客!”
“你们怎么也来了?”
两位气宇轩昂的小郎君,肤色一黑一白,皆是长身玉立,一人便是莽莽撞撞的尧诚义,一人自然是他的智囊,尉迟赫。
“我们怎么就不能来,你们今天不是有大热闹可看的吗?”
“怎么能少的了我们。”尧诚义拉着尉迟,大步流星的就要往前走,照壁附近的老卢,远远望见了这两人,登时就惊了。
这两个娃娃怎么也来了?
虽然尉迟赫他们和房二没有什么交情,不过,作为同在贵戚圈子的成员,老卢也是见过他们两个的。
沈安、晋王、陈湘、萧显这些人一直和二郎交好,这她是知道了,可从没听说,二郎和他们也相熟。
这是什么阵仗,看来,今天的事情是越闹越大了,想到了这一层,她便更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房二的身边,不时听听他是如何应对的,以防出现纰漏。
“我可没说不让你们过来,不过,你们是怎么听到的消息,我也没有邀请你们啊!”
这个傻孩子,话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看着吧,一会就得让他们呛得一愣一愣的,老卢腹诽道。
“你还好意思说,”果然寥寥数语就遭到了尧诚义的反击:“都是朋友,这样的好事情,你也不想着我们,我们还要从别人那里得着消息。”
“别人那里?”
“究竟是……”相比他们两个此时出线,房二更感兴趣的是他们的消息来源。
“还能是谁,当然是晋王殿下了!”
啊?
晋王殿下?
怎么会是他?
他们两个和晋王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对了!
国子监!
天灵盖忽然亮了这么一下,房二脑中灵光突现,他终于发现李治和这两人的见面的地点了。
对!
就是这个地方,他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要说,这件事还要怨他自己,他也是国子监的学生啊!
就是不常去上课而已,大唐的国子监,看起来是大唐的第一学府,其实,管理也比较松散。
在这里上课的学生,非富即贵,那几个国子博士,国子助教根本不敢管他们。
既然不敢管理,更遑论考勤制度,像是房二这种,在那里挂一个名,其实根本就不去上课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一来二去的,房二竟然都忘记了,贵戚子弟还有这么一个重要的交换消息的场所。
第五百一十九章 老卢发威
“原来如此。”
“二位请进屋里坐,殿下还没到。”沈安老老实实的答道。
“还没到?”尉迟赫显然对这样的情况感到很惊奇。
在他看来,李治对这场比赛可是志在必得的,早就应该到了的,现在还没到,实属不正常。
“是啊!”
“其实,现在距离开赛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殿下没到是很正常的。”房二笑道。
“你看看,我早就说了,不必来这样早,你偏不听。”尧诚义怼了尉迟赫一下,大大咧咧的吵嚷。
房二意识到,这两个人居然是商量着时间一起过来的。
不过,今天国子监不是还有课吗?
他们怎么都不去上课,还跑到房府来看热闹,国子博士都不管吗?
“你不懂,就是来得早才能看到更多的热闹事,要是来晚了,肯定会落下不少好戏。”
那白羽团扇,仍是在尉迟赫的手中缓缓的摇着,这个尉迟赫,房二一直都觉得他很奇怪。
从他还在国子监上课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这个人,年纪不大,心思特别多,还特别怪异,性情阴晴不定。
要是按照他以往对他的记忆来看,他着实不是什么爱看热闹的人,不只是不爱看热闹,就连国子监里学生的游乐都很少参加。
他怎么会特地跑到房府来看热闹呢?
而且,居然还是晋王同意的,前几天,他出现在沈安家里,就已经让他够震惊的了。
不过,制作炸弹,总还算是一个手艺,是有用处的,可看比赛却真真的是一项游乐。
难道,他也转性了?
甭管他们为什么过来,想看什么好戏,房二今天就秉持着一个原则,来的都是客,全都让进门就是了。
二人进屋之后,房二才有了个空闲,回头一看,一个危险的人物,正在向他步步逼近。
房二当时就慌了神,比看到尉迟他们还惊恐。
他向左跳,向右跳,四处张望,想找个躲避的地方,奈何一个都没有,周围空空旷旷,除了人,他总不能拉着个人挡着吧,那也太没有出息了。
“二郎,你躲什么,娘有话对你说!”老卢从照壁的附近冲过来,她虽然脚步很快,可终究上了年纪,赶不上房二躲得快。
伸手抓了好几把,却也没捉住。
气得她咬牙切齿,跑的更快了。
“娘,我今天也没犯错啊,你抓我做什么!”
“我什么时候抓你了,我是要跟你说话!”
房二两腿一迈,竟然跨上了一个花坛,老卢自然是上不去的,她也不想上去,实在是太没有体统了。
于是,她只能气哼哼的在花坛下守着,到底看看这个小子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阿娘,有话好好说就是了,孩儿都听着哩。”
他脸上笑的欢,却坚决不下来。
胆小怕事,真是可恶!
“好吧!”
“你下来,我们好好说话。”老卢退让了一步,笑着看他,房二才不上当,看老卢这状态,现在若是下去,非得挨打不可。
“就这样说吧,我听得着。”
“嘿!”
“你这个小子,长本事了是不是!”老卢抓住他的一角,要把他拽下来,房二岂能让她得逞,亦往回拉扯,最后还是房二的力气更大一些,居然把衣角从老卢的手里拽了出来,总算是脱离了她的魔爪。
“你……”
“你!”
老卢气急败坏,要不是两边的婢女搀扶着她,她说不定真的能摆脱身体的衰弱,跳上高台。
“夫人,消消气!”
两婢女看这阵势心焦的不得了,梁国公呢?
怎的半天都没见到人影,这前院都闹成这样了,他老人家也不说过来看一眼吗?
两婢女勉强控制着老夫人的动作,却也不敢太用力,生怕伤到她。
老卢拼命的挣脱,亦是累得够呛,高台上的房二,蹦蹦跳跳,就是说什么也不下来。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没办法了,房二不下来,她又不可能上去,只能凑合了。
“二郎,这次比赛究竟有多少人来观看?”
“那两个人,应该是你在国子监的同学吧,他们怎么也来了?”
“你的同学不会今天都要来吧。”
“都来?”房二瞪眼了。
他心虚了,尉迟赫来了,尧诚义也来了,剩下的人还会不会来,说实在的,他还真说不准。
“对啊,会不会都来。”老卢瞪了回去,越来越疑惑。
“你难道也不知道?”
“你自己的朋友,究竟邀请了谁,你都不清楚,你有没有脑子。”老卢脸面通红,气的呼哧呼哧的。
房二一看这情势,就知道,老娘是真的动了气,不再废话,赶紧跳了下来。
一把抱住了阿娘的手臂:“阿娘,我邀请了谁,怎么会不知道,可那两个人他们是晋王殿下邀请来的,殿下也不会把什么事情都告诉我啊!”
“再者,今天的比试,虽然是在房府举行,其实,这做中间人的是沈安,比试的双方一边是晋王殿下,一边是杨金金,他们若是叫谁过来,我也拦不住。”
“晋王殿下邀请来的人?”
“这是真的吗?”
“你莫不是又在诳我。”
老卢脸上的愤怒渐渐消散,母子两人相携,缓缓的向前走,老卢还是对他的话不甚相信,倒是也不再纠结,只要他心里有数就可以了。
一瞬之后,李治来了,沈安也来了,这两人是邻居,今天的目的地又相同,自然是结伴的。
陈湘和萧显是表兄弟,自然也是同路。
房二忙东忙西,应酬接对,那殷勤的模样,让沈安都刮目相看。
“房二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勤快。”
“殿下有所不知,近来房二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特别上进,特别用功。”
啧啧,李治努了努嘴巴,颇为不信。
房二,勤快?
就他?
要说他能收敛脾气,不再打架滋事,李治倒是还相信,可积极上进,这样的词语,从来就没有和他牵上过联系。
“不可能吧,房二一向是个不正经的,怎么可能突然上进,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缘由。”
两人坐在桌案前,又开始吃吃喝喝,反正比试的另一方,杨金金还不见人影。
闲聊几句也无妨,沈安啜饮露酒一口,思忖片刻,却又道:“殿下说的没错,确实是有原因的。”
“哦?”
“是什么?”李治有一种预感,这个背后的原因,一定会很有意思。
第五百二十章 萧后亦到
沈安轻笑道:“这都是为了高阳公主啊!”
“高阳阿姐?”
李治脑袋转不过来弯了,虽说高阳阿姐即将和房二成婚,可那也是半年以后的事情了,房二现在就积极上了?
这也太早了些吧。
再者,阿姐今天又不会过来,他这么卖力表演做什么,阿姐根本看不到啊,白白浪费心力。
“我说,房二打算演到什么时候,阿姐今天又不来。”李治心里认定了,房二这般上进全是表演,没有一点真实的成分,沈安当时就急了。
“殿下,这一回,房二当真不是表演,他是真的想要争气,上进,他还想从军哩。”
“什么什么?”
“参军?”
房二就在前方忙活,李治将他上下打量一下,又摇了摇头。
“我看着不成。”
“怎么不成?”这一点沈安还真是看不出。
他总觉得,房二人很骁勇,又年轻,若是再搭配上决心意志力,不见得不能成就一番事业。
老实说,当初他听说房二有心参军报国的时候,他还很是赏识,李治怎么会说他就不行呢。
难道,他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房二此人,孔武有余,智力不足,战场征战,靠的可不只是武力,脑力也不能少。”
“沈公,依我看,若是你愿意从军,说不定比房二还要更强一些,至少你的脑子好使啊!”
啧啧,李治嘿嘿笑着,模样好似是小大人,真是多谢他如此看得起他,参军?
他莫不是在发梦!
来到大唐,为的是赚钱,要说他为了前线的将士提供武器弹药还差不多,即便以后赚不了钱,可也落个安稳。
上战场意味着什么?
李治现在年纪小,说起这种话来,那叫一个轻飘飘,还以为多容易嘞。实则,那可是能丢命的差事。
若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那可就万事空了。
所以,他才不会上战场,有这条命,赚了钱才有意义,以他的聪明才智,要避免的就是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不管是那朝堂上,还是行伍里,他都不会往里面挤,有什么用呢?
功名利禄全是空,追求太甚,对自己没有一点好处,这大唐,于他来说,绝对是有特殊的意义的。
大唐是他的临时居所,他对于大唐来说也只是匆匆过客。若是能够回到现代,他可以挥挥手,抛弃这里的一切。
所以,他现在虽然赚了不少钱,为的也就是好生活而已,至于更大的发展,或者说是借由这些发明成果,向更高的层级上升,这些他从来都没有想过。
不只是没有想过,就是有人把官位送到他眼前,他都不会答应。那看似干干净净的朝堂,其实到处都藏污纳垢,他要是混进去,保准惹得一身骚。
能不能摆脱还不一定,他又不傻,就连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他都可以放弃,其他的事情他根本就不在意。
房府人来人往的,到处都是人,有点乱哄哄的,闹腾腾的,一向秩序井然的梁国公府,现在变得和菜市场没有什么两样。
自从回到房府,房玄龄就一头扎到了后宅,并没有跟着在前院忙活,房二的身边,老卢倒是一直跟着,不时帮着料理一些事情。
沈安抻着脖子,盯了好半天,也没有看到老房的身影。
嘿!
这个老头子,刚才明明看到他回来了,还和房二说了好久的话,怎么一会功夫没注意,人就跑了。
今天房玄龄绝对是早退的,这样勤勉的大臣,中午还没到就跑回了家,想想就知道,他是抽个空,跑回来的。
为什么跑回来?
当然是为了瞧热闹的!
房二肯定把今天的比试告诉了老房,这么多的贵戚全都云集一堂,还要进行各种比试,想想就知道,肯定是相当有意思的事情。
以至于连规规矩矩的房玄龄都禁不住诱惑,要赶回家,提前准备。不过,他怎么不跟着张罗一下。
就看着房二在这里忙进忙出,闹得鸡飞狗跳,他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就想放手让自家儿子历练?
今天来的可都是贵客,他就准备把这么大的宅院交给房二一个人料理,他就不怕到时候什么也弄不成吗?
当然,他的这份担心还是多余的,他今天过来也不过是看热闹的,当然是越热闹越好了。
华丽不凡的人,出场自然也是与众不同,正在李治和沈安闲聊的当口,房府门前又热闹了起来。
奢华的象牙马车堪堪停下,彰显着来人非同一般的身份地位,不必通报,看到的人也知道这来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车门一打开,人们并没有看到那熟悉的略显苍老的身影,脚步颤颤,蹦蹦跳跳的,从马车里第一个窜出来的,竟是个身量窈窕的小娘子!
正是杨金金!
她跳下来之后,萧后才在小婢女的搀扶下,缓缓的走下车。
听了通传,出门迎接的房二,看到老妇人,当时就傻眼了。
这……这……
萧后怎么也跟来了!
这还得了!
房二刚要上前迎接,说几句客套话,还没赶过去,就被身前晃荡的身影给挡住了。
“房二,怎么样,殿下来了吗?”杨金金气势十足,根本没把房二放在眼里。
房二腹诽:这个小丫头片子,疯了她了!
别人叫他房二,都是兄弟他也就忍了,可她杨金金是什么人?不过是个小娘子,年纪比他还要小几岁,还一口一个房二叫他,能不能行了!
要不是看她生的俊俏,他早就翻脸了。不过,房二一向是个怜香惜玉的男子,只要面对美人,他就没脾气。
杨金金虽然一点也不娇弱,性情也不柔顺,可房二承认,她还是有一种野性健康的美感的。
特别独特,别人身上寻不着。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房二才保持一个好脸色,没有动怒。
“来了!”
“早就来了!”
“就等着你了!”
杨金金一听,二话没说就要往房府里面闯,她这人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也不管什么规矩礼数。
她在长安城也生活了两年了,从来都是这副行事风格,也没有出过什么问题。
除了她家阿婆,几乎连指责她的人都没有,至于他们会不会背后说她的闲话,那就不是杨金金关注的范围了。
管它的!
还是自己痛快为妙!
第五百二十一章 到底谁兜着
房二岂能让她就这样莽莽撞撞的进门,挑眼一看他就瞅见了自家阿爹的身影。
房玄龄站在房府门口,早就看到了萧后的马车,这架超乎寻常的阔气马车的主人,他是再熟悉不过。
然而,她怎么也会来?
不必多想也知道,萧后撑着一把年纪跑到梁国公府,就是为了自家的孙女。
不过,她也是护女心切了,一则是,今天的比试不过是小孩子家的玩笑,做不得准,是输是赢有什么重要,就算是他今天赶早回来也完全是为了看热闹的。
她老人家也完全不需要当真,何必大动干戈,她的身子骨也不是特别好。
二则,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有她在场,你让李治作何感想。要知道,虽然说比试是个游乐,并不是特别的正式。可是小孩子的好胜心也是无处不在的。
杨金金想赢,李治就不想了吗?
可是有萧后这样高辈分的人在场,他敢赢吗?
再者,她作为亲友来给自家孙女助阵,可是李治的身边可是没有亲人的,只有一些狐朋狗友,以他们家房二为首,这些人啊,看起来也是忽忽悠悠的一大片,其实呢,根本就不顶用。
唯一可以指望的,也就是沈安了,别看也是混迹于狐朋狗友圈子,可好歹他还算是个有脑子的,在没有被旁人干预的情况下,也是可以冷静思考的。
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或许,他早就想好对策了。
“不知萧后驾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随着萧后的身影越来越近,房玄龄也不得不过来应酬几句。
“说来,我们也是许久未见了。”
“是啊,自从去年的冬至节到现在,就一直未曾见过,梁国公近来气色可是变好了不少。”两人都是一把年纪,若论起寒暄客套的功力,谁也不弱。
还没等房玄龄开口,萧后就主动谈到了自己的来意。
“梁国公不要如此拘谨,老身此番过来,完全是害怕顽劣的孙女在府上捣乱,为了管束她才过来的。绝对不会出手包庇她,更不会使手段让她赢。”
“她能赢是她自己的本事,输了也怨不得别人。”
“再者,老身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出门走走了,心想这次正是机会,还可以看一看老友。”
玄龄颔首,既是如此,他也就放心多了。
虽然所有的一切现在都未有定论,还要看真实的情况发展,但是有了萧后的这些话,至少可以说明,她不会跟着捣乱。
不过,他并不能确定,李治看到萧后也会像他一般的平静。毕竟,和杨金金比赛的是他,对于他来说,萧后的到来,肯定是一大压力来源。
想来,今天的房府会相当热闹了。
房玄龄干脆站到了宅门附近,完全没有进宅去应酬的意思。与其面对即将到来的尴尬,还不如在门外瞧瞧还有哪些访客。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站在门外也不是一件多么轻松的好事。麻烦总是会第一时间找上他。
房二已经把杨金金送进了府,李治看到杨金金身后跟着的萧后时,那表情就别提了。
简直黑的像锅底一样,捡起地上的一把土,和他的脸色比一比都看不出异样来。
真的!
一见那架势,一向以厚脸皮著称的房二都待不下去了,站也站不住是坐也坐不下。
尴尬的他抓耳挠腮,远远看见,李治似乎和萧后还说了几句话,但是他也没有心情听清,就是听见了,也分析不出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待到没有他的事了,几乎是拔腿就跑,赶紧来找老爹汇合。
“里头情况怎么样?”房玄龄急急发问,房二是连连叹气,耷拉着脑袋,耷拉着眼睛。
“不怎么样。”
“晋王殿下看见萧后,整个人都傻了。那表情,我都不忍心看。”
“不只是晋王,就连沈安都没想到,看到萧后,当时就弹起来了,慌得不行。”
“你说,今天的情势会如何发展?”
“你那位朋友靠得住吗?”房玄龄揣着两手站在门口,房二瞧着,总觉得老爹有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倾向。
不必点明,他也知道,这所谓的朋友,指的是沈安。这些日子,他们父子的关心也缓和了不少,多次谈心,房玄龄经常提起沈安。
他对这个少年十分好奇,总觉得他满脑子都是奇思妙想,摸不准路数。对这位少年,他是又欣赏,又含了一丝戒备。
欣赏很好理解,房玄龄是个知人善任的人,像是沈安这样的年轻人,就连李世民都十分看重,他自然也不会发现不了他的好处。
不过戒备,这一层的含义他还从来也没有和爱儿透露过。遗爱和沈安相交甚密,这种不利于沈安的话,自然还是不能向他透露的。
他要好好的看着,盯着,到底认清楚,这个小孩子,脑子里一天到晚的都在想些什么,他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过,现阶段来讲,沈安对于他亦或是对于朝廷,对于大唐王朝来讲,都还没有任何威胁。
他就像他亲手制作的冰糖一样,是一道清甜的好物,人人都喜欢,没有人会讨厌。
“他?”沈安震惊的神态再次掠过眼前,房二摇摇头:“不太行吧。”
“他不过是个小孩,就算是有再大的本事,他也只是个小孩,怎能指挥萧后。”
“我看,情势不是太好啊!”
“阿耶,你有什么好办法吗?要知道,这一次,晋王殿下可是憋着劲一定要赢的,可萧后赶来,这件事可就说不准了。”
老房撇撇眼,办法?
你们搞出来的荒唐事,现在来问我办法?
这事情要是他能做主,能参与,就根本都不会发生,这个傻儿子,既然没有想好对策,干什么要把这种麻烦事拉到自己家里。
看着吧!
这么多的贵戚都临门,今天的热闹小不了,至于收场,他怎么知道怎么收场,谁惹的事,谁自己去想办法吧!
他很想用这些话怼回去,让傻儿子清醒清醒,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办法我是没有,不过,若是一会情势不好,我倒是能帮你维护一下,希望能有用吧。”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房遗爱是彻底慌了神。
这是怎么回事?
第五百二十二章 房玄龄遭遇高阳
要知道,老爹房玄龄一向是成竹在胸的,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住他,多年征战,朝堂行走,还从没有见过他说这样的丧气话。
难道,今天的房府当真要大乱?
房二心下踟躇,不知道如何是好,正在用他的笨脑筋使劲的想办法,奈何,办法还没想出来,更大的麻烦就到了。
房玄龄见儿子在门口发呆,也知道他是真的发愁,便不再管他,总而言之,今天这场比赛于他来说是逃不过去的,就算是要负责任,他也不会是最主要的。
李治是个讲道理的人,就算是输了,也不会攀扯房二,他只要保持让场面不要失控就是了。
至于杨金金,这虽然是个从来也不知道道理规矩是何物的莽撞娘子,可是,从身份上来讲,到底还是李治更高些,李治都不闹腾的话,她就是闹腾,影响力也会削弱不少。
掀不起大风浪,再者,她的阿婆还在这里镇守着呢,太过火的事情,萧后也会出手拦住的。
想到了这一点,房玄龄也放心了不少,干脆不再管他,径直往前转了转。
今天房府宾客盈门,总是在门口守着也未免无趣,再者,来的人大多数都是年轻人,他一个老汉,跟他们也说不上话。
还不如到附近溜溜,等到好戏开场再回来,这是自己家,也不必担心回来晚了看门的不让进。
不过,时间也还要掐的更准些,总不能落下好戏,那就枉费了他特意翘班回家了。
要知道,这也是担着风险的,他这可是编造谎言才能回家的,要是被陛下发现,可真是大大的不妙。
虽然也不至于受到什么惩处,可是,总归是给陛下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他脚步轻缓,丝毫不着急,自家门口的道路他是最清楚的,不过是出来散散心,待会也就回去了。
不必一直端着,谁知,他才走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事!
这这……
这个人此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房玄龄闪了个身,躲到了街巷的一角,远远的望着,别看他有点上了岁数,可是眼神也挺好,从车窗之中隐隐露出来的俊俏的脸,他绝对认识。
这人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巧合,以前从来也没在自家里坊附近看到过这人。
既然是特意的,那就只能说明,高阳的目的只有一个。
不行,得赶紧给傻儿子报个信!
老房紧赶慢赶的跑了回来,气都还没有喘匀,却一步也不敢停,唯恐那轰动性的人物,赶在他之前进门。
毕竟自己是腿着的,人家是坐车的。稍微迟疑点,就很有可能赶不上。
房二站在门前,还在欢迎国子监的各路学生,现在数数看,至少来了七八个学生。
远远不止尧诚义和尉迟赫两人,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竟然来了这么多的人。
他刚才也问过晋王了,从他这里得到消息的,他亲自邀请的,也就只有尧两人。
其他的人,他也不知道他们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不会是尉迟赫,这人一向是口风极严,也不爱再背后乱传消息。
这样看来,走漏消息的,很有可能就是尧诚义那个大嘴巴。这人一向嘴巴没有把门的,想起一出是一出。
说不定都不用别人套他的话,他自己就全都说出来了。真是一点也不怕给人家添乱啊!
这些国子监的学生,已经不能触动房玄龄的心神,他径自抓住了房二,急道:“二郎,大事不好了!”
“怎么回事?”房二刚才还笑呵呵的,一看房玄龄的脸色,当时就慌了。
“阿耶,出了什么事?”
“别着急,慢慢说。”
怎么还能慢!
再慢,就要出大事了!
“你过来,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房二一头雾水,心里只是犯嘀咕,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让见惯了大场面的老爹,慌里慌张的,说话都说不完全。
父子两人一溜小跑,来到了房府后身的一条小巷之中,从这里,再探出头去,就可以看到那架引发房玄龄一阵慌乱的马车。
“这是……”
房二使劲揉了揉眼睛,简直是不敢相信。
“诶,你干什么呢!”
“快回来,躲在后面,要不然被发现了,可不得了。”
一直到房玄龄往后拉了他一把,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半边身子都探出去了,要是那马车上的人眼尖一点,早就发现他了。
“阿耶!”
“我真的不知道,她怎么会来!”
“我发誓!”
距离他们一街之隔的街口处,略显朴素的马车之上,坐着的,自然是公主高阳。
她虽然还没有出来,可房玄龄知道,她是肯定会出来,到房府中去的。
一位金尊玉贵的公主,赶了远路过来的,还特地没有乘坐自己惯常使用的那架马车。
这就说明,她并不想很快就被人发现。
而且,不必上前去问也知道,她这也是来瞧热闹的。这位公主做事也太孟浪了些。
以她现在的身份,这房府是随便就能闯的吗?
她知不知道,她的这个行为,会引起多么大的风波!
“这……这……”
“阿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不,我去和她谈谈,让她赶快回去,不要瞎掺和。”这是房二那颗糊里糊涂的脑袋瓜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房玄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很是怀疑。
要说这确实是个办法,若是能把公主劝回家,也算是在开始就把乱事的苗头给掐灭了。
可是,这件事房二他干得好吗?
别说是高阳这般伶牙俐齿,刁钻刻薄的人物,就是普通人,房二都不见得能说得动。
现在去劝说,谁能保证不是自取其辱?
“你行吗?”无可奈何,房玄龄终究还是妥协了。
他还能怎么办?
总不能让他亲自去劝说未来的新妇吧!也绝对不能让高阳进门,现在房府里已经够乱的了。
若是再加上高阳,恐怕就要乱成一锅粥了。
没办法,只能让房二试一试了。好在,最近一段时间,经过观察,他也觉得,房二的头脑比以前好用了不少。
或许,让他出面也没有那么糟糕吧。高阳对他有要求,至少不是很讨厌他,他呢,最近也用心,按照他对高阳的了解,她肯定对房二的事情也略有耳闻。
既是如此,只能盼望着傻儿子稍微用点心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认知偏差
此地不宜久留,一旦高阳从马车上下来,肯定会看到房玄龄,这就尴尬了。
没等房二靠前,他老人家就先一步溜了。
房二也没拦着,毕竟没有老爹在场这件事说不定还更容易成功一些。有了老爹在场,依着高阳的性子是一定会闯进房府的。
房玄龄走远之后,房二从小巷里现身,缓缓的向着马车走近,就在这时,一直负责观察周围动静的静儿也发现了他的身影。
“公主,房遗爱来了!”
“他来干什么!”高阳应声而起,拉开车帘,正巧房二也赶到了马车前。
这就很尴尬了,不说高阳了,就连在场的淑儿静儿两姐妹也觉得尴尬的要命。
早就说了,今天就不应该来,公主执拗,非不听劝,看看,这一下来房府的大门还没踏进去,就被主人抓包了吧。
然而,尴尬是她们的,她们都是寻常的普通人,在脸皮巨厚的房遗爱,和任性妄为的高阳看来,这只是把交锋提前了而已。
算得了什么大事。
有那么一瞬间,房二很矛盾。
眼前的美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即将成为妻子的高阳公主。她性子刁蛮,个性大胆,却正和他的胃口。
要是那种纤纤弱弱,话不敢多说半句,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绣花贵女,他还真的没兴趣。
当然了,作为一个正经男子汉,若是这样的女子向他投怀送抱,他也绝对不会拒绝。
多一个也不嫌多,可那样的所谓兴趣,终究不能长久,到底还是高阳这样的,**的、处处都透着挑衅不服输的,更让人心思萌动,舍不得放手。
若是高阳能现在就和他成婚,他可以打开房府大门,径直把她迎进去,没有二话。
可现在,明显还不是时候。
高阳到此,也肯定不是为了要和他结婚的。
于是,这架属于高阳的马车,停在房府附近就成了房二的棘手难题。
到底是让她下来,还是就在马车前交谈,当真是难倒了他。若是让她出来,今天房府门前这般热闹,来来往往的都是朝廷贵戚,保不准其中就有认识高阳的。
这家伙,若是被他们发现了,他劝说高阳回府的计划就彻底泡了汤。可是他站在马车前,就着不大不小的车窗和佳人谈话,也显得很别扭。
从稍微远一点的角度,也看不清这车里还坐着个人,会不会以为他房二当街发疯了。
正在他发呆之时,忽觉背后一沉,接下来,脚底板轻了一轻,他发觉自己身体腾空了去,竟然是静儿一把把他拎上了车。
“你在那傻站着做什么,犹犹豫豫的!”高阳靠窗而坐,给房二留的座位,正是没窗子的另一边。
如此这般,就算是有人经过马车,看到里面的高阳,也不会发现房遗爱也在车里。
高阳面露不悦,对他的吞吞吐吐感到不满。
“有话就快说了吧。”她用冰冷的语气说了这番话,房二不敢和她对视,只觉得,她略显愠怒的神情,让他难以招架。
若是论及本心,他当然是希望高阳进府一观的。他现在珍惜每一次与她见面的机会。
不管是对坐交谈,还是共同游乐,都能让他心情荡漾,志得意满。尤其是今天,反正真正比赛的又不是他,维持秩序的差事也是沈安的。他房二,不过是提供一个场地,其余的事情什么也不必管。
若是高阳能够入房府,两人自然可以执手闲聊,好不快意。顺便,还可以让老卢也见一见高阳,改变一下她对高阳的偏见。
房二很清楚,自己阿娘一直不喜欢高阳,这件事倒也不能责怪她老人家,实在是高阳的名声过于响亮。
若是别人家的女儿,说不定老卢也不会这般反感,反正也影响不到自己家。
或许还可以给她增加谈资,笑笑就忘了。可这回却不然,高阳是嫁到他家的新妇,更可怕的是,似乎陛下有意让高阳入国公府,和房氏宗亲一起生活。
想到高阳泼皮的性子,老卢就大呼不可。
再加上,高阳尊贵的身份,绝对不是什么梁国公的名号就弹压的住的。所以,虽然老卢没有再继续捣乱,却也只是无奈的接受。
毕竟,自家的儿子喜欢的不得了,当娘的还能说什么呢。对于这门亲事,老卢看的很清楚。
李世民将高阳指给房家,往好处说,自然是彰显对老臣的荣宠,可往坏处说,便是他自己解决了一大麻烦。
李世民历来都是宠爱儿女的,就算是他不太喜欢的子女,也一般都想让他们尽量留在自己身边。
也就是说,这些子女的联姻范围,也就是在长安城周围。既要距离皇城近,又要身家好,关键还得能忍受得了高阳的脾气,不至于和她闹翻的。
这样的青年着实不多,房二就正巧是一个。于是,把高阳公主这位姿容靓丽,从外表上看十分光鲜的公主,许配给房遗爱,对李世民来讲也绝对是一件好事。
然而,天底下的婆母都是一般的黑。
有几个婆母喜欢高阳这般任性的新妇,简直是家宅不宁的前奏,老卢也不例外。
老卢自己是世家出身,规矩体统都是最看重的,虽然她自己做的也并不太出色,至少,世家贵女要求的不善妒,她就全当做了耳旁风,然而,这并不影响她希望能够找到一个温柔贤淑的新妇。
老大房遗直,妻子端庄贤惠,已经让老卢非常满意,接下来,自己心肝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的二郎,她本也指望着能找到哪一家的名门闺秀,成一对眷侣。
不得不说,哪一个父母都是盲目的,都觉得自家的孩子最好,身形样貌,品行学识都是一等一的。
嗯嗯,老卢是这样想,李世民也是这样想的。他家高阳虽然个性确实是狂野了一些,可那样貌、那身段,嫁给哪家的儿郎,还不是他们捡便宜。
老卢呢?
也是属于被亲情蒙蔽了双眼的,还以为自家的儿郎是什么香饽饽,长安城的贵女,个个都翘首以盼哩。
实际上,她也不是不知道,房二在长安城人称房霸天,绝对的纨绔。贵女看见他,只有躲着的份,谁愿意上赶着他。
于是,这份认知上的偏差就造就了老卢如今的态度,她还颇有些嫌弃高阳。
第五百二十四章 想赶我走?
即便是自家的儿子早就认清了自己的真面目,老卢也是这样的念头依然如故。房二还觉得,他能娶到高阳已经是赚到了。
所以,若是能借助这次机会,让老卢真正见识一下高阳和自己相处的状态,说不定她的心态就会有所改变。
然而,现在还不行。
若是他们是在府外聚会,这样做还算说得过去,可现在活动的地点正是在房府。作为还没有成婚的准新娘,高阳是不应该到房府里来的。
别人的家里,反而是没有那么多的忌讳,她可以去宋国公府、也可以闯赵国公府,亦或者是还没有定下婚约之前的房府,她也是可以随便进出的。
没有人会有异议,也根本没人敢管她。唯独是现在不行,毕竟是有婚约在身了,两方之前又没有交情,她在订婚之后,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在房府,以免平白惹人闲话。
当然,这都是房二的顾虑,考虑到高阳的个性,她说不定根本就不把这件事当成是大事。
然而,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早就到了,只是迟迟没有进门。房二揣度着,或许,高阳也有顾虑,这才没有闯进去。
要知道,她的性子有多么风风火火,他是见识过的,现在还能冷静的在这条小街里等着,绝对是动了脑筋的。
不过,她不会是想等到宾客都到齐了,在来个闪亮登场吧。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房二就不寒而栗。
见他半天都不说话,高阳也恼了。
“房二,你过来究竟是想做什么?”
“没话说,我就进门了!”
房二的天灵盖嗡的一下,连忙出手:“不行!”
“万万使不得!”
高阳嫌恶的眼神投过来,房二这才惊觉,他又抓住了她的皓腕,有动手动脚的嫌疑。
“公主殿下,失礼了。”他退回了自己的座位,老老实实的端坐。
“不过,你现在真的不能入府。”
“公主可是听说了,今天府上有一场比赛,双方正是你的弟弟,晋王李治和萧后的孙女,杨金金。”
“还有不少的朝廷贵戚,都是熟人,从我来讲,我当然愿意公主能够到我家做客,非常欢迎。”
“可是,这些熟人若是看到了公主,恐怕那嘴巴就不会那么老实了,你我毕竟已经是定下了婚期,不管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会嚼舌根的。”
“我是粗人,倒也无所谓,可公主金尊玉贵,何必要惹这样的闲话。”
“我很理解公主想观看比赛的心情,若是换做是我,我也想瞧这个热闹,若是今天这场比赛是在别的地方举行的,我一定会很欢迎公主到场。”
“可现在,这比赛场地是在我府上,介于我和公主尚未成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关键是对公主不利的言论,我觉得,公主还是先回府比较好。”
高阳听着他侃侃而谈,眼光越来越亮,没想到,傻房二也有这么伶牙俐齿,口齿流利的时候。
还一口一个公主,处处都为了她着想。从他的真挚的神情之中,她可以感受到,他确实是在为了她考虑,并没有其他的私心杂念。
一瞬间,心思活动,渐渐被他说服。
“而且,公主有所不知,今天过来的宾客除了和我们岁数相仿的年轻人,杨金金的祖母,萧后也到场了。”
“刚才我亲自把她老人家迎进门的,可以说,萧后到场,也肯定是要为自家孙女保驾护航的。”
“这么多的朝廷贵戚齐齐露面,若是他们看到公主,想必不会保持一言不发。”
“况且,今天我府上还有许多晋王在国子监的同学,大人还好说,或许能管得住自己的嘴巴,可小郎君呢?”
“那可当真是说不准,若是他们回去自家传说,这件事难免不会传到陛下的耳朵里。”
“若是传到陛下那里,恐怕公主又要挨一顿责骂。”
“我怎么忍心让公主因为我的原因受到斥责呢,所以,公主,还请三思啊!”
高阳面露迟疑,也是许久未应声,她看着窗外,单调的风景,不时有几个人经过,也有衣着光鲜的,或许就是国子监里的学生。
可以说,房二讲了这么久,真正触动她的还是最后几句。
陛下!
对了,父皇!
这件事若是让父皇知道了,确实会招来麻烦。本来想着,今天过来的只有雉奴等人,以她和雉奴的关系,他自然是不会把她也到场观战的事情说出去。
哪成想,真正开赛的时候,竟然来了这么多的宾客。正所谓,人多眼杂,这么多的人聚在一起,肯定有那口风不严的。
加之这些人都是贵戚圈子的,个顶个的都可以上达天听,若是真有个不开眼的,把消息传到父皇的耳朵里,别的不说,一顿数落是少不得的。
想到父皇那张威严的脸,高阳就不寒而栗,说实在的,若说这长安城内她还有一怕,也就是父皇了。
她虽然时常撒娇耍赖,却也还是惧怕父皇的,若是父皇真的动了怒,她也只能乖乖认错。
这样想来,今日之行,确实是有些莽撞。
她萌生退意,却也不能这么轻易的就拍拍屁股走人,总要让房二知道,她这是卖他一个面子才行。
“房二,你当真是为了我着想才劝我离开的吗?”
“莫不是怕我给你惹麻烦才赶我走的?”活泼的眼神搭配娇嗔的语气,让房二十分受用。
他以手抚心,真诚道:“公主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怎么敢赶你走,我也没有想到,今天府上居然会来了这么多的宾客,原本以为只有晋王和几位朋友,都是之前就熟识的。”
“若是那般,我绝对会亲自驾马,把公主迎进房府大门,可现在,确实是不太合适。”
“我想,公主如此聪颖,道理都是明白的,只是不甘心。还请公主多多考虑。”
“既是如此,我就给你一个面子。”
闻听此言,房二大喜过望,嘴巴差点乐歪了。
连连道谢,都忘记了高阳可绝对不是一个吃亏的人,高阳欣欣然,没有马上说出自己的要求,而是等到他乐够了,谢足了,这才开口:“不过,房二,你也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房二脸面一僵,啧啧,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第五百二十五章 欣然回府
“有什么要求,公主尽管提,我一定办到。”房二拼命笑着,可是,高阳还是从他灿烂的笑容之中,觉出一点硬装的感觉。
话说的越满,事情就越是不一定能办好。她不禁想到了沈安,那厮是房二的好友。
按照房二的说法,此人也早就到了,在府里忙活,若是他应答,绝对不会把话说的这样大。
会给自己留退路的,不过,这也怨不得房二,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不同。
沈安不过是房二的朋友,和自己毫无瓜葛,房二可是未来夫君,是着意讨好她的。
说话办事自然会往好处表现,基于此,高阳也没有太在意。只是,她也有自己要达到的目的。
“找个机会,把狮子骢牵出来,让我骑一圈。”
“你若是能办到,我现在就走。”
房二大腿一拍,嘿,原来她就是想着这件事,才跑到房府来的。这有何难,陛下已经把狮子骢赐予他了,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把马牵到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就是用狮子骢拉车,陛下也不会管。
“公主,这件事包在我身上。等我忙完了这件事,过几日,绝对把狮子骢牵出来,找个好地方,让公主过瘾。”
“君子一言。”
“快马难追!”
“静儿!”
静儿明明就在眼前,高阳还特意起了个高调,难为她奸计没有得逞还这么高兴。
如今,不论是淑儿还是静儿两人都认定,公主确实钟情于房二,要不然也不会被劝回了家还能喜滋滋的。
“奴婢在。”
“去和车夫说一声,我们现在就回府。”
静儿看向房二,眼光凌厉,房二暗叫,大事不好,这丫头不会又要……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再次被静儿扔下了车,真是可怜巴巴,眼见着公主府的马车渐行渐远,房二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暗忖道:总算知道当时公主给他指派侍妾,为什么会选淑儿了。
这静儿人长得柳条一样,也是纤细柔美的,可这性子真不是一般的厉害,下手也狠毒。
要是派她过来,他就是下跪作揖,也绝对不能答应。
高阳想的很美好,她们本来出来的就早一些,又绕了近路,时间上相当充裕,就是现在想打道回府,也不会有人察觉。
然而,老天爷怎么会让她事事都如愿呢?
既然要回府,她也就放松了不少,来的时候为了赶在父皇的前面,她可是快马加鞭的,就现在,马车狂颠,就现在,她这屁股可还疼着哩。于是,回府的时候,她是说什么也不受这份罪了。
马车缓缓行进,她还可以顺便看看周遭的风景,现在时间还早,东西两市还没有开门,她想着待会出了坊门,不如绕一段路,去辅兴坊和崇仁坊看看,那里也有不少讲究的店铺。
她也好长时间没出来逛逛了,正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置办一些新衣衫,胭脂水粉之类的好物。
说来,其实在宫廷贵女之中,公主当然要比嫔妃自在的多了。虽然大唐皇城占地广大,其中宫殿、园林都是巨大号的。
可说到底,活动范围仍然有限,宫廷之中的男子还可以时不时的假借各种名义,出宫走走,可女子呢?
一旦成为了皇帝的女人,待遇好的,比如升到了皇后、贵妃一级的说不定还好一点,可以跟随皇帝出宫游玩。虽然几个月可能才轮到这么一次,机会相当稀少,到底也还算是有机会。
那些位份稍低的嫔妃这日子可就艰难了,不说别的,在早日出宫这件事上,她们或许还不如宫女。
不论是哪朝哪代,对于宫女的管束都只有一个阶段,宫女在宫中伺候都是有年限的。
一般到了年纪,亦或是遇上重大节庆,例如太子降生,皇后正位等等都会按例放宫女出宫,自行嫁娶。
从此之后,这些宫女就是自由身了。可嫔妃呢?
指望着皇帝带她们出宫,几乎是不可能的。皇帝每次出行,身边能够携带的女眷都是有定数的,总不会超过三五人。
竞争如此激烈,普通的嫔妃根本就轮不上号。正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们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走出这四方城了。
可是公主的待遇就不同了,她可以自由出入宫廷,想什么时候进来就什么时候进来,想走也没问题。
比如,高阳这般岁数的,即便没出嫁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公主府,她可以住在宫里,也可以回到自己的府上居住。
相当的便利,关键是,她不必天天关在同一个地方,看着同一片天空,望着同一块屋瓦。
她可以在城中四处闲逛,还可以参与各种体育竞技,这些都完全没有问题。
关键是,大唐的公主一般都还很有钱。自己有封地,享受汤沐邑。有了自己的经济来源,腰杆挺得笔直,说话办事一点也不含糊。
与后世朝代的一些公主不同,大唐公主出嫁之后,仍然受到宫廷的礼遇,不会因为夫家的地位而受到影响。
所以,你看在大唐当一位公主,绝对是赢在起跑线。还不必像皇子一样,为了争夺一个位子打的头破血流。
她们只需要放心的享受美好的生活,若是运气够好的,能够在长安城内就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的,几乎就没有任何发愁的事情了。
从这个层面上讲,高阳绝对算是个幸运儿,她的夫家地位一样尊崇,虽说房遗爱在家排行老二,在爵位继承上有些吃亏,索性,房二怕老婆,已经在按照高阳的指挥,提升个人能力,以后估计也会有个不错的发展。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高阳也不必再执着于和房遗直争夺爵位继承权,只要差不多就可以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高阳那份与生俱来的骄傲气势,也是有来源的。今日她出门,特地选用的普通马车,不会暴露她行踪的那一种。
与房二料想的不同,在没有进入房府之前,她也不想太过招人眼目,让人人都认出,今天高阳公主登门拜访,转天就传的长安城大街小巷人尽皆知。
那种一看就能让人知道是公主出行的马车,彰显身份地位的,她并没有乘坐。这也就是为什么,一开始老房并没有马上就认出,马车里坐着的是高阳。
不过,现在这样的做法,倒是显得有些多余了。
“公主,您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我们好不容易才赶早过来的呢。”淑儿愤愤不平。
第五百二十六章 高阳撞上李世民
显然,淑儿认为公主是昏了头,被房二那大傻子给骗了。小姐妹之间经常有说法,这陷入恋爱之中的女人,智商为零。
现在,看看公主就知道了,果然如此啊!
不过,高阳却没有听出这一层的话外之音,还反过来安抚她们。
“我不走,若是这件事传到父皇的耳朵里,我还有个好吗,还不赶紧快跑!”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淑儿猛点头,和静儿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简单啊!
公主还是有一怕的,房二也算是解救了她们,想想看,若是公主真的闹到房府上去,她虽然嘴里说着就是去观战,可谁人不知,她是个惹祸精。
别说是开赛了,只要她的身影一出现在房府的内苑,保证是一派腥风血雨。
所以,她们巴不得公主赶紧反悔,现在只能说是老天不弃,多谢相助了。
解开了这个疑问,主仆之间便是热情洋溢的交谈,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大采买。
高阳是个爽快人,尤其是对待自己喜欢的奴婢,更是大方得很。淑儿和静儿,两人都很有钱,资财甚至比普通富家小姐还多几成。
她们的收入来源自然是高阳,几人年纪相仿,时常作伴,就连这一次成婚,高阳也早就禀明了父皇,要带着两人一起出嫁。
对于公主府的侍婢来说,这当然是一项天大的恩赐。这就代表着,她们的好日子还远远没有到头,还可以继续跟着高阳混。
但凡高阳出门采买都不会忘了两人,有的时候,她很大方,会主动给她们添置一些好东西。
更多的时候,则是让她们自己挑选,精心打扮。对于两姐妹来说,这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反正她们的钱财都是公主赏赐的,不论是她出钱直接购买,还是把钱交给她们,都是一样的。
想到即将到手的新首饰,新穿戴,几个小娘子都是满面的春风。正说笑时,马车戛的一声,忽然停止。
高阳有些慌乱,还没等开口问,前面街市上的情形就给了她答案。
虎贲豹尾,旌旗招展,一架马车,个头不算大,但是装饰的异常奢华,观车识人,一见这排场就知道,前方出现的车队是属于谁的了。
“不好!”
“公主殿下,是陛下的马车!”淑儿大惊,回头再去找寻高阳的身影,却发现,她已经蹲下了身子,躲了起来。
这一刻,两女都相信,高阳公主确实是相当害怕陛下。要不然也不至于吓成这样,要知道,公主可是以胆子大,什么也不怕著称的。
现在这副样子,真是名不副实啊!
“你们两个也快点蹲下,千万不能让父皇发现我们!”静儿就不说了,本就是有一些功夫在身上的,早就找到了别人不会注意的死角躲藏,当然了,是站着,坚决不会蹲下。
至于淑儿,还在叽叽喳喳,手舞足蹈,高阳发急,抄手一拽就把她也拉了下来。
“公主殿下,不必如此吧,我们的马车很普通,陛下不会看到我们的。”
“你怎么知道!”
“要是看到了,你负责吗!”
“奴婢人本微贱,自然是没法负责的。”淑儿老实答道。
“那不就结了,那你还费什么话!”
她们现在的方位,还算是比较有利,正卡在十字路口的另外一边,与中间的直道还是有一点距离。只要她们注意隐蔽,应该不会引起皇家马车队的注意。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架普通华丽的马车里坐着的,正是堂堂高阳公主,她只要坚持一下,应该可以混过去。
甚至于,她不站起来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谁会想到,她今天也会过来善和坊呢?
然而做贼心虚说的就是现在的高阳了,且看她蹲着身子,连头都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就知道,是她自己害怕被父皇撞见,而不是李世民已经发现了她。
一阵避让的旌旗迅速撤离,原本被控制在两边的路人也渐渐的回到了街上,静儿给她们提了个醒,两女才敢起身。
高阳瘫坐在座位上,长舒了好几口气。真的是好险啊!
刚才那种欢欣雀跃的情绪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后怕。
不得了,不得了啊!
这要是正面撞上了,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非得劈头盖脸的挨一顿骂不可。
她惊魂未定,胸口起起伏伏,倒是淑儿,别看刚才也吓得够呛,这一刻,恢复的倒是挺快的。
忽然之间,她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重大的问题。
“公主,陛下的马车队怎么会出现在善和坊?”
高阳也终于歇过来一点,她掀开车窗,四处看看,确实,这里还是善和坊的范围,她们还没有出坊门。
她来不及想别的事情,先指挥车夫,离开善和坊,现在,不论她们在哪一个里坊,只要不是善和坊就是安全的。
直到马车经过了坊门,成功跨到了相邻的里坊之中,高阳这口气才真算是喘匀了。
她才有精力仔细想一想淑儿刚才的话。
对啊!
父皇怎么会出现在善和坊,而且时间还这么凑巧。混沌的脑袋瓜终于开始恢复正常运转,她想起来了,刚才她们出宫,特意跑快马就是为了赶在父皇的车队之前赶到梁国公府。
现在看来,父皇还真的出来观战了。
淑儿得到的情报没有错误,高阳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真是没想到啊,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的父皇,也有一时兴起跑出来游乐的时候。或许正是因为比赛的一方是雉奴,他才想着要到场助威。
不过,雉奴的性情高阳很是了解,从他的角度看上去,他肯定不想在房府看到父皇。
要知道,他的对手可是不管不顾,丝毫不讲体面的杨金金,到时候,李治是很有可能出丑的。
他那般心思敏感的郎君,出丑就已经是不可原谅的事情了,尤其是输给女人。
还要让他在父皇的面前出丑,这简直比受刑还痛苦。
雉奴啊雉奴,阿姐这就先走一步了,你自己自求多福吧。没想到,父皇的马车队竟然走的这样慢,她们都已经在房府门前停了半天了,他们才刚刚进坊门。
不过,也不用担心他会赶不上好戏,这里已经距离房府相当的近了,听房遗爱刚才提起,府里的宾客还没有安排妥当,想必,等到父皇到场,他们的比试还没有开始哩。
第五百二十七章 谁先谁后
高阳估计的没错,折腾了半天,房府里的比试还没有开锣。谁也想不到,从一开始,问题就凸显了出来。
按照原定计划,今日的比赛双方是晋王李治和杨金金,这一点倒是没什么可说的。
就是想临时换人也不成,别人也没人想接着。
问题出现在更微小的一个地方,微小到心细如发的沈安都没有发现的地步。
然而,这一步居然还是开赛的第一步,没想到,刚一开始就难以跨出去。
说来,或许旁人都会不相信,正是因为比赛的顺序,李治和金金两人竟然吵了起来。
谁都知道,他们今日要比试的,一为马术,一为诗文。说起来简单,不过两项,内容也不多,可是谁先谁后可是个大问题,学问大着哩。
杨金金擅长马术,当然希望能够先赛马,她知道,李治的马术不成就,而且是差的离谱。
只要往马背上面这么一跨,看到自己的飒爽英姿,他的自信心就会彻底瓦解,再也提不起精神来。
现在场边有这么多的观众,人人都关注着这场比赛,只要她能占得优势,对李治的嘲讽还不是一波一波的。
李治这人心眼小,人也敏感,到时候,就算是再去连诗,他恐怕都没有什么心情了。如此,金金不就是不战而胜了吗?
呵呵,这当然是她的如意算盘。若论及智力水平,到底还是李治更胜一筹,她都能想到的事情,李治会想不到吗?
先赛马?
开什么玩笑,别说他不会允许,沈安也多次提醒他,千万不能让杨金金骑上狮子骢。
这不仅是为了他自己能赢,更是为了大家着想。一旦杨金金在马背上出了什么事,这场比赛可就要出大问题,所有的参与者全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李治虽然志在必得,可也只是来比赛的,可不想把今天的事情闹到御前。
他很清楚,他是皇帝的儿子,事情闹到了李世民那里,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更何况,对方是杨金金,一个女郎,她的祖母还是李世民非常敬重的前朝皇后。
不用说,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闹到李世民那里,他绝对不会向着自己,说不定会猛批他一顿,一段时间内,他就再也别想出来玩了。
这样赔本的买卖,李治才不会做。
所以,杨金金的话一出口,他就脑袋摇摇,坚决不同意。
杨金金急了,也顾不得阿婆就在身边,跳起来和李治吵架。
“晋王殿下,这个也不同意,那个也不应允,你究竟想怎么样?”
嘿!
看看她这气急败坏的样子,明明是她无理取闹,她还有理了。李治一时没说话,他注意着萧后的反应。
人人都有个护短的心态,萧后虽然年纪大,可也绝对不能免俗,她要是能想得开,她今天就不会过来了。
可到目前为止,她还一直都没有说话。这就很耐人寻味了,老太太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要是她不在场,他早就和杨金金辩一个昏天黑地,你死我活。可现在却不行。
他是一肚子的话,全都说不出。
杨金金是个女娃,人家的祖母还在这里,你好意思刁难她吗!
一个小郎君,脸皮往哪里摆。也就是因为有这样多种顾虑,李治才一直没有说话。
巧的是,萧后也一直没说话。
她这是等着他出招?还是不知道如何应对?
真是让人难以捉摸,女人尤其是萧后这样老谋深算沉浮多年的老女人,心眼不是一般的多。
就以他现在的这点功力,就是想破了脑地,你也悟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李治思来想去,终究还是决定就按照天性来办吧。
“金金娘子,我还能怎么想,不过是想先比诗文而已。”
“我们才刚刚到房府,状态调整的也一般,还有许多不适应,不如就先做一些不必太耗费体力的比试,不是很好吗?”
“再者,我们要比试的东西,不过就是两样,哪样在前,哪样在后,还能有什么区别?”
呵呵,没区别?
杨金金叉起了腰:“晋王殿下,恕我直言,这里面的区别可大着哩。”
“你善诗文,这是长安城人尽皆知的事情,我也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我这个人只是粗通文化,诗文什么的,实在不擅长,若是先比诗文,也不需要再继续比了,因为肯定会输的一败涂地。”
李治一惊,原来,她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啊,不容易,他很欣慰。
“可是,金金娘子,若是先比赛马,于我也是一样啊!”他如是说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金金两手一摊,大有破罐破摔的架势。
反正,事情就是这样僵持着了。人人都想赢,谁也不想输,最后会怎样比试,不是看人意,竟是看天意。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你这么厉害,快想想看,总而言之,你不能占便宜,我也不能吃亏。”
“殿下真是说笑,要论聪明,还是你更胜一筹,要我看,你还是赶紧做决定吧。”
“谁知道,你有没有在马匹上做什么手脚,最后,我是一场也赢不了!”
“你!”
“你这是强词夺理!”李治这回也气急了,这个小娘子,她怎么就这样执拗。
他已经好话说尽,她居然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完全是对牛弹琴。如此这般,就是他这样好脾气的人,也受不了了。
“我怎么强词夺理了!”
“我这是实话实说!”
“嚯嚯,金金娘子好大的口气,你明明年岁比我还大,原本就是应该你让着我,你现在可倒好,一点不让着我,却还想刁难我,看我的笑话。”
“有你这样的吗!”
李治也委屈的不得了,萧后在此,他也不能大吵大闹,杨金金这小妮子还死活不松口,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他再也忍不住了,就为了到底先比哪一个项目,他们已经在这里吵了半柱香的功夫了。
要是再这样下去,这还比不比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先比诗文,再比赛马,愿不愿意也就这样了!”他气的,跌坐在地,大有坐地炮的架势。
沈安见状,赶忙跳了起来。
凑到了他们中间,这件事要是再不管管,恐怕事情就要闹大了。比试还没开始,就闹成这样,待会开赛得乱成什么样。
第五百二十八章 交给天意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沈安就脑袋突突的疼。
能不疼吗!
他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今天的麻烦事肯定是没完没了,一波接着一波的。然而,他也没想到,居然比赛还没开始,麻烦事就已经开始了。
不行!
不出手是不行了。
原本,他并不打算现在就出手。这房府里现在是群英汇聚,各路人才云集。
有本事的人这么多,哪里轮得到他说话。他只是一介小卒,年纪还这么小,这里哪里有他说话的份。
再者,这里可是房二的家,房二这个主人都还没说话,他家老爹还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半天也没见人影。
这些人都不表态,哪里轮得到他。
随着李治和杨金金的嘴仗升级,现场也是越来越热闹,萧后敛容而坐,一时还没有表态的意思。
国子监的那些学生,却已经按捺不住,吵吵嚷嚷的,嘘声迭起,助威声也不少。
大多数学生倒还是支持李治的,这没有什么可说的,都是正常的,毕竟人家是同学,就算他们不是很喜欢李治,却也和他是一伙的。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们也惹不起李治,虽然其中一些人是揣着看李治的丑态的坏心思来的,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装作支持的样子。
当然,还有一些人就真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不支持李治不说,居然掉头支持杨金金。
金金阿姐必胜的叫声,沈安离得远些,却也听得清清楚楚的。不必仔细分辨,就知道,这喊声是来自萧显。
也就是他,还能在这么紧张的时刻,一口一个阿姐叫得欢,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以萧显为首,陈湘自然也是支持金金的,人家也是很有立场很有道理的。
他们和金金是亲戚,不支持自家人,还能支持李治吗!
当然了,他们顶多也就是在一旁加油助威,也不敢真的喊着让李治输到底。
至于其他人,金金的阿婆,隆重登场的萧后,眼见着杨金金越来越不受控,倒也起身劝说了几句,奈何,成效甚微,看杨金金那样子,显然还是很不服气的。
其实,这有什么可争的。
谁先谁后不是都一样吗,左不过是一个人擅长一个项目,打个平手而已。
在沈安看来,这些都是小孩子的把戏,越是对比赛没有信心的小娃娃才喜欢在这样鸡毛蒜皮的事情上较真。
就好像是在比赛顺序上说了算了,就赢了一场比赛似的。其实,根本都是无意义的事情,完全没有争吵的必要。
不过,闹都已经闹了,吵都已经吵了,再去计较那些问题,也是无意义的。
沈安挺身而出,决定解决了这件事。
“晋王殿下,金金娘子,别吵了,伤了和气。”他站到两人中间,左右说和。
房玄龄这个真正的主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种时候,不是应该他这个老前辈出来主持公道吗?
却不见他出来应付,只有萧后还算能管得住杨金金,但是,她也只是能管得住杨金金一人而已。
因为吵得凶,李治的火气也被拱了上来,言语上不依不饶,非要先比试诗文不可。
他的嘴巴一向是很坏的,这件事,沈安是深有体会,所以,杨金金受不住他的各种刁难,也是很正常的。
沈安这样的厚脸皮都经常觉得头疼。
“和气?”
“你看我们两个的样子,还能有和气吗!”李治不愧是嘴巴不饶人的小郎君。
这简直是灵魂拷问啊!
确实,他俩这状态,和和气气的可能性是几乎为零了,这还不说,比赛还没有开始就闹得这么僵。
待会开始比赛的时候,还不知道要吵成什么样子哩,真是不敢想,不敢想啊。
“殿下别急,想保持和气,方法还是很多的。”
有了沈安出手,老萧也安安稳稳的坐下了,看她如此坦然,沈安心中惴惴。
这位老太太是怎么回事?
她今天过来,难道不是为了控制她孙女的吗?
怎的事情闹得这样难堪,她却还是迟迟不出手,作壁上观。待到自己上前,她却又推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
冥冥之中,沈安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味。这位老太太,今天的来意也不是那么的单纯。
“你有什么好办法?”杨金金冷静了一点,倒是给了他一点面子,这让他非常欣慰。
“谁先谁后,让天意决定啊!”他以手指天,神神鬼鬼的,杨金金跟着他抬眼望了望天。
天意?
也不知道天上的哪一片云彩能照顾到她啊!
“如何让天意决定?”李治亦道,这一回,他倒是觉得沈安说的话,稍微有那么一点道理。
谁先谁后,他说了不算,杨金金说了也更不可能算,若是老天说了指示,他或许还可以听从。
沈安从袖袋里取出一物,放在手心,展示给他们看。
“就是靠它。”
在他的五指之间,一枚略微泛着绿的铜钱,赫然出现。正面写着开元通宝四个大字,字体古朴俊逸。
“扔铜钱决定就可以了。”
“字的一面代表赛马,月纹的一面代表诗文,如何?”
诶!
这倒是个好办法,刚才怎么谁也没想到。
李治欢喜道:“这样也可以。”沈安看向杨金金,此女背着个手,好像是个老学究一般。
两只眼睛盯着他手里的铜钱,好像是要找出它的破绽似的。这怎么可能!
这开元通宝可是李渊开国时候新新铸造的,绝对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铸造的靠不住的薄钱。
不论是从重量还是从工艺上来讲都是极为靠得住的,绝对没问题。想那南北朝时期,盛行的鹅毛钱,都属于攥在手里能捏碎,是扔到河里听不见响。
标着五铢,其实能有一半的分量就已经算是不错了。可他手里的这枚开元通宝,那还是李渊为了纪念大唐开国的时候,特意铸造的新钱,虽然数量不是很多,可绝对是精品。
不必杨金金死命的盯着,她也瞪不穿她。
沈安不禁怀疑,杨金金这枚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掌心,却不说话,是不是没听懂。
却也难怪,听说此女返回中原也不过是两年左右,虽然汉话说的挺溜的,可对于新鲜词汇的认知,说不定还是比较低下的。
说不定,她真的还在琢磨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轻咳几声,正欲给她解释,金金却开口了。
“你的意思是,根据铜钱的正反面来决定比赛的项目,是不是?”
嚯嚯!
真是不容易,她居然听懂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 掷铜板
沈安搓搓两手,非常欣慰:“金金娘子说的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铜钱落在手里,究竟是正面还是反面,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完全是老天爷的意思。”
“到时候,总有一个面是朝上的,哪面朝上,我们就先比试哪一项,绝对的公平合理。”
“你看如何?”他无比深情的望着杨金金,和李治不同,杨金金虽然人蛮横一些,可毕竟年纪还是比较大的。
若是按照大唐的岁数来计算,其实她和沈安是差不多大的,沈安认为,她是可以沟通的。
只要她愿意。
金金挑眉,看向李治:“怎么样,晋王殿下,你觉得这个法子公平吗?”
难得啊,这个女人还知道征求他的意见,李治打量打量她,又看看沈安,那期待的眼神,实在是让他不好意思拒绝。
“我看,还成。”
手掌一握,沈安立刻把铜钱收了回来。
“那有句丑话就要说在前头,一旦这铜钱的正反面出了结果,二位可都要认同,不能再耍赖。”
“各自去准备,开始比赛,如何?”
“那是自然!”两人异口同声,李治更为不屑:“沈公,你把我看成是什么人了?”
“输赢天注定,我怎么会这么不懂规矩。”
“诶诶,你看我做什么,难道,我是不懂规矩的人吗?”李治的眼神刚刚投向杨金金,就立刻被她吼了回来。
谁来扔这个铜板,完全不需要争执,当然是沈安来做。他才刚拉开了架势,却见视线范围之内,一位老熟人渐渐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
正是比赛场地的主人,梁国公房玄龄!
这个老头子,刚才这里这么热闹,他连个人影都看不见,现在风波暂息,他倒是钻出来了。
他肯定是故意的!
他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呢?
沈安想不通,好歹也是贵为国公,年纪一大把,关键时刻,怎么能让年轻人顶在自己的前头,替自己挡枪。
沈安不觉有些遗憾,枉他今天看到房玄龄也在家,还激动的不得了,原本指望着,真要是出了乱子,在梁国公府,房玄龄还能出一把力,帮着维持秩序。
现在一看,完全是他自作多情,恐怕,房玄龄还指望着他能执掌乾坤哩。
这一天天的,他碰到的都是些什么人!
废话少叙,他拉开了架势,把代表正反面的比赛项目又重复了一遍,争得了李治和杨金金的一致同意,这才把铜钱高高抛起。
这应该是他今天要办的事情之中,最简单,最不紧迫,最容易的一件了。想到过会将要遇到的各种难题,沈安就觉得脚底板都要冒烟了。
他心情激荡,控制的也不是特别好,毕竟就算是来到大唐已经有些时日了,可这样大的场面,如此多的贵戚云集还是第一次。
总难免控制不好情绪,于是,这铜钱扔出去的时候,力道掌握不是很好。
铜钱飞的极高,忽悠直上,竟然并不是马上就落到了他的手里,而是在天上转了几转。
某人两眼上翻,直愣愣的盯着那看似轻飘飘的铜钱。
铜钱还没下落,一声唱报,让沈安全身抖了个激灵。
“陛下驾到!”
啥玩意?
李世民来了!
叮铃铃……
铜钱没有落在他的手里,竟然掉到了青石板上,发出了几声脆响。
沈安呆立在原地,根本连动也动不了了。
金银装饰,顶级奢华的龙辇,堪堪停在了沈宅门前。在华丽的马车的映衬之下,沈府的宅门都显得狭小简陋了不少。
一袭淡明黄的衣衫,映入了眼帘,身量八尺有余,身量中等,一张略显瘦长的脸,威严赫赫。
果然是李世民!
这张脸沈安还是很熟悉的,没错,就是他。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刚刚把高阳清走了,又来了李世民,这一对父女,究竟想干什么。都凑到他这个小庙里来,能盛的下吗?
铜钱落在地上,他直愣愣的,根本都忘了捡。
高阳走后,大概隔了一盏茶的功夫,李世民的舆撵就到了。高阳幸免于难,居然没有让李世民给逮个正着。
而李世民也丝毫没有发觉,他的宝贝女儿也出宫看热闹,于是,两边都落得个清静,非常美好。
李世民还没有进门,沈宅院内早就已经喧哗一片,闹腾起来了。
国子监的学生们,全都沸腾了,早就不在边上围观了,都窜到了前排,激动的不得了。
这事也不能怨他们,这些国子监的学生,别看他们也都是贵戚子弟,却因为年纪尚小,很少有机会面见天颜。
这些学生之中,年纪比较小的,家里也不是一等公爵的孩子,有几个还没有见过李世民哩。
一听说李世民来了,可不是群情激昂,全都窜出来了。
这些学生之中,唯有尉迟赫和尧诚义倒是没有起身,安安静静的坐在他们的位置上,似乎眼前的喧嚣都与他们无关。
与那些完全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还傻乎乎的凑热闹的国子监学生不同,萧显等人却并没有太兴奋。
李世民驾到,对于他们来说可并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
他来了,就证明场面一定不会特别热闹,那些他们期待之中的出丑撕打情节,应该是不会上演了。
真是让人太扫兴了!
萧显和陈湘脸上的失望是显而易见的,众多失望的人之中,杨金金也是其中之一。
且看她不停跺脚,表情愤恨,就连脸上的表情都绷不住了,就知道,她有多么的生气。
碰到这样的事情,谁不会生气呢?
生气是必然的,因为,照理说,李世民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场合的。他是大唐王朝的统治者,是整个国境之中,甚至是四野八荒之内,身份最尊贵的人。
谁能撼动他的地位?
谁能质疑他的决策?
谁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战胜他的亲儿子?关键还是他最宠爱的那个。
杨金金天不怕地不怕,这一刻,也有些犹豫了。
“沈郎君,傻站着做什么?”
一袭明黄,声如洪钟,简单的几个字,敲在了沈安的头上,他瞬时从晃神之中抽身回来。
这才发现,刚才还没进门的李世民,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正用非常亲切,非常友善的眼神,注视着他。
“微臣参见陛下!”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第一反应就是弯下身子,老实行礼。
面对陛下,这样的开场总不算错。
第五百三十章 老前辈统统来观战
在李世民的身边,已经聚集了李治、房二等人,沈安十分庆幸,多亏了房二,提前把高阳请走了。
若是那个惹祸精也在,今天的麻烦可就大了!
太大了!
他是无论如何,使出浑身解数也圆不回来。
“别只顾着看,听说今天你们在国公府要进行一场比试,是不是?”
某人耷拉眼,心下暗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要是没有比赛,他也不会专程跑到这里来。
“启禀陛下,确实如此。”
就在沈安发呆打愣的间隙,李世民早就和萧后打过招呼了,近些年来,随着李世民年岁渐长,他的脾性也有了些许改变。
他开始复古,开始怀旧,尤其是一些以前的老朋友,总是能够得到他更多的关注。
这其中就包含前朝皇后,萧氏。自从他把萧后从突厥部迎接回来,他就给予了她相当的礼遇。
每逢大节庆,宫廷有聚会宴饮的时候,他都会邀请她,皇宫的大门亦几乎是向她敞开的。
老人家想进宫走走的时候,可以不经过报备,也不需要递上长籍、短籍就可以轻松进入。
所以,李世民和萧后见面的机会还是相当多的。
不过,在众多的见面之中,今天的这一次是最为出人意料的。萧后没想到,李世民竟然会亲自驾临房府,观看比赛。
李世民看到萧后,亦是震惊不已。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老太太怎么也过来了。
两个老奸巨猾的人,面对面站着,眼神之中居然有一丝难得的纯真。好似他们凝结了半生的智慧,都要灌注到今天的这场比赛之中,互相寒暄了几句,这些都是惯常操作,就算是关系闹得再僵,也一定会体体面面的问好。
不必将他们真实的意图说出来,反正,他们互相之间对内心的想法都是很清楚的。
毕竟,他们都是老江湖了。
于是,在他们面前,本来还算精明的沈安就好像是初出茅庐的小嫩葱似的,几乎只有点头答应的份。
当然了,这般的应和也不是他的真实水平,若论及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他还是相当有水准的。
只不过,一边是前朝的皇后,年纪一大把,一边是当朝皇帝,手握重权,就是本着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你也没办法把他们怎么样。
所以,只能忍了。
李世民和萧后都没有一个劲的刁难他,倒是有一个人的沉默,震惊到了他。
那人便是晋王李治。
要论及这场院里站着的各色学生,一般般大的这些人,其中最是伶牙俐齿的,当属晋王李治。
别看他年纪小,人也生的清秀,其实嘴巴最是不饶人,只要一张口,就必定让对方很难堪。
然而,这样好的表现机会,他怎么会一句话也不说,不仅是不说话,就连自己的身边都不见他的人影。
沈安回头,这才发现李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躲到了国子监学生的队伍里,不敢冒头。
他摇摇头,这个小子真是有意思,这可是你的亲爹,郑重其事的拉了排场过来,就是为了来看你比试的,你可倒好,还躲起来。
你躲得下去吗?
李世民的眼神,还不第一个就发现你了,果然,就在沈安回头的当口,李世民就欣然道:“雉奴,过来!”
李治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垮了,就在刚才他还在幻想,站在人群里,一堆人在前面挡着,说不定父皇就不会发现他了。
直到这声音响起,他才不得不面对现实,耷拉着脑袋,脚步缓缓的,从人群之中走出来。
他不敢把头抬的太高,因为,同学们注视的眼光,让他如芒在背。
就在短暂的瞬间里,不管是同学们的,还是朋友们的眼神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每一个人都在关注他的行动。
真心为他紧张的有之,等着看热闹的也不少。
“父皇!”
李治挤出一个笑脸,艰难的喊出这两个字,多余的话,他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了。
“雉奴,你们今天有比赛,怎么也不向父皇禀报一声,父皇也好提前知道消息,过来观战啊!”他轻抚着李治的头顶,从眼角到嘴角全都是慈爱的滋味。
沈安不禁慨叹:李治真是个好命人啊!
生在皇家,享受着最尊贵的待遇,顶级的身份,居然还有父亲如此体贴入微的关爱,这关爱还绝对不是做做样子,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溺爱。
就像坊间的寻常人家的父亲一样,给予了儿子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欣赏着他的一切作为。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值得赞扬的,还是根本就是胡闹的,只要是发生在李治的身上,李世民就生不起气来。
也是很神奇了。
前朝多少事,皇子之间,表面笑呵呵,背后使绊子,厮杀的你死我活的,不知道有多少。
不仅如此,父子之间也往往没有真正的亲情,父亲猜疑亲儿子,就怕儿子们起来夺权,终日惶惶不安。
儿子们呢,表面恭顺,表现的极为妥帖,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孝子贤孙,可背地里,早就把皇位当成是自己的,把坐在皇位上的亲爹看做是眼中钉。
皇宫之中充斥着塑料花亲情,李世民自己不也是其中之一吗?
于是,在深受其害的他之下,他的爱儿李治几乎是获得了他全心全意的爱,不掺一点杂质。
在他的照拂之下,李治的生活相当安稳,兄弟之间的腥风血雨,似乎完全与他无关,也影响不到他。
于是,他就这样平平安安的长大,最后还笑到了最后。
李治撇着嘴,可怜巴巴的,他是真不希望这时候见到父皇,想想看,待会开始比试,他是一定会出丑的,被同学朋友嘲笑就够难看了,若是还被父皇看到,他就不用活着了。
“父皇,不是儿臣不说,只是今天的比赛儿臣也没有多大的把握,儿臣怕父皇知道,觉得儿臣丢脸。”
“这话说的,难道,还没有开始比试,你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输?”李世民欣欣然,一直笑呵呵的。
“那倒不是,父皇,儿臣当然想赢,也有信心一定能赢,只不过,有父皇看着,儿臣有压力,害怕不能赢得漂亮,赢得光彩。这样一紧张,很多事情可就说不好了。”
“也许原本能赢的,最后也赢不了了。”他这说的都是真心话,虽然李世民是他的父亲,可他更重要的身份,还是这王朝的皇帝,是站的最高的人。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父皇的面前,李治的压力是显而易见,无法摆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