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古今差异
对于沈安来说,招收这些人,真是弊大于利的一件事。
想想看,让这些本来就看不起他的人出钱,简直是难于上青天。这些人也都是一些体面人,倒也不至于连入学的费用都交不起,就到善和坊骗手艺。
可是进一步开发的可能性就是很差的了,再想让他们继续乖乖交钱可能性不大。
让他们到作坊里学习,钱收不到多少,还要接收一堆的白眼问候,这不是吃饱了撑得吗。
可现在,他也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
毕竟,人家今天才过来,又是赶着开门的第一天,总也算是给他捧场撑腰来的。
总不好第一天就把来客请走,实在是不体面,所以,就算是不高兴,他也只能忍着。
以他卓越的脑袋瓜,还怕修理不了这些大唐的小娃娃。别忘了,到了作坊,想要学成,时间还长的很,只要他们表现不好,他有的是方法修理他们。
人员都到齐了,钱箱子基本也都运到了宅院里,再过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应该就可以开课了。
问题是,这个课应该从哪里开始,他很头疼。
眼前的小娃娃们,三五个的凑在了一起,说说笑笑,吵吵闹闹,甚至有几个小孩都已经开始打闹起来了,沈宅之内,俨然成为了菜市场。
吵嚷的不得了,哪里还有半点的学习气氛。
眼前的这些小娃娃,年岁大一些的有个十七八,年纪轻的就数萧显了,他虽然很热情,一个劲的要参与,但沈安判断,他估计是学不会的。
这里面有个智力差的问题,当然是古代人无法想到的,他这作坊现在就算是差班教学了。
这等于是把不同年龄层的人聚集在一起,这些年龄不同,背景各异,智力也不一致的小娃娃,就要在一起学习制作炸弹。
实际操作中,肯定有诸多的问题会一个接一个的涌现,如何让他们跟上教学进度,或者说是能够让他们大概取齐,都是很不容易的。
这是学徒们的困难,作为老师的沈安,当然也不是全知全能的,他的困境也有很多。
比如,适应教学方式的问题。
相比在场的各位,他当然是最熟悉所谓课堂的,好歹他也是接受了九年义务四年大学的系统型人才。
然而,他熟悉的课堂和今天的作坊也有很大啊的区别。在现代,几乎每一个儿童都知道以后要上学,不论是他们还在艰难学步,还是咿呀学语,他们的生活就和学校脱不开关系。
小到幼儿园保育院,大到正经的学校,小学、中学、大学。在现代儿童的成长过程中,学校生活占据了极大的比例。
虽然儿童们也时常出现厌学情绪,根本不愿意上学,可对于上学这件事,孩子们也还是有共识的。
知道这是自己必经的一条道路,不得不走。可是大唐的孩子呢?
他们虽然也上学堂,可对于学校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需要遵守什么样的规章制度,就不见得是那样的明白了。
作为师傅,沈安首先要做的,就是树立他们对作坊学习的信念和尊崇作坊,尊崇老师的理念。
唯有如此,这些来自各家各院,身份背景截然不同的小娃娃,才能听从他的指挥。
这还是困难的一方面,困难的另一方面才是真的让一代良师沈安头疼不已的事情。
那就是他该如何教学。
实话实说,事情没到眼前的时候,总觉得信心满满完全没有任何困难,不就是开个作坊,教他们制作炸弹吗?
这些孩子都是纯正大唐人士,以他的才学,哄弄他们是不成问题的。关键还在于,他从小上的都是规规矩矩的课堂,有课本有老师,还有约定俗成的课堂纪律。
而现在呢?
看看这满院子奇奇怪怪,没规没矩的小娃娃,他可真是犯愁,怎样才能把这些根本就不服从管教的小孩,调教成他想看到的那个样子。
而且,现在他才意识到,开课之前确实是他有些托大了。只顾着准备给学生们的用具却忘了自己。
作为老师,他也得有一定的教学工具才行啊!
就算是在国子监里当差的那些老学究,也总要有书卷在手吧,可他呢?
只凭着脑子里的记忆行事,确实不太合适。
比如戒尺、图样、画板,若是能把这些东西都备齐了,尤其是在学生们使用的桌案之前再支起一个高台,安一个讲桌,那该有多气派,多威风,小娃娃们不服也得服!
然而现在,事情已经近在眼前,临时再去布置也来不及,对于他来说,能先把今天混过去才是首要大事。
眼见着学徒们都到的差不多了,他轻咳几声,打破了周遭的喧闹,宣示着正题即将开始。
这边厢,自己的几个老朋友,李治萧显等人已经悉数到位,簇拥在他的身边。
眼看这些当朝贵戚,最是有头有脸的子弟都停止了说笑,开始听从沈安的差遣,其他人还有什么造次妄动的胆量。
个个也都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眼光向前,目视着沈安。
嗯嗯,不错,不错。
这个开局还可以令人满意,沈安突然有一种感觉,就他现在的状态,大有一种狐假虎威的感觉。
这些学徒是听从他的指挥才这样老老实实的吗?
怎么可能!
他们是看在李治的面子上才一同行动的,若是没有李治这尊大佛,想来,这里的学徒得跑一半。
不过,狐假虎威又如何?
对于他这样的小人物来说,利用李治的威势给自己壮声势,没有一点错。
反正这作坊也是有他的关照才能开设起来的,他们两个算是合伙人,由他负责教学,李治负责维持秩序,也是一条好方法。
短暂的时间内,他就想到了几个办法,看今天的情势,似乎并不适宜马上就开始教学。
不论是设备还是人员都还处于调试阶段,相互之间也不适应,既是如此,就利用这宝贵的机会,让彼此都有个了解。
这样也符合那些新来的学徒的利益,相比萧显他们,这些人可是对炸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完全没有了解。
沈安相信,张老板是个周到的人,他肯定已经把他能理解的细节和潜在学徒们讲解过了。
但是,张老板讲解的哪里有他这个真正的制作者透彻。
所以,这些他拉来的学徒才这么不情不愿的,到现在还不肯认真的加入作坊。
沈安相信,只要他一出马,经过仔细的演示,这些学生一定会争着抢着加入作坊的,还唯恐谁没抢到机会,抱憾不已。
第五百零二章 各种小团体
必须让现场的气氛热烈起来,有个相互拼争的劲头,毕竟,他还指望着用入学的机会继续捞钱哩。
若是他们不争破头,他还怎么从中渔利?
“既然大家都准备好了,那我也就开始上课了。”
由于没有讲台,他只能站到学徒们中间,高声宣布自己的想法。
目前,作坊里的秩序还是比较混乱的,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人员的站位。
作坊之中的预备学徒,目前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三股人马,一股当然是一开始就和沈安相熟的朋友圈。
其中包含李治、萧显、房二等人,这些人是簇拥在沈安身边的,总是不停移动,和他保持着不远也不近的距离。
他们不时说笑,却也是能够和他附和的主要人员。
国子监来的那些学生自不必说,也是一个天然的小团体。
这些人平日里的关系其实并不一定很亲厚,或者说,甚至是关系不太和睦。
但没关系,现在他们也是出现在同一个作坊环境之中的盟友了,沈安惊奇的发现,这些平常都不是特别热络的小娃娃,现在居然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几乎都没有落单的。
这真是一项奇迹,原来这就是族群效应啊!
为了不搭理那些低级人,也为了让大家看起来都是有朋友的,阵势上一点不输,原本交恶的人,居然也可以站在一个阵营里,嘻嘻笑笑。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塑料友情?
刨除了这些人,剩下的自然就是张老板介绍来的这些人,虽然他们的人数也不是特别的多,但也分成了两个团体。
一边是富商子弟,一边是低级官吏子弟,与前两个团体不同,这两个集体的人,几乎都不怎么说话的。
属于互相看不起的存在。富商之家的子弟,虽然自知身份地位不如另外一边,却也看不上他们。
在他们的眼里,虽然不至于去挑衅他们,可也深知,他们其中的大多数人就是一些空架子而已。
属于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状态,与国子监那些贵戚功勋子弟不同,富商巨贾们就算是钱财大大超过了贵戚之家,却也不敢瞧不起他们,更不敢招惹。
对他们有一种天然的敬畏,绝对不敢造次。
可是对于这些小官的子弟,他们还真是瞧不上,而另一边的人就更不必提。
正所谓极度的自尊便是自卑,这句话用在这些低级官吏子弟的身上是再准确不过。
别看他们架势摆的十足,其实内里,他们也有些心虚。当看到那些富商子弟抬着一箱又一箱的铜钱,大大方方的进入沈宅的时候,说不羡慕都是假话。
而他们呢,空有个士的身份,可家里的排场早就不比当年,资财更是供应不上。
不论是哪一个时代,到底是手里有钱心中不慌。
即便是加入这么一个小小的作坊,到底也是靠钱作为敲门砖。可叹的是,空有个身份的他们,其实想凑够这个敲门砖,并不容易。
要不是为了和晋王他们攀关系,他们才不会花这么多的冤枉钱,来干这些奇怪的事情。
冤枉钱,不用怀疑,对于他们这一伙人来说,这一贯钱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没有意义的冤枉钱。
首先,他们从来不认为这制作炸弹是什么正经的差事,这是他们固有观念造成的。
不正经的差事,根本就不值这个价,要按照他们的想法,学这么个手艺,顶多一百文就够用了。
哪里需要花这么多的钱,这妥妥的是诈骗,沈安之所以能够把这样的诈骗行径进行的这么顺利,那全都是因为有晋王殿下给他撑腰。
打眼看看就知道,国子监的这些学生全都是李治拉来的,国子监的学生们都人精一般,若是没有李治在中间作保,他们不会跑来做什么炸弹作坊的学徒。
再次,他们这些低级官吏之家的子弟,对于沈安耍弄的这一套,根本就不感兴趣。
他们在意的是读书,进取功名,早早的攀到一颗大树,有人推荐才能入朝为官。
这才是他们要忙的正经事,而制作炸弹,对于他们进入仕途来说,是毫无助力的。
也就是他们听说,这作坊里各式贵戚云集,他们抱大腿的可能性蹭蹭的上涨,他们才肯掏出了金钱,跑到这里受罪。
看他们这些人泾渭分明的样子,沈安只得为难的摇摇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被各路人马这么一搞,真是牛鬼蛇神全都凑齐了,若是能把这些人全都治理的服服帖帖的,他沈安也可以封神了。
如何能把已经凑群的小集体打散,这是他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
这个原理相当容易理解,就算是现代的教学班模式,也是这样操作的。一般来说,负责任的班主任,对班级里的情况几乎是了如指掌的。
关键还在于控制,班主任们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几个学生凑在一起,结成小团体,关系太好。
他们关系好,就会自然而然的结成一股力量,更加不服管教,班主任在班级里难免上下掣肘。
而打破小团体也是很容易的,有经验的老师,第一个就会想到这个办法。
那就是换座位。
不得不承认,一般来说,小团体的结成都是依着地利的优势。往往都是座位靠的比较近的学生容易结成小团体,且因的这种座位上的优势,相互之间的关系会更加巩固。
与之相对,要想打破这种联合,方法也很简单,把他们的位子换了就成。
对于沈安来说,这也一点不难办,他也有一个法宝,只要说出来,他们一点也不敢反驳。
如今,几乎所有学徒的眼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他审视着他们,终于还是开了口。
正当学徒们个个都以为,他马上就要开始讲解制作原理的时候,他却把话题先引到了其他地方。
“虽然我这里是作坊,不过,也要提前说一句,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照实说来,其实我也是支使不动的。”
“不过,既然众位都齐聚到这里,我姑且就认为,你们对制作炸弹这件事,都是很有兴趣的。”
“既是有兴趣,那有些话我就要说到前头,我不管你们私底下是如何认为的,只要进了作坊,开始学习就要尊重我,当我是你们的师傅。”
第五百零三章 想走趁早
“你们都是来学本事的,不管一开始的因由是什么,只需要记住一件事,制作炸弹也是一件严谨的事情,不是随便玩玩就算。现在想好了能吃苦,用心学的,我当然欢迎,可若是心意不诚,也不打算用心学的,那我奉劝一句,可以就此走了,交的学费我一点也不会少,全都原样退还。”
本着丑话要说在头里的原则,沈安站在场院中间,面向众人说了许多话。
他不能肯定,这些小娃娃听懂了多少,有多少是听进心里头去了。不过,他知道,就算是他们还年幼,人情世故上这些话他们还是能够听出其中的弦外之音的。
说听不懂的,肯定都是装的。
而对面的这些小娃娃,脸上的神色也是各有不同,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怎么样?”
“各位都想好了吗?”
他反复的问了三次,就等着他们的答案。
其实他现在巴不得能走几个人,反正他这宅院里也根本就装不下这么多的人,若是有那个识趣的愿意自己走人的,可是正合了他的心意。
“沈郎君,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让我们走啊!”
“我们可都是交了钱的,绝对不走!”别人还没说话,粗粗拉拉的尧诚义就跳了出来,沈安皱眉,这个孩子啊!
他的嘴巴怎么就这么欠,你既然想学,那你就老老实实的学就是了,张嘴做什么。
现在可倒好,被他这么一鼓动,原本有离开迹象的人,也全都不走了,口口声声的质问他,只要交了钱就应该让上课。
才不会提前自己离开,沈安的一番好言相劝,等于全都扔到了大海里。
啧啧,好吧,这是你们自己不想走的。
到时候不要后悔再来找他理论就行,到那时候,再想退钱可就是没有可能的事情了。
“沈郎君,他们不走,我们也不会走的,我们连炸弹是个什么东西都还没见识过,怎么可能现在就走。”
“你若是不欢迎我们,觉得我们身份低劣,根本够不上跟着你学习的水平。”
“你是不想教我们,所以指望着我们能知难而退,是不是这个意思?”
“没有,没有!”
沈安连忙辩解,饶是让他们都存了这样的心思,他这位置可就站不稳了。
这还得了?
“你们误会了!”
“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你们来的时候都看见了,我这沈宅的大门是始终向你们敞开的。我绝对不会把你们分成三六九等,区别对待,在我这里,你们都是学徒,只要你们虚心向学,能够看得起我,我没有二话,一定会老老实实的把学问都传授给你们。”
“我这样说,只是想提前知会你们,制作炸弹绝非易事,我相信你们都是对这件事感兴趣才过来的,也十分感谢你们能相信我。”
“不过,我还是要把困难都说清楚,制作炸弹这件事看起来只是区区工匠的差事,可能诸位都不会在意,也不会认为这是什么特别体面的差事。”
“可是,要想做好这件事,必须要有十足的信心,耐心,而且,要想学会手艺,就必须尊重我,听我的教导,若是诸位都能做到,我也没有二话,必定会尽心尽力,以求让诸位都能学成。”
这一番话说完,现场嘈杂的声音确是少了许多,一些人也明白了沈安的用意。
他只是怕自己压不住场,毕竟,这场院里站着的,个个都比他厉害,他就算是再怎样身怀绝技,论及身份也只是个九品下的小官,能弹压的了谁。
所以,一些还算是用心的善良人,也就不再计较,做好了准备要跟着沈安好好学习。
至于其他的那些人,有一部分渐渐的明白了沈安的用意,又自己掂量了一下,便起身告辞。
这些人,有些是出自富商之家,有的是来自中级官吏之家,都是些明智的人。
反倒是他们为人坦荡,也并不是很爱钱,他们都是看得开的人,也知道自己的斤两。
扪心自问,对于学习制作炸弹,他们很有兴趣吗?
好像也不是特别的感兴趣,能不能吃这个苦头?
好像也坚持不住,既是如此,那还不如尽早退了,还能把本钱拿回来,总不算吃亏。
他们已经有了一种预判,沈安的这个所谓的作坊,根本长不了,他做的东西也不会有太大的用处。
待到陛下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必定会勃然大怒,收回所有的设备原料。
到时候,晋王殿下能不能保得住他,还不一定。更别说,他们这些作坊里的学徒,不出意外的话,也必定会受到牵连。
到时候再想跑,可就跑不了了。
沈安向几人一一致礼,把他们交的钱,挨个都退了回去,搬上了马车,让他们运回家里去。
对于这些人,沈安是既遗憾又佩服。
能够在这个时候保持清醒坦然离开,抛弃有可能获得的利益,这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
能够做出这样果断的事情,只能说,他们也是纯爷们。
然而,遗憾也是显而易见的,他们好不容易融入到这样的环境之中,却主动放弃,将来有一日,炸弹的制作大功告成,发挥重大功效的时候,有他们哭的。
其实,这个时候能够坦然离开的,都是些聪明人,放着这些聪明人回家,他还真是有些可惜。
他能想见,这个时候就能反应如此迅速,到时候动起手来也绝对不会差。
诶,怎么就不能再坚持一下呢。
说不定,等他们见识了炸弹真正的威力的时候,说不定就不想走了。会比现在留下来的人更容易成就一番事业。
不过,他也没有时间感怀太久,毕竟,学习这个事情,相比智商有的时候,还是决心和耐力在起作用。
这些人就是再聪明,却不踏实,对于他来说,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以后这个作坊一旦站稳了脚跟,就要长久的开设下去。
若是运营得当,说不定唐军中的战斗装备就全都掌握在他的手里。到时候,这些人若是生出二心,对他可是大大的不利。他需要的终究是忠诚可靠的人。
所以,他们自己选择离开倒也算是成全他了,同时,随着这些人的离开,他肩上的压力也减轻了不少。
第五百零四章 换座位的合理性
他们走后,这座宅子里的预备学员只剩下了四十来人,和沈安一开始制定的学习人数,已经相差不远。
没费吹灰之力他就把一批人差遣走了,真是美哉美哉。
他把目光又转回到了在场的学徒的身上,这些人看来学习的意愿都是很强烈的了。
同时,也是愿意服从沈安的管理。
既是如此,他就可以使出第二招绝技了。
且不可让来源不同的学生们都结成小团体,各自为政,要让不同的人混杂在一起,目前来看,只有这一个好办法。
“各位学徒,上课之前还有一些准备工作要做,既然现在都认可了我的地位,那我就要开始安排了。”
李治和萧显两人,年岁尚小,身量也不高,两个人在沈安的肩膀以下,又是说笑,又是飞眼,很是惬意。
与其他人不同,他们两个对沈安这人的本性可是了解的清清楚楚的,这个人啊,一向是坏主意一箩筐,那是一个接着一个的。
就在刚才,他用一堆废话就劝离了一堆人,整个操作行云流水,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不过,她们两个也想不明白,以沈安贪财的个性,学徒当然是越多越好,这样才能收更多的钱,源源不断。
可他为何还要把他们赶走?不但赶走了,还把钱都退还给了他们,这是正常人的操作吗?
他们注意看了一眼,离开的人几乎都是那张老板带来的,要说这些人也都是沈安花了心思才拉来的。
结果呢,到现在居然把花了这么多心思才骗来的学生就这样轻飘飘的赶走了。
要按照他们的想象,轰走是可以的,退钱是不行的,这才是沈安的一贯行事作风。
沈安这人坏主意一肚皮,照理来说是不会做这样赔本的买卖的,他一定是留着后招。
且看着吧!
羽扇这么一摇,尉迟赫就准备起范了。
“沈公,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就赶快照实说了就是。何必遮遮掩掩,若是你刚才照实说了,说不定那些人也不会走。”
嘿,这个小郎君,还真是洞察人心啊!
不错,不错,他又挖掘了一个好人选,以后,若是有大阵仗又多了一个可堪大用的人才。
“既然尉迟说了,我也就不客气了。”他用目光扫了一圈,眼前的学生们倒是没有异议。
如此,他也可以行动了。
“各位小郎君,你们也都看到了,我这场院里有许多座位,都是排好了位置的。”
“是啊,我们不是也都按照座位坐的吗?”尧诚义理所当然道。
说的也是,他们确实是按照座位坐好了的,这也是他们熟悉的做法,毕竟,不论是哪里的学堂也总要排个座位。
所以,占座这档子事,他们也是很熟练的,只不过,他们的座位都是由着自己的喜好,和自己最相好的朋友凑在一起的。
他们是得意了,可是让他们凑在一起,他这个课也就可以不要上了,不必再观察他就能知道,像是萧显、李治这一帮人凑在一起,会作何反应。
“要说呢,你们坐的方式也没错,只是,我这里上课有个规矩,一定要把座位排整齐了才行。”
“什么叫排整齐?”尧诚义显然对沈安的叽叽喳喳表示不满,他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讲炸弹的事情,怎么到现在还在东拉西扯,该不会是收了钱还不干事吧。
“排整齐就是要按照你们的身长排座位。”
身长?
尧诚义叉着腰,瞅了瞅身边的尉迟赫,尉迟赫身量纤长,其实比尧诚义这个莽汉要高一些。
不过现在是显现不出来,因为尧诚义站着,他尉迟赫却坐着,而且还一点配合的意愿都没有。
沈安注意到了尧的眼神,便笑道:“就比如你两,尉迟比你就要高上几分,按照我这里的规矩,尉迟就应该坐在你的后面。”
“或许你们也有点感觉,平常上课的时候,我们都是随便排座位的,有高有矮的人,都坐在一起,高的坐在矮的前面,那你们的视线就全都被挡住了。”
“确实如此!”
“沈公说的没错!”
尧诚义身后的一个小郎君,抱怨了几句,尤其是还戳了尧的后背一下。
“就是你,在国子监里天天坐在我前面,害的我都听不清楚。”
尧诚义岂是那吃亏的人,立刻转了身:“你说的叫什么话,听不清楚那是你的耳朵不好使,跟我有什么关系。”
“就算是我长得比你高,那也挡不住你的耳朵,你怎么还能赖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转换了场地,这人的气韵也不同了。
原本在国子监,这位小郎君可是大气都不敢喘的,尤其是面对尧诚义这个土霸王,更是每每相见都像是老鼠见了猫。
吓得不得了。
可现在这一刻,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居然腰板挺得笔直,还来劲了。
“怎么不赖你,原本你就不是坐在我前面的,你是坐在最后一排的,要不是你死赖着,怎能抢到前面的座位?”
“依我看,沈公说的很对,这课堂上就应该按照身长排座位,这样的话,我们这些个子矮小的,也不会受你的气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了这位小郎君的振臂一呼,在场的许多学徒也应和了起来。
原来,很多人都对随意安排的座位有意见,只是平时就没有注意到这也是个问题,而且,还有解决的办法。
现在沈安这么一开口,他们登时觉得茅塞顿开,脑袋里嗡的一下。
方法居然如此简单,可叹他们一直都没有想到。
真是糊涂了。
快听听沈安怎么说。
沈安自己都不会想到,他莫名其妙的几句话,居然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一瞬之间,一些学徒们对沈安的敬佩简直是蹭蹭的往上涨,看他的眼神都和善了不少。
以往,他们都是摄于大魔王尧诚义的威势,就算是受了欺负也不敢吭气。
现在可倒好,有了沈安提起这个话头,仗着人多,他们当时就有了胆气。
沈安见情势渐渐的缓和了,说话也更随意了一些,李治他们也是松松垮垮的跟在后面,看似轻松,其实他们也没闲着,一只耳朵也留意着,若是沈安说的话题和他们有关,便帮腔几句,总算是干了些正经事。
第五百零五章 这东西也叫兵器?
“要知道,我们学习制作炸弹,最紧要的一件事就是要看的仔细,学的认真,”
“恐怕各位对炸弹的制作方法还没有多少了解,我现在就借着这个机会,先简单介绍一下。”
“诸位请坐。”
沈安略一扬手,示意可以入座,到了这一时,学生们也没有刚开始那么难相处了。
原本互不搭理的几个小团体,也渐渐的呈现了融合的状态,再加上,这宅子里目前的状态,当真是僧多粥少,就算是再孤僻事多的人,也不想一直站着听沈安说道。
于是只能在有限的座位之上,互相挤一挤。
看着他们剑拔弩张又不得不坐在一起的样子,沈安也是忍俊不禁。
看他们那狼狈相,果然还是小娃娃啊!
不说别的,心理年龄也还是比自己小很多,有了这个判断打底,与他们相处,他也就更有底气了。
不说别的,就在刚才,看到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状态各异,性情不同,他还真有点心虚。
说到底,把这么多的稀奇古怪的人都凑到一起,这样的决定,也不知道是对还是不对。
他们身份各异,地位也不同,很多人之前都没有交往,现在能见到,全都是因为来报名他这个作坊。
确切的说,是因为他沈安的发起,他们才聚到了一处。
这么多的人,个个都是有身份的,到了沈宅,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这些人的人身安全财产安全都算是他的责任。
若是在他这个宅院,这些人出了一点差错,那他这作坊也别想再开下去了。
现在看到他们为了能听自己讲话,居然也勉强自己,忍着恶心凑合着坐到一起,他就放心了。
只要他们还知道忍让,把他们凑在一起,长时间上课就还有可操作的余地。
“首先,诸位都是来学习炸弹制作的,不让你们看看这炸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确实是不太合适。”
他拿出一个小木箱,看似是个小箱子,不过是一尺见方,其实盛放的东西也很有限。
原本这箱子可是他的宝贝,这是平康坊的司老板倾情相赠,真正的檀香木制的。
虽然箱子不大,可也是值钱货,完全是司老板对弄坏沈安箱子做的赔偿。
原本他是把它当宝贝似的藏着,不肯随便拿出来,现在为了给他们做展示也是豁出去了。
绝对的下本钱,他这样做也没有别的意思,一方面是,现在正经的授课还没有开始,他也不能把箱子里所有的存货都拿出来给他们瞧。
另一方面,这样做也是为了他们好,但凡学习都需要有个参照物,有个示例最好。
若是示例太多,难免会分散学生们的注意力,让他们抓不住重点,只顾着看热闹了。
所以,他才特意只拿了普通的炸弹出来,给他们做演示。
当然了,还有一点小小的私心,他不愿意说出来,也不想表明。拿出这样精巧的一个箱子,也是为了表明自己的财力。
要知道,在座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虽然他们都是来自各家各院,互不相扰。
可共同点就是家里都是资财富裕的人士,简称是见过钱的。和他们相处,他若是表现的太抠门,一定会让学徒们看不起。
面对他们,他可以贪财,却不能财迷,要告诉他们,老子会赚钱,也会花钱。
别以为我没见过世面!
然而,当炸弹拿出来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再也没有关注他那价值连城的盒子的。
个个关注点都是那性状奇怪的炸弹了。
“这就是炸弹?”再次发问的,就是来自张老板带来的那些人了。在场的众位,也就只有他们这一群是没见过炸弹真容的。
就算这一操作有些重复,他也只能这样做。
“这确实就是炸弹,而且是最简单的一种炸弹。”
“诸位别看这东西不大,可是他的威力大着哩,他的形状有些怪异,可是发挥作用的地方,可是在战场上。”
“诸位仔细看看,这可是一种难得的兵器。”
“兵器?”
“这真是打仗用的?”
众人的眼睛蹭的就点亮了,也别怪他们不相信,这个世道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兵器。
在他们的认知里,兵器不是带尖的就是带刃的,至少是尖锐的利器,就这样一个不大不小的棒棒,也能攻击别人?
还威力巨大?
骗谁呢!
“众位先看看它的样子,至于它能不能做兵器,待会我会给你们做展示的。”
沈安手上,怪模怪样的东西,让学徒们都惊喜不已,在他们看到实物之前,他们对于炸弹的样子也做过多种设想,可能是方的,可能是圆的,却唯独没有想到,炸弹居然会是这个样子的。
个个都惊喜的不得了,沈安擎着小炸弹走到了学徒们中间,借着这个实物,沈安开始科普他的一系列所谓原则。
正所谓丑话总是要说在前面的,他在孩子群里扫视了一圈,眼见着他们个个都跃跃欲试的。
心里也是着急的不得了,按照一般的情况来说,这个实物也应该交到学徒们的手上,让他们仔细的瞧一瞧,看一看。
试试手感,这样也可以对炸弹有个切实的考量。
可问题是,他能这么干吗?
若是这样干了,说不定就会闹出什么大乱子。
毕竟,不是人人都是尉迟赫,年纪虽小,却能够沉着冷静,办事也有章法。
要知道,这个炸弹若是交到其他人的手里,万一他们摆弄的时候拉响了引线,那倒霉的可就不是他们自己,就连整座学堂都要完蛋蛋。
沈安这个师傅呢,也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沈公,这个炸弹可不可以交给我们看看?”很快,人群中就有了这样的询问。
这些学生能够叫他沈公,就说明他们开始认同自己,承认自己是师傅了。
这本来是对他很有利的一种发展,奈何,虽然他心里很高兴,却也不能把这炸弹交到他们的手上,至少现在不行。
“诸位对炸弹感兴趣,我很高兴,不过,有一句话我也还是要先说清楚。”
“就像我之前说的,我开设的这个作坊,在学习知识之前,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培养一种纪律性。”
“因为炸弹不同于一般的工匠制成品,它是有危险的,而且危险极大,在你们学成之前,我是不会将炸弹交到你们的手上的。”
第五百零六章 刺头
“不让我们看,这怎么行!”
人群之中爆发出一阵嘘声,尤其是张老板介绍来的那几个人更是吵嚷的厉害,相比李治他们,他们现在站在这里,真是不服气的很。
不用细想也知道,李治和萧显这些人都是沈安的铁杆好朋友,肯定早就见识过炸弹的神奇威力了。
也正是因为见识过,像李治这样性情刁钻古怪的,也能够安安生生的站在这沈宅的场院里,像忠诚的跟屁虫似的,簇拥着沈安。
通过李治的行为,他们也能判断,炸弹这东西,绝对是个好东西。若不是好东西,李治才不会屈尊到此,和他们一起在沈府学习。
甚至于,从刚才他们谈话之中泄露的只言片语判断,李治不只是参与学习,而且他还是这个作坊的合伙人。
他是跟着沈安一起鞍前马后的,筹建作坊的,李治如此积极,肯定也是对炸弹这个新型武器充满了期待的。
可见,炸弹是兵器,所言非虚。
正是有了这个判断,他们就更是不服气,都是来上学的,这样的好东西,他们都见过了,唯独他们这些后来的,什么都没见着。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明明交的钱都是一样的。
“沈公,虽然我们是后来的,可我们也是按照你的要求交了钱的,为何他们可以看,我们却不可以看,刚才还是你说的,进了作坊就不分三六九等,全都一视同仁。”
“现在是怎么样,一开始就要分出高低贵贱了?”
嚯嚯,来了个刺头啊!
沈安抬眉,默默的将此人的身份记在心里,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说白了,只有这样的课堂才是正常的课堂,有的人听话,爱学习,有的人根本无所谓,就是来凑热闹的。
还有的人,天生脑后有反骨,一天不挑事就浑身难受。
若是从维持课堂秩序的角度来看,这样的人当然是大隐患,不过,这样的人一般好奇心也很旺盛,对什么事情都有一种求知欲,而且不达目的不罢休。
说不定,最后能从这个作坊走出去,真的有所作为的,就是这个学生。
发声的人,正是度支郎中之子,何宽。
根据沈安摄取的上一世的记忆可知,度支郎中应该是个五品的官员,正是符合中级官吏之子在他心中的设想。
到了这时居然还能留下来的,肯定是虚心向学的,若是他对制作炸弹兴趣没有那么高,就会趁着刚才的那一波拍拍屁股离开了。
毕竟,对于他这种等级的官员之子,进入朝堂的途径还是很多的,不必非得霸在沈宅这种前途未卜的炸弹作坊里。
只要按部就班,听从家里的安排,年岁到了就可以混个一官半职,完全不成问题。
既然没走,那就说明,他在这里挑事,并不是为了要扰乱课堂秩序,而仅仅是为了表达心中的不满。
这也是很实际的追求,不管沈安做出了什么样的承诺,在面对国子监的这些学生的时候,张老板介绍来的这些人,还是会有一种天然的自卑感。
就算沈安一视同仁,他们也会觉得,他是在偏袒另外一方。而国子监的那些学生呢?
他们的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放心,在他们的眼里,就从来也没有把这些混迹于长安城街头的少年放在眼里过。
完全呈现碾压的状态,他们干什么,他们根本就不在意,在这个学堂里,除开晋王他们一伙人,他们是理所应当占据最好的位置。
得到最好的教学资源,这些东西还需要他们去争抢吗?
开玩笑!
根本不可能好不好!
在他们看来,和这些街市上混迹的少年凑在一起上课,已经是给他们天大的脸面了。
要不是沈安这里地方有限,他们甚至想分成两派人分别上课,就算是多加钱也没问题。
一方是理所当然的占据优势,一方是先天弱势,如果没有何宽这样的人,张老板这一路的学徒是肯定要吃亏的。
而且,这个亏还不是忍一时就能风平浪静的。随着混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这种无形的压迫是一定会越来越强烈的。
局势是这样的,若是两边的人都只有三五个,情势或许也不会这样的剑拔弩张。
可现在,态势已经很分明了,两边的人马,各自都有个十几人,俨然成了两个小团体。
各方都有自己的立场,以后在课堂上一定会互不相让。
于是,处于天生弱势的这边人,能有一个胆子大,也敢言的人跳出来争取权利,这是沈安乐见的。
何宽一开口,也给他提供了绝佳的解释机会。
他面向何宽,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待会等到我把规矩都解释清楚了,你们也认可了,我就会带着你们去看看炸弹真实的威力。”
“这不必着急,我这人一向公正,不会忘了你们的。”
“不过,有一点我也要声明,现在我们这个作坊里,人员众多,相互之间对于炸弹的了解也是不同的。”
“比如我身边的这几位,”他看看李治,又看看房二,很快就接到了他们的眼神回应。
又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前些日子,这炸弹刚刚制好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看过演示了。”
“不只是看过演示,还听我讲过炸弹的制作方法,而且,还亲手的制作过。”
“可以说,是你们这些人之中,对炸弹最了解的人。”
听了这话,李治等人莫名其妙的挺起了腰杆,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沈安看他们笑的眼睛挤在一起的样子,亦深有感触。
他们能这样骄傲,都是因为他们心中纯真质朴,到底都是些小孩啊!
还能为这样的小玩意欢欣鼓舞,若是心思深沉的成年人,官吏、贵戚,就算他做出来的东西再稀奇,再有用处,他们也不会太过兴奋。
见的多了,人也麻木了,而且,那个架子是特别的大,看待沈安这样的人,也只有利用的意思,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激。
珍惜眼前吧!
面对着满院的学徒,他们朝气蓬勃的脸,却让他感到了一丝怅然。
今天可以在一起促膝学习,可将来呢?
一想到将来,沈安就觉得头晕晕的,就连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都觉得不香了。
第五百零七章 特别安排
“国子监的各位,也是见识过炸弹真正的威力的,恕我直言,各位都是身份尊贵的人,若不是认同炸弹确实是个好东西,也不会利用难得的休沐时间,跑到我这里来学习。”
“至于新来的各位,也请不必担心,我这心里自然有一本账,虽然你们接触炸弹是有先有后,但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你们对于炸弹的了解,就会是一模一样的。”
“不会有区别,若是有区别,也是在个人的理解能力不同,手艺不一样,所以,你们不必担心,只要用心学,没有什么不能克服的。”沈安侃侃而谈,然而,台下的学生却不是很配合。
“说到底,你就是不肯把炸弹给我们看看,是吧!”何宽抱胸说道,满眼都是挑衅。
这样的眼神,来到大唐之后,沈安可是没少见,相比狡猾还任性的李治,何宽的眼神根本就不会对他产生任何的威胁。
况且,他可是在英明圣主李世民的逼问之下,都可以侥幸逃脱的男人,那样的大场面,他都没有任何退缩,这些小娃娃的三言两语,根本不能触动他。
“不是不给你们看,是时机还未到。”
“你们就不要再怀疑了,之所以不让你们动手,完全是为了你们好。这个东西若是使用不当,很容易伤到自己。”
“等到你们学会了,他自然会把炸弹交给你们,让你们自己都上手使用的。”
沈安吞吞吐吐的样子,实在让李治看不下去,他身为老师,似乎对于如何戳中学生的重点还是不太擅长。
如果要让他们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就要表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好,并且承诺什么时候能让他们使用才对。
绕来绕去的,半天说不到重点,绕来绕去的,平白浪费时间,只能把他推到一边,自己开口解释。
他这话才说了一半就在学徒之间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一则是,学徒们也没想到,李治和沈安的关系竟然这样好。
不说是朋友了,甚至说是好兄弟也不为过,也不知道两人是因何结缘的,听说他们最近才认识的,也不是什么从小就认识的友谊,怎的就忽然变得如此热络,这一点最让他们好奇。
二则是,他们没想到,这炸弹的威力居然真的如此巨大,就连一向是胆子很大的晋王殿下都多有忌惮,真是让人更加期待了。
“多谢殿下相助。”沈安倾身行礼,换来了李治的一个白眼,关键时刻就不顶用了,平时那副好嘴皮子,好脑筋都跑到哪里去了。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充分发挥作用的吗?
兜兜转转的说了这么半天,还不如他几句话,李治越发觉得,这个作坊的建设果然是少不得他。
“所以,你就赶快说你的打算吧!”
“别扯那些没用的!”李治语调很高,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沈安连忙敛容,正色道:“遵命。”
“首先,我要声明,在我这个作坊里,座位都是一定的,还有次序的安排。而且这种次序还不能以你们互相之间的熟识程度划分,需要按照你们的身长来排定。”
“请诸位离开座位,到前面来排队。”
李治颔首,似乎是了解他想做什么了。他诡异一笑,总觉得,沈安此举绝对不是为了什么学生着想,全是为了他自己。
“离开?”
“去哪里啊!”
“这样做有意义吗?纯属多此一举!”
“我不管,我就和你坐在一起!”
“我们也是!”
有人很利落,有人在观望,有人急火火,有人慢吞吞,唯一的共同点就在于,几乎人人都不是那么的情愿。
嘴里的怪话就没停过,稀稀拉拉的传到了沈安的耳朵里,他面带笑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诶,沈公,你让他们排座位,那我们几个坐在哪里?”略显娇柔的声音传过来,沈安心下一沉。
偏头一看,果然是杨金金。
哟!
她还有那么清甜的声音呐,真是没想到。
要说他和杨金金,也算是见过好几次了,从来见她都是一副刚下山的母老虎的模样。
说话办事风风火火,一点情面也不讲,处处都要逞强,唯恐谁因为她是个女儿身就看轻了她。
说话那嗓门就更别提了,有的时候,说句不好听的,就像公鸭子在叫一样。
可这一次,她开口的时候,沈安心里登时就是一惊。
他可以分辨出,这就是杨金金的声音,可却还是感到很惊奇,因为那声音柔美又娇甜。
这是一个人吗?
这是从同一张嘴里发出的声音吗?
沈安眨巴眨巴眼睛,舔了嘴唇。确定她是真的想知道答案这才解释道:“你们不必着急,你们的位置早就安排好了,和他们的不一样。”他瞅了瞅四周,学生们现在都凑到一起,自己商量着位置,为了保密,他故意倾下身子,凑近了金金,压低了声音说。
金金眼珠转转,很是不信:“什么位置?”
“你不要骗我!”
“也有我的份?”
“你看看,你这又是不相信人了吧,我有什么可骗你的,反正你人也已经来了,钱也交了,上课的时候肯定不会少了你一份。”
“我也不是那么不会作事的人,你放眼看看,这间宅院里,就你一个女学徒,我把你放到那一堆人里,也不放心啊!”
“你放心,晋王他们坐在哪里,你就坐到哪里,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金金诧然:“你为什么想的这么周到?”
“很奇怪啊!”
“你不是应该很讨厌我的吗?”
金金的盈盈大眼就在面前,她仰着脸,表情那叫一个纯真,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近距离的说话,状态也算自然。
他这才发现,杨金金其实很容易脸红,或许是常年在草原上生活,虽然面色不是非常的白皙,却总有一种红润的感觉。
显得很健康,很活泼。
尤其是她的肩颈,更是线条优美,显现出从小就经常锻炼之后的那种健美又轻盈的体态。
和中原女子还真是有几分不同,虽说杨金金从血统上来说,也是纯正的中原女子吧,可她毕竟从小就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各种生活习俗还有面容上的一些特征,确实是带有另一种风情。
经过他一段时间的观察,中原这边的女子,还是以削肩膀为美,弱不胜衣是最好的状态。
第五百零八章 按身高排位
其实,杨金金的身材更趋近于现代的女郎,也更加符合他的审美。
不必怀疑,在李世民当政的这个贞观十一年,大唐对美人的审美还是比较传统的。
那种纤细的,娇小的美人才是青年郎君的最爱,追捧者无数,毕竟,玉环还没有出生哩。
“当然有你的份,你先到一边等着,我排好他们的座位,就去给你们安排。”
金金似信非信的离开了,嘴里还嘟嘟囔囔的,显示着自己还是疑惑满满。
沈安也是疲累的很,现在他相信了,做人不能估计过高,他现在就是犯了这样的错误,才让自己上下掣肘。
目前在沈府里能够负责管理的翻来覆去的数一数,也只是他一个人,这么一大摊子事,全让他一个人做,他不忙得焦头烂额才怪。
各方的利益都要考量,各方的态度都不能忽视,设备要准备齐全,课还要讲好,保持一个良好的精神状态。
想的容易,做起来难啊!
幸而他这里有一个好处,也没有人来考察他的教学成果,也没有人监督学徒们的成绩,教学进度也由他一手掌握,并且不会有其他人来干涉他的教学方式。
他可以轻轻松松的安排教学进度,徐徐图之,反正这些学生也根本就没有到作坊学习过,也并不知道真正的作坊是个什么样子。
更何况,他这里也不能算是真正的作坊,只能说是课堂和作坊的综合体。
只要他们的兴致高,他还是很容易就能混过去的。
不急,不急。
他走到学徒们面前,嘈杂的人声瞬间就平息了不少,他负手而立,欣欣然的开口:“一会我就要按照你们的身长排顺序,到时候入座也按照这个顺序。”
“谁坐在前面,谁坐在后面,都是个人的身长造成的,也不是我故意的,上课的时候就按照这样的次序坐好,不要私下里换座位,也不许有不满情绪,清楚了吗?”
沈安把脸色摆正,做出严肃的姿态。
虽然他的心理年龄大大的超过了在场各位,然而,终究还是受困于外表。
这位原主可只有十四岁,比之来求学的学徒也大不了多少,甚至比有的人还小一点。
年纪上不占优势,身份地位上更是存在明显的劣势,他要是李治,说不定不需要多动嘴,这些人也会服服帖帖的。
可情况不是如此,他也只能从别的方面加强自己的威势以求让这些学徒听命于自己了。
所以他提高了音调,做足了架势,把话都说的比较重,观望了一阵,学生们的吵闹声倒是减了不少,唯是排队一事还没有起色。
在他的身边,一直跟着的只有李治和萧显。
可也难怪,别个人虽然也都是一些坏事乐,爱凑热闹的,可说到底他们都是少年人了,只是想学手艺,不是事事都关心。
于是,只有精力旺盛,事事都想插一脚的两个小孩,是全程参与的了。
“你想怎么排?”
“总不能让我们和完全不认识的人坐在一起吧。”这一回跳出来提意见的倒是尧诚义了。
他这人最重兄弟情义,一同进到作坊学习,当然就要凑在一起,怎么可能分开。
于是,别人还没说什么,他先跳出来了。
沈安笑笑:“尧郎君的想法我了解,不过,要我看来,按照身长排座位是最好的办法。”
“也是最公平的,就像刚才那位小郎君说的,平常在学堂上,座位都是随便排的,谁能听得清,谁又听不清,谁目力好一些,谁又差一些,都没有人在意。”
“看似松散的安排,其实是没有照顾到不同的人不同的需求的。”
“我们现在先按照身长排座位,等到观察一阵,若是有其他的需求,座位也不是不能改变的。”
“进了我的作坊,你们就把心都放到肚子里,我这人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名师,不过我可以保证,你们跟着我上课,绝对是相当有意思的,我也不会像你们见过的老师傅一样,终日就知道之乎者也,其他的事情一概不关心。”
“我会时不时的关心你们的学习情况的,也会帮助你们尽量都能学会手艺。”
预备学徒们站在一起,面面相觑。
这个沈郎君没问题吧,脑子是不是有点不正常,上个课而已,他的话怎么这么多?
为什么总觉得,他又某种讨好的意味,说实在的,他虽然不像国子监里的那个师傅,如此的面目可憎,可态度也着实是奇奇怪怪。
总觉得,好像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在说着一些他们根本就听不懂的话。
实在是让人费解,在他们看来,什么排不排座位,这件事有那么重要吗?
就算是要排座位,他说一声也就是了,解释这么多做什么,好像换了座位,他们的学业就能突飞猛进了似的。
不过,人家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还一直是和和气气的,正所谓扬手不打笑脸人,开学的第一天,总也要给他个面子。
“好吧!”
“那就按照你说的排吧!”
尧诚义一发话,国子监的那堆学生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毕竟,说话分量最重的李治等人是全力维护沈安的,而他们也是虚心向学,既然大刺头都没说什么,他们这些随风倒就更不用说了,全都乖乖的排好了顺序。
通过这件事,沈安也抓住了一些特点,原来,在这一群人里,现在尧诚义就相当于是发言人的地位,只要是他说出来的话,基本上就是学徒们共同的意见。
很多沈安没有注意到的间隙,他们都凑到一起,叽叽喳喳,其实不一定是在闲谈,而是在说正经事。
直到这时,沈安才渐渐觉出一些滋味来。
有人发言就有人要动脑筋,这个智囊的角色,当然是属于尉迟赫的,他不接,别人也不敢接。
且看他一直端着个团扇,摇啊摇的,那叫一个悠闲,看似一直作壁上观,其实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停止观察。
不只是他们自己这边的动静,就连那些他并不熟悉的人他也没有放过。毕竟观察人的言行也是他的一大爱好。
通过观察,他很快就洞悉了沈安要求重新排座位的真实意图。
分而治之。
虽然应用的场合不同,可尉迟赫也还是看出,大体上就是这个意思。他想把原本凑成小团体的各色人群,打乱了重新安排。
为的就是让他们互相减少联络,自己也更容易管理而已。或许还有一些更深邃的缘由,他目前还看不出。
第五百零九章 制作从作画开始
不过,对于沈安的这个举动,他并不反感,甚至有一些支持。大家到这里来,可都是花了大价钱的,可不是为了把铜钱扔到水里听个响的。
为的是学到真本事,在这个基础上,尉迟赫同意和他合作,也就是在他的鼓动下,大嗓门的尧诚义才跳出来说话的。
沈安没想到,这些小娃娃还都挺自觉的,没过半盏茶的功夫,一大半的人就已经全都排好了次序。
要说排队这事当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整体上来说,给他们排队比当初小学入学时候的第一次排队要简单的多。
因为这一群人的岁数都不同啊,有大有小,还相差不少。打眼一看,大概的高矮是可以看出来的。
所以一些目标明显的不必沈安动手,他们自己就能够区分出来。
当然了,也有那么一小撮人,年龄相当,高矮也差不多,只靠自己对比,就衡量不准了。
见他们为难,沈安欣然接手。
“你过来,”他指着一个长脸蛋的小娃娃说道,那小娃娃向后面看了看,又向前看了看,最后才晓得沈安是在叫自己。
“沈公,你叫我?”
“当然了。”
在沈安的指挥下,长脸蛋的小娃娃站到了另一个小孩的身边,沈安把他俩的肩膀挨到一起。
“还是你高点。”他取齐视线,轻轻颔首,确定了这一点。
“你站到他后面去。”长脸蛋的小娃娃立刻依言行事,沈安又依样画瓢的把几个身高差不多的小孩都安置好了,这才让他们按照排好的次序,依次入座。
看着高低有序的座次,沈安很欣慰啊!
他脸上带着笑,心里更是美得不得了。别看只是换了个座位,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可在他这里这可是件天大的事。
这代表了他的第一次胜利!
身份不同经历也各异的这么多人,才刚刚进入作坊就能在他的指导下,完成一件他们本来根本就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这种勉强就是改变啊!
自此之后,他能够确定,炸弹作坊的建立一定会按照他的意愿发展下去了。
安排好了他们,回头一看,李治他们已经眼巴巴的盯着自己了。
是啊,还有这几位重要人物。
也得给他们安排座位,这些人都是身份最为尊贵的,还是自己的好朋友,别管交情到底好不好,总的来说,也是相熟的。
不给点特殊安排也不合适,于是,沈安让出了一部分自己身边的位置,这些地方,原本他都是要留给自己活动方便的,现在也只能挤一挤,让出来给他们了。
这些人当然不能像那些学徒一样,板正的坐在那里,沈安决定还是让他们围绕在自己的身边,呈圆形,让他们相互之间都可以看得到,还能坐的更近一些。
气氛显得很和谐亲热,毕竟,他们都是朋友,这样的安排也更合他们的心意。
有他们在身边,自己的课上的也更容易一些,不论他说什么,他们在旁边都会帮腔,还会给个回应。
这对于学习炸弹制作这门陌生的差事来说,绝对意义重大,眼前的这些人,一个两个的都弄不懂炸弹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可李治他们则不同,他们可是亲手制作过的,有他们配合,有来有往就可以把学生们弄不明白的地方全都弄清楚了。
“沈公,我们先从哪里开始学习啊!”尉迟赫把团扇收了起来,开始主导课程。
他想着,沈安也已经把他做展示的那个小箱子放了回去,显然,他今天应该并不想教他们如何制作。
那他想干什么?
瞧他闲庭信步那个轻松的样子,难道,他就一点压力都没有吗?
要知道,他可收了成堆的铜钱,说是家里搬来了金山银山都不为过。收这么多的钱,若是讲课的效果不好,他就不怕在场的这些人把他拆了?
“这个问题好啊!”
沈安把他那宝贝的檀木盒子再度打开,取出普通炸弹,摆放在条案的正中央。
“我们先学作画。”
“作画?”
“要学作画,我们为什么要到你这里学,有的是画馆,那里的师傅比你的能力强多了。”尉迟赫提出异议,每一句都说到了点子上,沈安也知道,他画画不怎么样。
不过,他提出这件事,本来也不是为了教他们画画,而是为了考验他们的画工的。
“是啊,沈公,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了,从没见你画过画,你真的可以教我们吗?”
想到沈安那歪歪扭扭的字迹,李治就一个劲的摇头,沈安连忙解释:“不是我画,我是让你们画。”
“画画做什么,看起来和制作炸弹并没有什么联系。”
“这你们就不懂了。”
沈安起身,走到了他们中间,这也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教学方法,他这里毕竟只是个作坊,并不是正式的学堂,也不必讲那么多的规矩,只要让大家都能够学到手艺,把炸弹的产量提高上去就可以。
看着他们跃跃欲试的眼神,沈安心有戚戚,等到他们知道他们需要制作的炸弹究竟如何使用,需要多么巨大的产量的时候,恐怕都要傻眼。
“制作炸弹,首先就要熟悉他的外形,而且,因为炸弹是需要动手操作的,需要经过许多的工序,所以,你们对他的外形了解的越多越好。”
“现在,你们只需要画炸弹的外部图,等到我们逐渐开始学习,就要把个个部分拆开了画分开的细部图。”
“好了,话不多说,快开始吧!”
“炸弹放在这里了,你们照着看到的样子,原样画好,我也看看你们的画工如何。”
画画?
这些小娃娃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明明是来学手艺的,现在却提起了画笔,这都是什么事。
看他们被自己逼着动手的样子,沈安这心里啊,别提多舒坦了……
又过了三日,趁着没有开课的间隙,沈安便开始忙活自己的一摊子事情。
第一堂课算是闯出了一点名堂,至少留下来的学生没有再闹着要走的,画了图样还找了块空地,试验了一颗炸弹,成功的赢得了满堂彩。
虽然还没有开始正式的学习,但学徒们的学习热情已经彻底被调动起来了。
离开的时候,个个脸上都带着笑容,拉着他的手问下一次开课是什么时候,能不能每天都来云云。
这把他给吓得,天天上课,那他这府里也不用干别的事情了,要知道,他还是有正经差事的,怎么可能天天都给他们上课。
第五百一十章 艰难同行
再者,他这沈宅的小庙里也装不下那么多的佛,人太多,还天天都凑在一起,不出事才怪。
况且,不管是他的朋友们还是新来的学徒,也都是有另外的差事要做的,最明显的,就比如国子监里的各位吧,总不能辞了那边的学业,专门跑到他这里学技术吧。
他们自己倒是双手赞成,可他也不能做这样的糊涂事啊!
这还不把各大机构全都得罪了!
所以,为了自己清净,也为了让他们都能合理利用时间,他规定,炸弹作坊的课程,五天一次。
这样一来,他应付起来也轻松,也有时间多做准备,学徒们也有自己的私人时间,同时,还可以保持对炸弹制作的热情。
上了许多年学的沈安,对保持学生好奇心这件事相当有感触,天天上学这件事啊,真是件让人又爱又恨的事情。
就算是再感兴趣的事情,做得多了,也难免会消退,与其让他们越来越厌学,还不如他自己掌握好了尺度,循序渐进,吊着他们的胃口,把手艺一点一点的传授给他们。
虽说是成功将学徒们支走了,可他还得不了清闲,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他是分身乏术。
这不,今天送走了取水队,他就又要坐上马车,奔赴好朋友房二的住处,梁国公府。
今日,正是六月初五,近来沈安虽然忙,可也没有忘记早就订好了的大事。
就在梁国公府,今天还有一场重要的比试即将举行。
比试的双方正是晋王李治和萧皇后的孙女,杨金金。当然,除了他们两方,今天会到访国公府的人肯定是成群结队。
不说别人,宋国公府的萧显、陈湘,这两人是必到,根本就不用去邀请这两人也会不请自到。
不只是他们,李治在国子监的同学,有好几个也知道了今天比试的事情。
为了瞧热闹,他们早就已经在学馆那里扔下了假条,甭管博士同不同意,反正他们也不去了。
好在,对于他们来说倒是有一件好事,那就是请假变得非常容易,因为国子监的博士已经被李治气的身心俱疲,连上课都坚持不住。
干脆就不来了,几人一看,乐得不行,怎么着,老师都没来,换了一个临时接替的助教,他们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自然也是甩下假条就走人了。
新来的助教根本就不熟悉国子监里的形势,眼见着几大魔头同时驾到,哪里还敢不同意,赶快让他们都得偿所愿,远远走开。
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哪里还有二话。
不用想,这些人里,尧诚义和尉迟赫两位是肯定要有的,沈安心中是既兴奋又忐忑。
可以预见,梁国公府今天一定会相当热闹,各路人马云集,有这么多的人围观,他突感肩上压力巨大。
好似今日的比试,胜负都已经不是关键,能不能夺得一个出风头的机会才是真格的。
他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的风景,虽然可以想象今天的场面一定是相当混乱,可他依然期待着。
乱才有热闹可看,越乱才越刺激,要知道,这已经是他连天忙碌之中短暂的休息了。
他可不想轻易放弃,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的玩乐才是。至于谁输谁赢,其实他根本就不关心。
一边是铁哥们李治的叮嘱,一边是萧后的嘱托,个个都想赢,问题是只要是比试,就有输赢,而且赢家只能有一个。
这可怎么办?
李治是外表看起来柔软谦逊,其实骨子里很要强的那种人,对于今天的比赛,他可是志在必得的。
杨金金呢?
不用多想,那也是非赢不可的,更何况,她本来就善骑马,骑术精湛,绝对不是说笑。
只要跨上马背,别说是李治,就是皇城里的骑师都不见得比得过她。
两个人可都是较着劲哩。
这可怎么办?
想策划出一个双赢的结局,绝对没有那么容易。不过,沈安倒是不着急,反正情势的发展也不可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既是如此,就且行且看吧。
然而,且行且看,只是他的如意算盘,现实的发展怎么会按照他的设想进行。
来到大唐已经有些时日了,难道,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吗?
他沈安的马车才走出巷口,就遭遇了堵截,他探出头来一看,当时就傻眼了。
嘿!
这个小子,他怎的这么早就出发了!
真是头疼啊,就在沈安的视线前方,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更可怕的是,这位小郎君还不是坐着马车出来的,竟然是骑在马上。
那人当然不是别人,正是今日的主角,晋王李治。
看到他的笑脸,沈安真是无语凝噎,他算是知道他和李治的区别是什么了。
年龄差啊!
不是别的就是年龄上的差距,这种差距不仅体现在生理上,从外表上来看,他确实是比李治大五岁,可是这心理上的差距更是无法逾越的巨大鸿沟。
想想看,不论他再怎么装年轻,可上一世的时候终究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
大学生甚至是上班族能够理解**岁小娃娃的想法吗?
就算是卯足了力气,你能做到像他们这个年龄层的小娃娃一般的欢蹦乱跳,整日不知道什么是累吗?
你不能!
你虽然还属于是年轻人,朝气蓬勃,可是和他们比起来,你确实是老了,跟不上趟了。
就算是现在他获得了一副年轻的皮囊,算是重活了一次,可这心理年龄无法更改。
他的很多想法,行为已经无法和普通儿童相提并论,怪不得和李治相处,他总是觉得累得慌。
不是那种简简单单的身体疲累,是身心俱疲,总觉得自己是跟不上他的节奏。
现在想想,原来问题就是出在这里,李治还处于儿童期精力极端旺盛,不知疲倦的时期,这股劲头,他是说什么也比不上。
“殿下,您很早啊!”
“那当然了,不早不就逮不着你了吗?”
一见他那闪闪亮亮的眼神,沈安就浑身不舒服,阴谋啊,这就是阴谋的气息,再次扑面而来了!
说话间,李治就让出了一条去路,让他的马车先靠过来,沈安还是很明智的。
别看他让出了路,可他也绝对不想让他拍马就走,不寒暄两句是别想过关的。
第五百一十一章 难得发善心
“殿下说的这是哪里话,我又不是罪犯,殿下抓我做什么!”呵呵,呵呵,沈安除了干笑也做不出什么其他的表情了。
“你别担心,我也没想难为你,只是不能让你提早到房府去,你和房二是一伙的,谁知道,你们会不会串通到一起,给我挖坑,设陷阱。”
沈安搔搔鼻子,诶呦,真是缺什么就要喊什么,他还好意思说别人给他挖坑。
他不给别人挖坑就是万幸了。
“殿下说笑了,今日比赛事关重大,不论如何,我也会让场面好看,这殿下可以放心。”
两人隔着车窗短暂闲聊,李治一听这话,立刻警觉起来,他意识到,沈安的目标和他并不相同。
“什么叫场面好看,沈公,你说的不太对吧,你不是应该让我赢的吗?”
“你可别忘了,上次在你家,你是亲口承诺了,要让我赢的,不论使出什么样的招数。”
“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额头发烫,沈安只觉得,脸是烧着的,汗是冰凉的。
“算!”
“当然算!”
“我会使出浑身解数,尽量让殿下取胜。”
李治敲了敲窗棂:“不是尽量。”
“是一定。”
“是是,是一定。”他连忙换了个笑脸,不过,还是不能让李治对他全然信服。
看他这咄咄逼人的样子就知道,他对今天的比赛看得有多重。也是,对手是杨金金,目前他所见的大唐女子之中,最刁蛮任性,野性难驯的。
就连高阳公主都比不上她,堂堂晋王,若是败在这样的小娘子手里,他的小脸还往哪里搁。
但是,若是依着他真实的水平,失败又是极有可能的一件事,所以,他才对沈安耳提面命,希望能够借助他的智慧,头脑,帮助自己取胜。
“不过,殿下,我还是要秉持我一贯的原则,把丑话说在前头。”他抬头看看李治的神色,果然有些难看,李治气鼓鼓的望着他,总觉得他啰啰嗦嗦,犹犹豫豫,有临阵退缩之意。
“你说吧。”
“殿下别急,能赢我们还是要赢的,不过,世事无绝对,这个道理,殿下肯定也明白,所以,我想若是情势并不能像我们预想的那样发展,还望殿下不要太过苛责。”
“我会尽我所能让殿下脸面上有光彩,绝对不会让殿下难堪,也不会让杨金金得逞的。”
“这就是我说的,场面好看的意思。”
“毕竟,我们是去比赛的,可不是去结仇的。金金娘子虽然比殿下年长,可终究还是个小娘子,很多时候,殿下不必太和她一般见识。”
“我觉得,在不伤和气也不伤脸面的前提下,稍微让她一步也是可以的。”
李治的大眼睛,越眯越小,脸上的纹路都在向下走,沈安大呼情势不妙,立刻又把话拉回来一点。
“当然了,这只是我的想法,不知道殿下听着有没有一点道理。”
“沈公,你过来上我的车,不要坐你的马车去了。”
有那么一刻,李治并没有说话,再开口,竟是让他换座驾,沈安看看自家的马车。
完全是气派奢华,就算是在贵戚堆里,也并不逊色,反正今天到场的都是自家人,熟悉的很,他就是坐着气派的马车出行,也不会有人介意。
在这些人眼里,早就知道,他沈安官职不大,但已然是长安城数得上号的隐形富豪。
就算享受奢华也并不为过,平时出行打扮检素,都是刻意低调而已,其实他的真实实力,朋友圈之中早就心照不宣。
沈安犹豫了一刻,也没太纠结,拍拍屁股就上了李治的马车。
倒也不是他贪图王府的马车,或者是眷恋着沾着一点晋王的奢华排场,实际上,他这样做,完全是不得已。
想想看,想过今天这一关,还得李治肯配合,说一千道一万,只有这一条才是真理。
不管是逞强取胜,还是和稀泥取一个平局,都要靠李治的配合,若是他不配合,沈安这里就是再努力,也不可能求到一个美好的结局。
所以,他心里不情愿,可还是坐上了王府的马车,跟着他一道前往房府。
李治看他上了车,终于有了个好脸色。
“沈公,你可知道,我为何要让你和我同乘一架车吗?”
沈安屁股才刚刚坐稳,车轮就开始转动,他面色微怔,怎么,这还有讲究?
“为什么?”他在心中做了许许多多的设想,最后,还是这三个字把他此刻的想法,完完全全的表达出来。
“你这么聪明,竟然没想到?”李治故作遗憾装,在他看来,有的时候,聪明绝顶的沈安,偶尔也有脑筋不转弯的时候。
这么明显的事情,他居然也看不出来,难道,他也是被钱财蒙住了双眼吗?
沈安虔诚的摇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
他这人有个不好的毛病,不只是有起床气,还有起床低血压,昨天晚上紧张的不得了,说什么也睡不着。
今天还起了一个大早,睡眠严重不足,到现在这精神都还没有完全恢复,纯是在这里强撑着。
本来,他还想借着赶往梁国公府的这一段时间,在车上好好的眯一会。大唐的交通,自然是比不上现代,这马车就算是再豪华,那速度也是跟不上的。
严格说起来,还不如自行车快呢。
虽然善和坊距离梁国公府不远,可路上也要走大概半个时辰,足够他睡一觉的了。
结果呢?
他的美梦还没开端就被李治给搅合了一个粉粉碎,和他坐到一架车上,那还有个清静。
想都别想,你看,这才刚刚了落座,他就开始生事了吧。
“沈公,今天到场的都是贵戚,不只是我们熟识的朋友,还有不少不算太熟的同学,也都要过来观战。”
“你那马车实在是太招眼了,这么华丽,若是让他们看了,难免会让他们猜忌。”
“到时候,传出去,对你不好,你注意着点。”
沈安心里咯噔一声,他是真的心惊。
真悬啊,这要不是李治提醒,他居然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多谢殿下提醒,是我疏忽了!”
“要是坐着这架马车到国公府,说不定还真的会闹出什么风波来。”
“真是万幸啊!”
“你知道感谢我就成,我也明白,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体面人,不会这样不知好歹的。”
第五百一十二章 愁啊愁
两人随意说着,李治的马车上和其他人的也不甚相同,别人的马车气派归气派,总也还算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不管是谁,往那马车上一坐,保证是神清气爽。
可李治的马车就不同了,别看马车够大,装饰的也气派,可这车厢里却着实有些让人意想不到。
应该怎么说,不算是那种脏乱差的,可也不甚清爽。
李治人小,也好吃,按理说,小郎君热爱的是四处跑马游猎,横行乡里,李治可倒好。
他倒是没有这些坏习气,也并不喜欢四处惹祸,可他好吃。尤其是吃各种新鲜的吃食。
这好似是小娘子的爱好,糕饼、糖果、各式甜汤,都是小娘子们的最爱。
若是往长安城最大的东西两市转上这么一圈,就能发现,各大小吃店前,排队最多的当属各色豆蔻年华的小娘子。
她们欢欢笑笑,叽叽喳喳的,手里大多捧着个纸包,不是吃这个,就是尝那个。
那樱桃小嘴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不是在说话,就是在吃东西。
谁能成想,堂堂晋王李治,也是吃中好手。
品尝各色美味,绝对是不落人后。这也就是为什么沈安精心炮制的四物汤会受到他的热烈欢迎。
这汤清淡甘美,正和李治的口味,所以,他才四处推广这款汤,让人人都受益。
上一次,沈安已经将四物汤的做法写成了菜谱,交给尚食监的人,这款汤对李治的身体有好处,若是能时时的进补,至少可以延缓他病症的恶化。
在他的青年时代,若是能够强身健体,注意饮食,等到上了年纪的时候,身体素质会好很多。
所以,菜谱交出去,也方便后宫的人经常烹饪。
李治这样好吃,也是身体状况作祟。他从小就体质不强健,很多小郎君参与的活动是一概参与不上。
气疾严重,基本上就在李世民的寝宫附近生活,毫不夸张的说,那个时候的他,就好像是一只关在华丽金笼里的小鸟。
生活富足幸福,却也没有多少选择。
所以,他就把爱好的方向转移到了吃一途之上。品尝人间美味,酸甜不忌,因的吃东西也不会伤了他的身体,所以,李世民也不管他。爱吃什么吃什么,这才养成了他这样的习惯。
这习惯一养成就很难改变,就算现在李治的身子骨已经大有改善,可他还是吃吃喝喝不停歇。
以至于,出行使用的马车上也摆满了各色的吃食,琳琅满目的,李治吃东西也没有那么讲究,总是拿起来便吃,不管其他,以至于什么糕饼的渣子,芝麻碎屑,掉的到处都是。
马车里凌乱的很,就连一向邋遢的沈安都看不过去。
“说实在的,沈公,你究竟打算怎么让我赢啊,好心告诉你,我是一定要赢的,而且要赢得漂漂亮亮的。”
“杨金金那人一向是横冲直闯,全没有体面,就这样的人,我若是输了,我还有脸见人吗?”
“殿下,这是机密,现在还不好说,等到比赛开始的时候,我自有办法,一定会让殿下得偿所愿的。”
嘿嘿嘿,嘿嘿嘿……
他扯着脸皮,拼命装笑,你会笑,人家就不会笑了吗?
人家笑的比你还欢实哩。
“沈公,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根本就没想好法子,不过是一直敷衍我,就等着上场的时候,看我丢丑。”
李治嘴里嚼着杏脯,眼睛一会眯缝着,好像一只狡猾的狐狸,一会又瞪大,目露凶光。
天哪!
天哪!
他为什么用这样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他,这日子没法过了。
“晋王殿下,您可不能凭空污人清白!”
“您看看!”他凑近了李治,掀起了一块头皮,吓得李治向后缩了一下。
“沈公,你这是做什么?”
“头上有东西?”
“殿下,头上没东西,是我掉头发了,您看看,这里,掉了一大撮啊!”
李治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果然,太阳穴附近原本密实的黑发中间,出现了一块白色的头皮。
啧啧,还真掉头发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安瞪瞪眼:“怎么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
“殿下,我这都是愁的啊!”
他以手抚心,悲怆的说道:“殿下,平心而论,今天的比赛确实是难度很大。”
“杨金金骑术非凡,不说是殿下了,就是房二他们说不定也不是对手,这种情况下,想获胜就要另想办法。”
“虽说,殿下的诗文绝对是相当的出色,打赢杨金金不成问题,可殿下的心意我知道,殿下最看重的还是那场赛马。”
“您想在赛马上取胜,就得慢慢来,不着急,肯定是有办法的。”
李治机灵的眼睛,转了几转,喜道:“你说的是真的?”
沈安拼命点头:“当然是真的!”
“我哪里敢欺骗殿下,只是,我现在就把办法说出来,未免太早了些,毕竟,还要看真正的赛场上是什么样的,才好做定夺。”
李治搔着下巴,沈安看他的眼神,朦胧中带着不怀好意,似乎还有一些话没有说。
他心里不禁再次嘀咕起来,这个小子,他还想干什么?
其实,像他这样的聪明人还能不明白,能不能取胜,根本就不取决于他,只有李治自己才能决定。
他行,他稍微做点辅助工作就能行,可要是他自己能力不济,沈安就是再有主意,他也还是不行啊!
总不能指望着他能代替李治参赛吧。
当然了,就是李治想这样做,他也不能答应,显而易见,他的骑术比他还要更加拿不出手。
疯子才会找他。
“沈公,你还是没说实话。”
哈?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他怎么还能这样冤枉人,再者,这情况很奇怪啊!
他们两个明明前几天还见过的,那个时候,他嘻嘻哈哈的,四处忙活,却没见他提过一句关于今天比赛的事情。
他到底对什么事情感兴趣?肯定不是为了今天的比赛。
难道是谁给他透露了风声,不应该啊!
这些日子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再关注比赛的事情了,更是什么小花招都没有使用过,完全正直纯良。
他还能从哪里听到消息,还是让他认为对自己不利,是沈安欺骗了他的。
第五百一十三章 谎话说不得
短暂的时间内,沈安绞尽了脑汁,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老老实实的等待李治将他心中的谜团揭晓。
当然了,这件事若是轮到李治自己点明,他这边也不会好过了。
很明显,对于李治来说,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一定令他非常不满,沈安啧啧然,真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又得罪了他。
“殿下,我真的想不起来,还请殿下明示。”
李治长叹了口气,把身子坐的端正了些,也是,事情都过了好些天了,想让他立刻就对上号,确实有点困难。
“沈公,前些日子,你府上来了尊贵的客人,怎的没听你向我提起?”
额,尊贵的客人。
沈安愣了,只一瞬间,他就好像是彻底明白了。
他发呆打愣的样子,李治一看就全都了然了,嚯嚯,看来是想起来了。他倾身向前,用十分友好的表情看着他,语气也是和善的。
“沈公,萧后特意上门拜访,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也不知会一声。”
“自从我知道了这件事,这些天啊,我就一直在看着,我就想啊,你什么时候能把这件事告诉我。”
“结果呢?”
“我是什么也没等到啊!”
“你说说,我们两个住的这样近,几乎就是紧挨着,你这边的动静,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也不必琢磨是哪个人把这消息透露给了我,明确告诉你,没有人,全都是我自己瞧见的。”
“萧后的那架马车,你认识我也不陌生,那么有特点的一架车,就是想不注意都难。”
“怎么样,萧后亲自上门都说了些什么啊?”他笑的特别灿烂,嘴巴抿着,眼睛也眯缝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一个什么旷古难见的大善人哩。
沈安除了笑,还能干什么?
萧后为什么来,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他还能不知道,他肯定是心知肚明啊!
想想看,自从他救了李治这些日子以来,虽然见天的在贵戚圈子里混,可是交往的主要也是小一辈的人,像是萧后这样德高望重的人,自然是没有一星半点的交情的。
这样尊贵的人能亲自上门,除了有求于他,根本不需要做其他的设想。
她能来求什么?
深居简出的前朝皇后和一个善和坊里的看井人能够有什么样的联系?
不必太动脑筋就可以想明白,肯定是为了自家孙女杨金金而来,为的就是这六月初五的比赛。
“说吧,别犹豫了。”
“萧后到底是什么意思?让你帮杨金金?”
“还是阻止我获胜?”
随着话题的发展,沈安简直是羞愧的无地自容。他虽然是个厚脸皮的家伙,可这不代表他就可以对任何事情都坦然处之。
至少,在这件事上是不可以。
他真想当场跳下车,不想和李治说一句话了,千算万算竟然算不到,李治早就知道了萧后上门的事情。
这一点很难想到吗?
当然不可能了,想想看,萧后的那个排场就连他一眼就可以看出,身份来历不一般,距离两条街之隔的晋王,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失策啊失策,若是早一点想到,应该和李治提前通气才对。
李治这孩子虽然阿不算是个小心眼的人,可也不愿意别人把他当傻子耍,沈安绝对没有这样的意思,可是在李治看来,他隐瞒不说,就是这个意思。
因为萧后以往和他从来也没有交情,这个时候上门肯定是为了杨金金的事情。
她德高望重又年纪一大把,就连李治他爹李世民都要尊她是长辈,这样的情况下,她登门请求,正常情况下,沈安这样的小辈,是不可能不答应的。
等一下!
沈安忽然心中一颤,李治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是当天就知道了,还是过后才有人告诉他的?
完蛋了!
这要是他当天就知道了,这些日子,他天天到他的府上转悠,那动机就很复杂了。
一方面,他肯定是来找他玩的,另一方面,说不定也暗含着试探的意思。
看看他这样刁滑的人,会不会跟他说实话?
事情是显而易见的,不说就等于不是朋友,自从相识李治就一口一个沈公喊的亲热,这样关键的时刻,他居然没有抗住劲,把情况赶快告诉他。
沈安很清楚,李治一定是相当的气愤。
“我……”
“殿下……”
“别废话,赶快交代!”李治敲了敲桌面,沈安只得抬头,和他对视,虽说很不情愿,可谁让他自己犯了错呢。
“殿下,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说实话,其实,我并不是故意隐瞒,只是,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而且,当时我根本没想到,萧后会亲自上门,老夫人那是什么样的身份,怎么可能上门找我帮忙呢?”
“殿下,以前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家父还健在的时候,更是家里的病秧子,几乎都不见客的,更没有见过多少大人物。近来,因为殿下的提点,渐渐的有了点待人接物的经验,可一旦遇到大人物,难免还有些露怯。”
“一时紧张就昏了头,竟然忘记把这件事说出去了。”
“沈公,你我之间就不要再说谎话了,你可不是个胆小的人,我看着,你跟着我上殿的时候,见到父皇,可是一点也不害怕的。难道,萧后比父皇还可怕?”
“这怎么可能!”
“殿下真会开玩笑!”额上冷汗直冒,沈安真是为难,哪能成想,这赛场还没有登上去,就来了这样的麻烦事。
怪不得昨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原来都是因为今天有这样的祸事。谁能想到,他会在这一架小小的马车之中就先翻了车呢?
抬头看看李治,某人现在是神色怡然,自从挑破了这一层的关切,李治就开始不停坏笑。
沈安判断,他并没有特别生气,只是再用这件事给他提个醒,待会到了房府一定要竭尽全力的帮助他获胜。
若不然,以李治那个锱铢必较的个性,得知消息必定会第一时间就跳出来,质问他。
还会给他拉学徒,还会送他花草?
想都不要想。
“沈公,别在瞎想了,赶快说实话才是真的。”
“来,尝尝这个,是用你做的冰糖腌制的,味道不错。”李治抬手,把身前的一碟子海棠果,推到他面前。
沈安犹豫一刻,终于也还是拿了一颗。他又没有做错,只是没有考虑周全而已。
有什么不敢吃的。
第五百一十四章 场面要好看
轻轻咀嚼,让美好的滋味在口腔中扩散开来,沈安心里美滋滋的。
嚯,味道真是不错!
“其实,殿下是想多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殿下骑术不佳,杨金金呢,诗文无能,听说,她这些日子在府上,很是用心学习诗文章句,想要和殿下一较高下。”
“可是,这诗文的功夫岂是一天半天就能练成的,萧后看着金金那认真的模样,萧后看了很是担忧。”
“她有什么可担忧的?”
话也说开了,不管是李治还是沈安都轻松了许多,摆在桌案上的好吃的,逐渐呈现被消灭的状态。
“当然要担忧,听说金金娘子在草原生活的时候,萧后虽然时常关心她的学业,可她连一本书都没有完整的看完过。”
“这样的水平,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就突飞猛进,比得过殿下。再说,她也根本就没有意志力,恐怕现在也做不成一首完整的诗词哩。”
“可是金金的脾气,殿下也清楚,绝对不是一个肯轻易服输的人,萧后担心,若是比赛真的失败了,金金会受打击。”
“所以就请求我,能够在中间周全一下,就算金金要输,也不要让她输的太难看。”
“就是这点事情?”李治挑眉,很是不相信。
那神情,充满了不屑。在他看来,萧后还真是多此一举,上了赛场就相当于上战场。
输还是赢全凭个人的本事,就算杨金金是个小娘子,可他也绝对不会让着她。
再者,就算是他有心谦让,放她一马,可杨金金也不会善罢甘休,这次比赛可是事关重大,观看的人也会很多。
他也不想在众人面前丢丑,说到底,这次比赛恐怕到最后,场面会非常的不好看。
“你可别指望着我会让着杨金金!”
沈安忙道:“没有的事。”
“殿下是一定要赢的,这一点我不会忘记,我也是向着殿下的,本来也是这个道理,上一次闹僵完全就是杨金金的责任,她自恃骑术好,就想占殿下的便宜,这一点,我很清楚。”
他手支着桌案,探问道:“不过,殿下,萧后的心意,我们是不是也得顾忌着点。”
“那是自然。”李治收敛起那戏谑的神情,正色说道。
有了这句话,沈安也就放心不少,总算李治还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要是他混不讲理,他今天可就难办了。
要知道,今天的成败并不是他能够决定的,要想获得一个完美的收场,还得靠李治的帮助。
杨金金那一边是指望不上了,他和她也没有半点交情,她那个人也不像是能说得通的。
别看她生的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可说到底是个非常执拗的人,认准一条道,就绝对要走到黑。
与其指望她会在赛马的时候放水,还不如依靠李治,看看他能不能不要那么死心眼。
其实,是输是赢有什么要紧,不过就是玩耍吗,就算形式很正式,可它也一样属于贵戚游乐的范围。
何必因为对手是个小娘子就强迫自己一定要赢,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想劝劝李治,不要在这件事上太固执,输赢没有那么重要,可一看到李治跃跃欲试,期待胜利的样子,他又说不出口了。
总不能说,晋王殿下,人家一个小娘子,从草原远道回到中原,这才多长时间啊,根本还没适应。
你就稍微高抬贵手,让她赢一场不就结了吗?
堂堂晋王殿下,皇帝李世民最为宠爱的皇子,当仁不让的心肝宝贝,就算是这次输了,又能怎么样,谁能嘲笑他。
谁敢嘲笑他。
他准备了许多说辞,却并不敢说出口,李治若是能想到这一层,他也不会这样较劲了。
“那萧后是什么意思,她给你提了什么建议?”李治沉吟片刻,终究还是这样问道。
沈安早就等着他开口,这一下,赶紧就应了上来。
“萧后是这样说的,她也没有太多的想法,也知道,比试应该是各凭本事。”
“不过,她希望作为主办人的我,能够从中调和,在金金作诗做不出来的时候,能够稍微打个圆场,别让她太丢脸。”
“不过,她也承诺了,会让金金赛马的时候不要太逞强,或许,殿下也有获胜的机会。”
“原来如此啊!”
车窗半开着,李治望着渐渐向后的大街,有他出行,街巷之上行走的路人都要小心避让。
他就是千里眼,也看不到行人之间的风景,说来,还真是有点遗憾,其实,他不过是个皇子,也不是皇帝,每一次都把他这样严密的保护起来,真是很无聊。
好在,虽然人的风景看不成,街市上的热闹也还是很新鲜的。
他看来看去,东张西望,只要不从车里探出头,护卫们也不会管他。
沈安就在他身后喋喋不休,他时而听一句,时而根本就没入脑。
“沈公,你的意思是要在我和杨金金之间做调和,让她也输不了我也赢不了,是不是?”
闻听此言,沈安惶恐万分。
他怎么能猜的这么准!
就是这个意思,但是他坚决不能承认。
“殿下,这怎么可能呢!”
“您看,萧后找到我府上,十分真诚的样子,我也不能不给个态度,不过,到时候,究竟谁输谁赢,还要看情势的发展。”
“我只能说一句话,只要有一分希望,我就会尽力让殿下取胜。”
嗯嗯,这还差不多,眼见着沈安绞尽脑汁,拼命说服自己,逐渐显现出一丝真诚的意味,李治也不再纠缠。
转移了话题,没想到,萧后上门就是为了给杨金金说情的,以前他也和金金见过几次,她肚子里的那点墨水,他是相当的了解。
别说是正经作诗,就是顺口说说的打油诗估计都说不上来,就这样的水平她还要读书,真是可笑。
沈安说的也对,既然她要读书,要拼诗文那就随她去吧,至少她没有临阵退缩,就已经让他满意了。
毕竟,他还指望着能在这次比赛之中好好的亮一亮相哩。
…………
另一边,梁国公府上。
下了早朝的梁国公房玄龄,迈着缓步返回了宅院,要说今天他也是做了一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情。
从来是不迟到不早退的梁国公,今天居然提前溜号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 房玄龄救场
才刚下早朝,按照一般的惯例,李世民还要召集一班重臣再把一些重点的朝政商议一下。
所谓的重臣,房玄龄当然是跑不了的一个人,必须到场的。
可今天,他却无心朝政,还没有跨入甘露殿的殿门就谎称肚子疼,身体不适,李世民当然看不出他是不是真的肚子疼,这种事情,只要自己不说真话,谁也瞧不出是真是假。
再加上,房玄龄一向勤勉,口碑良好,信誉过硬,他也一把年纪了,偶尔有个小病痛,需要休息都是正常的。
于是,李世民没有多考虑,挥挥手就让他走了。
等到马车出了丹凤门,房玄龄就腰也不疼,肚子也不闹腾了,精神的不得了。
快马加鞭的就赶回了家,今日,晋王他们比试的地点正是在自己家里,房玄龄忽然也起了些好奇心,想要看看这些小娃娃凑在一起,究竟能闹出什么新鲜的玩意。
当然了,他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也绝对不只是为了看热闹,他也还有其他的企图。
这个家,没有他镇着,不行啊!
想到上一次,他们把自家精心打理的花圃给炸出了个一个深坑,房玄龄就心痛不已。
那被他们炸坏了的花圃,虽然经过了修整,遗憾的是,今年都别想再用了。
这样的祸事,就是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发生的,上一次,他们还是几个小娃娃凑在一起搞事,影响的范围还稍小一些,闹出的动静也还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可今天,这么多的贵戚都云集在他家,看看他们的比赛项目,又是骑马,又是赛诗,这要是再闹出什么祸事来,可就不是小事。
自从在房二那里听说了今天的比赛,房玄龄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他不在场不成。
总要有个德高望重的人看着他们才行,这要是由着他们胡闹,不说把家给拆了,若是真的伤了谁,可就不是挥挥手就能当做没发生的了。
房玄龄赶回家的时候,午时还未到,然而,房府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
房家二郎房遗爱,一向是一副懒骨头,今天却一反常态,相当积极,天才亮就忙活起来。
主持各项准备工作,包括接待各位贵戚的一应程序,全都照顾到了。这些原本并不需要他插手,房府本来就是贵戚之家,这里的小厮仆役,每天的任务之一就是迎接各路拜访者,礼数周全自不必说,各项流程,该怎么应付全都清清楚楚的。
甚至比房遗爱都要清楚,可他还是不放心,因为以前的很多大型活动,包括宴饮、聚会,几乎都是以他爹房玄龄的名义举行的。
从提前的筹备再到具体的张罗都是房玄龄一人掌握,他房遗爱从来也没有参与过,更别说是主办了。
他人缘好得很,可每次到访房府的朋友也就是熟识的那几个,要说大型的聚会,他还真的没有在家里搞过。
于是,一向碌碌无为的他,这次也勤快起来,抓住难得的机会,打算好好的表现一下。
虽然聚会的时间定在下午未时左右,现在距离开始还早得很,可房二基本上把所有的事项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房玄龄赶回来的时候,他都已经在进行第二次的检查了。
“阿耶,你怎么回来的这样早?”房二嘿嘿笑着,心里大概也有一种预感,老爹回来是想做什么。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比赛的事情就是他透露给房玄龄的。他虽然顽劣,脑子也不是太好使,可也没到无法无天的地步。
尤其是当他面对自己的老爹,梁国公房玄龄的时候,还是比较怂的。再者,今天这件事想瞒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想想看,今日的房府宾客云集,来的还都是贵戚,这要是不提前知会一声,出了什么事情,连个给他出主意兜着的人都没有。
他也没有这么傻,该知会的也要知会一声,不能托大。
于是,一向勤政的房玄龄今天居然赶早回来,只能有一个可能,他也是来凑热闹的。
“我不来盯着,你们要是弄出事来,可怎么办。”
“怎么样,准备的如何?”
房玄龄连饭都来不及吃,就凑过来和房二搭话,不时还指导几句。
“差不多了。”
“今天都有哪些宾客要过来?”这才是房玄龄此刻最关心的问题。
“人数倒也不是特别多,大概也就十几人吧,基本也都是阿耶的熟人,像是晋王殿下和杨金金,这是一定会到的,之前我也都告诉阿耶了,剩下的,宋国公府的萧显,陈湘等人也一定会到。”
“或许,还有国子监里的几个学生,其他的,也还有一些人,应该也会到场,不过究竟是那些人,孩儿就说不准了。”
这个傻小子,笑的还挺欢。
就这些人,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他们凑到一起,已经是很不好管理了。
还有一些未知的人也要凑过来,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一路的神仙,看来,房府今天就要有大阵仗了。
他再次感叹,今天的选择是正确的。
“二郎,不论如何,你今天一定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警醒着些,机灵着些,朋友都是你招来的,就算是阿耶帮你看着,也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你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玩笑着过。”
“阿耶,这是当然,孩儿都明白。”
“还有,陛下赏赐的那匹狮子骢,能不让它出来就别让它出来,实在是危险之极。”
“再加上,杨金金和晋王殿下年岁都还很轻,要是由着他们的性子来,让他们骑狮子骢,我敢肯定,今天是一定要出大乱子的。”
“上次你们在皇城里闹得那一出,阿耶也有耳闻,那次你们闹得阵仗也大得很,幸亏是在皇城里,出了事也有陛下担着。”
“可若是在我们家弄出这样的阵仗,阿耶可兜不住,你可想清楚了。”
房二连忙赔笑,口称知道,其实,他这心里何尝不是七上八下的。要是现在有后悔药卖,他一定第一时间去买一颗吞了。
过了那一天的热乎劲,他也想明白了,把这些人都招到他房府,看似是煊赫非常,其实,是危机四伏。
这要是出了事,可不就全得他一个人承担,他在朝廷上的名声会不会更差劲了。
他的眼前,瞬间就闪现了高阳娇俏的脸。
额,老天爷啊,还请开恩,多帮帮忙,让他好好的混过这一天吧。
要不然,他在高阳那里的印象可就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