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一章 平平无奇沈郎君
等到原料都运进来，这才到他沈安可以上场的时候。
原料备齐了，设备也都准备好了，接下来，就是作坊的建设了，要说需要进一步准备的东西也并不多。
现在学徒们还没有招到，也不知道到最后会有多少学生进入作坊，所以，像是课桌、笔墨等物，要不要全都摆出来，还是未知数，不必着急。
关键是要划定一个区域，表明是作坊的范围，要把生活区和工作区分开。
幸而沈安别看官小，宅子确实挺大的，完全可以划分成两个比较方正的区域，每一块占地面积都还挺大的，完全可以同时容纳三十名左右的学徒。
不过，到时候，设备都铺展开的时候，恐怕区域还是要向外扩展一些，他拿着一把竹制尺子，在场院里认真的测量。
虽然大唐的测量工具还比较简陋，灵活性也不强，不过，凑合用用，尤其是测量地面这种本来就不需要太精细的活计，还是可以的。
梁英的工作也接近尾声，沈安这边土地也都丈量好了，直等到稍事休息，就可以干正经事了。
不过，就在这时，院门前的街道上，忽然出现了一阵喧闹，从各种吵吵嚷嚷的声音之中，梁英居然分辨出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晋王！
他怎么回来了？
现在这个时辰，他不是应该在上课吗？
而且，他好像还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一群小孩子的叫嚷之中，似乎也还有许多很熟悉的声音。
殿下这是把谁都叫来了？
他匆匆跑出了院子，而李治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视线范围之内。
当然，视线范围之内的，还有许多和李治年龄相当的小少年。
这些人，应该都是晋王在国子监的同学。难道，这些人一起逃课了吗？
“殿下，您回来了！”
虽然心中疑惑，可是梁英表现的还是很高兴。
甭管他怎么表现，现在的李治都不会在意，他大步朝前，身边，一左一右正是同学之中最核心的两个人。
尧诚义和尉迟赫。
尧诚义就不说了，兴奋的不得了，要不是身份有别，他都能跑到李治前头去。
至于一贯头脑精明，又喜怒不形于色的尉迟赫，现在慢悠悠的走着，不时看看善和坊这边的建筑，人情。
虽然他喜欢在城中闲逛，不过，善和坊这边确实是很少过来，这次有机会走一走，也是不错。
关键是，身边还有众多好友陪同，自然心情更畅快。
待到他们走的更近些，院子里闲闲无事的沈安也能意识到到底是谁来了。
此人一来，麻烦就更大了。
“不知晋王殿下来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他抄手一让，就把李治他们带进了屋。
“原来这就是沈郎君啊！”
“平平无奇呀!”
平平无奇？
“就是，我还以为头上会长犄角出来呢！”
“我还以为他生的三头六臂哩！”
长犄角？
三头六臂？
这都是什么鬼？
这些又都是什么人？
看他们的穿衣打扮，都像是大户人家的出来的子弟，不过，李治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少年？
他的用意，沈安大致也揣度出了一些，当然，他还不能确定。
李治带着这些小孩，从他身边挨个走过，一个个的人不大，还挺喜欢对他品头论足的。
说的那些话啊，真是不中听。
也就是沈安这样好脾气的才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
李治也还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拉着他的这些同学就冲进了门，浩浩荡荡的样子，好似蝗虫过境。
这件事暂且放到一边，当他正在疑惑这些人的来路的时候，梁英已经默默的靠近了他。
“这些都是国子监的学生。”
“看来，都是殿下帮你找的学生，你要好好把握机会啊！”
国子监？
这些孩子竟然都是国子监的学生！
嚯嚯，厉害了！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大客源啊！
沈安马上就换了一副脸色，兴冲冲的奔向前。
“沈公，这些就是我在国子监的同学，他们都对你制作的炸弹很感兴趣，想要和你学习。”
“这是真的？”
虽然知道李治也不可能作假，不过，该确认的还是要确认一下，李治点点头，饶诚义也上前，吵嚷着要看炸弹的实物。
“听说你做的兵器威力巨大，只要一颗就能打倒一片敌人，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这位小郎君如何称呼？”某人笑容和煦，饶诚义挺直了腰板，自爆了家门。
“我明白了，尧郎君说的没错，确实如此。”李治带着那么多人过来的目的，沈安很快就领会了。
“真能有这么厉害？”又一个矮小的郎君高声叫道。
沈安颔首：“真有这么厉害。”
“沈公，我可是把牛皮都替你吹出去了，说你的炸弹乃是神器，威力无穷，大家都想加入炸弹作坊，跟着你学习，不过，也要让他们见识见识炸弹的威力，才能决定要不要交钱入学。”
一番话说罢，他挑了挑眉毛，沈安一秒get，他这是把这些人的顾虑以及接下来的宣传方向都透露给他了。
嚯嚯，这个小机灵鬼，真是配合默契。
选他当搭档，真是他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了。
不过呢，有了李治的承诺这还不太够，主要是，这些人都是小孩子，小孩子心性不定，这是大家都有共识的。
要是不敲定他们的真实心意，总是有些不放心，要知道，学手艺可不是凑热闹，嘻嘻哈哈，热热闹闹就可以了结了。
就算他认钱，却也不是只认钱，学手艺可是一件辛苦的事，绝对不是开玩笑。
若是这些小娃娃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算是他们给钱，他也不见得就会教。
眼光一扫，他就瞅到了站的并不算靠前的一个小少年，别看他年纪不大，长得白白净净的，可是，这个人才是一群小娃娃之中，能量最大，说话算话的人。
只要搞定了他，其他的人也会跟从。
这就是所谓的羊群理论，羊群方向感很差，它们往往要跟着一只领头羊才能找到正确的方向，一位的向前。
在这一群人里，这个少年就扮演着领头羊的角色，只要搞定了他，其他人也一定会热情洋溢的参与进来。
于是，沈安迈步向前，眼神锁定少年。
第四百八十二章 一贯铜钱
“承蒙各位小郎君抬爱，本人即将开设制作炸弹的作坊，人手不足，希望能招收一部分学员。”
“我这里虽然是作坊，不过，我希望能够建立一种新的关系，毕竟，我们的年龄相仿，你们之中的很多人，身份也比我尊贵，我希望我们的关系不仅仅是师徒，更是朋友。”
对沈安的行为，李治不置可否，这是个什么人啊，他们都是我带来的，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非要废这么多的话。
不过，沈安的发言显然是对小娃娃们触动很大。这个人讲话真的很奇怪，有一种他说的话你都知道，可就是有点云山雾绕的感觉。
有一种亲切感，又有点距离感，真是说不清楚，最关键的是，很吸引人，让他们不知不觉就开始听他的话。
虽然很多都不太明白。
“既然是朋友，我也就不会欺瞒你们，你们好好想清楚，要不要跟着我学习制作炸弹？要知道，我可是要收钱的，而且收的还不少。”他这话是面向众人说的，但是，眼神还是锁定在尉迟赫的身上。
而人群中的尉迟赫，也感受到了他特别关照的眼神，这人看起来和他的年纪差不多大，尉迟赫想来，既然人家的眼神都已经关照了，他也不好不给回应。
他也没什么可怕的，原本以为这位被李治热情的称为沈公的男子，至少也应该是比他们大一辈的，现在看来，原来就是同龄人。
交谈起来，自然是毫无隔阂。
“你不用说那些没用的，只要我们看到炸弹的真实威力，只要它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厉害，出钱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你不必担心钱！”
嚯嚯，却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响应的，竟然会是饶诚义！
果然是财大气粗吗？
“你是不在乎钱，可别人呢？”尉迟赫上前，怼了尧诚义，他挑眉，面向了沈安。
你不是把我当对手吗？
那我们就斗斗看！
他斗志昂扬的眼神亦被沈安接收到，果然，没过多久，尉迟赫就再度开口：“收钱是应该的，不过，你总要给我们一个准确的数，总不能漫天要价吧。”
“沈公，我看着，你应该是个相当聪明的人，为何在收钱这件事上如此犹豫？”
“是不是要的太多，不敢和我们说实话，怕把我们都吓跑了？”
沈安讪讪，小娃娃，思想还挺复杂的。
这想的都是什么？
我有什么不敢说实话的？
难道我一直忍着不说，你们就不必交钱了吗？
钱最终还是要收到我的口袋里，又不能飞了，我也不会大发慈悲，让你们不花钱就白学手艺。
不过，他说的有一点倒是正确的。
他当然是要狮子大开口的，绝对不会心软少要钱，不过，这数字说出来，确实有些吓人。
若是还没开张却先把人都吓跑了，未免太过夸张，只能是徐徐图之，到底还是先展示炸弹的威力，等到他们都被震撼吸引，再来谈钱，还能有谈不成的。
“诶，这位小郎君，你想的也太复杂了些，钱是一定要收的，毕竟这间作坊虽然得到了陛下的支持，可我也是花了不少钱贴补设施的。”
“若是不收钱，不只是我自己过不去，你们也会不好意思，是不是这个道理？”
“各位想必也知道，我的本职也不是开作坊的，而是看守御井的都水谒者。”
他高高拱手，向着上方：“承蒙晋王殿下的引荐，陛下对我也是甚为关心，尤其是在炸弹作坊的建设问题上，陛下给了许多支持，院子里到底这些原料就是陛下赏赐的，不过，我自己也出了一大笔钱，这是晋王殿下也可以作证的。”
李治点点头，十分配合。
“是啊，我能证明，沈公真的是出钱不少，这里的很多东西都是他添钱购买的。”
“所以，收点钱是很正常的。”
啧啧，这个狐狸治真是越来越上道了，尉迟赫的态度仍然很坚决，不过，其他人的表情都有松动的迹象。
看来，若是没有尉迟赫的阻碍，今天这一波学生就算是收到了，收到了。
既然都是国子监的学生，那至少家里都是在朝为官的，确实能榨出不少油水来。
嚯嚯，看来，这一次他也要努力着些了。
“当然了，我也不会像你们想象的漫天要价，这根本是不可能的，没有真本事，你们怎么会认同我？”
“你们可是要拜我为师的，我也要有些能耐才行！”
“一会你们就可以到后宅去，那里有炸弹的成品，诸位若是有兴趣，不妨到后宅去参观，我可以展示给你们看它是如何使用的。”
“那还不赶紧走！”尧诚义是个急脾气，早就对他们这一来一往的长篇大论不耐烦了。
还有几个小娃娃也是摩拳擦掌的，所谓端正态度，对于他们来说基本上就等于是一句废话。
他们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他们到这里就是来看热闹的，所谓学习也只是为了找乐子。
能不能学会，学成之后又有什么用处，是根本就没有理会的。
这一群小少年之中，唯一还算是可以和沈安对线的也就只有尉迟赫，当然他现在也还没没有放弃。
正准备看沈安接下来的出招，至于将他们这一群人领进门的师傅，晋王李治，俨然坐到了沈安的胡床上，饮茶乘凉去了。
沈安却道：“诸位别急，话还是要先说明白更好，关于收钱，我给一个底价，诸位若是觉得能接受，就和我到后宅来观看炸弹的使用。”
尉迟赫向身后看了一眼，几个小娃娃全都点了头，他这才代表他们和沈安交涉。
“可以，你说吧。”
沈安伸出一根手指头，明确道：“每人一贯铜钱，以一个月为期，怎么样？”
“一贯铜钱？”
现场当时就爆发出了一阵吵嚷声，一贯铜钱几个字在小院里高高飘荡。
每个人喊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心态都是不同的。
对于不了解炸弹威力的几个小娃娃来说，一贯铜钱就相当于是抢钱。
这也太贵了！
他们虽然并不是出不起，但是，也没有料到来学个这么个东西居然就要花费这么多钱。
当然，也有好几个人是毫不在乎，觉得价格完全合理的，这些人都是家里确实是巨富的。
沈安看他们的反应，估计他就是再多要两贯，他们也能欣然接受，不会有什么怨言。
第四百八十三章 沈宅化身试验场
沈安忽然意识到，他好像要少了，算了，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先留住一些学生才是现在的首要任务。
视线向下，正是李治疑惑的眼神。
他想的就和其他人截然不同，这要的也太少了！
相比其他人，他可是实实在在的知道炸弹的威力还有它的造价的，一颗的造价都要上百个铜钱了，教会一个学生，至少也需要做出十个来吧。
想想看，这些花费是多少，他居然每人就要一贯钱，这才哪到哪？难道，沈安转性了？
居然不爱钱了？
开始发善心了？
不对劲，这绝对不对劲！
相处一段时间以来，狐狸治对沈安的一些行事作风也有了一定的了解。这个人啊，总是热爱挖坑设陷阱，套路一筐一筐的。
绝对不是个善心的。
可饶是如此，他现在居然声称学手艺每人只要一贯钱，这是一种什么路数？
李治记得，上一次他到沈府做客，那个时候，沈安说的很清楚，他是想找一些家里条件好，有钱的学徒，好好的宰他们一刀的。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舍得放弃。
不对，按照他对他的了解，这厮一定是藏着后招的，且行且看吧。
“怎么样？”
“尉迟，你觉得可以吗？”他镇定的看着尉迟赫，做出一副要来便来，要走便走的姿态。
爱学不学，反正今天李治带人过来，对于他来说，也是意外之喜，他完全没有想到，李治办事居然这样利落，欻欻几下就把人都拉来了。而且还是这么合适的人选。
又年轻，又聪明，关键是还有钱。
所以，他的准备也不是很充分。不过，还算可以的一点是，他这人的头脑反应很快。
稍稍动了动脑筋，就有了应对的方案。不就是展示吗？
炸弹那东西在他这多得是，蒙这几个小娃娃是绰绰有余了，他现在也进行了多次试验，可谓经验丰富。
身后跟着一群小孩子，浩浩荡荡的，向着后宅就去了。
步子虽然迈的大，可是底气却并没有那么足，不是东西不够好，而是东西太好了，唯独试验的这场地有点问题。
前几次试验，不是在宋国公府就是在梁国公府，总而言之都是面积广大，空闲地方特多的那种高门大户。
对了！
还有甘露殿前的广场，看看这些地方的规模，哪里是他这小门小户能比拟的。
现在这些人堵到了门上，他总不能让他们换地方吧。看这个阵势，也只能勉为其难了。
不过，豪言壮语说的痛快，可很多事情却没有那么轻松，这一颗炸弹扔出去，造成的损失，谁来赔偿？
青石板是不能要了吧，那门窗也得换，关键是，后宅附近到处都被他种满了各种花花草草。
还有他精心培育的茭白，说不定都要受到波及。
这可怎么行？
但是，现在临时找地方也来不及了，要不然去晋王府？
不行不行，这念头一窜出来就被他否定了，倒不是李治会小气，沈安能确定，他是一定会欢迎他们去晋王府做炸弹实验的。
难办的是善后问题，你把李治的晋王府炸的乱七八糟，七零八落的，你以为，狐狸治会让你轻松脱身吗？
不可能的！
沈安心眼多，可他李治的心眼子也一点不少，甚至于要不是年纪太小，他的心机一定会超过沈安。
所以，把这实验场地搬到晋王府绝对不是明智之举，实验容易，可是收场太难。
若是弄坏了王府的东西，李治一定会第一时间跳出来，让他赔偿，到时候，什么价钱就只能是李治说了算。
他毫无发言权，只能眼睁睁的等着，李治把他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全都装到自己的兜里。
不行！
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沈公，你摇头晃脑的，做什么呢？”
“中邪了？”
李治停下了脚步，看着沈安的各种奇怪表现，他一会愤怒，一会又傻笑，大脑袋晃来晃去的，也不知道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没有，没想什么。”
“只是，突然想到我这里也有一件麻烦事，诸位若是想观赏炸弹的使用，恐怕不能在宅子里。”
“不能在宅子里？”
“是不是炸弹被你放到其他的地方去了？”李治首先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不是，东西就在库房里。”
“只是，我有一个顾虑，殿下知道，这炸弹的威力，至少能波及到方圆十丈以内的地方，我这宅院地方实在是小了点。”
此言一出，李治迅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是不想在自己家做实验呗，什么地方小，不过就是财迷而已。就他那点小心思，还不是一眼就能看穿。
炸弹不仅威力巨大，破坏力也是巨大的，这一点就别说了，他和沈安心里都很清楚。
除了甘露殿前的广场，碍着父皇的旨意，他也只能照价赔偿，痛快掏钱。
可别人家的宅院呢？
他可从没听过沈安掏过一个铜板板，都是房二、萧显他们自己掏钱维修的。
现在想想，原来他们一直都在被沈安牵着鼻子走，他说去哪里做实验，他们就跟着他到哪里去。
不愿意牺牲自家的宅院，弄得烟熏火燎，一片狼藉，别人出钱维修，他倒好一拍屁股就走了。
实在是太轻松了！
再看看他自己家，哪里都是完完整整的，一点也没有损坏，明明是他做实验，明明是他要赚钱，结果呢？
花钱的事情都是别人的，他基本是全身而退，现在想来，除了父皇，几乎就没有人对付的了他。
“既然东西都在，那就干脆在你家试验就好了，我看你这里地方也足够大了，完全不需要去别处。”
“再者，这么多的人，你忍心让他们跟着你四处奔波吗？”他略一闪身，身后十几个人的身影就齐刷刷的现出来。
个个都叉着腰，准备给李治壮声势。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本来想方便的赚点小钱钱，李治把自己的同学拉过来，沈安是非常感激他的。
可惜，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这些人都是李治的朋友，却不是他沈安的朋友。
和他之前全无交情，别看是师徒的关系，可是，以后真的一起教学，说不定他还有受李治的压制。
他们是同窗，再加上李治的身份优势，到时候，沈宅作坊里就会形成十几个学生合起伙来打压老师的奇景。
这可如何是好？
现在后悔可还来得及吗？
第四百八十四章 我也有难处
“晋王说的自然是道理所在，可是，我也有难处。”沈安悻悻然说道。
李治撇撇嘴，难处，你能有什么难处？
若是他能出钱帮他维修场院，沈安肯定会屁颠屁颠的答应，一点不耽误。
都是千年的狐狸，还装什么装啊！
“什么难处？”身后众人的声声期待，也是李治无法忽略的，于是，他还是照例问了一句。
虽然他敢肯定，某人的理由肯定是现编的。
他又不知道今天他会带着人过来，又没有准备做炸弹实验，怎么会有什么难处。
李治终究也是凡人，容易被第一印象影响，在他的心里，沈安贪财的形象已经是根深蒂固了。
所以，无论某人说什么，他都会觉得是借口，不过是为了省钱，这一次也不例外。
沈安当真冤枉，以他的能力，想赚钱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之所以废这么多的周折不过是心善。
“殿下误会了，我真的是有难处，殿下也知道，我的主要职责是看守御井。”
“这御井关乎皇城中各位达官要人的身体健康，可是，若是在我这宅院之中使用炸弹，炸弹掀起的烟尘足有一丈高。”
“若是落到御井里，或是惊扰了御井的安危，这可怎么办？”
李治愣住了。
乖乖，虽说沈安的嘴是骗人的鬼，但是这个理由还当真是李治难以拒绝的。
对了！
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沈宅里有御井，御井的水可是要供给父皇饮用的。
若是炸弹在沈宅爆炸，以炸弹的威力，会不会对御井里的水有影响？
这可不是能说得准的事情，看来，还真的要换地方了。
不过能换到哪里去？
李治看了看萧显，要不还去宋国公府试试看？
他记得，萧显曾经说过，宋国公非常喜欢沈安，尤其看重他的各种新鲜的想法。
若是和他说说，或许他很愿意再次提供场地。
“那你说说，我们能换到什么地方去？”
“带着那么多的人，总不好去太远的地方，实在是不方便。”
“沈公，你可要想清楚，现在他们的兴趣都非常高涨，个个都眼巴巴的等着看炸弹的威力，你若是改变主意，很有可能就再而衰，三而竭，没有人再来找你学习了。”
“我费了好大的心力才把他们都说通，你可要把握机会。”
沈安搔搔下巴，笑道：“殿下，你想多了，地方还是有的，只不过，不在沈宅的范围之内，若是各位不嫌弃，不妨和我多走几步路，沈宅后方，连接着一片荒地，早就已经很久没人居住，我们可以去那里展示。”
“既然有这样的地方，你怎么不早说！”李治连忙把这个消息传达给各位同学。
这些人倒是没有提出什么异议，他们都是些小孩子，只要有的玩就是最好的。
并不在意场地，也不怕耽误时间，反正今天也是逃课出来的，只要能玩耍就算是赚了。
二话没说，浩浩荡荡的就跟着沈安走了。
好在这片荒地确实距离沈府不远，而且，还有一个便利条件是，只要穿过宅院的后门，也不需要和其他的道路相连，就可以直接到达。
这样也容易隐蔽行迹，要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若是只有沈安一个人，自然是在条条大路上行动无碍。
反正长安城里也没有几个人认识他，他也不算什么达官贵人，虽说，城中现在确实有传言，善和坊里的沈郎君，赚了许多钱，俨然成为了城里的一号隐形富豪。
但就算是传闻中说的一样，他这位富豪，目前还处于隐形状态，也就是说，没有几个人能够把他这瘦弱的身形和巨富的形象挂钩。
根本就没人认识他。
于是，在他这沈府，国子监的这些学生俨然成为了非常惹眼的存在。
这些人大多出自长安城的名门望族，城里认识他们的人不在少数，这么一群身份尊贵的少年，在他的带领下，若是在长安城的街巷上招摇过市，恐怕转眼就会闹到皇城里，传到李世民的耳朵里。
那还得了！
要是让李世民知道这件事，他的赚钱大业恐怕就又要泡汤了。
话分两边，虽然李世民并不会插手他的招生事宜，也默许他可以招收家庭条件很好的年轻人做学徒。
不过，那是默许，并不是表示若是这件事闹到朝廷上，李世民还会肯定。
所以，一切还是要悄悄的来。
“沈郎，既然你这宅院后面有空地，当初为何还要到我家去做实验？”沈安没想到，首先对他的这个行为提出质疑的，并不是狐狸治，而是小娃娃萧显。
这就很尴尬了，萧显可怜巴巴的大眼睛仰望着自己，沈安一时百感交集。
他们几个走在队伍的前方，后面的学生倒是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而且，还有尽职尽责的梁英在他们的身后，帮他们遮挡同学们的视线，可以说是相当保险。
也就是因为这个便利因素，萧显才开口的，若是不然，他也不会当众给沈安难堪。
毕竟要合起伙来坑人，总不好不给面子。
沈安撇撇嘴，只得说道：“当时不是没想起来吗！”
“呵呵，没想起来，亏你说得出口，这荒地就在你家后身，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看这里也挺好的，四周极为空旷，做实验是没问题的。”
“你呀，就是不肯吃亏！”
这话说的，有便宜不占是傻蛋，炸你们的地方总比炸我的地方好多了，我当时能说实话吗！
“话不是这样说的，我可没有这个意思，萧小郎君可不能这样说，晋王殿下会误会的。”
“你不必担心，我不会误会。”李治应道。
“那就好，那就好。”沈安很欣慰，不管怎么说，李治的态度还是建设作坊的重要因素。
“我早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根本谈不上误会，沈公不必担忧。”
李治微微一笑，彻底打破了沈安的幻想。
我在他的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真是太冤枉了！
“殿下，我实在是冤枉至极，我可从来都没这样想过，只是，当时看来，确实是在国公府实验更合适。”他指天画地，宣称自己的无辜，李治才不会相信，在他的面前，只要一谈钱的问题，沈安的信用度就是零分。
第四百八十五章 初步展示
“怎么个合适，你说清楚？”李治虽然根本就不相信他的鬼话，不过，听一听还是有必要的。
几人出了沈府的小院，仍是在往前走着，要说这片荒地，曾经也是有人居住的。
临近土坡的边缘，有一小片民居，并不是很破旧，显示着至少在几年之前，这里还是有人居住的。
“是这样的，当时我在善和坊也是没有什么地位，名气，炸弹爆炸，响动那可是惊天动地的，殿下也都知道，若是被坊里的人听到了，一定会以为我在这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还毁坏坊内的事物，说不定还会惩治我的。”
“这是其一，其二，当时也是为了给殿下、萧小郎君还有房二都展示着方便，所以才选在你们的宅院。”
“所以，我绝对不是故意这样做的，还请你们谅解。”沈安做足了姿态，想换取他们的理解，好在，他们也不过是逗他，并没有想要刁难他。
所以，听了他的解释，觉得勉强还算可以接受，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而这个时候，所谓的荒地也到了。
虽然地方不算大，但是回首一望，确实四周都没有人烟。
唯独不好的一点就是，这里四处都没有个遮挡，以至于不论是产生什么动静，都会原模原样的传出去。
为了保护这一群小郎君，晋王府的侍卫们也没有闲着，一直跟在队伍的最末尾，小心的保护着。
盛放炸弹的箱子也是交给他们搬运的，好在沈安这里存货也不多了，箱子也不算沉。
眼见着他们一群人也到了目的地，他们也就卸下了箱子，改变了队形，在荒地的四周负责护卫。
接下来，就该是沈安控制的主场了。
李治他们将炸弹的简要情况又和同学们说了一遍，不见到实物，他们仍然是听得云里雾里，很不明白。
这并不要紧，不论是李治还是萧显，都是从这一步走过来的。只要见识炸弹的真正威力，几乎就没有人不被它吸引。
所谓展示，当然是要把实物先给他们看看。
不过，这也是个苦差事，炸弹的威力绝对不容小觑，而且，因为大唐工艺上的粗略，走火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在场的可都是一些小娃娃，孩子是最不可控的因素，这是很明显的，一旦他们看到炸弹的真容。
肯定会争着抢着要看炸弹的模样，到时候人人争抢，他可要千万小心，绝对不能让炸弹落了他们的手。
视线转向尉迟赫，这个理智精明的小少年，此时也在看着他。那眼神充满了揣测，这个人是孩子们之中的领头人，只要获得了他的认同，很多事情不就是很好办的了吗。
“尉迟，你过来。”
虽然从外貌上看，他和尉迟赫应该是年龄相仿，不过，老师就要有老师的样子。
架势一定要摆起来，不能让他们小看。
尉迟早就对箱子里的东西好奇的要命，他这么一张口，也就没迟疑，紧跟着就过来了。
“沈郎君，有什么事，还要单独叫我出来？”
“就是啊，有什么话，还不能和我们说，偏要让尉迟先知道，我们这也走了好半天了，有什么好宝贝，赶快拿出来给我们瞧瞧。”在场的学生，他还有好几个都不认识，不过，他们的心情倒是表达的很充分了。
“各位稍安勿躁，我只是要找一个助手，帮我把炸弹展示给你们看。”他掀开箱子，炸弹第一次在这些小娃娃，未来的学徒面前揭开了它的面纱。
“这是什么东西？”
眼前的一切都让尉迟赫感到惊喜万分，千般想象，万般的谋划都没有想到，所谓炸弹，居然就是这样的东西。
这也太奇特了。
在沈安的准许下，尉迟赫拿起了一个炸弹，他挑选的是看起来比较小的，也正是沈安做的常规炸弹。
摸摸外壳，居然是宣纸做的！
外表光滑，细细的抚摸，有一种油腻的触感，感觉是一种油脂，应该是桐油一类的。
这种油脂原本就是用来封装的，可以避水。
炸弹还隐隐有一种气味，似乎也是很熟悉的那种，他又仔细的嗅了嗅，终于想明白了。
这是硫磺的味道！
怪不得这么刺鼻子。
在炸弹的另一端，还有一个手柄装的物体，似乎也是纸壳子包着的，也不知道具体时间做什么的，可能就是为了拿着顺手而已。
这个东西对于尉迟赫来说，自然属于天外来物一级的，这种形态是他以往从没见过的，只一眼，他就被它完全吸引住了。
看他闪闪发亮的眼神，沈安就了然了，看来，接下来的工作将是很容易展开的了。
其实，沈宅后身有这么一片荒地，他早就知道，一直都没有使用的原因，也并不是李治故意调侃的那样。
他承认，他贪财又狡猾，可是，最初将实验地点放在宋国公府上，也确实是有特殊的原因的。
现在，有了炸弹作坊这个名号在外，沈府里出现任何异常都不会有人在意。
反正人人都知道，善和坊里的沈郎君，有当今圣上的庇护，又是晋王殿下的好友。
他身上发生的曲折离奇，只要陛下不管，就谁也不需要管。
也就是有了这份底气，他现在才可以把这一群人都引到这片荒地上，若是在以前，可千万不能这样做。
若是搞出什么大动静，只是巡城的武侯就饶不了他，更遑论其他。
“尉迟，你看，这就是沈公制作的炸弹。”
沈安还没说话，李治就接替了他的工作，开始为在场众人，当然重点是尉迟，介绍炸弹的一些小知识。
李治也算是和他混了很长时间了，制作炸弹的过程可以说是全程参与，虽然，他还不懂得这其中的制作原理，但是简要讲解制作过程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他的用语也都是大唐才有的，相较沈安，还是更容易和在场的学生沟通。
“尉迟，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这炸弹的外壳是纸做的。”李治将炸弹从尉迟赫的手里拿过来，开始讲解。
沈安对他的这一行为，大加赞赏。
看来，对于炸弹的危险性，李治现在已经相当清楚了，他也是害怕尉迟赫一个不小心，再把炸弹拉响了。
那样非得闹出人命不可。
“纸做的？”
“这怎么可能！”在一通叫嚷着绝对不可能的声音之中，饶诚义的嗓门也是最大的。
传到李治耳朵里最快的，没办法，谁让他声音最大，站的还最靠前呢。
不过，这个大嗓门又莽撞的人的存在，也是有好处的。
第四百八十六章 分步演示
沈安可以不必认真甄别一群人的问题究竟哪个是哪个，只要关注尧诚义的问题就可以了。
他的问题绝对可以代表在场的绝大多数人。
“确实是纸壳子包裹的。”
尉迟赫再次抚摸炸弹的外壳，做了确认。
“只不过，纸壳表面都涂满了桐油，所以显得格外坚硬。”
“尉迟说的没错，纸壳的外层确实涂满了桐油，内里的夹层还涂了小油，就是为了让炸弹的保存更加方便。”
“炸弹的手柄部分是用来投掷的，这个东西若是想发挥效用，是要扔出去的。”
“扔出去？”尧诚义摆动手臂，左挥挥，右挥挥，想象着应该怎么把这个东西扔出去。
奈何，由于没有正确的指导，无论如何模拟，姿势还是不对。
“就是扔出去才能使用的，具体是怎样，待会开始演示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现在我来讲一下这纸壳子里包裹的原料都是什么。”
接下来就是重点了！
现场已经没有多少异议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李治的身上。
尤其是尉迟赫，对这一块听得最为认真。
与其他人不同，他今天能够到这里来，是真的想学些东西的，并不只是为了凑热闹。
或许，等到演示的时候，他若是觉得效果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出色的话，他会拍屁股就走，不留一丝遗憾。
可现在，他还是对炸弹这个新生事物充满了好奇的。
指望着，李治他们真的能给他个惊喜。
“这炸弹之中的主要原料就是硫磺粉和硝石粉，还有多种辅料，不过，真正的做法，要到你们正式入学才可以告诉你们。”
“既然是硫磺，那会不会起火？”这种充满智慧性的问题，当然是出自尉迟赫之口。
“尉迟兄果然是聪慧过人，是这样没错！”
沈安终于找到了开口的好时机，忙上前应和：“炸弹发挥威力，也全是仰仗着火。”
“这炸弹的大致模样已经介绍的差不多了，不知道各位郎君还有什么想听的？”
“你就别再废话，赶快扔一个给我们看看就是了！”
“我们早就等不及了！”尧诚义大手一挥，气势十足，在他的背后，几个小娃娃全都同声和气。
催促着沈安，他们越着急，沈安就越不着急。只有把他们的好奇心吊的高高的。
他才好让他们上钩。
“不着急，不着急。”
“炸弹的威力巨大，而且破坏的地方很广大，众位小郎君若是想要观赏，必须不能站的太近。”
“这话说的，不站的近些，我们如何能看清楚？”
“尧郎君不必担忧，一颗炸弹扔出去，动静就可以传遍整个里坊，就是站的稍微远一些，你们也绝对看的清楚。”
尧诚义还在叽叽歪歪，李治却已经开始动手，小娃娃人数有点多，于是，阿钱等小厮也上前帮忙。
都是一些贵戚子弟，当然不敢动手，只能是嘴巴劝劝，稍微将他们聚拢到一起，再安置到比较远的荒地外围。
有了李治还有他手下的侍卫出手，这个并不算轻松的差事，完成的还是比较顺利的。
这让沈安很欣慰，他对炸弹的威力有绝对的信心。
已经试验了这么多次，可以断定，就算他的手法还比较粗陋，可是，保障使用是没问题了。
另一方面，自从筹备建设作坊以来，已经封箱的炸弹，每隔三五天他都会认真检查。
确保没有受潮之类的状况出现，长安城的盛夏，既炎热又多湿，对于炸弹的保存来说，并不是特别友好的条件。
所以储藏就成为了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好在，他一直都勤勉的检查，况且，目前的存货也不多，所以，炸弹的状态都是很良好的。
不过，储存一直都是困扰沈安的一个大问题，现在是数量少，当然是放在哪里都合适。
可将来，炸弹的数量一定是相当可观，到那个时候，大批生产好的炸弹，一时又派不上用场，又该放到哪里。
恐怕在大规模开工之前，还是要先联系一个储藏条件良好的仓库才行。
反正沈宅是指望不上，一边是御井，一边又是存放着众多危险物品的火药堆，怎么看，都觉得不安全。
与其到时被人抓把柄，还不如他先把事情都考虑周全了才是。
众多帮忙维持秩序的人之中，最后还是晋王府的侍卫们帮了大忙，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有了晋王李治的名号，这些侍卫的动作也可以更放的开一些，总算是能够把这些出身不俗的小娃娃都圈在了固定的位置上。
当然，为了做个见证，沈安还是特别准许两个人跟着自己一起投掷。他们自然就是尉迟赫和尧诚义。
一开始，他并没有想让尧诚义也上场，毕竟，他这人实在是咋咋呼呼的。
让人不放心，但是，尧诚义这人岂是能让他顺心遂意的，吵吵嚷嚷的，一直不让人消停。
沈安无奈，只得让他也一起上前了。
他取出一颗炸弹，在手上掂量了一下，之后，就按照老套路让李治和萧显都躲到一边去。
对于实验开始前的各项准备工作，两人已经是驾轻就熟，几乎都不需要沈安提醒就知道自己应该躲到哪里去。
不给他添麻烦。
之后，沈安面向身边的这两位，现在困难反而是在于这两位，他们之前对炸弹都毫无了解，虽然刚才已经给他们进行了简要的讲解，可沈安心里明白，许多东西不是只动嘴说说就有用的。
亲眼见证胜过千言万语。
“一会，你们需要注意的一点是，只要炸弹扔出去，你们就要跟紧我，我们一起向后跑。”
“听见没有？”
沈安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竟让尉迟赫感到一股压迫。
这在刚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能够感受到，对于这一点沈安非常坚持。
“为什么？”
“你让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尧诚义首先就表示不满。
沈安真想把他装到炸弹里一起扔出去算了！
又要闹腾来看热闹，又不肯遵守规定，这样的人真是令人头疼，而且，更头疼的是，这样的人还不少。
一方面，像他这个岁数的少年人是最不容易管理的，既没有规则意识，还胆大如虎，什么也不怕。
丝毫不知道衡量事物的危险性，关键是，不听人言。任凭你磨破了嘴皮子，他们也是照样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不配合也就罢了，居然还搅局，这让人如何接受？
第四百八十七章 惊艳四座
早知道就换个别人过来了，奈何，此人又好像是在学生之间很有威望的样子，说服了他，对于说服其他人乖乖交钱有大作用。
“这你别管，只要记住了这一点就成。”
“到时候，等到炸弹异响，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尧诚义气鼓鼓的，还是不肯认输，多说无益，还是赶紧让他们见识见识炸弹真正的威力才是重点。
于是，在两个小娃娃一左一右的夹持下，沈安拉开了架势，将炸弹的手柄拉开，高高的抛弃！
这一套动作可是他精心研究并反复试验过了的，无论从动作的标准程度还是使用后的效果，都是最好的。
完全出不了错。
甚至是包括他这一发投出去，能够扔到哪里去，影响范围有多大，他都已经做好了精确的计算。
只要这些小娃娃稍微配合一点，不要出岔子，应该就不会出大问题。
当然，这只是他现时的想法，具体后事会如何发展，还要看当时的情况发展。
这一点，沈安心中有数，不会存着侥幸。
一阵微风吹过，将发丝牵动，一种吉时已到的感觉向沈安袭来，他觉得时机成熟了。
“尉迟兄，看好了，我就要投掷了！”
在拉响炸弹的前一刻，他还是适时的发出了警告。
这警告只能是向尉迟赫发出，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都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可见，他是个很稳健的人，只有这种人才具备沟通的可能性，剩下的几位，尤其是尧诚义，不搅合就不错了，别的就不必指望。
听到沈安叫喊的那一刻，尉迟赫眼睁睁的看着沈安拉了一下那手柄，跟着就把炸弹扔了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尉迟赫已然抓起了尧诚义的手臂。
“尉迟，你这是做什么！”话才出口，他就被尉迟赫拉着往后跑去。
略显阴沉的天空之中，乌云密布，就连炸弹脱手在半空中划出的漂亮弧线，都显得不是那么的清晰了。
可惜了！
今天若是个碧蓝的晴天该有多好，这样就会给他的表演增添更多的亮色。
不过，天气是老天爷掌管的事情，凡人岂能管辖，只能是他老人家怎么安排，他们就忍着。
轰隆隆……
呜哇哇……
啊啊啊……
这怎么回事？
地动了？
看！
都是火！
黑烟也腾起来了！
这些还都不是重点，很快就有几个学生发现，相比那些表面的现象，原本平整的地上，出现的深坑才是让人心惊的存在！
荒草全都不见了，尘土也飞起了一丈多高，随着一声巨响，荒芜的土地上居然就出现了这么多的变化。
简直是让人难以想象，目不暇接。
黑烟还没有散尽，几个学生就想冲上来，看一看究竟。
“别过来！”
“现在还有危险!”
沈安大声疾呼，不过，他距离太远，还不能马上控制住学生们。
幸而，有晋王府的侍卫们看着他们，刚看出苗头，他们就已经上前把他们都圈在了他们应该站的地方。
只可惜，这片荒地确实是光秃秃的，周围也没有什么摆设，建筑物之类的。
一颗炸弹扔出去，只见烟火，还有地上的深坑，却也没有造成太大的破坏。
再加之，为了在场学生们的安全着想，沈安也只是拿了一个常规炸弹做演示。
那些什么放了三棱钉的，放了朱砂的特制炸弹，他也没有敢拿出来展示。
所以，场面其实并不是特别的炫目。
至少，在他看来，这效果远远不够，引起的轰动还可以更热烈一点。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实际上，对于这些从来也没见识过炸弹为何物的小娃娃来说，荒草萋萋瞬间被夷为平地，不止如此，地上还出现了浅坑。
这等威力，若是落到人的身上，基本上能留下半条命就已经算是难得了。
虽有侍卫们的保护，可是少年们还是挤在一起，想要突破他们的重重包围，冲到前面去仔细观看。
烟雾还没有散尽，就算他们再怎么折腾，也是无能为力，还需要继续等待。
就在这个间隙，沈安将视线转向了他一开始就看中的两个少年。
刚才尉迟赫和尧诚义之间的交谈，他可都听到耳朵里了。
尧诚义就不说了，已然是被炸弹的神奇魔力完全折服，对沈安佩服的五体投地。
要不是现在还没有到拜师学艺的阶段，沈安都怀疑他会当场就抱紧他的大腿，让他教他手艺。
不管别人如何，这个学生是收到手了。
虽然只赚了一贯钱，但是作为第一桶金，已经算是开门红了。
至于一向走着冷静理智范的尉迟赫，也是连连表示震惊，他的表现虽然并不夸张。
但他的头脑已经告诉他，沈安这人确实是身怀秘术，跟着他可以学到不少有用的东西。
“沈郎君，这就是你制作的炸弹？”
“威力居然如此巨大？”
“你竟然准备把它用到战场上吗？”
“这会不会太厉害了一点！”
若说这世界上到底还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若是只听沈安的吹嘘，他是说什么也不会相信所谓炸弹居然有这样恐怖的破坏力。
而现在，当这一切都在眼前真真切切的发生的时候，他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东西实在是太神奇了！
“尉迟兄，”沈安也不知道两人相比究竟谁的岁数更大些，总而言之，叫一声尉迟兄也是不会出错的。
“其实这还不是最厉害的，这箱子里其他个头更大的炸弹，威力更大，这晋王他们都是见识过的。”
“是的，不只是殿下，我也见识过。当时是在我家的马球场，不只是草地上炸出了深坑，就连周围的树枝都折断了几根。”
“可不是，甘露殿前的青石板和殿门也都毁损的厉害，只是一颗炸弹就造成了这样的破坏。”
“就连父皇都没想到。”
“陛下也见识过？”尧诚义惊奇道。
他完全没想到，居然连当今圣上也支持沈安制作炸弹，不只是支持，甚至还看过实物。
“当然！”
“就因为这次表演，父皇才决定全力支持沈公建立作坊。”
就在他们聊天的间隙，荒地的另一头，黑烟散尽，火苗也彻底熄灭了，侍卫们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危险了，这才让小娃娃们上前。
他们再不放水也不行了，因为小娃娃们已经按捺不住，吵闹的厉害。没有什么比一群小娃娃凑在一起吵吵嚷嚷更让人心烦的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丑话说前头
关键是，这些孩子还都是些有头有脸的，普通人根本管教不住，除了满足他们的心愿以外，你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沈安一边听着李治向尉迟赫不停解释，一只眼睛还得盯着炸弹残迹的那一块。
侍卫们虽然很小心，但是他们确实是不知道炸弹的工作原理，真实的威力。所以，有些照顾得到，照顾不到的地方，都要沈安自己注意着。
毕竟，操持这件事的还是他，并不是别人，责任也合该让他来负。
就是推给别人也不能成功。
还好他也只扔了一颗炸弹，虽然威力不小，不过持续时间也不长，经过他反复确认，确实已经没有危险。
剩下的那点残骸，让孩子们去看看也不打紧。不会出危险，还能增强他们的兴趣。
这边厢，尉迟赫亲眼见证了炸弹的神奇威力，心结已经彻底解开。直言道：“沈公，尉迟愿意加入到作坊里来，跟着沈公学手艺。”
“钱财方面，沈公也不用担心，有任何需要尽管找我，我一定帮忙筹备。”他郑重的模样显现出了超出年龄的成熟坚定。
沈安大喜，他当然也是揣着赚钱的主意的，不过，作坊还没有正式运营，一切还可以慢慢准备，不必着急。
更何况，李治今天也是异常的配合，完全超出了沈安的意料。有这十几个学生垫底，他就不用愁了。
至少这些学生可以保证初期的运营了，再加上他们交的钱，他就更是动力十足。
更让他欣喜的是，听尉迟赫的口气，入学之后，他不止会交学费，还会出钱支持作坊的运营。
不管怎么说，他自己这份出资算是省下了。尉迟赫只是在场众多学生之中的一个，这里的学员个个家里都是非富即贵，豪富的不得了。
有了尉迟赫做榜样，这就有了一个示范效应。或许都不需要他多嘴，他们就会把小钱钱交上来，帮助他发展。
诶，美哉！
美哉！
“看来，尉迟兄是下定决心了？”既然进行到了这一步，就要展开下一个话题了。
丑话要说在前头，尉迟把其他的小娃娃也招到了身前，让大家都能听到沈安说话。
从他个人来讲，当然是清楚自己所做的决定是什么意义。不过，其他对于其他孩子来讲，要不要参加作坊，做学徒，还要他们自己做决定，别人不能代劳。
即便是他知道，在班上的小同学之间，他的威望很高，只要他说好，几乎没人说不好。
沈安微微颔首，对此举表示赞同。
小孩子们若都是尉迟赫这做派的，那就真是太令人欣慰的一件事了，他也不会认为小孩子都是没有逻辑，不可沟通的存在了。
“沈公放心，我尉迟说话一向言出必行，一定会跟着沈公认真学习的。”
“沈公不必怀疑我的决心。”
沈安笑笑：“尉迟误会了，我并不是怀疑你的决心，只是，要提醒你一句，制作炸弹并不是轻松的活计，需要很强的耐心，既要动脑也要动手，哪个都不能少。”
“我这作坊虽然学费收得多，可要求也是一等一的严格，绝对不会因为你们都是当朝贵戚有头有脸的人物就放松要求。”
“你们也要树立一个观念，我们要做的事情是非常严肃的，并不是随便玩玩。”
“而且制作炸弹也是陛下交给我们的任务，做好一定数量之后，就要运到战场上，交给前线的士兵使用。”
“也就是说，我们要做的东西是要用到实战上面的，我们制作的时候用心，前线战士们的仗就打得更好。”
“这也就可见，我们制作的东西将要在战场上发挥什么样的作用。我希望，大家能有个心理准备，我们即将从事的事业是非常严肃的。只要进了这个门，就一定要用心学习，做事，绝对不能偷懒。”
“而且，为了达到良好的目标，我一定会严格监督，若是发现有人跟不上学习进程，或者是态度不端正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自然是要请出去，学费也不退的。”
“虽然我欢迎大家都能到作坊学习，也确实觉得，你们应该都可以进门学习，不过，我也要把话说明白，想清楚的，能吃苦的，可以留下，若是只是围观看看，并不打算动脑动手的，那就请便。”
“现在就离开的人，我自然是不会收一个铜板。”
“怎么样，尉迟兄，我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白了吧。”
尉迟面色未变，他是个理智的聪明人，既然说出这样的话，就证明他已经把个中因缘都想的很清楚了。
“沈公，我的决心未变。”
“各位同学，你们的意思呢？”尉迟赫转向面前的众人，开始征求他们的意见。
相比意志坚定的他，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就可以说是相当丰富多彩了。
有人彷徨，有人畏缩，当然还有人仍是信心满满，其实，沈安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在尉迟赫的鼓动之下，几乎并没有人提出异议，不过，其中有几个人，沈安判断，他们应该是坚持不下去的。
若是他单独在这里招生，他一定会挨个判断，对于看起来就无法坚持的人，必定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他们尽早离开。
他虽然贪财，却也不愿意收这种不情不愿交上来的钱。毕竟，交了钱，就算他们学不成，也没有退费的道理。
这一点，是古今同理，没有什么可质疑的。大唐人显然并没有这种观念，收钱的时候容易，退钱的时候一个铜板板也见不到，这些小娃娃会愿意做这样赔本赚吆喝的事情吗？
当然不会愿意，可是，让沈安将每笔账都算的清清楚楚，他们学习了多少天，又学到了多少知识，折合成交钱的数量再挨个退钱。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沈安想来，在这个比较蒙昧的时代，终究还是钱的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学不会手艺，浪费了他们的时间，这责任肯定是双方面的，只要有一半人能够学会，就说明问题不是出在沈安的身上。
可是，手艺没有学会，或者说让他们不满意，退钱就是个很棘手的问题，这些人可都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他们会挥挥手就让沈安把小钱钱装到口袋里吗？
第四百八十九章 恩师鼓励
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所以为了预防到时候有可能出现的各种矛盾，当然现在也提前把话都说清楚，虽然并不一定会有什么用处。
但是，该做的准备也一定要做。
可惜的是，当前这个阶段，还不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从尉迟赫和李治两人的角度看来，他们拼命帮他拉学生，当然是为了帮助他，你想赚钱，我们想学手艺，当然是双赢的。
所以，他虽然心中有惴惴，却也没法说不。
“沈公，你莫不是看不起我们，不愿意收我们为徒？”见沈安有些不情愿，其余的学生们也怨言迭出。
沈安连忙解释：“你们误会了，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们，我这作坊也是个要求严格的地方，跟着我学习制作，一定要一板一眼的，绝对不能马虎。”
“说句不中听的，也并不怕你们不高兴，听说你们在国子监上课的时候，并不是特别用心，也不守秩序，其实，我也无意指责你们的学习状态，或许，是师傅讲的东西你们不感兴趣，又或者，他讲的你们早就已经都会了，自觉无趣，便不用心。”
“无论怎样，都不是我能够置喙的，也根本不会管。可是，到了我这里，再用老一套应付，可绝对是行不通的。”
“我衷心希望你们能学有所成，同时也告诫你们，在我这里一定要守规矩，不可扰乱作坊的秩序。否则，就要后果自负。”
“罗里吧嗦一大堆，你放心，别看我们年纪小，可也都是爷们，怎么会说话不算话？”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你这里也准备准备，我们明天就过来学习，顺便也把钱都带来。”最后还是急性子的尧诚义一锤定音，几个学生也早就听腻了他的喋喋不休，纷纷赞成。
既是如此，沈安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看来，你们也都同意尧郎君的建议了？”
“那是当然，见识了这炸弹的神奇，我们谁能不来学习，就算是看看也是极好的。”
“就是，你也不必担心退钱的问题，区区一贯钱，我们还是付得起的，就算是不退还也一点问题没有。”
“哎呀，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很兴奋啊！”
“是啊，这东西若是用在战场上，一定是所向披靡，还有攻不下来的城池吗？”
“也不见得，这东西能不能发挥全部效用，还要看使用他的人是谁。”
诶，这个学生是哪家的，有见地！
说的太对了，以后可以多多交流。
“什么意思？”他旁边的小娃娃显然比他年少几岁，一时并没有听出他是什么意思。
那少年眼光瞥瞥又道：“你想想看，尧诚义使用它和尉迟赫使用它，效果能一样吗？”
小娃娃敲敲手掌：“原来如此！”
“那确实是不一样！”
他们的谈话，沈安也听得真真的，包括身旁的尉迟和尧诚义，不过，他们并没有对这样的发言做任何的反应。
可以看出尧诚义心情不是很好，可他还是强忍着，说不定，这样的话他以往也没有少听到。
所以见怪不怪了。
“诚义，他们不过是玩笑话，别放在心上。”尉迟赫还是比较了解他的，这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个铁憨憨，其实，内心还是比较细腻敏感的。
而且，由于形象的制约，他还不敢将这份敏感表现出来，总是藏着，让人们还以为他表里如一，心宽得很。
“你不用担心，这种话我听得多了，早就见怪不怪。”尧诚义故作大度，其实，任谁都能听出，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尧郎君，以往你们之间能力几何，我也不清楚。不过，有一点你可以记着，只要加入到炸弹作坊里来，就是从零开始，从头学习，能不能成功，会不会落后，就要看你今后是否努力，和你以往的表现并没有太大的联系。”
“沈公的意思是……”尧诚义抬头，满眼都是疑惑。
“我的意思很简单，以前不行不代表以后就不行，只要你用心学，有决心，我也会悉心的教导你，你要相信自己，一定能行。”
“沈公，我真的行？”
沈安拍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却用关切的眼神一直望着他，虽然尧诚义不是个通透灵秀的人，但也不至于看不出这眼神之中的含义。
沈安是在鼓励他！
长这么大，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陌生人的信任和鼓励。沈安的寥寥数语，让他感到了莫大的鼓舞。
他当即决定，以后就跟定沈安了！
…………
申时末，梁国公府。
一直关系不睦的房玄龄房遗爱父子，近来关系大有缓和，如今，吃过了午饭，两人坐在一张胡床上。
床上散落着各式书籍，有卷册，也有图画，都是以往房遗爱根本就不愿意接触的。
可是最近，自从向高阳做出了承诺，他整个人的状态就焕然一新，原本毫不感兴趣的东西，现在读起来也觉得饶有兴趣。
其实，说起来，他小的时候也是有些功底的，别的不说，看地图就是一个强项。
早就说了，只要是个人掘地三尺他就能找出优点来，一直都不被房玄龄看重的房二，也是如此。
他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拳脚功夫更是找专门的师傅学过，不仅如此，为了能够更好的打架，他还专门研究过长安城的里坊图。
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山川河流他都了如指掌，年纪轻轻就锻炼出了看图的好本事。
就是这个本事，他爹房玄龄以往都没有注意到，这还是最近，他们关系变得缓和了，他才发现，宝贝儿子的本领也不少。
前些日子，房夫人老卢将房遗爱的转变慢慢的告诉房玄龄，玄龄初时并不相信，不过，他也是受了触动的。
老两口虽然并不知道房遗爱究竟为何突然上进，不过，他们非常乐于看到他的这个转变。
以房遗爱的岁数，现在开悟，还不算太晚。
玄龄看着，这次房遗爱并不像是随便吹水，他是真的在努力，也是很欣慰。
于是，闲来无事的时候，父子两人也经常坐在一起，房玄龄亲自指导遗爱学习。
这才发现，其实看似有些愚笨的房遗爱，也并不傻，只是不用心而已。只要稍稍上点心，也不是不能有所作为。
第四百九十章 房二喜提请帖
“遗爱，最近你的学业大有长进，为父很欣慰。”
房遗爱低着头，根本就没有听清房玄龄的话。
他正在和一张绘制的并不算精细的山川图鏖战，大唐使用的地图和前代也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比较粗略的类型，做不到后世的精准。
就连绘制方法也是传统型，没有办法做到很精确。
这是时代的局限性，就是房遗爱着急，他也是没有一点办法，只能忍着。
在这样绘制的不算精细的地图之上，比较大的建筑物，山川河流就成为了要关注的焦点。
诸如粮仓、马坊、都是要非常注意的地方，必须绘制的相当精准，以后到了战场上，都是必须使用的，马虎不得。
于是，一门心思研究地图的房二，一开始都没有听到房玄龄的问话，过了好一会才懵懵的抬起头，发现房玄龄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目不转睛的样子，是极少见的。
“阿耶，你刚才说了什么？”
房玄龄一愣，忙道：“没什么。”
“遗爱，你最近为何如此用功，是不是有什么原因？”
“不管是什么，不妨说来听听，为父想知道。”房玄龄换了一种问法，其实这也是他一直都关心的问题。
他很了解自己的儿子，遗爱这孩子本性并不坏，虽然人人都称他是长安城数得上号的霸王。
其实，他的性情虽然粗犷了些，其实绝对不是为非作歹型，这也是为什么，房二的名声并不好，但是，房玄龄也一直都没有对他放弃希望的原因。
这个孩子不是没救的，只是没有找对路，没有人引导。
这是老卢当年的话，其实也是房玄龄内心的真实想法，房遗爱搔搔后脑，显得很不好意思。
“不必隐瞒，在阿耶面前你还有什么可怕的，以前是阿耶有的时候太过严苛了，以后，我不会这样，有什么心事，你也尽可以和阿耶说说，阿耶毕竟是过来人，许多事情也有经验，可以给你提供一些意见。”
“阿耶，这是真的？”房二眼前一亮，来自阿耶的建议，他可是很久都没有听到了。
“当然！”房玄龄端正了坐姿，郑重其事。房二也就不再隐瞒：“其实，孩儿是不想辜负了公主的期待。”
“公主？”
“高阳？”
房玄龄面色一凛，这个答案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高阳还会给房二提要求，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发展。
“正是，公主希望孩儿能够有出息，在她和孩儿正式成婚之前，最好在朝堂上做出些事业来。”
为了不吓到房玄龄，房二还动了动脑筋，把位列三公这样的不合理要求隐瞒了起来。
“这是公主亲口和你说的？”房玄龄还是不敢相信，那个一向刁蛮任性的高阳公主，居然会给房遗爱提意见，这真是开天辟地的事情。比房二突然发愤图强还要令人惊奇。
“确实如此，自从陛下赐婚的旨意发出，孩儿和公主也见过几次，孩儿自知，公主并不喜欢孩儿，孩儿一开始也不想让她为难，不过，后来我们的关系有所缓和，公主似乎并不是那么讨厌我了。当然，她对我在朝廷上无所作为这件事，还是比较在意。”
“所以，孩儿也想在这方面多努努力，孩儿想来，文学一途是不太可能了，不过我武艺不错，说不定上战场杀敌，建功立业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就想在这个方面多用功。”
玄龄面露喜色，房遗爱的转变当真让他惊喜，却没想到，高阳的几句话，居然就可以对他产生这么巨大的影响。
原本是相当令人头疼的一桩婚事，现在看来，倒是很有可能因祸得福了。
“看来，你是很喜欢高阳公主了？”这是房玄龄需要确定的第一个要点。
其实，他也并不是特别古板教条的人，只要自家儿子喜欢，他对高阳也没有意见。
虽然，高阳的恶名，长安城里也是叫得响的，若是可以选择，他也真真的不想选她做新妇。
不过，圣旨在此，他又不能违抗，况且，他和李世民是老友，他的想法，他多少也能揣度到一些。
左不过，李世民也是认为对于高阳来说，找个房遗爱这样的，虽然看着名声不佳，可实际上也没有太坏太过火的言行的，最是合适。
作为老朋友，房玄龄也是理解李世民的，所以，对这桩他并不满意的婚事，他并没有提任何意见，乖乖的就接受了。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高阳进门，房府就要鸡犬不宁的准备，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闻听此言，房二脸腾的就红了。这一下，也用不着听他的回答了，房玄龄就明白他的心意了。
父子二人又闲聊了一阵，门外值守的小厮小跑着进来，满脸喜色。
“小郎君，善和坊沈郎君的书信。”
“沈安？”
“他怎么还写信，不直接过来找我？”
房二把书信一把夺过来，心中纳罕。这沈安也是很有意思了，说来，他也有好些天没见他了，既然是有事情，他又不是不知道这梁国公府的大门朝哪边开。怎么还要费这个劲写信，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当他展开薄薄的信纸的时候，登时就转怒为笑。
原来，这封书信，正是沈安亲笔所写，目的就是为了通知他的好兄弟房二，明天他的炸弹作坊就将正式开始招生，若是他有空闲，不妨也来占个位置。
不只是他，像是陈湘之类的，往常有交情的，他也送去了消息，其实，他原本不必一定这样做。
反正，招生的工作也不是一天就截止了，到时候，只要他们有兴趣，都是自家朋友，他当然会欣然接受，不会拒之门外。
可是，他还是把消息送出去了。
这都是源他事事周全的个性，一方面，不管是陈湘还是房二都是学徒的好人选。
年龄合适，家里也有钱，关键是，他们也全程围观了炸弹的制作过程，可以说，至少让他们两个参与到作坊的建设中来，成为原始股东是应当应分的。
这也是之前他就答应了他们的，到了即将揭幕的这一刻，当然不能忘了自己的承诺。
等到作坊建立，一批又一批的炸弹制作成功，在战场上发挥奇效，他们就会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多么的英明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想走，没那么容易
对于沈安来说，事情进行到了这一步，反而是他有些左右为难。
将来，他的贡献该如何定位，他又要往何处发展，确实是一个需要动脑筋仔细考量的问题。
要说，他现在也算是炸弹制作的总策划了，将来，可以断定，拥有了炸弹这一秘密武器的前景一定是相当美好广阔的。
到时候，论功行赏，他沈安也应该是有姓名的。可是，就是这个姓名让他犯了难。
若论及他以往制定的策略，就是低调赚钱，不招灾不惹祸为主要任务，可是，炸弹这神器一出，他想追求的清静无为就算是彻底无望了。
到时候，他是作为理所当然的功勋人物，获得最大的封赏，还是继续低调，深藏功与名？
他举棋不定，不知该如何选择。
对于他来说，他十分清楚，在皇朝时代，你的功劳越大，不代表你就越安全，相反，更有可能的是，你会陷入重重危险之中。
别看现在李世民见了他，总是笑呵呵的，从没有什么埋怨，就算是训斥几句，也都是小打小闹。
可是，对于今后的形势，千万不能掉以轻心。相信，将来等到炸弹真正发挥功效的时候，李世民的想法就不会这样简单了。
忌惮、畏惧、怀疑，一系列负面的想法就会占据他的大脑，他不会再欢笑着看他，就算是笑，也是冷笑。
到时候，沈安在他心里的形象就不会是什么有为青年，只能是一个充满危险的存在。
他就会天天琢磨着怎么把沈安铲除掉。
所以啊，这个功勋，争与不争，也是个很棘手的问题。当然了，这并不是他现在要关心的事情，从制作再到培训使用，距离这个神器能够运用到战场上可还早得很，到时候事情肯定又会有新的发展，不必现在就提前做判断。
…………
好朋友们都拿到了邀请函，个个喜笑颜开，善和坊沈宅这边，演示了炸弹的使用方法之后，沈安顺利将十几个学生收入囊中。
虽然他们的小钱钱没有装进自己的口袋，但是有李治在中间作保，这也是跑不了的事情。
沈安完成了任务，便认为万事大吉。
实际上，以现在沈宅的状态也不能马上就开始教学，根本不具备开课的条件。
这一点，他的学徒们也都看得出来，所以，他还以为他做了演示，顺顺利利的收了学生，今天就可以歇着了。
没想到，在李治的带领下，这些学生根本就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都站到了场院里，东张西望，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沈安迎出来的时候，本来都准备要送他们出门了，一眼就看到，他们在场院里说说笑笑，当时就愣了。
“晋王殿下，我看今天的事情就是这样了，虽然我理解大家想尽快学到本事的心情，可府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实在是各项准备都没有完成，所以还不具备上课的条件。”他搓搓手，使劲的赔笑，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李治。
狐狸治啊狐狸治，出来混都不容易，你就稍微高抬贵手吧！
其实，他也看得出，李治这是还憋着坏心眼没有使出来，可是，从他的角度来讲，他是不能让李治继续呆在他家了。
人数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他们的父母都是当朝有头有脸的人物，个个都是沈安招惹不起的。
他们一时不走，二时还是不走，这要是在他家闹出什么事端来，他可怎么办？
所以，为了让自己的生活暂时恢复平静，他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拼命暗示。
真希望李治能稍微给点面子，有什么幺蛾子，还请间隔着使出来，不要一股脑的都扔到他身上，他真的是招架不住。
奈何，狐狸治是什么人？
他是挖坑的高手，他是腹黑的最高境界，他早就看出了沈安的窘迫，毕竟，现在的他也没有同时和这么多贵戚子弟应酬的经验。
一时之间感觉尴尬紧张都是正常的，不过呢，在李治看来，这样的经验对于沈安来说，是必须的。
这些日子交往过来，李治也明显感觉到，沈安是个消极避世型的人，他虽然赚钱的愿望很强烈，可是身处在贵戚的圈子里，无论他如何躲避，都是躲不开的。
除非他搬出善和坊也不做这份差事了，否则，就依着他和自己的这份私交，他也总要和这些人结交的。
“沈公，看你的意思是想送我们走了。”李治的话很不客气，不过脸上还是笑着的。
充满着我是在挖坑，你不要太认真的意味，沈安哪敢让他们走，只要他们不说离开，他就只能给他们找地方住下。
他是什么人？
他们又是什么人？
“殿下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怕小郎君们累了，想回家了，所以想给大家安排车马。”
“这里有我，哪里还需要你去张罗车马，你可真会说笑，你先别急，我们还不准备走。”
把沈安成功糊弄之后，李治又转向他的同学们：“沈公这里有意思的东西多得是，你们还想见识吗？”
沈安心里咯噔一下，完蛋了！
这个小子，他还想干什么？
他端着两手，紧张的不知道该往哪里摆，生怕李治真的又要耍什么花招，让他无从招架。
不要怀疑，李治这一开口，他就知道，他又没憋着好心眼，早就竖起了十级防御。
“还有好东西？”
“快说说！快说说！”
几个小娃娃瞬间就围拢过来，把李治挤在中间，就好像这些好东西都是李治鼓捣的，和他沈安没有一点关系。
李治得意洋洋的，好像是一只获胜的斗鸡，趁着他们还没有说清楚的间隙，沈安脑筋转了几转。
好东西？
他这宅子里还能有什么好东西？
让他炒菜？
做纯净水？
水！
对了，都是水惹的祸！
沈安脑中灵光一现，忽然有了灵感。
难道是……
他僵硬的扭转过头，果然，李治说的话，简直是和他想象的没有两样。
“沈公这里有一种好酒，滋味浓郁辛香，是沈公亲手制的，别的地方都买不到，你们想不想尝一尝？”
果然，李治把他研制白酒的事情抬出来了。
他要不要脸啊他，本来给他喝都已经是破例了，他明明知道那些白酒本来是要做什么用的。
他还四处宣扬，这些都是半大的小孩，一听说有好酒喝，还能不说好？
第四百九十二章 要酒没有
没过一刻，李治就把同学们的好奇心全都调动起来了，而他所指望的沈安，就好像是闭麦了一样，根本连一句话，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只一味的别着头，看向他处，若是他不必在这里应付着，他恐怕早就拍屁股溜了溜了。
而现在，当李治的目光转向他的时候，他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他们的身上。
一见他们的笑脸，他就感到头疼欲裂。
要命咯！
看来他那点宝贝是藏不住，留不住了。
“沈公，既然大家都想尝尝，你就别再藏着掖着了，都拿出来，给同学们尝尝。”
到了这一步，李治的真面目也都露出来了，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让沈安没办法再继续把他那些好宝贝藏着。
他鼓动同学们，也是因为自己对他的美酒意犹未尽。实在是馋得慌。
自从那日在沈府酒醉，他一连两天都没有缓过精神来，整个人混混沌沌的，脑子里总像是团着一撮浆糊，甩也甩不开。
就在那两天，李治真是恨死了沈安，把他从头到脚骂了一个遍，都怪他弄出这么奇怪的玩意，害的他如此难受，还是件这么长。
他反复发誓，以后再也不碰这所谓的白酒了。
可是，过后，等到他全都恢复了，脑袋不蒙了，腿脚也舒坦了，却又开始怀念那白酒的滋味来了。
他是日想夜也想，无论如何也忘不了那种独特的滋味，于是，还是肚子里的馋虫把他给勾引到了沈府。
他嘴上说着是帮同学们找好酒喝，其实都是为了他自己。
他很清楚，上一次沈安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这白酒的主要用处是消毒。
是要等到开始做清创手术的时候使用的，而且，沈安也明确告诉他，他并没有准备太多，而且，白酒的酿制过程时间很长，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就制作出很多。
李治也不是瞎子，上次在灶房他看的很清楚，那里确实只有一坛酒，还是没开封的。
显然，是沈安酿制好了就放在那里，并不是为了喝的。
况且，他上次喝的酩酊大醉，搞得场面很不好看，这次他上门讨酒喝，以沈安的个性，一定不会允许。
所以，他就拉着自己的一众同学给沈安施压，在如此多期待的眼神的期待之下，他沈安还好意思不拿出来给他们品尝吗？
“这……”沈安很为难，美酒当然还有，本来做好的那一坛，都已经被李治喝光了。
可是，他也绝对不会让手里没有准备。
所以，他又赶快酿制，总算是有了点收获，当然了，若是都是重新酿造的，他也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成事。
拼拼凑凑，又弄出两坛，有一多半都是上次就弄好了，只是没有装到坛子里，算是幸免于难。
现在都蓄到瓷坛子里，再次封装。
听了李治的话，他才觉得，真是白费功夫了。
“殿下是知道的，那白酒我只酿造了一坛，上次都已经给殿下喝了，没有剩的了。”
甭管他信不信，他也只能先这么说，因为，除了讨好李治，那边厢，还有一双眼睛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不是别人，正是李治的贴身大太监，梁英。
今天梁英到沈宅，正是为了办李治交代下来的差事，其实他到的比李治还早哩。
就在刚刚，他看到李治正认认真真的帮沈安拉学员，也觉得很有意思。跟在李治身边多时，他也见识过这炸弹爆炸的时候是个什么情景，所以，提到这件事，他并不慌张。
只要按照正常方式操作，就出不了问题，后来果然如此。他刚刚把心放到肚子里，却听到了李治的话。
他居然还想着这害人的白酒，这几日在王府，梁英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只能说，李治对自己的花花肠子藏的很深。
只要他不想显露出来，谁也看不出。
一听的这白酒两个字，梁英的神经就高度紧张起来，上一次李治喝的晃晃悠悠，瞬间瘫倒的样子，他还记忆犹新。
他可不像李治，好了伤疤忘了疼，切不能让李治再碰这白酒了。他执着拂尘，急速靠近。
两只眼睛一直盯着他们这边的动静，只要沈安把酒端出来，他就打算出手阻拦。
好在，沈安一向是个靠得住的，扯了个谎，就把这件事敷衍过去，梁英听后很满意。
唯独让他不满意的，就是李治的态度。
他仍然缠着沈安，不依不饶，直到这一刻，他才看出，李治今天拉着一群人跑来沈府的真实用意。
原来，帮忙招生是假，来骗酒喝的才是真的。
“沈公，这怎么可能，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可能只酿了一坛。”
“难道，你就这么抠门，不肯把好东西拿出来给大家分享？”此言一出，几个小娃娃立刻就激动了起来，尤其是以尧诚义为首的武力军团，个个都冲上前来，瞪着大眼睛，向沈安讨酒喝。
沈安眉头皱紧，低头一看，李治正以某种幸灾乐祸的表情在看着自己。
呵呵，想讨酒喝，没那么容易！
你竟然想挖坑给老子跳，我还要把辛辛苦苦酿造出来的好酒给你喝，你想得美！
问题是，他的拖延式反抗能有效果吗？
“殿下说笑了，我真的不是抠门，是真的没有了。”
“上次我记得，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那白酒我只酿造了一坛，多了没有。”
“也就是殿下提起来，我才肯拿出来让您品尝的，要不然，就是我自己也要把这好东西多藏些日子，都舍不得喝的。”
李治头脑聪明，稍微想了想就大致猜出了沈安的用意。他这是打定了主意，不打算给他好酒喝了。
但是，他岂是那种看到一点点困难就退缩的人，相反，他不但不会退缩，还越挫越勇。
人人都有弱点，沈安也不例外。
李治呵呵一笑，计上心来。
“沈公，当真没有酒了？”
沈安猛点头：“确实！”
“殿下和我的交情这么好，我若是还有酒，怎么会不拿出来？”
很好，这坑可是他自己挖的，待会别怪他不客气。
“这样啊……”李治背着个手，转向身后的众人，居然没有继续纠缠。
从他看似不介意的举动之中，沈安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额，这个小子，又想干什么？
“本来呢，我还想着，让每个学生多交一贯钱，一边学手艺，一边品美酒，沈公你若是清闲的时候呢，就给我们烧几道小菜吃吃。”
“现在一看，全都是我想多了，沈公没有酒，也并不想要钱啊！”
李治的眼睛晶晶亮亮的，闪着友善的光……
第四百九十三章 交钱喝酒
什么什么？
两贯钱？
沈安掏了掏耳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李治的声音低低的，却也能保证让同学们和他背后的沈安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钱！
真没想到，李治这小子一开口就戳到了他的软肋上，别的不说，他确实是爱钱，尤其是最近，更是喜欢的厉害，想想看，经过李世民和李治父子的刁难，他的小金库确实是损失巨大。
原本存下的铜钱总可以摆满一整间库房，可现在呢？
只剩下箱子，钱都见底了。
为了赚钱，他可是费劲了心机，又是出主意，又是做实验，四处的张罗，当真是劳累。
而现在，就有这么一个不需要荒废太多力气就可以赚大钱的机会，换了是谁，也都会心动不已的。
然而，现在的情况着实有些难办。
刚才还坚称自己一坛酒都没剩下，不到一刻就又反悔，任谁也都能看出之前是在撒谎。
撒谎也不要紧，可对晋王李治撒谎就是个大问题了。毕竟，他们现在也算是个朋友。
朋友讨酒喝，在大唐这个年代绝对是很正常的社交行为，这些小娃娃也不会理解，白酒和他们经常饮的黄酒有什么区别。
只当都是酒，喝进肚子里，全都是一样的。
他们才不会想这个是度数低的，那个是度数高的，以他们的酒量根本就招架不住。
怎样才能把这个话给圆回来，让李治带着他的同学们乖乖出钱，成为了摆在沈安面前的一大难题。
“晋王殿下，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美酒，居然需要一贯钱？”一小子有疑。尧诚义立刻扯着大嗓门反驳：“别管是什么样的酒，既然是殿下推荐的自然是好酒。”
“区区一贯钱，我们又不是给不起，何必在乎！”
“我也知道你们不在乎，问题是，沈公他没有酒了，我们也总不能强迫他，再者说，就是强迫了也没用，酿酒这件事，又不是一朝一夕，立刻就能成功的。”
“我看，还是改日吧。”
“是不是啊，沈公？”李治嘴角拈着坏笑，欣欣然的抛出了这一番话，真让沈安气的鼻孔冒青烟。
啧啧，真是一山更有一山高啊！
小小的年纪，你说你学点什么不好，非要去学人家处处挖坑，这下可倒好，还真把他这个远道而来的穿穿给拉进坑里了。
李治灼灼的目光不停暗示着他，沈安横下一条心，乃道：“殿下莫急，酒自然是有的，不是我吝啬，不肯拿出来，实在是今天来的客人太多，我怕不够分。”
这当然不是什么体面的理由，属于一戳就破的那种层次，但是，它总算是一个还看得过去的借口。
甭管李治信不信，反正他自己认为还是有可信度的。
反正在李治的面前，他也几乎没有什么面子可言了，那就干脆撕了假面具，要钱就完事了。
李治抚掌大笑：“沈公啊沈公，你早这样不就对了吗？”
“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是没有酒，就是不肯拿出来给我们品尝。”
“行了，这一回我们也不必走了，就留在你这里讨酒喝，讨饭吃了！”
有李治发话，小娃娃们自然是就地留了下来。
本来就谁也不想走的，有了李治发话，自然是要留下的，没说的。
“殿下还是误会我了，确实是酒没有多少，拿出来怕大家笑话，所以一开始才没有说实话。”
李治眨眨眼睛，立刻将他的话理解成了另外一种含义。
“这怎么可能？”
“我看，你还是怕我们喝酒不给钱。”
“你们也别瞪着两只眼睛就等着喝酒，赶快把钱拿出来，让沈公看看，也好痛快把酒端出来。”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沈宅正堂，个个都找好了座位，就等着沈府小厮把酒都摆在他们面前了。
一开始还有说有笑，听了李治的话，才把话题重又拉了回来。
能进国子监，哪个学生家里都不是等闲之辈，身上总是随身带着钱的，而且，也从不吝惜花钱。
李治的号令一出，他自己就身先士卒，让梁英把钱袋子解下来，放到了沈安的桌案上。
晋王殿下想品尝美酒都得花钱，其他人难道还想吃白食吗？
自然也是全都行动起来，不必沈安再废话。有的解下了腰间的铜钱串，有的则是把钱袋子全都奉上。
不一刻，沈安的桌案上就堆满了各式的钱，虽然不足每人一贯，却也绝对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最少的一个，也大约出了一百文钱。
非不是他们认为，沈安酿造的白酒就值这个价钱，他们连这白酒的样子都没见过，香味都没闻过，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花这么多钱。驱使他们这样做的，一方面是晋王殿下的号令，另一方面就是面子问题。
所有的钱可都是摆在沈安的桌案上的，你出了多少，我出了多少，全都是清清楚楚。
别的人给这么多，你才给一点点，别人给半贯钱，你才出十个铜板板，这根本就说不过去。
再者，大家都是在贵戚圈子里面混的，出钱少是多伤面子的一件事，以后还怎么愉快的做朋友了。
所以，即便很多人都心不甘情不愿的，也要把身上带的所有钱全都拿出来，摆在沈安的桌案上。
这真是苦了孩子，富了沈安。
他闲适的端坐着，可是那兴奋的小眼神还是出卖了他，学生们走到桌案前，他们在放钱的时候，那表情也可谓是五彩缤纷。
从他们的神色，沈安就可以判断出，谁是那种豪爽的性子，谁是个小抠门。
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却对他日后开班教学有很大的帮助。
有的时候，你不得不承认，因财施教是正确的，就比如这收学费的问题，虽然看似每个人都痛痛快快的交了一贯钱。
可那只是基础的入门费用，本着都是国子监的，人家都能进门学手艺，自己却因为抠门无法进入，这就等于是被圈子抛下了，妥妥的社交失败案例。
所以，这一贯钱想收上来并不难，就是咬着牙，他们也得交。然而，沈安的野望仅止于此吗？
当然不是！
这一点，他和李治是有共识的，双方都心知肚明。
一贯钱只是一个敲门砖，可以让他们取得进入作坊的资格，待到进门之后，要敲的竹杠可还多得很。
第四百九十四章 李治有礼
比如，超级炸弹的制作方式，比如，原料的配比，很多很多。都是沈安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正所谓教会了学生饿死了老师傅，作为一个有头脑，极精明的铁算盘，沈安自然是不会做这样折本的生意。
他要一点一滴的，循序渐进的把学生们的小钱钱都装到自己的口袋里，作为把炸弹这一二十世纪先进武器引入大唐的重要人物，沈安自认为，他的功绩简直可以彪炳千秋。
之所以他现在还没有赚到与所创造价值相等的金钱，完全是由于唐人的有眼无珠。
然而，他们看不出，自己也不能含糊。他认为，他收取的各项费用，完全是合情合理的。
想学习更多的手艺，那就教更多的钱，否则，就只能学到普通炸弹的做法，而且还是不传授秘方的那种。
人的心理有的时候是很容易揣测的，同时也有一定的共通性。面对着学到更多本事的机会，哪个人能够袖手旁观，轻易的放弃。
到时候，你争我夺，僧多粥少的时候，这学艺的价码还不是水涨船高，全凭他说了算。
而对于李治来说，这样操作更是没有任何的损失，同时也符合他的利益。
想来，他之所以支持沈安收学费教手艺的这种行为，也不仅仅只是为了好玩。
而是这样做确实可以给他们的炸弹作坊提供资金支持，没有人比他和沈安更明了，建设这么一个作坊，究竟需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虽说父皇已经做出了承诺，会全力支持作坊的建设，负责到底，工部户部那边也开始了调配。
可说到底，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在还没有收到切实的成效之前，所有的所谓功绩、威力都是悬在半空中的，根本无法服众。
所以，沈安这边若是能让学徒们交更多的钱，对于李治来讲也是大有好处的。
他可以堂而皇之的将这些收来的钱贴补到作坊的建设经费之中，沈安也不敢说不行。
所以，他就坐在这里，静静的看着沈安望着一堆小钱钱那兴奋的眼神，没有说一句话。
更没有反对意见，贪财成迷的沈安也绝对想不到，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他赠贪心的小螳螂的身后，还有李治这只狡诈的黄雀，正伺机而动。他的钱啊，放在手里，不见得能捂热乎了就会被李治夺走。
到时候，还不知道谁哭谁笑哩。
沈安这人一向是个言而有信的，只要钱到位，万事好商量。眼见着他们都把钱乖乖的送了上来，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赶忙让阿钱把一直藏在库房里的白酒端出来，给诸位小学徒们品尝。
虽然只有两坛，虽然每人最多只能分一碗酒，但是，沈安收钱的时候，仍然是理直气壮。
酒坛子一摆上来，小娃娃们的眼光就全都被吸引了过来，个个都抻着脖子巴望着，想见识见识所谓的当世难见的美酒，究竟是什么样子。
当纸封被戳开的那一瞬间，现场爆发出了连声赞叹。
“好香啊！”
“这味道以往还真没闻到过！”
“是啊，香浓又带着点甜！”
“这难道就是酒中极品？”
尤其是尧诚义，更是其中最着急的一个，他本来就算是学生之间年龄比较大的。
再加上性情粗野，体型也充壮，喝起酒来是从不含糊，绝对的酒中好手。
闻到这样的美酒，哪里还坐得住，酒还没上桌，他人就站起来了。
一二，二一……
两个粗粗的手指头反复的戳了几下，最后感叹：“怎的就只有两坛？”
“这还不够我一个人喝的哩！”
“难道就没有了吗？沈公，若是还有不妨赶快拿出来，我再加钱就是了！”
沈安苦笑，孩子啊，要是还有，你以为我不想拿出来，都知道你是个爽快花钱的人，老子怎么会不想把你的钱变成我的钱。
“尧郎君，我早就说过了，确实是这次酿的酒太少，人多不够分，所以才羞于拿出来。”
“不管是你还是殿下都不肯相信我，以为我是故意不肯拿出来给你们分享，我真是长了两张嘴也说不清楚。”
“现在你们也看到了，确实是只有两坛酒，顶多够一人一碗的，我真是太抱歉了，还望各位能谅解。”
“谅解，谅解，我们都会谅解你的。”
阿钱和芙蓉配合着，将酒水都分配好，看着清冽香浓的酒液一点点的注入到眼前的水碗里，小娃娃们就再也不抱怨花钱太多了……
…………
翌日清晨，当沈安推开宅院大门的时候，一阵花香扑鼻而来，他仔细嗅嗅，正是蔷薇花的香气。
抬眼一看，果然如此。
就在他的宅院门前，一辆平板车就堪堪停在那里，车上除了一盆又一盆的鲜花，别无他物。
就在平板车的身后，站着个翩翩公子，生的一张活泼纯真的圆脸，尤其是笑起来，两只眼睛晶晶的亮。
他虽然年岁不大，可身形板正，显得很有风度。
不必做其他幻想，这人不是别人，自然是他的最佳好友，晋王李治。
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到了，也不知会一声，不过，想来应该是相当的早了。
毕竟，徐良都还没来，可见至少连辰时末刻都还没到，他小人家就过来了。
“殿下，怎的来的这样早，还没开课哩。”
故意忽略眼前一车的花草，沈安和李治隔着平板车，开始了亲切友好的对话。
实际上，他也能看出，所谓黄鼠狼给鸡拜年，不过如此。
显然，这是送给他的礼物，可狐狸治的礼物岂是轻易就能收下的，那是要加倍还回去的。
于是，就算是要收，也要让李治自己说出来，这样损失说不定还能小一些。
“当然得来早一点，谁知道你又要趁早耍什么花招，我不提早，就瞧不上热闹了。”
额，这还能不能行了！
沈安扶额，这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我还能耍什么花样？
钱也收到了，学徒也招到了，原料也都备齐了，除了到点开课还能干什么。
他以手抚心，剖白自己的纯良。
“殿下真真误会我了，今天就要开始上课，我还能耍什么花招？”
“再者，殿下对我这样好，事事都为我想得周全，就是有花招，我也不会用在殿下身上。”
李治脚步一顿，笑道：“你知道这一点就好。”
第四百九十五章 氛围感
“还算你有良心。”李治撇撇嘴，评价道。
“这话说的，我当然是有良心的了，不过，殿下这些花草是要做什么的？”
李治瞥了他一眼，满脸都写着我是李大善人，你还不快快感谢我！
“当然是送给沈公的，昨天德妃娘娘一时兴起，将寝宫重新装饰了一下，德妃娘娘是后宫里最喜欢侍弄花草的，宫里的花匠也是皇城里最好的。”
“这些都是德妃娘娘用剩下的，德妃娘娘也不会把这些花草再分给别的妃嫔，说不准就要扔掉。”
“正巧我路过，觉得若是都扔了，未免可惜，毕竟也是花费了不少心力才栽种好了的，而且，你看它们都还开的这样好，馥郁芬芳的，还是找个机会利用起来更好。”
“这时我就想到了你，作坊今天要正式授课，我这些花草送给你，正可以装点庭院。”
“虽说都是德妃娘娘挑剩下的，可这些花都是名贵品种，放到东西市，也不便宜。”
沈安腹诽，怪不得能想起了我来，原来都是李佑他老娘挑剩下的，这哪里是什么专门送过来，明明就是废物利用。
不过，他这人一向是秉持着有便宜不占是傻蛋的原则，诚如李治所说，花草虽然是挑剩下的，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其实东西还是不错的，与其扔了浪费还不如就交给他。
不止可以悦人眼目，还可以循环使用，确实是一件好事。
上一世的时候，闲来无事，他也喜欢摆弄个花草，不过那个时候，他更喜欢摆弄的是盆栽。
对于这种阔叶开花的植物，并不是十分感兴趣。好在，方法也还是换汤不换药的，大同小异。
总之，这些花草放到他这里也不算是辱没了，大部分都可以成活。
“你的那些学徒都是我国子监的同学，不是我说，他们个个都挑剔的要命，别看给钱挺痛快，可真的较起真来，一个比一个难缠，所以，你一定要给他们营造一个良好的学习条件，这些花草，全都是香气宜人的，到时候，伴着花草的香气，他们学习起来，氛围也就更好了，学习热情更高涨，更重要的是，有了美好的花香陪伴，到时候，他们的心情一好，说不定收钱就更容易了。”
说了半天，这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营造良好的学习氛围，以利于骗钱，没想到这狐狸治人虽然小，想法还挺超前的。
在这个年代就已经会追求氛围感了，要说，这也是他一开始办学的理念。
他之所以把桌案、纸笔都用的最好的，就是为了让学徒们感到，来到这里学习是一件高雅的事，难得的事，不用功、不给多多的钱，都不合适。
这就是包装，比如到了二十一世纪，同样的一杯咖啡，明明成本是一样的，为什么放到著名连锁咖啡馆里就可以卖五十块，而放到超市的饮水处，就只能卖十块钱了呢？
这里面就是包装营销在起大作用。
只要让人们觉得物有所值，同时还能体验到高档的享受，就是让他们多出钱也一点问题都没有。
很多东西，古今都是同理的，古代没有人使用这种这种方法，只能说他们并没有意识到有这种方法。
若是他们知道，他们也一样会使用。就比如现在的李治，几乎是无师自通。
从来也没有人告诉他可以通过这种方法提高商品的价值，他却可以想出这样的主意，虽然他的这种思维并不成系统，但是，有他这个懂行的跟着参与，效果必定是事半功倍。
别的不说，无论效果好坏，关键是不用花钱不是吗？
白来的就都是好的！
“殿下说的是，有了这些美好的花草，今天开课一定能有个开门红。”
“开门红是什么意思？”李治啜饮了一口香茶，满脸疑问，沈安这才意识到，所谓开门红这个词语，对于唐人来说，也是很陌生的。
他们根本听不懂，没办法只能再解释一下了。
“开门红就是开门就热闹，人流兴旺的意思。”
“原来如此。”沈安也坐了过来，一起等待着徐良的到来。
“不过，沈公，你当真没有什么后招了？”
“今日就要开课了，我还能有什么后招，殿下又说笑了。”沈安连忙否认，无奈他游移的眼神还是将他出卖。
李治看了他一阵，确定自己的想法没错，也就把真实的心意说出来了。
“沈公，我早说了，你我是朋友，朋友之间不该有隐瞒，你有什么好主意就赶紧说了，我不会给你说出去，你不必担心，我还能给你做参谋。”
哎，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若还是不说实话，也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了。说到底，以后还是要指望着晋王殿下，许多事都要依靠他，现在就隐瞒消息，将来还谈何合作。
“殿下，其实吧……”他抬眼瞟了瞟李治，李治立刻展开了个笑脸，非常狡猾。
“说吧，说吧，我就知道，你还有其他的准备。”李治十分配合，两个人凑到了一起。
既然李治也想参与，沈安也就不再谦虚。
说来，针对开设作坊，他当然是有多手准备的，昨天收钱不少，学徒招收情况也不错。
都是些符合他条件的学生，不论是个人资质，还是家庭条件，关键就是钱财方面都是有保障的。
不过，只有一个收入途径对他来说也是绝对不够的。
来钱的渠道是多多益善，于是，他开始祭出他的系列收费方案，这也是他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的事情。
只是，那时他并没有料到，作坊的建设会这样的顺利迅速，所以也就没打算这么快就付诸实施。
现在，有了李治帮忙，作坊建设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他的下一步计划也要开始着手实施了。
却也不是什么特别方案，完全是唐人也能想到的，只是他们不敢去这样做。
“我是这样想的，殿下也看到了，我这宅院的地方实在是太小了点，招收学生也不能太多，不过呢，只昨天那十几个也是不太够的。”
李治抱胸，对这一点倒是早有判断。
“我看出来了，你这院子里少说也有三十个座位吧，看来你是想招收三十个学生。”
“殿下好眼力！”他既然看出来了，这事情就太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