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坐地起价
贩卖冰糖对老魏来说是把双刃剑。
有利的是,这东西实在紧俏,只单卖这一样的进项,都快赶上一整年的收入了。
可不利之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时常供不应求,弄得顾客们怨声载道,作为老板,他实在是头疼。
更可气的是,制作冰糖的工作进展的很不顺利,他们迟迟都做不出成形的冰糖。
作为一家调料店,不能掌握货源,实在是让他心里难受。
每每西市开门,客人们就蜂拥而至,他一般都躲在后院,不敢出来,这一次,是有人跟他说,宫里的贵客又来了,他这才决定出来迎客,他圆滑的将其他客人都打发走,只剩下了梁公公。
一看到魏老板的人影,沈安就立刻借口闪人,幸而前面顾客很多,魏老板才没有发现他。
“梁公公明鉴,小的这里是真的没货了!”
“这两日,我也不停的在催,可确实是供应不上,要不然,您再去别家看看。”
“别家?”
“说的轻巧!”
“你这里都没有,别的家还能有?”
“你去这西市上转转,凡是卖调料的店,我都走遍了,就是没有。”
“今天,我也说句实话,我呀,还就指望着你了!”事到如今,梁公公也只能逼着魏老板去想办法。
他把指甲里的黑泥一点一点的抠出来,抠一个就瞟一眼老魏。
老魏脑袋上都是汗,在梁英的眼神逼迫下,只能服从。
“梁公公您尽管把这事交给小的,小的一定办好。”
“只是,现在当真凑不齐,公公可否容我几天?”
“还几天?”
“上一次你就是这么说的,你以为老奴还会相信?”梁公公也不是那么好哄弄的。
“公公既然不相信小的,小的也真是没办法了。”魏老板照实说了,能不能拖延,只能看梁公公的意思。
“三天!”梁公公伸出三根手指,在老魏的眼前晃了晃。
宫里倒是还有点存货,可以应付一段时间,不抓住这些老板,总不能让他跑到天竺去买吧。
所以,该通融的时候还是要通融的,只是姿态要严厉。
“就三天!”胖老魏痛快的答应下来。
他们那边达成了协议,沈安这边也做好了准备,他拉着房遗爱躲到了对面的茶肆二楼,根本没走远。
透过打开的窗子,他可以监视调料店里的一举一动,待到看到梁公公两手空空的走出百味堂,他便心中有数。
“看来,老魏的手里,真是一点存货也没有啊!”他感叹道。
“怎么说?”嘴巴一鼓一鼓的,塞得全是吃的,就这样,房遗爱还不忘张口说话。
“二郎,你知道,他们做冰糖的方子是从谁手里学来的吗?”
“谁?”
“不会是你吧!”
瞧那得意的小眼神,就算是傻房二也猜出来了。
“嘿,你还真鬼头!”
他忽然想起,那日在晋王府,殿下就说了沈安会做冰糖。
这小子,他不会就是为了今天才在晋王府做饭吧。
真是深谋远虑啊!
“你有什么想法?”
“别急,一会你看我的行事。”
某人掐算好时间,眼见着调料店门口挂上了牌子,连大门也关闭了,嘿嘿一笑,便开始行动。
调料店里,魏老板急的上蹿下跳,这个店是没法开下去了,本想捞笔大钱,却没成想,给自己惹来这么多的麻烦。
他一气之下,在门口挂上歇业的牌子,不再迎客。
冰糖要到哪里去弄?
实在是难题一件。
不一会功夫,他就喝了两盏茶,却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店门哐啷哐啷的响,他烦躁的要命。
“走吧,都走吧!”
“今天歇了!”
“魏老板,开门了,是我!”
“沈郎君!”
魏老板两腿一窜,就跳了起来。
开门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房遗爱的大脸。
“二郎!”
这个房遗爱的声名实在是太响亮了,大到纨绔圈子,小到市井老板,没有不认识他的。
却在这时,沈安才从他身后翩然而出,看到他的那一刻,魏老板的眼睛都亮了。
正是为难的时候,沈郎居然会出现,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沈老板,快请进!”他殷勤的把二人引进店铺,沈安笑道:“魏老板生意不错啊!”
“我看刚才这里人山人海,都是顾客,怎么歇业了?”
房遗爱却没坐下,他这人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主,背着个手,在店里四处乱转,一会看看这个,一会摸摸那个,好不清闲。
魏老板惭愧至极:“沈老板见笑了,他们都是来买冰糖的,可我这里哪还有货啊,只能挂上牌子,不迎客了!”
看来,他料想的没错,他们果然制不出成形的冰糖。
“沈郎君,我们按照你说的法子,老实的照办了,可这冰糖仍是不成就,也不知是不是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宫里的梁公公来了,催要的厉害,小的想赚钱,又想学门手艺,不知沈老板能不能多费点心,再指点一下。”
“这好说,好说。”沈安笑的很狡猾。
“可惜啊,就算是学成了手艺,这宫里的货,我也是供不上了。”魏老板愁眉苦脸,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到手的大钱,就这么飞了,谁能想得开。
“我倒是有办法,能帮魏老板解围。”
魏老板一听,立刻眉开眼笑。
“沈老板快说!”
另一边,兜里装满各式调料的房遗爱,也支起了耳朵。
到底听听,沈安究竟存了什么坏主意。
“其实,我这里还有些存货,只不过,上次你们来人太多,我若是拿出来,怕你们不够分。”
“真的!”魏老板乐的嘴都歪了。
别管多钱,只要他还能赚点,他就没有二话,全都收了。
“当然,其实这些冰糖我是专门留给魏老板的,不愿意卖给别人。”
“毕竟,我们才是老交情啊!”
“是是,沈老板说的是。”
魏老板心想,沈郎就是心善,原来一直都想着他呢。
他一口一个沈老板叫得欢,沈安听着是有点刺耳的,说到底,他还是个有官籍的人,不是纯粹的生意人。
不过,入乡随俗,跟买卖人混,就得随了他们的习俗。
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不是多大的事。
“那这价钱……”魏老板小心翼翼的问,连声音都压得极低。
“你看着给。”沈安发了话,却并不开价。
他的眼神充满了善意,笑容极为亲切,可看在魏老板的眼睛里,却透着阴谋的气息。
沈安手里的冰糖好像是天降喜雨,给他带来了希望,不论以后如何,得先把眼前的事情给解决了。
他猛地站起来,走到整袋轻高糖的旁边,对沈安说:“像这样满满一袋糖,放在我店里,得卖一贯钱一袋,这样,沈郎的冰糖,一袋我给五贯钱,你看怎么样?”
“好!”
“成交!”
第四十七章 开小灶,另付费
沈安也是个爽快人,上次买的轻高糖,制成冰糖一共五袋,不过,出乎魏老板意料的是,轻高糖结成冰糖,体积可是大大的变小,这就是颗粒转变为块状物的代价。
所以,严格说起来,还是沈安赚了。
“魏老板,冰糖可以都卖给你,不过,有件事我得嘱咐你。”沈安状若无意,徐徐说道。
“沈老板尽管说。”
“你的冰糖是在我这里买的,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若是让别人知道,可就不能保证独家供货了。”
魏老板略略迟疑,便明白了沈安的话外之音。
对外,沈安可是号称没有存货的。
若是他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不但自己买不到货了,就连沈安的名誉也会受损,还会让其他的竞争对手得了便宜。
“好,小的记住了。”
“沈老板既然来了,我也就不客气了,后院正在熬制冰糖,还请您指点一下。”
“学费照付,”说到这里,他忽而顿住了。
沈安心中有数,他这是狠不下心说价码,房二揣着个手,也嘻嘻哈哈的等着看热闹。
人人都知道,学手艺,还是开小灶,钱财不到位是不可能的。
魏老板心里苦啊!
你说,这上一次,人家沈郎也已经把方法都传授给他们了,他们自己脑子不开窍,可怨不得人家。
到现在,想接受特别指导,不出点血,如何能成。
再者,手艺学到手里,那就是自己的,其余的几家调料店,再也不可能跟他竞争。
他思前想后,咬了咬牙,最后说:“只要您教会了我,我再付十贯钱,您看,如何?”
诶,这就对了!
早这样上道,手艺便早就学会了,沈安欣欣然,跟着他来到了后院,果然,冰糖不能成形的原因就在于无法适当的保持温度。
他悉心指导,把各种诀窍都说了,魏老板学的仔细,很快就掌握了要领。
魏老板也是个体面人,既然说好了,那就没有偷奸耍滑的份,早早的就派人把钱都抬到了沈府。
看着小厮们抬的沉甸甸的大木箱,沈安很犯愁。
这些东西实在是太占地方了。
这要是都换成金锭该有多好,可惜,大唐通用的还是铜钱,别看它沉的要死,可就算你家里有黄金,也得找飞钱铺去兑换成铜钱,才能买东西。
就说沈安吧,李世民倒是很慷慨的,直接赏了两锭金,可这些金子,他还一直都没有动过。
原因无他,实在是太不方便。
一锭金拿到飞钱铺,可以兑换四十到四十五贯铜钱,一贯铜钱一千枚,那就得用箱子抬。
这四十贯,他得找多少人去抬回来,也没有那么多的木箱子啊。
于是,赏赐真的变成了只能供着,不便花销的贡品。
房遗爱和沈安都已经走出了店铺,搬钱箱的人还络绎不绝,经此一役,房遗爱对沈安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沈郎,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我这回可算是看明白了,你在晋王府也是故意向陛下推荐冰糖的,这才有了宫里的销路。”
“而且,你手上早就有存货,一直留着不出手,就为了今天。”
沈安连连点头,可房遗爱还是不明白:“沈郎,既然你手里有存货,刚刚为何不直接卖给梁公公,也省得让这奸商赚钱了。”
“我敢打赌,他转手卖给梁公公,价钱肯定更高。”
“你不懂,这里面的门道还多着了。”沈安神秘兮兮,房遗爱就更好奇了。
他连连追问,某人就是不点破这一层窗户纸。
这种关窍怎么可以说给房二听呢,这个大嘴巴,若是哪天秃噜出去,他岂不是把朝廷的人都得罪了。
卖给梁公公?
说的好听!
他可是朝廷的预备役官员,若是交给梁公公,他好意思要钱吗!
“你买这么多调料做什么?”
沈安看他抱着一堆小袋子,心中疑惑。
房遗爱又不是他,自己独居,他家里有的是小厮丫鬟,怎会没人去操持这件事。
“我看了,你家里正缺这几样调料,所以就给你都买齐了。”
“我家?”
“你还看过我家的厨房?”沈安咋舌。
“那是,今天我就在你家里吃了,你给我做几样拿手的小菜。”
“我做饭?”
“你不回家吗?”他脚底一顿,向房遗爱眨眨眼。
“我那个家啊,我现在真是不想回去,那简直就不是家,是战场!”
“战场啊,这么严重。”
“沈郎,我在家里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发疯跑到道观里求符纸。”
哎,男人的苦,女人根本无法想象。
“所以,你就让我在你家里躲躲清净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沈安还有什么可说的,只能依他。
两人返回沈宅,房遗爱把一大堆的调料都摆到厨房里,殷勤的很。
沈安心说,美食的魔力真是无穷的,为了吃口好的,尊贵的房二居然会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他倒是无所谓,毕竟,用美味佳肴笼络人心,也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沈郎,你看看,这些食材还够吗?”
“不够,我再去买!”
房遗爱也不会做饭,只能提供原材料了,沈安看看他摆出来的这些食材,也是啧啧称奇。
要不是房遗爱,他都没发现,家里居然有这么多存货。
自从上次李世民赐宴,他一连几日大鱼大肉,心口颇有些犯油腻,每每到厨房,只是随手拿一两撮新鲜小菜,随便炒炒罢了。
现在再一看,不论是蔬菜还是粮米都堆满了,芙蓉见状,连忙过来表功,原来这些食材都是她添置的。
有了沈安的好厨艺,几个小厮也化成了馋猫,心心念念的想着买更多新鲜的食材,让沈安出手烹调。
反正沈府现在有的是钱,平常他们也没有多少其他的花销,可不都用在吃上了。
就比如阿钱吧,让他出去逛逛,添置点自用物品,他却还没忘了买两条新鲜的鲈鱼,等着做生鱼片。
沈安面对一群吃货,也是无语了。
还能怎么办,只能动手呗。
第四十八章 菰米与茭白
“沈郎,我想看你雕花。”房遗爱笑呵呵的提出了建议。
这个娃呀,自从那日看到了栩栩如生的玫瑰雕花,就喜欢的厉害,不知沈安是用了什么手法,才制出了如此美丽的东西。
现在抓住了机会,自然是趁热打铁了。
菜式的选择倒是很容易,虽说大唐的蔬菜种类有限,可只长安城能买到的也有二三十种,足够家常食用。
倒是主食的选择,有点费力。
唐时,稻米的栽种范围有限,产量更是跟不上,即便是沈安这样的小官,想天天吃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唐人,尤其是长安洛阳两地的百姓,最喜欢的还是面食。
可天天吃面,也有个烦的时候。
沈安把盛放粮食的布袋子挨个解开,忽而看到一包绛紫色的长粒种子。
他眼前一亮。
菰米!
对对对,这就是唐人经常食用的一种粮食作物,菰米。
菰米在现代早就已经绝迹,但在大唐,它却相当风靡。
菰米滑嫩爽口,产量又极高,采摘方便,不论是在田间还是水岸边都有生长,算得上是大唐的一种风味美食。
其实,菰米是水生植物菰的种子,这种植物在现代也没有灭绝,只不过它已经变换了形态。
沈安突然有了新的灵感。
这时,芙蓉也过来帮忙,瞧了一眼布袋子,便道:“我们可以做雕胡饭啊!”
这……可有些难办了。
雕胡饭这个东西,当然是极好吃的,只不过,现代来的沈安,以前根本没见过这种东西,更加不会烹饪。
这可如何是好?
众目睽睽,他们还都等着他露一手哩。
“芙蓉,这雕胡饭本是你拿手的,还是你来吧。”关键时刻,他终于想起了她。
“我呀,”芙蓉咧嘴一笑,谦虚道:“今天房郎君来了,我的手艺实在是拿不出手。”
嘿!
你这个小娘子,真是越来越懒了。
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他刚想反驳,就见房遗爱又道:“沈郎,我来可是为了尝你的手艺的,你让芙蓉动手,算怎么回事?”
“莫不是想哄弄我。”
他双拳交握于胸,沈安无奈,只得亲自操刀了。
菰米这个东西,之所以在现代见不到,皆是因为,北宋以后,野生的菰大面积被黑粉菌入侵,无法结子,茎部膨大,变成了一种十分美味可口的蔬菜,既今日之茭白。
由于茭白肥美爽口,于是,菰米就逐渐被淘汰,自宋朝开始,人们将茭白挖出,大面积种植培育,到了南宋时,已经无人识得菰米了,这真是一大憾事。
所以,菰米对于沈安来说,妥妥的是个陌生食品,但是,植物种子的烹调方法,大同小异。
菰米皮较厚,沈安用适当的水浸泡,待到一个小时之后,就可以用来烹调了。
厨房里还有羊肉,以及芙蓉野采来的新鲜蘑菇,沈安查看一遍,都是没有裙边的素色蘑菇,可以食用。
沈安忙着操作,房遗爱就在他身边站着,看着他的一系列操作,也跃跃欲试,打算学两招。
“沈郎,我觉得,羊肉不如猪肉好吃,要不换换。”
沈安抬眼,笑道:“你喜欢吃猪肉?”
其实,沈安也不是很喜欢吃羊肉,无外乎是羊肉是唐人最常食用的肉食,他入乡随俗而已。
既然房遗爱要求,那当然就要更换了。
与现代不同,猪肉在唐宋时,并没有成为中原大地上的霸主肉食。
皆是因为,这个时候的烹调技术有限,而猪若是宰杀不善,就会出现腥臊味,以现在的烹调手法,不易去除。
但沈安有的是办法,他让芙蓉把那日购买的豆酱坛子拿过来,房遗爱帮着揭开了盖子,才发现坛子里并不是豆酱,而是豆清。
“你买这东西有什么用?”
豆清,顾名思义,就是今天的酱油,在大唐已经是常见的豆制品,只不过,在这个时候,人们还不识得它的使用方法,只把他当成是一种豆酱的副产品而已。
“这个东西也是可以做菜的,你看它的颜色这么深,可以给菜品上色,效果很好。”
“不仅如此,最关键的,它还可以祛除猪肉的腥味。”
“真的?”
“以前从没听说过,太神奇了!”房遗爱眨眨眼。
“沈郎,你真是百宝箱啊,什么都知道!”房遗爱发自肺腑的感叹,他现在是真的对豆清能做出什么东西来,充满了期待。
“雕虫小技而已。”
“哦,对了,”沈安在豆清之中加入了两勺糖:“这个东西,以后可以叫它酱油,以示和豆酱区分。”
“酱油,好名字,”房遗爱看着澄清的豆清汤,心说,取自于酱,又是绛色,果然合称。
菰米饭已经蒸好,沈安掐准时间,煸炒了猪肉丁,又将蘑菇煮熟,几种原料加在一起,与菰米饭翻炒,香气立刻就溢出来了。
“真香!”
小小的院落之中,到处都飘荡着菰米饭的香味,沈安不知道,这和他们说的雕胡饭是否一样,可美味当前,他相信不会有人在意这种小事的。
做好了主食,配菜也不能放松,房遗爱到底是贵客,不可马虎,他做了肉末茄子、鸡蛋菠菜、又把阿钱买来的新鲜鲈鱼清蒸了。
再加上拌豆腐等凉菜,两人用餐足够了。
为了满足房遗爱看雕花的愿望,他还特意表演了一番。
这一次,他没有选用硬心的白萝卜,而是选用了唐时才从天竺引入的黄瓜。
这种瓜菜,在大唐还叫胡瓜。
房遗爱见他把胡瓜洗净,去除头尾,便问道:“这有什么用处?”
胡瓜这种蔬菜,在大唐已经广泛种植,但却以生食为主,很多人都把它当做是水果。
沈安执刀将黄瓜切成细薄的小片,而后掐成花朵的形状,摆在盘边。这样的摆盘,比刻萝卜花可轻松多了。
几人坐在一起,房遗爱是个爽快人,不介意芙蓉阿钱与他同桌,饭桌上的气氛,很快就热络了起来。
阿钱讲了几个市井笑话,逗得几人哈哈大笑,酒过三巡,房遗爱倒想起一件事来。
“沈郎,我日日在你家蹭饭,实在是不好意思,过两日老房休沐的时候,你来我家做客吧,我好酒好菜的招待你。”
沈安放下酒盏,表情踟蹰:“这不太合适吧。”
第四十九章 商机的气味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房遗爱笑道:“难不成,你还害怕老房?”
“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上次你还勇闯尚书省,现在不过是到我家做客,你怎么反倒不愿意了。”
“非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房遗爱的热情邀请,让沈安不好回绝,可阻碍沈安造访房府的,绝对不是房玄龄,而是淑儿。
房遗爱的心思,他不是猜测不到,这女人现在在房府,就是个祸害,他巴不得天天都有贵客盈门,转移视线,让淑儿无从下手。
房遗爱见他答应,欣喜若狂。
又连碰了好几杯酒,这饭桌上,最开心的就数芙蓉和阿钱,这么多的好菜,他们是左一筷子右一筷子,嘴巴就没停过。
不一刻,芙蓉就开始打嗝了。
到底是个女儿家家,要注意形象,尤其是还有房遗爱这样的贵客在侧,更不能没有体统。
可这雕胡饭实在是太美味了,要不是房遗爱在这,芙蓉非得再吃一碗不可。
她拨弄着所剩无几的米粒,忽然想起一件事。
“说起菰米饭,我听说,近来,郊外的菰好像染了病,许多都不结子了。”
“再这样下去,下半年都没有菰米饭吃了。”
“城中百姓已经请了道士作法,想要祛除疫病呢。”
“疫病?是什么病?”沈安心下一震,似乎猜出是怎么一回事了。
“就是疫病啊,很诡异的。”
说起这件事,芙蓉就来了精神,本来从刚才开始,她在饭桌上就毫无存在感,只顾着吃了。
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姑娘,什么形象都没了。
这一回,可算是找到了表现的机会。
“菰苗的中间部分,原本是应该结子的,可却没有结子,长出了黑乎乎的,像肉疮一样的东西,这还得了,这菰米可是城中百姓赖以为生的食物,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渡荒的时候可怎么办!”
想起这件事,芙蓉就恨得厉害。
她小的时候,可当真是受过苦,挨过饿的,那个时候,多少饥民为了一餐饱饭,天天在山里忙活,什么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当成是好的,菰米有营养口感又好,采摘也容易,可算是长安城平民的一种重要渡荒食品。
若是今年不结子,明年还不结子,天长日久,百姓们的日子可怎么过。
她的悲哀却丝毫没有感染到沈安,自从听了芙蓉的描述,他就呵呵傻笑。
弄得芙蓉都有些说不下去了。
“郎君,有什么问题?”她不解道。
“就是,从刚才你就一直笑,难道,这菰米受病,还是好事?”
房遗爱近来也是被他给带坏了,看到什么都觉得能卖钱,能发财,众人的目光都向沈安投过来。
他却没法给他们准确的答案,到底能不能开发出新的赚钱门路,还得见到实物才能确定。
“你们先别急,等明天我去郊外看看,才知道。”他故作高深的说。
啧啧,还是能赚钱啊!
这几个人现在对沈安的套路也是很熟悉了,不必细说,只看他那张狡猾的脸就知道,发财的机会又来了。
房遗爱积极表示:“太好了,明天我同你们一道去!”
“啥?”沈安愣了,这厮是打算常驻了吗!
“二郎,你不是说,卢夫人管的严,不让你夜不归宿吗?”关键时刻,当然要找卢夫人当救兵。
“我娘啊,她现在巴不得我在你家住。”
“放心,我早就跟她说了,她说,沈郎家我想住多长时间,就住多长时间。”
“难道,你还不欢迎?”他挑眉,一脸坏笑。
又来这一套,我能说不欢迎吗!
好在,房遗爱也知道,强行住在人家家里,这事有点不地道,所以,也就不再继续逗他。
现在的重点是,谁能帮他躲避淑儿,谁就是大好人。
…………
房遗爱走后,房府重新回归宁静。短短的两天,卢氏已经抓到了一些规律。只要儿子不在家,淑儿也就不会闹腾。
这个家就可以维持微妙的平衡。
在没有想出解决淑儿的办法之前,她希望,儿子还是少在府里露面为妙。
当然这样的宁静也只是暂时的,淑儿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房遗爱已经在沈安家躲了两天,就在今早,房府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小的变化。
早饭过后,房玄龄照常去上朝,家里只剩下卢氏这个当家主母。
卢氏换上了一身礼服,穿过曲折的游廊,来到了儿子的小院。
今天,她是打定主意,要把淑儿请走。
淑儿执着个花洒,在小院中悠闲的散步,不时浇浇水。
卢氏赶到的时候,淑儿其实也已经到极限了。
房遗爱不回来,她的勾搭大业就无法进行下去,这还怎么把房府搅得鸡犬不宁。
卢氏跑来和她会面,终于给了她一个出招的好机会。
“淑儿娘子。”卢氏的脸嘟的老长,像长茄子一样,只是口气上还是努力保持着平静。
然而,谁都能看出,这只是表面上的平静,实际上,她的心里简直是波涛汹涌。
“母亲。”
淑儿恭敬行礼,抢在卢氏开口之前,规规矩矩的把她请进了屋。
卢氏本想开门见山,后来一想,就算是赶她走也得讲道理,确实不适合站着谈话。
谁知道,就是这短短的一个迟疑,就让淑儿抓住了机会。
老卢的屁股还没坐稳,就见淑儿恭恭敬敬的站到她身前五步远的地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淑儿,你这是做什么?”卢氏着实被她吓到了,她以手抚心,受惊不小。
“快起来!”
“不!”
“母亲,我不起来!”
“我是个罪人!”淑儿用期期艾艾的声音,说着这般坚定的宣言。
“你这孩子,这都是说的什么话!”
“老身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
“你怎么会有罪呢?”她质问道。
“淑儿若是无罪,夫君为何要避着淑儿!”
“自从淑儿入府,夫君就没有回府睡过,我也向下人打听过,以往夫君从来也没有这样的情况。”
“淑儿自知只是侍妾,根本无法与公主相比,但淑儿也是公主遣到府上的,临行前,公主叮嘱淑儿一定要小心伺候郎君,可现在夫君根本不给淑儿这个机会。”
“为妇者,以夫为天,现在我的夫君弃我而去,可不就是我的罪过?”
“这这,你这又是说的哪里话?”卢氏真是被她弄蒙了。
她这还没赶她走,她自己反倒自责起来,还闹上了,能不能行了。
第五十章 看你还敢不回来
卢氏刚要开口,却见淑儿又抢白道:“淑儿自知有罪,罪无可恕。可淑儿既然已经许配房家,生是房家的人,死是房家的鬼,绝无第二个去处!”
话音还未落,她就瞅准了屋内的梁柱,猛地奔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卢氏尖叫着起身,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淑儿就好像是一匹失控的野马,正冲向那根乌木梁柱。
“啊……”她发出了绝望的叫喊。
千钧一发之际,房府的婢女从旁边现身,把淑儿推到了一边。
“好险,好险。”
卢氏按着胸口,心跳的好像疯了一样。待她反应过来,才发现她也已经冲到了淑儿的身旁。
淑儿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解救她的婢女,倒是很快就爬了起来。
卢氏抱住淑儿的身子,哀嚎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小小年纪,怎么如此想不开?”
淑儿掩面而泣,并没有回答卢氏的问题,而是抽抽啼啼,嘴里不停念叨着自己的罪过,泪珠子就好像是断线的风筝,扑簌簌的往下掉。
卢氏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她人虽强硬蛮横,却从来也没有应付过这样的女人。
怎么说呢?
既软弱又执拗。
淑儿这么一闹,卢氏也彻底慌了。
连忙唤了两个婢女,将淑儿搀扶起来。
淑儿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整个身子轻飘飘的,如今,她站也站不住,就靠着两个婢女搀扶才能勉强起身。
就在这一刻,卢氏也缓过些精神来,她看着淑儿的惨状,心有余悸。
淑儿表面上还在哭泣,可这心里早就恢复了镇定。
幸亏小婢女反应快,要不然真的撞上,可让她怎么办?
不说丧命了,就是毁容也是绝对不可以的。
她抽抽搭搭的,很快眼泪就铺满了整张脸,这眼泪,有一部分也是发自肺腑。
为了骗房遗爱回府,她容易吗!
就在这个微妙的时刻,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慌慌张张的卢氏急于安抚淑儿的心情,且退了一步:“好吧,既然你口称有罪,那就等着向遗爱请罪吧!”
“看他要如何处置你,”卢氏眯着眼,审视着淑儿,这可真不是个善茬啊。
可也别以为老娘就对付不了你。
淑儿暗笑:只要房遗爱回来,还怕她挑不起事端?
“不过,”卢氏话锋一转,又道:“遗爱回来,他说了处置,你也一定要遵从,不可有二话。”
“这是自然。”她唇角上翘,掩饰住眼中的锋芒。
只要房遗爱回府,还怕他不就范?
一场对峙以等待作为结束,然而,两个女人,谁都没有放弃争取最后的胜利。
她们回到各自的房间,都开始提笔写信……
傍晚,甘露殿。
日理万机的李世民难得休息,这几日他心情极佳,李治的身体康复了,高阳因为奸计得逞,也消停的很。
在儿女的围拢之中,李世民不时哈哈大笑,与寻常人家的慈父没有一点区别。
“父皇,孩儿听说,保乐坊新进了一批狮子骢,都是西域进贡来的,可否牵出来,让孩儿过过瘾。”
高阳的案上,摆着新春樱桃,其上浇了香浓的羊奶,这就是风靡长安城的奢侈水果小食。
樱桃酪。
酸酸甜甜的樱桃搭配滋味浓厚的羊奶,风味绝佳。
高阳拈起一颗,送到李世民面前,看着红艳艳的樱桃,被娇美的女儿递过来,李世民就笑的更欢了。
高阳估计,她扬鞭狮子骢这件事是**不离十了。
岂知,李世民一连吃了好几颗,脸上的笑容就没变过,一张嘴,还是不同意。
“父皇,怎么样,就让孩儿见识见识?”
“是啊,儿臣也想看看。”李治亦帮腔。
高阳投来赞许的目光,李治心领神会。
他们两人日常关系很好,对各自的本来面目都十分了解。
在玩乐一途上,可谓是心有灵犀。
然而,当爹的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儿女,只要他们动动眼珠子,张张嘴,他就能知道,他们揣着的是什么坏心思。
又想玩?
怎么可能!
他的脸色瞬时沉了下来:“雉奴,你身子才刚刚好点,又想骑马?”
“高阳,狮子骢性子烈,你一个小娘子,降服不了。”
“为什么!”
两个孩子同声质疑,高阳拉住了李世民的袖管,李治也挪到了他的眼前。
“父皇,儿的身体早就好了,为何不能骑马?”李治不甘心。
“就是,儿的骑术,在宫里都是数第一的,什么烈马不能降服,父皇未免也太看不起儿了!”高阳一边摇着李世民的胳膊,一边抱怨。
李世民也是无语了,这两个孩子啊,还是这么任性,逮着机会就想惹点热闹出来。
可他能怎么办呢?
即便是知道他们的要求很不合理,很不适宜,可李世民还是没办法狠心拒绝。
“好吧,不过这今天还不行。”他终于松了口,李治立刻就兴奋了起来,抱着他的胳膊,喜道:“为什么?”
“儿真的已经大好了,感觉浑身都是劲。”
“朕知道你身子康复了,体格也渐渐强壮了,不过,那狮子骢性格暴烈无常,野性难驯。”
“且让马师训练好了,再交给你们骑。”
高阳有些失望,他想骑的就是没驯服的马,只有那样的才够劲!
已经被训得服服帖帖的那些废物,她根本不感兴趣。
她自恃骑术精湛,很是不服气,以往,什么外域进贡的绿琉璃,盗栗黑,哪一个是好脾气的,还不是都被她给拿下了。
这狮子骢还能有什么特异之处,能让她无法降服。
李治倒是无所谓,两相对比,高阳的身体比他还要强壮几分,骑术也更好,当然有驯服狮子骢的愿望。
至于他自己,只等着捡高阳的现成就可以了。
几人正在闲谈,高阳一眼就瞥见,侍女静儿出现在殿门口,当下一顿。
静儿没进来,这就说明有要紧的事相告,她向李治使了个眼色,某人心领神会,立刻找了个借口,两人一同离开了甘露殿。
李治眼尖的很,才刚来到殿门口就看到了静儿的身影,不必高阳解释,他就躲得远远的,不去追问她的私事。
静儿没有马上开口,而是小心搀扶着高阳,登上了马车,待到车帘放下,车轮转动,她才低声说道:“淑儿来信了。”
“这么快?”高阳一惊。
别是出了什么乱子吧。
第五十一章 姐弟密谋
淑儿进房府,确实是她们俩一早就计划好的事情,为了尽快达成目的,他们制定了秘密通信的制度,互通有无。
原本计划十天一封信,可现在,不过五天而已,这信怎么就到了。
“拿来,我看看!”高阳心里着急,连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
静儿连忙将信封递给她,高阳展开纸卷,才发现,书信很短,只有一页。
信的内容,令高阳大呼不可思议。
自从淑儿入府,房遗爱就很少回家,在有限的几次接触中,房遗爱似乎都在刻意躲避,不想与她有过多的交流。
房遗爱的表现与她们一开始的设想毫不相同。
倒是房氏夫妻,并没有像当初料想的一样,对淑儿横加指责,态度虽算不上是热情,可也还是彬彬有礼的。
如今,淑儿已经使出了一计狠招,相信不久之后,就可以把房遗爱逼回来。
但卢氏的反应也让淑儿惴惴不安,她总觉得,以卢氏的强悍作风,她不会善罢甘休。
故而,在和房遗爱对峙之前,她希望高阳能做好准备,若是情况有变,一定要想好对策。
岂有此理!
高阳读罢,怒不可遏,连连跺脚,几下就把绢纸撕碎,她的反应,静儿是早就预料到了,连忙劝慰一番。
她虽然不知道信里写的是什么,可却熟悉高阳的脾气,公主殿下是那种沾火就着的性子。
淑儿这么快就来信,所叙的,一定没什么好事。
公主发急是必然的。
“没想到,这房二的把戏还挺多的!”
高阳攥紧了拳头,心里盘算着新的招数。
她下定决心,必须扳回一局。
“走,去拾翠殿!”
车夫听应,立刻调转了方向,静儿心下疑惑,去拾翠殿做什么,不是刚才见过吗?
拾翠殿,正是晋王李治暂住的地方。
他虽然几乎是呆在甘露殿,在皇宫里却也还是有正经的住处的,一个月里,总也有十来天是在这里度过的。
拾翠殿亦属西内范围,距离甘露殿并不远,马车行进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到达了目的地。
高阳急冲冲的进殿,却发现,李治并不在殿内,问了太监才知,他正在后院练习射箭。
小子还挺心急的,这身子骨才刚刚恢复,就操练了起来。
高阳见他一身狩猎服,搭弓上箭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心性野着呢。
这些年,若不是受制于身体,说不定会是兄弟之中最能玩的。
随着嘣的一声响,一支鸣镝破空而出,一瞬之间,就直抵了箭靶的中心。
“好!”
“太好了!”高阳猛拍手,清脆的响声唤回了李治的注意,他偏头一看,就笑了。
“高阳,你怎么来了?”
他单手持弓,欣欣然向她走过来,其实高阳比他要大好几岁,可他却从来也不叫她姐姐,只称封号。
从他记事起,众多的姐妹中,就数高阳性情最为泼辣,胆大,时常和兄弟们混在一起。
跑马遛狗,打猎蹴鞠,样样不落人后。
在身体瘦弱的李治看来,高阳就好像是天神一般的存在,他时常想,若是两人的性别若是能调换过来,或许也不错。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了?”
看到李治眼中现出了勃勃的生气,高阳也十分欣慰,她甚至有点遗憾,再过些日子,她就要出嫁,无法和弟弟时常相见,也见证不了他成长为英雄好汉了。
“其实,你不必这么心急的,锻炼身体也要慢慢来。”她把弓箭接过来,也作势瞄了瞄准。
“你不懂,我都九岁了,像我这么大的时候,父皇早就骑马射猎了,可我还什么都不行,这以后,岂不是要变成贵戚之间的笑柄了。”
“你想太多了。”
“你是皇子,谁敢嘲笑你。”高阳劝道。
“哼!”李治把护甲解下,抱怨连连:“表面上不敢,背地里呢?”
“别以为我是聋子、瞎子,听不到,也看不到。”
“他们背地里经常说我是病秧子,一事无成,你以为我不知道。”
他抬起眼,高阳看出,他的眼神竟然透着一股悲愤。
“好好好,”她拍拍他的肩膀,缓解他烦闷的情绪:“你就努力吧,阿姐相信你,一定能成功。”
李治这才有了个笑脸:“说吧,有什么事求我。”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高阳也终于开始进入正题:“我听说,你最近新交了个朋友叫沈安的,就住在善和坊,是吗?”
“是啊,不过,他不是我的朋友,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李治郑重强调,表情别提多认真了。
“他救过你的命?这么厉害!”
“当然。”
“高阳,你打听他做什么?”
“是这样,”说到这里,高阳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毕竟接下来的话一出,就算李治只是个小孩,也会明白她的用意。
一向咋咋呼呼的高阳,脸上居然出现踟蹰的神色,这让李治也很新奇,催道:“什么事,快说啊,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说。”
“我听说,沈安和房二是好朋友,经常见面,你可不可以找个机会,让我和他见上一面。”
李治的嘴巴撅成了一个圆圈,这个要求,他还真真没想到。
“原来,你想见驸马啊!”李治也不和她耍那种弯弯绕,直接戳穿了她的心思。
高阳也没有什么小女儿的羞臊,即刻承认:“正是。”
“可我听说,你已经给他指派了一个小妾了,难道,还要亲自动手?”
“这不用你管,你只要给我创造机会就成。”
说话间,一个坏主意又在她心中渐渐成形,李治人小鬼大,并没有追问,只等着看好戏。
“不过,这件事我牵头,不太方便。”
“怎么说?”
“我与房遗爱并不相熟,要想找他,只能通过沈安。”
“不瞒你说,我这位恩公,前些日子已经被我坑过一回了,现在再去找他,恐怕他不会轻易上钩。”
“原来如此。”高阳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从沈安再到房遗爱,这中间确实要多绕个圈,有些麻烦。
“你有什么办法?”高阳倒不着急,一看李治那个狡猾的小眼神,她就知道,他肯定有妙计。
“想组个局,何不去找五哥?”
“找他做什么!”
高阳和李佑一向不和,原因无他,李佑行为粗野,若论撒泼打滚,高阳打不过他,而且他为人油滑的要命,这就更不招姐妹待见。
一年到头,他们也见不了几面,对他,高阳是能躲就躲,根本不愿意招惹。
“你先别着急,你不知道,五哥和房遗爱是很要好的朋友吗?”李治善意的提醒,高阳眼珠一转,不屑道:“他?”
“果然是臭鱼找烂虾!”
“只要五哥出面邀请,我料定房遗爱一定会出来,而且也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上。”
“岂不是两全其美?”
高阳颔首:“这倒确实是个好办法。”
第五十二章 实地考察
翌日清晨,沈安起了个大早,一头钻到库房里,望着一箱箱的铜钱,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他在库房里不停踱步,兴奋的看着它们。
我的!
都是我的!
啊哈哈……
他把木箱挨个打开,抚摸着铜钱,斑驳的铜锈,好像都漾着香气。
不对!
他猛然想到一个问题,紧张的将箱盖合上。
若是不解决了这个问题,这些钱财,恐怕也是留不住的,反而会给自己招来祸患。
大唐的治安可比不得现代,这几日,他在长安城大张旗鼓的宣传活动,知道他有钱的人越来越多。
长此以往,难保不会有人生了歹心。
若是上门行抢,就凭家里的这几个小厮,可是抵挡不住。
得赶紧找些可靠的人,看家护院才行。
要不然,这些钱财就不是钱,而是灾祸。
不过,今天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晚了可就赶不上了。
昨天芙蓉提供的线索十分有用,城外的菰苗长出了黑乎乎的东西,如果他猜想的没错,那就是感染了黑霉菌造成的。
如果真是这样,现在都已经四月底了,必须尽早开始选种育苗,晚了就来不及了。
或许,幸运的话,还可以找到早发的茭白植株,采几棵回来,给大家烧菜吃。
不过,这只是一种期待。
大唐这时的菰,即便感染了黑霉病,长出了茭白,也不一定是鲜嫩可口的肉质茎。
出现灰茭的可能性很高。
所谓灰茭,就是茭白内部长出了灰黑的霉点,根本无法食用。
但甭管沈安是如何估计的,房遗爱这里,可算是把这小菜惦记上了。
为了劝说不让他跟着,沈安只得祭出美食诱惑,这才把他安抚住。
沿着笔直的朱雀大街行进,出了城门,周遭的气氛立刻就萧条起来。
即便是天下第一的长安城,常住居民也都是聚居在城里,城外也一样是荒芜寂寥,根本没有多少住家。
到处都是田野荒滩,村镇零零散散。
其实,别说是郊外了,就是长安城的一百零八坊之中,兴盛与否,也有个高低不同。
距离皇城越近,人气就越旺,买卖兴隆,人口密集。
想找个立锥之地都难,可要是距离皇城远的那些靠边的里坊,就算是朝廷有意发展经略,很多时候也是力有不逮,根本发展不起来。
于是,当沈安走出这道城门的时候,这才看到了长安城的另一幅面貌。
土鸡、黄兔随处可见,阡陌纵横,到处都是农人忙碌的身影。
与山野村寨根本没有多大差别。
一墙之隔,城里城外,居然是完全不同的两副图景。
沈安坐在马车上,看着秀美的山间景色从眼前掠过,不禁感慨万千。
还没走多长时间,芙蓉就坐不住了。
她本就是个小丫鬟,平日里,哪有坐车的机会。
要不是沈安还要同行,她宁可走着来。
其实,速度也不慢的。
在大唐这个年代,长安城的水系网还很发达,号称八水绕长安。
不止城中水网遍布,就连城外也到处可见水洼、沼泽。
菰这种植物,生命力极强,只要有水就能成活。
今天,他们很走运,还没走多长时间,就看到了一群人,围在一块水泽边,唱唱跳跳、匍匐跪拜。
二人下车,渐渐走近,这才发现,在拥挤的人群之中,还有一个长胡子的老道,盘腿打坐。
胳膊上搭着拂尘,口中念念有词。
啊呀呀呀,哇哇哇……
吉里吉里,哗哗哗……
这咒语是什么意思,沈安也听不出来,其实甭管是什么意思,只要百姓们相信就够了。
看那些对他顶礼膜拜的乡民,就知道,他们都信奉的不得了。
“呔!”
却见那老道士忽然睁开眼,跳了起来。
他没有看向众人,而是转头面向了大水泽。
“河神发怒,黑鬼上岸!”
“菠萝菠萝哄!”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抓鬼降妖,吾辈使命!”
“仙师开眼,助我一臂之力!”
嘴里念着口令,他手上也没闲着。
拂尘一阵乱挥,最后,停在正当中。
“嗨!”
随着他的大喊,匍匐的众人,还有沈安的眼神都聚集到一处。
人们眼睁睁的看着老道士,拔下了拂尘的棕毛,径自扔到水中。
“这水鬼着实凶狠,必得用本道的法器才能镇住。”
法器?
就那几根毛?
真的假的啊!
沈安看着这骗子道士的一通骚操作,简直都惊了。
什么东西!
再看那些深情的百姓,满眼都是虔诚的样子。
“大师!”
“果然是大师!”
“仙师显灵了!”
“菰米再生了!”
“我们有救了!”
他们反复拜了许多次,沈安看到,领头的一个老者,头上戴着个皮弁,正擎着一贯钱,交给这个假道士。
那假道士还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推让了几次,就把铜钱都笑纳了。
什么什么?
这么几根毛,就值一贯钱!
“太可恶了!”
沈安捶胸顿足,芙蓉也气不过,连忙附和:“都是一些淳朴的乡民,他这么骗人,实在太可恨了!”
“就这样随便挥挥,就可以骗到一贯钱,真是太没天理了!”某人呜呼哀哉,引得芙蓉连连侧目。
原来,沈安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痛苦的上蹿下跳的。
枉她还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
真是瞎了眼。
却在二人吵闹之时,百姓们早就都走光了。
案边只剩下一个不起眼的长案,孤零零的竖立在那里,上面放着鸡蛋等贡品。
他们也终于逮着了机会,凑到近处,去查看一下菰的生长态势。
百姓们之所以火急火燎的找道士来做法,进行如此荒诞的表演,而且还如此深信不疑。
皆是因为,现在再不努力,秋天就没指望了。
长安城位于秦岭以北,像菰这种水生植物,春天抽穗,夏秋之时就可以结子。
这种子实,是长安城百姓赖以生存的重要粮食来源,若是都染了病,不结子,赶上粮食欠收的年份,他们就只能干瞪眼,没吃的了。
沈安小心的在半人高的草丛之中查看,这一片水草,基本都是菰,不过,因为都是野生的,杂草也不少,需得好好辨认。
能够生茭白的植株,都是雌的,雄株也能长茭白,可惜都很短粗,等到剥除了叶子根系,剩下的肉块实在太小,也不可口了。
第五十三章 筛选样本
沈安把叶片拿在手里,仔细观察,只有叶片纤细,植株比较矮小的,才是能产茭白的雌茭。
这样才能够进行下一步筛选繁殖。
“不错,不错!”
他连叫了几声好,掏出小匕首,沿着植株的根系,小心翼翼的刨土。
“郎君,你这是要做什么?”
芙蓉放开叶片,亦蹲下身子。
“我要把这株菰给挖出来。”
芙蓉笑了:“郎君,这东西不是这么吃的。”
“要再等一个月,它才会开始结子,秋天的时候才能吃。”
“而且,这株顶子上都黑了,不能结子了。”她虚心指示道。
沈安却不以为然,他小心翼翼的把看好的茭白植株连带着根系刨出来。摆到了芙蓉的眼前。
“你看这个,”他把叶片拨开,嫩白膨大的茭白就露了出来。
“这怎么了?”
“以前我们也见过,根本没用处,都扔了。”
“扔了!”沈安遗憾道:“太可惜了!”
“这些都是好食材啊,可以吃的。”
“我不相信,这顶上都黑了,烂乎乎的,底下的东西还能吃?”
他一连挖了好几颗,都是挑选的**又大又修长的,挖它们也不止为了吃,还为了培育良种。
芙蓉很不服气,她指着绿叶之间探出来的黑乎乎的一团,怨道:“这东西这么烂,肯定是受了霉病的,哪里还能吃!”
“你刚才没听那些老伯们说,这些都是受了疫病的,被水鬼缠上了,不能吃!”
啧啧,这个小娘子。
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你刚才不还说,那些都是骗人的把戏吗?”
“自己还信。”
芙蓉俏皮的吐吐舌头,也发现了言语失当之处。
“这种黑乎乎的东西当然不能吃,但这种,你看,”他找到一颗已经开始生茭白的植株,放到她眼前。
“这种白色的块状茎,就好像竹笋一样,都是可以吃的,只要烹调得当,味道鲜美的不得了。”
看着肉肉呼呼,白白嫩嫩的肉质茎,芙蓉也喜欢的不得了。
以往怎么没发现,这个东西生的这么可爱。
她也来了兴致,在一片菰苗之中,翻翻找找。
她这人想问题一向比较简单,找植株就捡那种又壮又大,叶片宽阔的。
她把宽阔的叶片拉到沈安眼前:“郎君,你看这个行吗?”
沈安摆摆手。
她就又换了一棵。
“这个呢?”
沈安摇摇头:“也不行。”
“那到底什么样的才行!”
屡屡被否定,芙蓉心急的要命,望着一大片水田,连连叹气。
沈安看她焦急的模样,擦掉手上的黑泥,走到她身边。
偏头道:“干什么,泄气了?”
“你这傻丫头,就喜欢这种傻大笨粗的。”
“这有什么问题,这不是也有白色的**吗?”
“你看看!”芙蓉嘟着嘴,很不服气。
她把块状茎扒出来,摆到沈安的面前,沈安叹气道:“小丫头,这真的不行。”
“这怎么不行,这不都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
“你看,”他把一个茭白剥出来,和芙蓉的那个相比:“你这个太小了,你看我这个又长,又壮,这样的做菜才好吃。”
“你那个,等把上面的根系都切掉,叶子都扒掉,就不剩多少了,价值不高。”
“原来是这样。”芙蓉把手里的植株放掉,眼神充满了遗憾。
只靠沈安自己也挖不了多少茭白,毕竟他的需求量很大,不只是炒菜,还要选种育种,必须多找一些样本。
芙蓉有干劲是最好不过的了。
他走在水田里,把雌株的叶片、枝干展示给她看,一点一点教她辨认。
芙蓉人很聪明,只要稍稍点拨,就能正确采摘。
两人将带着绿叶的茭白带出来,堆在路边。
剥除绿叶之后,把新鲜的茭白装在布袋子里,准备带回沈府。
芙蓉先跳上马车,回头一看,沈安竟没有跟着。
探头叫道:“郎君,怎么不上来?”
沈安没搭理她,芙蓉见他居然跑到了长条案前,从竹筐里拿了几颗鸡蛋!
这,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沈安上车,迎头就遭遇了芙蓉的质问。
“郎君,我们都这么有钱了,还贪乡民的几个鸡蛋干什么?”
瞧她这紧张的样子,真是无语。
他只得解释道:“我这都是为了那些乡民好。”
“什么意思?”
“你想想,那些乡民可是笃信水鬼上岸之说的,我就是给他们讲道理,一时半刻的,他们也听不进去,还不如就遂了他们的心意。”
“等过会他们回来查看,发现鸡蛋变少了,就会认为是水鬼接受了他们的心意,把贡品带走了。”
“如此,他们才会心安。”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芙蓉咂咂嘴,真是对他的各种歪理邪说,没有一丝反驳的余地。
明明知道他是胡言乱语,却还是不自觉的被他说服,真是令人沮丧。
对于沈安来说,此行也是有遗憾的,现在是四月末,严格来说,并不是茭白成熟的正式时节。
再加上,黑霉病在大唐爆发的范围还相当有限,持续时间也不长,所以,翻遍了整片水泽,也只找到十几棵合适的。
除了采摘,沈安还把适宜的雌株做了颜色标记,待到一个月以后,这些后发的植株,肯定也会长出嫩嫩的茭白。
赶在午时以前,两人就回了城。
不着急也不行,眼瞅着就过了饭点了,到时候,总不能让房二郎给他看家护院,还饿着肚皮吧。
他先赶到辅兴坊,从房二最喜欢的张美手家买了好几样小菜和一摞胡饼,个个都是酥脆喷香。
芙蓉也出了点血,房遗爱不是喜欢吃毕罗吗,虽然什锦馅的非常贵,就连芙蓉自己都舍不得吃,可她还是一口气买了五块,都是用的自己的零用钱。
谁知,这辛苦采摘来的茭白,他竟一口也没有吃到。
沈安刚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坐下喘口气,房遗爱就迎了上来。
“沈郎,还没吃饭吧,走,跟我回家吃吧!”他说着,就把沈安往外拉,沈安一头雾水,根本没搞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五十四章 好兄弟有难同当
“诶诶,去什么你家啊,我都买了吃的了,你看看,”沈安把食盒子打开,说道:“都是张美手家的拿手菜,还有芙蓉给你买的毕罗,全是你爱吃的。”
盖子一打开,香气立刻就溢了出来,面对如此美食诱惑,正宗吃货房遗爱竟然不为所动,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什么张美手啊,哪比得上我们房府厨子的手艺。”
“快,捡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
房遗爱那是多大的力气,又拉又拽的,就把他推到了门口,沈安心里疑惑重重。
房二这人吧,一向是个没有正经的,可从来也没有这么心血来潮的时候。
他着急忙慌的把自己往房府带,这一定是有阴谋啊!
“二郎,你这是何苦,那里有现成的,都是好酒好菜,还去什么你家啊。”
“就是,就是,房郎君,奴婢看,还是在这里吃最好。”芙蓉也上来帮忙,却不只是为了挽救沈安,而是心疼钱。
沈安无限感激的看着她,好奴婢,真有你的。
可惜,房遗爱心里憋着坏,怎么可能答应他们。
“吃什么吃,沈郎跟我回国公府,那些好东西就留给你们了,都吃了,不用剩啊!”
待到沈安被塞到了马车里,他才彻底放弃了挣扎。
无力回天了。
咕噜噜……
一阵肚鸣,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尴尬,房遗爱不好意思的笑笑,才开了口:“沈郎,不好意思啊,你先忍忍,等到了房府,我一定好吃好喝的招待你。”
沈安捂住肚皮,正色道:“二郎,这都是小事,不过,堂堂国公府,你让我说去就去,还不告诉我原因,这不太合适吧。”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想请你吃饭罢了。”他还不说实话,沈安有些急了。
“二郎,昨天你还跟我说,能不回家就不回家,怎么才一个上午,你就改变主意了?”
“别告诉我,你是凭空冒出来这个念头的,我可不相信。”他拢了拢衣衫,继续开导他。
“二郎,你我兄弟,有什么困难,你说出来,我绝对不会不帮忙,可你若是骗我,那就别怪我不配合了。”他双臂抱胸。
“诶,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我怎么可能骗你呢。”
“我这都是好意,你千万别误会。”见沈安变了脸色,房遗爱就更惭愧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说实话了。
“其实,就在你去郊外的时候,家母派人来送信,一定要让我回家吃饭,我实在没办法,才拉着你的。”
说起这件事啊,房遗爱也是为难得很。
若不是卢氏派人来请他,他怎么会愿意回家。就在沈安在草丛里选种的时候,房遗爱收到了卢氏的口信,家里吵翻了天,小妾淑儿还闹了自杀,差点撞柱子,一命呜呼。
到了这个地步,为了不闹出人命,也只能先让房遗爱回来,正式面对这件事。
淑儿是留还是走,终究要一家人在一起商量出一个对策。
基于此,房遗爱就必须回家了。
可是,一向清闲惯了,不爱负责任的他,怎肯乖乖回家,面对一个闹自杀的泼妇。
可母命难为,他这才想起拉上沈安这个倒霉蛋。
兄弟嘛,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也躲不过。
听了他的诉说,沈安了然的点点头,他早这样说不就结了,还至于闹得这么夸张。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帮你扛一扛,是不是?”
“是是,你也知道,那淑儿如狼似虎,我在家里的处境着实艰难。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连老卢都应付不来,你让我独自一人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沈郎,我知道,你人特善良,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
他一个劲的赔笑,沈安也不是那么吝啬的人,帮忙是肯定会帮的,问题是怎么帮。
就怕房遗爱火急火燎的拉他垫背,其实根本没想明白,该怎么应对。
“二郎,你总这么躲着,也不是长久之计,是该及早回去面对。”
“你说的都对,可问题是,我也是左右为难啊!”想起这件糟心事,房遗爱就心肝脾肺的一块疼起来。
从本心上说,他喜欢淑儿,喜欢的不得了。
关键人还是公主送上门的,要是依着他的心愿,早就一二三圆房了。
可现在呢?
美人在家里,他却有家不能回。
看得,摸不得。
房遗爱血气方刚,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折磨。
可是,父母的叮嘱又好似尚方宝剑,悬在头顶,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动了这个女人没有好下场,所以,他才如此为难。
“那淑儿对高阳公主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我这人定力有限,一旦被她勾搭到手,我必定会受她的摆布,我们家就永无宁日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歪理?”
沈安不解,打开车窗,让轻柔的微风吹拂进来,舒缓了他紧绷的神经。
“这事情太容易解决了,只要你不受她摆布不就好了。”
“淑儿一个小娘子,又不是巫女傀儡师,还能把你的魂吸走?”他打趣道,却见房遗爱的脸上露出了惭愧的表情,他试探的说:“你不会是把持不住自己吧。”
“哎!”
“沈郎,你不懂!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啧啧,说得好听,连美人关你都趟不过去,还自称英雄?
真是脸大。
这位淑儿,那天在后墙偷看的时候,他也见了,确实是个妖娆的姣精,沈安把房遗爱上下打量一番,也是无可奈何。
算了,钱也赚够了,可以歇歇,看看热闹了。
当沈安踏出马车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跳火坑的准备。
为了彰显身份,房府朱红的大门前,左右两边均放置着一排戟架。
戟本是一种作战用的兵器,铜铁制,可是房府门前的这些戟都是木制的,纯属装饰作用。
房遗爱轻轻敲开房门,对迎出来的小厮叮嘱道:“轻着点,别说我回来了。”
那小厮聪明伶俐,对房遗爱的处境完全知晓,立刻殷勤的点点头,把他们放了进去。
他又嘱咐道:“淑儿那边找人看着点,别让我看到她。”
那小厮咧嘴一笑:“二郎放心,早就找人看着了。”
“夫人在书房等您。”
第五十五章 这事跟我没关系
沈安跟着房二进入房府,一股清静怡然的感觉就扑面而来,这里占地面积广大,布置却很清静雅致,有一种小桥流水人家的感觉。
庄严的建筑,不经意的角落里,都点缀了花草,十分惹人喜爱。
“这些奇花异树,都是房夫人栽种的吧。”他推测道。
“你也认为是我娘弄的?”两人用很低的声音在交谈。
“不是吗?”沈安眼珠一转,惊道:“总不会是梁国公吧。”
房二猛点头:“正是梁国公,这边的素竹、池沼,后院的樱树,都是梁国公一手包办。”
“梁国公真是,好兴致啊!”沈安由衷感叹,他从没想到终日泡在政务中的房玄龄,还有如此雅好。
这样的疑问,房遗爱从小到大,回答过不知道多少次,凡是初次到房府做客的人,大多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与许多人想象的不同,执掌权柄的房玄龄,确实是个植物爱好者。
树木花草,只要是到了他的手里,就没有长的不好的。
与此相反,卢氏却是连路边野草死不了也能养死的神奇女子。
曾经有一位相士告诉卢氏,因为她是火命,所以跟花草注定没有缘分,为了全天下的花花草草能健康生长,老卢就忍痛放弃了这项爱好。
说话间,他们已经绕过游廊,到了房府的后宅。
房府的小厮丫鬟对房遗爱的处境,多多少少也有点了解,都对他同情的不得了。
看到他灰溜溜的回家,根本没人吭声,这也为他减轻了不少压力,他一进门,就看到房家二老正呆在一起。
房玄龄正在写字,卢氏当然是充当研墨的角色了。
“阿娘,我回来了。”
卢氏听到他的大喊大叫,手里的墨块登时就是一歪,墨汁差点泼出来。
她张口就骂:“你喊什么!我们耳朵又没聋!”
“老头子,儿子回来了,你有什么想法,就赶紧说了吧。”房玄龄挑了挑眼,就看到了傻兮兮的房二以及沈安的身影。
此前几人已经在尚书省见过,房玄龄不紧不慢的继续写大字,卢氏这才着急的催道。
“你还知道回来!”老房的这一句,可就是货真价实的责备了,力度可比卢氏那种嗔闹大多了。
“二郎,你们先说家事,我到院子里转转。”沈安拔腿就想走。
“诶,这怎么行,你不能走。”房遗爱赶紧把他拦住,又对父母做了正式的介绍。
“阿耶,阿娘,这位是我的朋友,沈安,我这两天就是在他家里住的,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你们一定要好好招待他才是啊!”
嘿嘿嘿……
嘿嘿嘿……
房遗爱不停赔笑,就怕挨骂,房玄龄却完全不为所动,稍侯了片刻,当他完成了“为”字的最后一划的时候,才抬起头:“傻笑什么,去把门关上!”
房遗爱颠颠的跑去关门,沈安刚想趁机溜走,却被卢氏一把抓住:“你就是沈安啊,最近常听二郎提起你,果然是好少年啊!”
卢氏笑眯眯的眼神,让沈安心里发慌,这位强悍的女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想到她在历史上的所作所为,沈安只想说一句,果然是名不虚传!
卢氏四十出头,从现在的状态可以依稀看出,年轻时是一个美人,只是下撇的嘴角,微蹙的眉头,还是显现出她严厉的性格。
有卢氏在这里拉着他,沈安是想跑也跑不了,他就不明白了,他们一家三口凑在一起,显然是要商量要事,为何要他一个外人也列席。
闲事都操持好了,房玄龄也从书案后走出来,夫妇二人屈膝而坐,沈安也和房遗爱一样,和他们相对而坐。
对于自己为何要出现在这里,沈安没有一点头绪,只是充充样子罢了。
倒是房遗爱,从刚才开始,就苦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了他的钱。
“逆子!”房玄龄一声吼,震得房二脑子嗡的一下。
“淑儿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房二垂头丧气的说。
“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就躲着呗。”房二看向沈安,干笑两下:“沈郎对我极好,供吃供喝,我想我就先在他家住上一段时间,沈郎,你不会嫌弃吧。”
“不会,不会,哪有的事。”沈安无奈应和。
看来,房遗爱这是打算在他家长期驻扎了。
“大丈夫顶天立地,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躲着?”玄龄质问道,愤怒的表情清晰可见。
“阿耶,在朋友面前,多少给我留点面子。”
沈安闻言,也是无可奈何,他要是能走,才不愿意出现在这里。
“面子!你还知道有面子!”
“老夫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阿耶,说话不可以不讲道理,凭心而论,我最近没犯什么事啊,怎么就又丢人了?”
“你们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不让我纳妾,我就躲出去,这样你还要骂我,我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怎么,你还是想把淑儿留下?”房玄龄也不是吃素的,一听这口风,就知道他这不争气的儿子,根本就是贼心不死。
“上次给你讲的那些道理,你到底还是一点也没听进去?”这会,就连一直袒护他的母亲,也禁不住发了怒。
想到淑儿的所作所为,她便心有余悸,这可不是个好惹的女人,留在房府,那就等于是留了个祸害。
“道理我都懂,可是我除了躲避,还能有什么办法?”
“淑儿是陛下下旨赏赐的,儿臣还有和公主的婚约在身,总不能抗旨不尊吧。”
他说的,倒也不无道理。
淑儿是公主推荐来的,这要是把人再退回去,肯定会得罪公主,以后,家庭和睦什么的,就别想了。
可问题是,高阳的本心,谁也猜不透。
难啊!
实在是太难了!
“淑儿今天寻了死,不管她是真心,还是装的,都说明她是一定要逼你就范的。”
“你知道,我们家是容不下小妾的,你必须想办法,把她打发走!”
“沈郎,你有什么看法?”一直默默无语的沈安,也不知道房玄龄为何会来征求他的意见。
这事跟我有关系吗?
“梁国公,这是家事,我不好参与。”他推辞道。
“诶,沈郎,你是遗爱的好朋友,又是局外人,不如你说说看。”
几人的目光,齐齐向沈安投过来,沈安真是如坐针毡。
“这……”
他看看老房,又看看小房,心里纠结的要命。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不要装的很亲密的样子好不好。
第五十六章 老卢出招
沈安舔舔嘴唇,说道:“依晚辈看,最好的办法,还是让二郎住在我家里,不去理会淑儿,不让他们有接触,时间久了,淑儿就会知难而退了。”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心虚。
听说淑儿今早就闹了自杀,把脑袋撞在那梁柱上,这可是玩命呢,如此狠毒的女人,岂是你想打发就打发的走的。
卢氏认真的端详着沈安,听着他的表态,很是不认同,放任自流,只会让事态更加恶化。
可是沈安的这张脸,却给她提供了很多灵感。
这孩子,不错啊!
房玄龄愁的不想开口,他一方面害怕傻儿子把持不住,一方面又怕冲动的妻子再次故技重施,只得把房遗爱轰出门去,以期能够拖延一段时间。
却没想到,淑儿使出了杀手锏,让他无法再视若无睹。
他看看卢氏,这一次,老婆子倒是有些一反常态,态度一点也不强硬,也没有勒令房遗爱退还小妾。
难道,真的是容得了儿子,容不得老子?
却在这时,千呼万唤之下,房府午餐终于开始了。
沈安作为唯一的贵客,自然要入席,原本他猜想,淑儿撞了脑袋,就算是装病,一时半刻的也不会出来见人,却没想到,房府里狠人遍地,这淑儿更是个中翘楚。
饭菜才刚摆上,就连沈安这个正牌客人都还没入座,她就翩然到来,以老鹰捕猎的速度,寻到了房遗爱的身影。
“夫君!”她好像饿虎扑食一般,迅捷的冲到了房遗爱的身边,吓得他,赶忙抓住了沈安。
“淑儿娘子,”他尴尬开腔:“我听说你受伤了,特地回来看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夫君,原来你还是关心淑儿的,淑儿实在是太感动了。”一看到房遗爱的傻相,淑儿就立刻变换了战术。
她原本打算上来就请罪,将他一军的。
可是,面对他傻兮兮的脸,她忽然觉得,还是采用温柔战术更加合适。
她仿佛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脑袋上缠着白布条,飘飘荡荡,隐隐还有血迹渗出。
听说明明没撞上啊,这怎么还扮上了。
沈安这时的处境,万分尴尬。他站在房遗爱身边,仿佛是一根电线杆子。
淑儿从来也不是省油的灯,侧身挤了挤,一屁股就想坐在房二的身边。
房二哪能让她得逞,他要是坐在这里,这顿饭还吃不吃了。
沈安现在没有决定权,眼看淑儿站在他和房二中间,真是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刚想抬腿溜走,却发现肩膀上多出了一只手。
“沈安是贵客,我得作陪,你还是换个地方吧。”手的主人,正是房遗爱。
卢氏和老房都已入座,卢氏看到房遗爱的反应,猛点点头,好儿子,这就对了!
这就是个妖精,千万不能接近。
不过吧,房遗爱到底是个花痴,一看到淑儿那弱柳扶风的可怜模样,心就软了一半,只是嘴上强硬而已,其实两腿都发软了。
“夫君,你难得回来一次,就让淑儿伺候你。”淑儿好不容易得着机会,顺势就往房二的身上一歪。
房二的手,瞬时就从沈安的肩上放下来了,沈安心说,太好了,我快撤吧。
想到做到,他立刻抬起了腿,然而,他的身子还没离开,就被异物戳中。
电光火石之间,饭桌对面,一根乌木筷子,径直向房遗爱飞过来,两人拉扯之间,这筷子就不当不正的戳中了某人的门面。
“啊……”
嘶嘶……
对面的老卢,瞬时傻眼了。
沈安的抽气声和淑儿杀猪一般的叫喊同时响起,倒是一切乱事的始作俑者房遗爱,毫发未伤。
他弯下身子,在桌腿附近,找到了凶器。
竟然只是一根筷子!
这这……
他把筷子拿起,在自己的位置瞄了瞄,正对上卢氏尴尬的眼神,确认无误了,这就是老卢扔过来的。
我去!
为了让他远离淑儿,阿娘这是要动真格的啊!
沈安捂着半边脸,眼角的余光,也看向对面,他关注的却并不是卢氏,而是房玄龄。
房玄龄也看到了沈安的目光,他居然眼含抱歉,竖起一指暗示沈安,闭紧了嘴巴,不要生事。
没想到啊,这个老房,还真是对老婆殷勤备至。
老卢就更别提了,沈安现在对此女的强悍有了深刻的体会,就算你不想让儿子纳妾,可也得顾着点起码的体面吧。
这还有客人在呢!
“这怎么回事啊,怎么会有筷子飞过来!”
人人都闭紧了嘴巴,总不能把女主人卢氏拉出来受审,但淑儿却绝对不肯罢休。
她杏眼圆瞪,恶狠狠的看着对面的卢氏,仿佛被戳中的人是她。
到底是谁捣的鬼,她可一清二楚。
卢氏根本不想搭理她,房遗爱赶忙出来打圆场。
“可能是婢女不小心,打翻了盘子,筷子才飞起来的。”
“房二,你没事吧,这可能吗!”面对房二的和稀泥战术,淑儿立刻调转枪头。
“你这娘们,还不识好人心了!”
淑儿怒目圆瞪,气势汹汹的模样,让房二彻底认清了这女人的本来面目,原来,温柔恭顺全他娘的是装的。
只有刁蛮任性才是真的。
到底是高阳那恶妇派来的人,根本就和她没有两样。
他握紧了拳头,要不是不打女人的原则在维系着他的理智,他说不定早就开打了。
淑儿也被他突然的怒火给吓着了,立刻意识到,刚才露馅了。
幸亏这傻房二看起来没什么脑筋,要不然,她在这个家可真就混不下去了。
“夫君,淑儿错了,淑儿再也不敢了,你就让淑儿坐在你身边吧,你难得回来一次。”
她秒变小可怜,娇柔的身子不时晃动,有意无意的擦过房遗爱的衣衫,遗爱的怒火,瞬时就消却了大半。
淡然道:“好吧,就依你。”
两人落座,沈安的心也放了下来。
他连忙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下,再看房家老两口的那个脸,就别提了,黑的跟锅底似的。
尤其是卢氏,那表情,简直想把傻房二塞回肚子里,全当她没生过。
要不说房遗爱是个纯正的大傻瓜呢,上一秒还怒气冲冲,想把淑儿打死,下一秒,一看她服软,便立刻笑哈哈,好像刚才的龃龉,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第五十七章 落荒而逃
“你看到了,再不想办法,我们的这个傻儿子,非让这小妖精害了!”卢氏低语道。
房玄龄握住她的手,劝她稍安勿躁。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不都是你惹得。
就算二郎纳妾,放在别人家,也根本算不上是个事,也就是她老卢,誓死要维护一夫一妻。
关键是,老房他是自愿的,可小房呢?
自小,他就是个一看到女人就两眼放光的主,又因为生的五大三粗,性情鲁莽,从来也不得娘子青睐。
现在有了这样水当当的淑儿放在眼前,他怎可能不被吸引。
“夫人别急,再看看。”
“还看什么看,再看,孩子都要生出来了!”
老卢蹭的站起来,老房连忙抓住了她的袖管:“老婆子,你别惹事!”
“你别管!”卢氏略微闪身,就摆脱了房玄龄。
她提着裙裾,施施然向桌案的另一边走过来。
房二立刻警觉,停止了和淑儿的说笑,谁知,卢氏竟然不是来找儿子的,而是站在了沈安的桌案前。
“沈郎,你难得到我家做客,怎能让你如此冷落,快过来,到这里坐。”卢氏笑呵呵的看着沈安,沈安嘴里的菜才嚼了一口,卢氏寒气森森的笑容渐渐逼近,吓得他猛吞一下,差点把自己给噎死。
“不,不必了。”
“我就在这里吃,挺好的。”
卢氏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沈安越看越瘆得慌,他挺直腰板,饭碗也端了起来,态度比小学生还端正。
上一世,上了十几年学,他也从没达到过这样的境界。
可惜,卢氏现在是看上他了,绝对不会让他轻易的走脱。
“不不不,沈郎是贵客,坐这里用饭,实在是太不合适了。”卢氏不由分说,就把沈安拽了起来,房遗爱眼看着沈安朝自己这边走过来,一脸尴尬。
“来来来,快到这里坐,你们不是兄弟吗,在一起吃吃饭,喝喝酒,才方便。”
卢氏抄手一按,就把沈安给安排到了房遗爱的另一边,屁股还没坐稳,沈安就跳了起来:“夫人,这可使不得!”
眼前的桌案旁,淑儿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只想让沈安赶紧滚蛋,房遗爱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根本没看出沈安的窘迫。
他连忙用眼神求助,兄弟,你快发个话啊,你们两个卿卿我我,兄弟我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灯泡吗?
“这有什么使不得的,快坐下,马上就要开席了!”卢氏让沈安安心坐在这里,别想换地方,看起来亲切的眼神,实则充满了威胁。
沈安擦擦汗,只得凑合了。
老卢的用意,淑儿一眼就看穿了。
来啊,就他,还能搅了我的局?
她既看不起房遗爱,更没把沈安放在眼里,卢氏当然没忘记自己的儿子,手落在房遗爱的肩上,叮嘱道:“遗爱,你别光顾着自己吃,也照应着沈郎。”说完,她就充满“善意”的看着房二,搭在肩上的那只手,好像也越陷越深。
房二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沈安瞧见,老卢的手上,青筋毕现,这力气使得不小啊。
在她的步步紧逼之下,房二只得开始疏远淑儿,接下来,房玄龄说了几句客套话,可算是能开吃了。
在场的几个男人都饿得要命,房玄龄退朝之后本想继续混廊下食,却接到了卢氏的口信,只得匆匆赶回家,从辰时开始到现在午时都过了,就这样一直饿着肚子,这谁受得了。
沈安就更别提了,在郊外忙活了一上午,待他想举箸狂吃的时候,才发现根本就饿过头了,一点也吃不下。
或许是现场尴尬的气氛,让他实在没有食欲。
比他更食不下咽的,正是他的好兄弟,房遗爱。
淑儿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当然要卖力表现,又是布菜,又是盛汤,就差给他喂饭了。
可惜啊,碗里的好菜都堆成了山,房遗爱就是一筷子都不动。
他就是想吃,也吃不下,在亲娘鹰隼一样的眼光注视下,他根本就一粒米都塞不下。
他瞥了一眼同样兴致不高的沈安,心中默念一句,好兄弟,有难同当。
就转手把淑儿给他的鸡腿,放到了沈安的盘里。
沈安赶忙把鸡腿夹起,想退回去:“二郎,这是淑儿给你的,你给我干什么!”
“就是,夫君莫不是嫌弃妾?”淑儿亦不满。
伸出筷子一挡,房遗爱嘿嘿一笑:“你吃吧,你身子不好,得多补补。”房遗爱顶着巨大的压力,没有搭理淑儿,只向沈安解释了一句。
沈安左右看看,到处都是关注的目光,他真觉得,自己是上了一艘贼船,不对,是贼车!
这个房府他就不该来!
房遗爱见他迟疑,就又推让了一次,把鸡腿又安放回沈安的盘子,沈安无奈,只得随他去了。
反正,我也一点不吃就对了。
照样吃自己面前的小白菜,小白菜啊,青又绿,水灵灵的惹人爱,他刚幸福的吃了两口,又一块烤鱼,递到了盘子里,接下来,又是一块鹿脯。
“二郎吃鱼。”
“沈安你吃鱼。”
“二郎吃鹿脯。”
“沈安这鹿脯晒得挺好,你吃。”
那场面简直热闹极了。
大唐其实还是实行分餐制,一张桌,一个人,一份菜饭,每个人眼前的食物都不会太多。
淑儿也是如此,然而,房遗爱和沈安的拒绝,进一步激发了她的斗志,她开始像只工蜂一样拼命忙活。
不只是把自己的菜都夹给了房遗爱,就连邻座房家堂侄的那一份,也被她抢了过来。
于是,神奇的一幕就上演了。
几样小菜在淑儿、房遗爱、沈安之间来回轮转,淑儿殷勤的上蹿下跳,两个男人就愣是不为所动。
其实,沈安这边倒无所谓,反正淑儿的目标也不是他,只是可惜了房遗爱,难得美人对他如此殷勤,他还不能坦然敬受。
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煎熬的事情吗!
淑儿身上淡淡的香气,不时飘过来,她清丽的脸孔,在眼前晃来晃去,让他的心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夫君,你多少吃一点。”淑儿又劝道。
我的天啊!
我不活了!
我太难了!
房遗爱以手抚胸,啊,她的声音怎么也如此动听!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尤物,这样貌,这身段,这软言细语,真是让他招架不住。
更令他心寒的是,不论是沈安还是他爹娘,谁也不想帮他。
他房遗爱一向以意志力薄弱著称,这些人怎么会指望着靠他自己就能把这巨大的诱惑给抵抗住。
“还吃什么吃!”
房遗爱受够了!
干脆扔了筷子,一溜小跑,奔着大门去了。
第五十八章 让我看看男子汉的本色
“遗爱!”
“你干什么去!还没吃完呢!”
“让他去!”
“别管他,这个逆子!”房玄龄发了话,疼儿子的卢氏,这次也罕见的没有跟着,只是叫唤了两声。
淑儿却不能任由房二离去,她跳起身子还没冲几步,就被卢氏拦下。
“你干什么去?”
“郎君饭还没吃,我去看看。”淑儿理所当然的说道。
卢氏莞尔,布满皱纹的眼角,露出精明的光。
“淑儿,你还跟着做什么?”
“你以死相逼,要求二郎回来,我依了你,让他回来了,可他不愿意留下,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母亲!”
“你这是……”淑儿一顿,忽然对上卢氏阴冷的目光,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们在谋划些什么,看你还能怎么办!
这就是卢氏的眼神传达出来的意思。
她心里不禁涌起一阵寒意,难道,这房二真就那么难对付?
她绝不认输!
另一边,沈安追随着房二,亦奔出了房府。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天都快黑了。
还没走几步,就见房遗爱守在他的马车旁,状态悠闲。
“二郎,我看,那淑儿娘子也没有那么多的招数,你只要小心应对就行了,不必天天躲着。”他好言相劝,奈何某人就是无动于衷。
“别呀,我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真不能回家住。”
面对天天留宿的房二,沈安也是无奈了。
你说你家的宅子这么大,到处都是空闲的房间,你随便挑一个不就行了,还非得泡在我家。
真是不嫌乱,要是以往,他还能稍微容忍一点,可现在,他简直烦他烦得要命,恨不得赶紧把他踹回去。
面对厚脸皮的房遗爱,沈安灵机一动。
“二郎,上次我不是交了你好多招数吗?你怎么不试试,万一一下就把淑儿解决了呢?”
“招数?”房遗爱后知后觉:“你说那个啊!”
“怎么了?”
“你完全可以试试,遗爱,你不说你是大丈夫,英雄好汉吗?”
“还说绝对不能让女人压制,现在正是机会,让我看看,你是怎么把淑儿制住的。”
房遗爱的眼神有一丝丝的动摇,他抓紧机会继续劝说:“我保证,我出的招数要是不管用,你尽可以再来我家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遗爱讪讪,看着沈安殷勤的表情,也觉得,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又让沈安再三承诺,这才勉强的返回房府。
就在他们商量的时候,方氏夫妻也没闲着,一场宴席不欢而散,老两口的心情倒没怎么受影响,反而脚步欢快的返回了卧房。
桌案旁边,只剩下了淑儿形单影只,房府上下,都在默默的看她的笑话,房玄龄治家严谨,房府里的人,就算是临时打杂的,都很有体统规矩,从没见过像淑儿这么不择手段的人。
谁都不愿意理睬她,私下里也开了赌注,押一押这位淑儿,最后在房府究竟呆的呆不下去。
现在买她走人的可是越来越多了。
关上门来,房玄龄终于可以把心里的疑惑都说出来了。
房遗爱走后,老卢的状态就很奇怪。
按说,房遗爱今天的表现,当真不怎么样,可卢氏却一点也没生气,反倒笑呵呵的,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老婆子,你这是怎么了?”
“我能怎么样,我好得很!”卢氏以手抚脸,嘴角憋着坏笑,还不肯承认。
老房眯着眼睛,笑道:“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卢氏没说话,只是走到里屋的书案边,把早上写好的几张纸,抽了出来。
两手一抓,就撕的粉粉碎。
“诶,老婆子,你这是干什么?”
“你不是说,这是有大用处的。”
房玄龄是绝对的正人君子,妻子的书信,就是摆在眼前,只要不让他看,他也一眼都不会瞄。
卢氏笑道:“现在已经没用了,我想到更好的办法了。”
“怎么说?”他担忧的看着妻子,以卢氏的性格,她也是时常有些非常的想法的。
“老头子,你觉得,沈安这孩子怎么样?”
“沈郎君,”房玄龄若有所思的看着老婆:“是个好孩子。”
“是吧,我也觉得。”
卢氏眯着的眼睛,透露出阴谋的气息。
于是,胸有成竹的她,就算是看到傻儿子又折返回来,也一个坏脸色都没有,反而对他殷勤备至,就好像刚才的闹剧,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这样的结局,令老房心中更加不安。
以他对老卢的了解,她要是大吵大闹,这件事还好解决一点,至少,你知道,她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想要达到的目标究竟为何。
可现在,老婆子居然对自己的阴谋只字不提,老房担心,她又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闲话少叙,趁着他们母子二人说话的当口,房玄龄默默的走到了书案边上,从角落里捡起那几片碎纸。
都是刚才老卢自己撕碎的。
按照房玄龄的想法,如果妻子还打算用这几片纸,他是打死也不会看的,可现在,它已经被她亲手撕碎,这就说明,老婆子已经弃用了这个法子,他可以放心大胆的看了。
启禀陛下,此言一出,房玄龄就傻眼了,这竟然是一封写给李世民的信!
这可真是了不得,他不得已将地上的碎片全都捡起来,用袖子夹带着,跑回了书房。
当他把纸片全部拼接起来的时候,房玄龄心口一惊,幸亏老卢悬崖勒马,改变了主意。
要不然,她可就又要闯大祸了。
就在今天上午,被淑儿刺激的卢氏,竟然给李世民写了一封信,要求他收回成命,把淑儿接回去。
这个老太婆,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同样的招数,怎么能一用再用,李世民是谁,怎么可能在同一个问题上被她用同样的手段击败。
异想天开!
房玄龄把纸片撕的更碎了些,再烧成灰。这些荒唐的东西,绝对不能让别人发现。
另一边,严厉的慈母卢氏,刚刚从厢房里走出来,就头顶生烟,全是被房二气的。
第五十九章 收获学童
“二郎,你怎么能呆在这样的地方,实在是不成体统!”
房府花园,最僻静的一个角落,与整座宅院飘荡的淡淡花香不同,这里竟然弥漫着一股股酸臭味。
卢氏捏着鼻孔,正在数落房遗爱。
而这时,罪魁祸首房遗爱,正夹着衾被,打算在这里安寝。
对于卢氏这种体面的世家贵女来说,这样的行为,简直是不可理喻。
“你怎么能睡在这里?”
“怎么不能?”房遗爱嘿嘿一笑:“阿娘,儿宁可睡在这里,也不愿意去面对那淑儿。”
“再说,我睡在这里,谅她也不敢来骚扰我。”
他自顾自的将衾被铺好,又打开了一坛酒。
诶,还别说,在这个地方饮酒,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二郎,你不能为了躲淑儿,就在茅厕里睡觉,这实在是不像话!”
“快,跟娘出来。”
“府里这么大,房间这么多,你想睡哪不行啊,你是成心想让娘气死,是不是!”卢氏气急败坏,想把傻儿子拽起来,问题是,房遗爱壮的像头牛,她一个老婆子,怎么拽得动。
来回使了几次力,都没能得逞,反而让房二乐的不行。
“阿娘,我现在都多大了,你根本拉不动我了。”
“省省力气吧!”
喝了几口酒,就连粗线条的房遗爱也觉得,酒香伴着臭味,实在是有点难以下咽。
他站起身,找了块大木板,把坑给盖上。
这样就舒服多了。
“你!”
“你随便吧!”
“我不管你了!”
卢氏提着裙子跑开了,料想明日一早,房遗爱的身上肯定是臭气熏天。
…………
翌日,摆脱了房遗爱纠缠的沈安,终于可以迎来一个清静的清晨,这真是难能可贵。
都怪他瞎耽误事,采摘来的茭白,有的都已经烂根,不能用了。
他挑出几颗还能看的,重新栽种在府里的花圃里。
也许是天生的种族天赋在作怪,他走到哪里,就想种菜,花花草草一概都引不起他的兴趣。
就在他还没有采到茭白之前,他就已经把院子里的花圃改成了菜地,本想种点小白菜、韭菜什么的就可以了。
可现在,有了茭白,那些常见的蔬菜就可以先放到一边了。
如果能成功培育出茭白,也算是帮助大唐百姓抵御了一次病虫害的危机。
实在是功德一件。
现在这个阶段,只要把茭白种在地里,适当施肥即可,植物的生长不会违背物候规律,不可操之过急。
对于沈安来说,茭白能够转变为钱财,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幸而,他现在的手里还有多种选择。
看着沈安在挑水挑粪的忙活,芙蓉和阿钱都震惊不已。
郎君这个爱好,实在是有点……太独特了。
虽说,沈安不是什么执掌天下的权臣吧,可说到底也还是个官嘛,怎么会喜欢做这么不体面的事情。
毕竟,就连他们俩也根本不会种地。
沈安当然也不会让他们两个闲着,早就嘱咐了他们要用心学习操作流程,今后,这些就是他们的差事。
若是这菰苗有一点长势不好,或是病死了,都是他们的责任。
但是,看他们俩揣着手,嘻嘻哈哈的样子,也知道,他们根本一点也没听进去。
更别提是学会了。
沈安喘了口气,见他俩不自觉便亲自指挥,该浇水的浇水,该施肥的施肥,谁也别想偷懒。
待到他浇完了一整块菜地,沈宅又来了客人。
这次的客人还真是令沈安意想不到,竟是一位乳臭未干的小娃娃。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好像是来讨债的,沈安开门一看,两个彪形大汉抱拳站立,目光锐利。
他忙笑道:“两位好汉,有何贵干?”
看他们身穿布衣,两脚开立,沈安只有一个想法,莫不是赚钱太多,得罪人了?
“不是我们找你,是我家小郎君。”
小郎君?
沈安皱眉,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就在他的眼前,站着个不到半人高的小孩,看起来还不如李治岁数大。
“这位是?”他好心问道,却招了小娃娃的不满。
“贵客盈门,你也不让进门?”
这小郎君既不通名,也不报姓。
只是歪着嘴,打量着沈安,嚯,小娃娃口气挺大的。
沈安把他让进屋,顺便观察了一下他的穿戴,这小娃娃穿的绫罗绸缎,这还没什么稀奇。
最显眼的,就是袍服外面罩的外衫。
这外衫极为轻薄,肉桂色的,沈安定睛一看,竟是月影纱!
月影纱在长安城可是鼎鼎有名的,更是成为了一项朝廷的重要贡品,长安城的居民,非是接受赏赐,根本没有获取的渠道。
这小娃娃,身份不一般啊。
沈安笑道:“小郎君是哪家的?”
看他装腔作势的样子,沈安就揣摩着这不是个好惹的人。
“你连我也不认识?”小郎君皱眉,沈安心说,你又不是房二,怎能尽人皆知?
“还请小郎君赐教。”
“宋国公正是我祖父。”小娃娃表情倨傲。
宋国公,这名字有点陌生,沈安很是思索了一阵。
初唐正是李世民建功立业的时代,伴随他成事的名臣猛将,大多都封了国公,人数太多,他这个外来户还真是有些分辨不清。
小娃娃见他久不回答,便提示道:“萧国公。”
哦,原来是宋国公,萧瑀啊!
怪不得这么尖酸刻薄,原来是萧瑀的孙子。
呵呵,果然是有其爷,必有其孙啊!
说起这宋国公萧瑀,那在贞观年间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了。
在宰相这个位置上,几起几落,实在是传奇的很。
不过,按照沈安的了解,贞观十一年的萧瑀,正在遭受李世民的冷待,被赶出了长安,跑去岐州当刺史了。
为何他的孙子会在长安?
萧瑀在哪,并不是沈安关心的问题,他现在关心的,是这小娃娃跑到这里,找他这种芝麻绿豆的小官,要干什么。
“我听说,沈郎会做冰糖,就想来学艺,还望沈郎赐教。”
啥?
做冰糖?
就这小娃娃?
沈安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便问道:“小郎君,你几岁了?”
“六岁,怎么,看不起我?”
“没有,没有。”
“只是我不知道,萧郎小小年纪怎么会对制作冰糖感兴趣?”他连忙转换话题,就怕被小娃娃看出破绽。
谁知,此言一出,萧郎的脸竟然微微发红,着实令人费解。
发烧了?
还是花粉病?
最近和李治混多了,看哪个小孩脸红,他都以为是生了病,可萧郎的身体看起来很壮实的样子,绝对不会是病秧子。
小萧低了低头,并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给沈安开出了一个他难以拒绝的条件。
第六十章 绝不多要钱
“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情,我多给你钱就是了。”萧显爽快的说。
沈安心念一动,恩,这是什么剧情?
又要给钱?
“我听说,你给西市的魏老板上课,总共收了五贯钱,这样,你把这制冰糖的办法也原样交给我,我给你十贯钱,怎么样?”
沈安瞪眼了。
我去,这什么阵仗?
天降巨财啊!
老子这是什么命?
难道,真要发达了?
他吞了口唾水,勉强抑制住一口答应的冲动,说道:“萧郎想学艺,我没有不教的道理,只是,十贯钱就不必了,就和他们一样,给五贯钱就好了。”
小娃娃眼珠一转:“这样也好,免得传出去,别人说你欺负小孩。”
现在这世道真是变了,一些小娃娃,简直要成精了!
看看,看看,这套路真是够深的。
沈安无奈的接受了他的要求,头一次觉得,赚钱也是一件令人沮丧的事情。
至于收钱的问题,非不是他不愿意要钱,亦或是他担心狮子大开口,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全都是因为萧瑀。
他虽然不清楚,萧老爷子此时为何会停留在长安,可却对他的刁钻古怪深有了解。
这位大爷,还是能不招惹,就别招惹。
要是他受了大钱,再让小娃娃不满意,岂不是又要把这位大爷给招来了。
原本今天沈安并不准备制作冰糖,天气越来越热,火炕也没有点起来。
为了迎接小娃娃,只得让阿钱再把火炕烧起来,趁着这个空当,他拿着冰糖成品,开始给萧郎介绍冰糖的一些特性和用处。
出乎他的预料,这刁蛮的小娃娃,对这些陌生的知识,听得还挺认真。
一段话过后,沈安便问道:“萧郎,你叫什么名字?”
小娃娃正把冰糖嚼的咯吱咯吱响,听到疑问,嘴里一顿:“我刚才没告诉你吗?”
“确实没有。”
“我叫萧显。是我祖父给我取的名字。”
“说起宋国公,”没办法,沈安对这件事实在是太好奇了,就算有过度打探他人**的嫌疑,他也还是忍不住要问:“他老人家最近可还好?”
按照历史记载,这个时候的萧老爷子,也该有六十开外了,是正宗的老人家。
“他呀,他好得很,前些日子,陛下刚刚恢复了他特进的头衔,正给太子殿下做师傅呢。”
这小郎君实在是太体贴了,沈安还没有层层发问,他就已经把详情差不多都告诉他了。
原来,李世民又重新恢复了萧瑀的职位,怪不得,他的孙子会在长安城出没。
要说,这两位的关系也是够拧巴的了。
萧瑀才高八斗,心眼却小的像针鼻儿,都当上宰相了,也照样作风不改,我行我素。
再看李世民,就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按说,萧瑀是李渊时期的老臣了,贞观一朝人才济济,用还是不用他,其实没有太大的意义。
诚然,在李世民抢夺帝位的时候,萧瑀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可现在都已经是贞观十一年了,早就物是人非。
既然君臣二人总是很不和谐,又何必偏要往一处凑。
干脆,让他退休养老得了。
当然,这也许只是沈安的一人之见,以萧老爷子的心性,你让他养老,他也不愿意啊!
闲聊了两句,让两人的关系更融洽了一些,沈安觉得,自己一开始的想法,是有些偏颇了。
虽说,小娃娃嘴巴是厉害了点,可到底也是个孩子,总是很容易哄的。
“萧郎,你到底是为什么……”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娃娃打断:“沈郎,我现在已经正式拜师学艺了,你就是我的师傅,叫我名字就行,不必客气。”
沈安点点头,又道:“为什么想学做冰糖?”
他对萧显的想法还是很好奇,却并不是为了阻拦他,而是为了以后若是有个什么意外,总好解释。
萧显是个小孩,他大老远跑到善和坊,也不知道家里人知不知道,若是家人并不支持他这样做,沈安这里可就尴尬了。
却见萧显的脸上再次升上可疑的红晕,想了一刻,他终于开了口。
“其实,是我表妹喜欢吃,所以我才想学,这样以后就可以在她面前露一手了。”
“表妹?”
沈安震惊至极,萧显刚才说他是六岁,那他的表妹才几岁啊,这就搞上初恋了。
以后谁再跟他说古代人保守没见识,他就跟谁急!
“对啊,就是表妹,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
“我表妹生的巧声丽色,别提多讨人喜欢了,就是个性有点差,特别挑剔。”
“我仔细观察了好一阵,才发现她竟然爱吃冰糖,四处打听,才知道,你是会做的。”
“这不,赶紧就找来了,怎么样,为了能让我逗表妹开心,你就多教我两招吧。”
萧显勾肩搭背,仿佛是把沈安看成了兄弟一般,沈安无奈,这才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原来,全是为了讨女人欢心。
看在都是男同胞的份上,沈安决定帮他这个忙了!
准备工作就绪,两位壮汉也将萧显一早带来的铜钱都抬到了院里,沈安可以开始教学了。
可这课还没开始,难题就出现了。
沈安家的厨房,是经过改建的,一切都为了让学员们能够看清冰糖的制作过程。
窗户和门都被推开,挂上了竹帘子,不用厨房的时候就放下来,必要的时候卷上去。
原本,这一切都没有一点问题,直到萧显的出现。
他才发现,这案台实在太高了,在这里操作,小萧根本看不到锅里的样子。
而萧显又是最用心又没耐心的学生,总是垫着脚往上瞧,却还是不能如愿,这让他很心急,连连要求沈安把他抱到灶台上,看着他操作。
若是换个人,沈安一定不会答应。
这么小的孩子站到灶台上,这得多危险,可现在他面对的是萧显,这位小郎的执拗可不是一般人扛得住的。
于是,他只得违心的将萧显抱起,放到灶台边上,并且嘱咐他千万不要乱动。
可谁知,萧显还没坐稳当,沈安肩上就是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