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救命之恩
李泰见李世民急匆匆的奔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扑到父皇的怀里，哎哎的哭泣。
口口声声的叫嚷，再也不会不自量力，驾驭狮子骢，还为狮子骢求情，请父皇不要责罚它。
这真是奇也怪哉，牲畜是人驾驭的，又不是它让你骑上去的，能力不济，难道要怪马儿会跑？
不是早就提醒过他，就他那两把刷子，不要逞能吗？
现在这样的结果，只能是说原形毕露了而已，高阳他们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世民轻拍李泰的肩膀：“是啊，泰儿，没伤着就好，以后这狮子骢可就和你无缘了。”
“好了，好了，到上面休息一下。”
李世民没有发怒，在场众人倒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就在刚才，他们还在担心，就算李泰完完好好的从马上下来，没有受一点伤，李世民也会雷霆震怒，处置他们。
毕竟，李泰也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他们这些随从，没有一个能起到作用，救他的居然是新任驸马房遗爱。
遗爱的英勇，更凸显出他们的没用，他们惴惴不安的看着李泰登上了高台，坐在了李世民的身旁。
尤其是李泰身边的侍从，如今已经是紧张的心，颤抖的手，抑制不住的心慌意乱。
看这个意思，死罪是可免，可活罪呢？
世民身边的侍从，应该不会受到波及，毕竟保护李泰本来也不是他们的职责。
可他们这些魏王府上的，会有什么样的结局，谁也说不清。李世民的脸色还算平静，但很明显的，他也在恼怒，只是强忍着罢了。
李泰和李世民在高台上父子情深，台下的几个小太监愁的，汗都要下来了。
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不可能一点处置都没有，可他到现在也不发话，让大家都惴惴不安的，站都站不稳。
却在这时，台上的李世民终于开了口。
“遗爱，朕真是没想到，你的骑术竟然这样精湛。”
一直嘿嘿傻笑的房遗爱，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他还以为李世民会先安抚李泰，进而处置那些办事不利的宫人呢。
猛地弹起来，站到马场中央，略抱了抱拳：“这些都是微臣应该做的，微臣还懊悔，若是能早点行动，或许魏王殿下就不会受惊的。”
啧啧，你看看，这话说的，还真是圆滑又顺耳，世民颔首，要是房遗爱早这样表现，说不定就不会落得个纨绔二郎的称号了。
“泰儿，遗爱救了你，你还不好好感谢人家。”他带着赞赏的表情，对身旁的李泰说道，李泰满脸不情愿，也只得站起身，走到房二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还道了一声谢。
房二客套了几句，也知道他不是心甘情愿的来道谢的，也都老实的接受了。
他这人本就豁达，就算不是李泰，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受难的。
倒是他的未来老婆，高阳公主就绝对不是个没脾气的了，尤其是面对李泰，他俩本来就不睦，这次看他丢丑，更是嫌弃的要命。
一见房二这个客气的样子，她就不爽，待到两人的比试告一段落，她就三步并两步的走上前，站到了两人的中间。
正在两位郎君谈兴正欢的时候，高阳窜了出来，横在当中，场面立刻陷入尴尬，谁也不说话了。
房二一看高阳那脸色就知道，她又要讥讽李泰。
这又何必，你且瞧瞧那些围观大臣的神色就知道了，李泰今天出的丑还不够吗？
不必怀疑，再过两天，他在马场上的英勇壮举就会传遍长安城的大街小巷，成为妇孺皆知的大新闻。
你作为妹妹，让他一步也就可以了。
问题是，高阳就是个寸土不让的女人，审视了李泰片刻，便开言道：“四哥今天真是好威风啊！”
哦，我的天啊！
果然，这是又要生事。
果然，李泰攥紧了拳头，就差破口大骂了。
忙拿出法宝，递了过去：“公主，马鞭送还。”
“刚才能成功营救魏王也是多亏了公主帮忙，若是公主不出手，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笑呵呵的，看看李泰，又看看高阳，频频暗示他们，尤其是李泰，你能从马上完完整整的走下来，高阳也出力不少，她还是妹妹，你就忍忍吧。
高阳垂眸，看着这马鞭，抄手一夺，算是接下来了，不过，她还是不愿意放过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刁难李泰的机会。
“四哥，我们救了你，你要怎么谢我们啊？”
“我可告诉你，一点表示都没有可是说不过去的。”
起作用了！
高阳一开口，房二就意识到，他的劝解，高阳听进去了，若非如此，她就不会这样说话了。
索要谢礼，显然是她权衡过后的想法，并不是一开始就想说的话。
相比她要嘲笑李泰的那些怪话，闹着请客，已经不是什么特别难听的话了。
他兴奋的看着高阳，微微颔首，高阳轻笑一下，算是回应，这一下，房二更加确定，事情果然如他所料。
接下来，就看李泰的反应了。
财大气粗的李泰，不会一毛不拔吧。
听了高阳的话，李泰的牙关就咬紧了。
真是气死他了！
老子请你们出来，是为了出风头的，现在可倒好，一点好处也没捞到，却还丢了丑，你不说安慰你哥哥，居然还想要谢礼。
老子不是已经道过谢了吗？
她怎么还不依不饶的。
“高阳，遗爱，你们仗义相救，四哥不会忘了你们的好处的。”心里恨得要命，脸上还得好声好气。
毕竟，也确实是房二救了他，总不能当场翻脸。
“四哥，你这话说的，可就有点虚假了，我们救了你的命，你居然只动动嘴就想混过去。”
“这说得过去吗？”
高阳马鞭在手，还在挑衅，满脸都是质问。
李泰也不是好脾气的，他强压着怒火，说道：“那你说说，想让我怎么感谢你们？”
“魏王殿下，公主是说笑的，不要往心里去。”
眼看着两人之间情势越来越紧迫，房二赶忙跳出来打圆场，当然，这话一说出来，他就知道，肯定得不了好，高阳凌厉的眼神，已然投了过来。
可只站着不说话，也不是正确的做法。
第三百零二章 讨赏
果然，这话音还没落下，高阳凌厉的眼风就扫了过来，让房二打了个激灵。
“你少废话！”
“是是是，公主说得对！”
房二这人就这一点好，严肃正经的时候也有，可一旦形势不利于自己，也可以顺坡就下，丝毫不觉得丢脸。
向高阳求了饶，他又投给李泰一个我已经帮你了，是她不搭理，兄弟自己看着办的表情。
便闭了嘴巴，当自己不存在。
李泰负手而立，叹了口气，只得道：“明日到魏王府来，四哥宴请你们，四哥府上，有西域那边过来的庖厨，会做许多新菜式，还特酿了葡萄酒，明天正是机会，你和遗爱一起，到我府上来，我保证你们吃好喝好，尽兴而归。”
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他又不是皇帝，总不能指望着他给他们赏赐吧。
高阳哼了一声，虽然还是不满意，却也勉强接受了。
“那就承蒙四哥邀请了。”嘴上不情不愿的，可还是行了礼，那阴阳怪气的模样，真是让人越看越生气。
“多谢魏王殿下邀请，到时我们一定把酒言欢。”房二牵了高阳，欲退到一边，座上的李世民见他们吵够了，这才接着把话题说下去。
“泰儿的感谢是泰儿的，遗爱，朕也要谢你啊。”
另一侧的李治，立刻意识到，父皇的话锋不对，难道，他还要说出什么惊人之举。
遂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
“陛下，这些都是微臣应该做的，魏王殿下已经邀请微臣宴饮，这对于微臣来说，已经是恩赏了，微臣断不敢接受陛下的赏赐。”
高阳上前，怼了他一下，疼的龇牙咧嘴。
“你怼我做什么？”
“疼死了！”他抱着手臂，瞪了眼珠。却见她的眼睛比自己瞪得还大，暗示，有赏赐就接着，你废什么话。
“父皇还有什么赏赐，四哥请了好饭，那父皇可就不能赏赐一模一样的了！”
到底还是亲父女，怎么和李世民相处，高阳最有经验。
眼见着李世民笑眯眯的，捋着胡须，她便欣然上前，抱住了他的手臂，回头又向李治眨了眨眼睛。
李治立刻会意，亦凑上前。
“是啊，父皇，这一次四哥得救，房二功不可没，父皇可要重重的赏他才成。”
早就说了，李世民是个非常溺爱儿女的人，高阳虽然不是嫡生的女儿，可是却很讨他的欢心。
原因无他，只因高阳性子刁蛮又深谙撒娇耍赖之道，每每看到他，世民就是有再大的怨气都着不起急来。
能够每次都把李世民哄得喜笑颜开，绝对是一项技能，别人想学都学不起来。
比如房二，现在就张着大嘴，愣愣的看着这一幕，他何曾想到，总是对自己颐指气使的高阳，在李世民的面前，居然是这副德性。
他不自觉想到，等将来有一天，他成功迎娶高阳，两人独处的时候，她也会这样抱着自己的身子，贴在自己的耳畔，柔柔的说话，娇甜的央求。
啊！
那感觉，真是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房二，你想什么呢？”
不知何时，小李治居然跑到了他的身边，当房二缓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一直歪着脑袋，在盯着自己。
那眼神，竟带上了怀疑的意味。
“想什么呢？”
“怪模怪样的。”他又追问了一次。
想到刚才脑子里的那些旖旎的念头，房二的黑脸就觉得烧的厉害，慌忙否认：“没，没有，我什么也没想。”
“真没有？”
李治还是在笑，而且房二越否认，他笑的越欢，他虽然猜测不出房二真实的心思，却大致能感受到一二。
要知道，房二是个脸皮极厚的家伙，轻易也不会感到尴尬，可这一会子，高阳在御座上撒娇，他两只眼睛直勾勾的往前看，半天都没有挪动地方。
既没有开口说话，不一会，脸还红了，李治猜想，他这心里八成又是肖想上了高阳。
也不知道到底想的什么，脸面都潮红了，这副蠢样，要是让高阳看到了，又得嘲笑他。
“当然没有了，不过，晋王殿下，您还是去向陛下求个情，不要再给我赏赐了，我解救魏王本是职责所在，魏王已经答应请客了，我再收陛下的赏赐，实在是不应该。”
“也不合适。”房二现在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真是四处都找不到帮手。
自己的老婆正抱着李世民拼命撒娇讨赏，对待李泰，高阳一直都是秉持着能薅下一撮毛，就薅下一撮毛的精神，非常执着。
根本不会为自己说话，现在能在李世民的眼前说上话的，也就只有李治了。
可惜，他也是病急乱投医，也不看看李治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从来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让房二逃脱争端漩涡。
不往里面拉他，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且看他负着手，在房二的身前转了两圈，吓得房二小心脏砰砰砰的跳。
怎么着？
这是又憋着什么坏？
忽而有这么一个瞬间，他十分同情沈安，恐怕，这兄弟每次看到李治又眨巴眼睛的时候，心里也是这样的想法。
不知道这位小小的晋王殿下，每天怎么有这么多的坏点子可以出，也不知道为何自己斛招惹上这么一群难缠的人。
哎，这是头疼。
“房二，你别着急啊！”
“父皇给你赏赐，那是因为你有功劳，父皇一向是赏罚分明的，你救了四哥的命，父皇若是不奖赏你，那不就是不近人情了。”
“所以，一会赏你什么，你就老老实实的接受就对了。”
“有高阳在上面为你说好话，你的赏赐保准不会差。”
说到此处，李治忽然笑了笑，房二更紧张了。
“晋王殿下，你不要总是笑好不好，依我看，就把那红菱脯赏给我就足够了。”
“不需要再加别的东西了。”他说的很诚恳，李治也相信，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不过，他却并不认同。
“你先不要把话说死，待会听听父皇要赏赐什么，再决定也不迟，说不定，你根本无法拒绝呢。”
李治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狡黠，难道，他知道李世民要奖赏给他什么东西？
还是他无法拒绝的？
什么东西能有这样大的吸引力？
房二表示很好奇，房二身边，李泰正在暗自怄气。
看看现在的情势，所有的大臣，灼灼的目光都投向了房二，没有人再去关注他李泰的作为。
他很纠结，这一次，他表现的非常狼狈，说实在的，他巴不得今天在场的人全都失忆，没有人再去记得他今天的表现。
第三百零三章 房二巧获狮子骢
然而这又是不可能的，已经发生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抹杀。然而，他还是很生气。
明明是个露脸的机会，大出风头的好时候，却被他操作成了这副样子，这样的结果，怎能不让他气闷。
这件事，从李泰的角度来看，房二如何做，都不能令他满意，救他，那是伤了他的面子，不救他，就是对陷入险境的自己，置之不理。
说到底，还是出这个馊主意的高阳最可恨，要不是她非要让他和房二比试，又怎么会有这些麻烦事。
就算是在心里，李泰也不是个诚实的人，他绝不会承认是自己无能才控制不住狮子骢，甩甩手就把责任都推到了无辜的人身上。
房二真是可怜巴巴。
好在，明白事理的李世民不会亏待他，经了高阳一番软言细语的央求，李世民认为，时机也成熟了。
他可以把他的赏赐说出来了。
“遗爱，你上前来。”
李世民笑呵呵的把房遗爱叫上前来，高阳偎在他身边，激动的大叫：“父皇，可是想好要赏什么了？”
世民颔首，对房二说道：“遗爱，你与泰儿虽然没分出胜负，可你救了他的命，就是赢了，红菱脯自然是要赐给你的。”
房二一听，心下一喜，都没等到李世民说完就连忙道谢，然而，这么一点点的礼物，而且又本就是胜利者应该获得的，对于感谢救命恩人来说，终归是太小气了些。
“你先别急着道谢，朕还有好东西要赏赐给你。”李世民捋着长须，还故意卖了个关子。
“还有赏赐？”
“能是什么？”
“房二郎这回可以啊，表现的真不错！”
“是啊，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群臣的议论瞬时就热烈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全都传到了房二的耳朵里。
说不高兴，那是不可能的，他偷眼瞄了一下高阳的神色，也有笑意，看来，没有人不爱听好话。
“果然是一雪前耻，再也不会有人叫他傻房二了！”
嘿！
这是哪个不开眼的，说这样的话，也不知道把声音压低点，房二不知道，他是应该当做听见了，还是应该当做没听见。
真是令人烦躁。
房二回头扫了一圈，发现那人群中声音最大的，正是一个长胡子的胖老头，身子从上到下圆的好像一根柱子一样。
他好像是个什么国子祭酒，好好的当你的差就是了，嘲笑老子做什么！
房二就算是再好脾气，听到这些话，心里总有些不平衡，几乎是赌气的就对李世民应道：“陛下，臣没有推拒的意思，只是觉得我的功劳没有到继续接受赏赐的地步，有红菱脯就很好了。”
当然，这些话也不全是气话，之前一直都是李世民单方面的说话，房二诚惶诚恐，并不想多参与，可时间长了，他总觉得，还是回一句话更好。
此言一出，高阳那脸瞬间就僵住了。
这人怎么回事？
怎么一点默契也没有？
他也不动动脑子，她在这里给他拼命邀功，他在底下拼命拆台，合着就他知道扮好人是不是？
看他那张大脸就来气，高阳干脆别过了脸，不搭理他。
宝贝老婆的怨气，房二哪能感觉不出，隔着几丈远，他都感觉到了，可问题是，在这个场合，他要面对的，不只是高阳一个人。
李世民对他的谦卑，并不感兴趣。
他要的是他想达到的轰动效果，眼见着众臣的议论渐渐平息，他又在平静的水面上抛下了一个巨大的石子。
“遗爱，宝马配英雄，朕做主了，这匹狮子骢，就赠送给你了，今天你就把他带回家里去。”
狮子骢！
一听的这三个字，房二瞬时就傻了，恭敬抱拳的手，都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情况？
李世民要把狮子骢赏赐给他？
他没听错吧！
他活动活动耳鼓，风声、说话的声音，全都听得一清二楚，没错了。
“是真的吗，父皇？”
“这都是真的吗？狮子骢真的能赐给房遗爱？”
“父皇是说真的？不是骗我？”她抓着李世民的龙袍，扯啊扯的，世民笑笑：“当然是真的，君无戏言。”
“太好了！”
“房遗爱，还不快谢恩！”
她兴奋的从御座上跑下来，怼了怼他，让他快些回话，遗爱颇有些犹豫。
“陛下……”
皆是因为这个消息过于震惊，在群臣之间算是炸开了锅，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说什么的都有，不过总体来说，还是羡慕的居多，也认为房二得到名马是实至名归。
“父皇，儿臣认为，此举不妥！”
房二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李泰就冲了上来。
他已经被深重的挫败感冲昏了头脑，顶着李世民的冷脸，便道：“父皇，狮子骢是贡品，是御用之物，怎可赏赐给房遗爱，儿臣建议，换做其他珍奇异物，赏赐与他。”
对于李世民来说，狮子骢当然是十分珍贵的心爱之物，但终究也是牲畜而已。
房遗爱有大功，赏赐给他，正是合称，却没想到，此事竟然激起李泰这样大的反抗。
不过，这样也好，他总算可以看清李泰的真心了。
原来，他还真是这样心胸狭窄之人，他真是对他太失望了！
房二可是救了他的命，不过是一匹名马，要是换做自己年轻的时候，都要亲自请命把马赏赐给他。
他可倒好，皇帝这边都发了话，他还执迷不悟。
难道，他认为，房二配不上这匹马？
“泰儿，你认为什么样的宝物，可以赠送给遗爱呢？可以配得上遗爱的壮举？”
李世民把球又踢回到了李泰这边，既然你说不让给，那我倒要听听，什么东西能给。
他合手而坐，审视的眼神，不时落在李泰的身上，看得他亦焦躁不安。
不管怎么想，话一出口，已经无法挽回。
他没有心情去揣摩李世民真实的想法，只是认定一点，这匹应了他的请求才能够拉出来见人的狮子骢，若是被房二牵回家中，那他李泰明天一定会沦为长安城的大笑柄。
正是较上了这个真，才让他被李世民的问题打的七荤八素。
赏赐？
房二还需要受赏？
他有这个资格吗？
“这……这……”
眼珠乱转，李泰拼命琢磨让自己解脱的说辞，可是想了半天，却一个点子也想不出。
原本聪明无比，奇谋百出的脑袋瓜，好像一瞬之间变得一片空白。
第三百零四章 夏天的哀伤
“四哥，怎么了？”
“难道是想不出？”
李泰垂着个头，别提多沮丧了，只要他落下风，高阳的气焰就上升。她缓步踱到他身前，笑眯眯的说出这番话。
“我怎么会想不出！”
“高阳，你不要趁火打劫！”
房二实在不明白，这所谓的趁火打劫四个字是怎么从李泰的嘴里溜出来的。
说高阳落井下石还差不多，趁火打劫，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这些话柄，不都是他自己给别人留下的吗？
到现在，反而倒打一耙，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
“我趁火打劫？”
“明明是你自己怕伤了面子而已！”
高洋叉着腰，小嘴巴巴的，房二在一旁拉着也拦不住。
“这狮子骢即便不给房二，也到不了你手里，你拍拍胸口想想，就算是给了你，你驾驭的了吗？”
“狮子骢归了你，岂不是明珠蒙尘？”
“你！”
“高阳，你欺人太甚！”
李泰气的嘴巴都哆嗦了，扯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有道理的话。
他这一落下风，高阳就更得意了。
“四哥莫急，四哥莫恼，还是赶紧想想能赏赐给房遗爱什么好东西吧。”
她转过身，看看李世民。
世民正倾着身子，笑看他们的吵闹，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李世民没有生气，那就说明她做的没错，高阳马上就接收到了这个信息，便又嗔道：“父皇可还等着呢。”
“泰儿，朕知道你喜爱狮子骢，可若是你想不出主意，也只能割爱了。”
“我……我……”
“父皇，天下奇珍异宝数不胜数，为何非要单单赏赐这狮子骢？”
“狮子骢也是父皇的至宝，父皇怎舍得给予他人？”
“再者，”他忽然转向房遗爱，房二顿时挺直了腰板，紧张的看着他。
这是什么意思？
看我作甚？
“房遗爱也不见得喜欢狮子骢，还不如让他自己说想要什么赏赐。”
“谁说我不喜欢！”
“我喜欢的很！”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房二还就不给他这个面子了。
他什么东西啊！
老子辛辛苦苦的救他，帮他找回脸面，他可倒好，居然连一匹马都不愿意让。
“这就对了！”李世民大叫道。
“遗爱，狮子骢就归你了！”
“太好了！”
高阳乐的都蹦了起来，不等房二反悔也没有理会李泰的冷脸，她率先奔向狮子骢。
当她跳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还向李世民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父女两人都是心知肚明的，给房二就等于给了高阳，以两人现在的关系，高阳想骑，房二还能不答应。
这可是她梦寐以求的骏马，就算房二推辞她也一定要把她弄到手。
几人各怀心事的离开，李世民则在徐良的陪伴下，返回了甘露殿。这座恢弘的殿宇，如今就是他的主要休息地点。
只要从前殿上朝过后，他基本都会返回这里，只因的，这甘露殿算得上是长安皇城各大殿宇之中，最适合李世民的。
要知道，就算是天潢贵胄，日常居住也得讲究个风水问题，或者说是适应问题。
这东西，若是放在现代，就很好解释，就是个磁场问题，就算有很多事情还处于未知之中，可也能够确定，一些环境就是和一些特定的人怎么也不相和。
只要踏入这个磁场区，就会感到周身不适，哪里都不舒服，具体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好，可就是呆不住。
李世民也是如此，客观来讲，长安皇城并不太适合李世民的身体条件。他有高血压，还有气疾，背上还有箭伤，可以说病痛不少。
长安皇城，尤其是含元殿、太极殿等地，一到夏天就潮湿的很，让世民身心受累。
也就是甘露殿这边，因为地势较高，空气比较流通，殿宇也干燥些，总能缓解他身上的不爽利。
他换上了干净的白袍，闭目养神。
这一刻，距离晚膳时间尚早，徐良指挥几个小太监把冰肆搬到皇帝身前。
虽说还未进六月，可这天气却是一天比一天热，就算是这样广大的殿宇，四边的窗子都打开着，却也没有多少凉风。
大号的羽扇也扇了起来，各种降温手段都用上，才让李世民感到一丝丝清爽。
夏天，他最讨厌的就是夏天。
一到这个季节，他的各种隐疾就会逐渐显现出来，像雨后的春笋，渐渐的伸出枝丫。
渐渐挣脱身体的束缚，这对于一向争强好胜的李世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不愿意承认，随着年事渐高，他身上的病痛越堆越多，好多时候也出现了力有不逮的情况。
若是寻常人家，他可以尽情的把这些病痛表现出来，不会有任何顾忌。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常事，没有什么不能面对的。
可他是帝王，帝王自有尊严。
这种尊严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他对缓解病痛的渴望。没办法，只能忍着了。
每每背上肿痛不堪，他就想到魏征。
这个老头子，他有的时候真是恨他恨得要命。
前两年，他就因为背上肿痛，气疾屡屡发作，想要找一处地势较高，夏季比较清凉的地方，建一座新的宫殿，用来避暑。
可魏征就是死活不同意，各种奏疏雪片般飞来，为了阻止李世民新建宫殿，魏征的唾沫星子喷了有一壶。
最后，自然是以他的成功，李世民的全面失败告终。
每到这时，李世民就想起前朝文帝的话：吾贵为天子，尚不得自由！
是啊，杨坚的痛苦，他也真切的感受到了。不就是新建一座宫殿吗？以他李世民的千秋功业，难道不可以，不应该，还是配不上？
魏征为何要在所有的事情上都跟他作对，李世民也真真是想不明白。作为一个君主，他就不可以有犯错的时候？
很多事情，不管是天大的错事还是芝麻绿豆大点的小失误，只要让他魏征看到了，他就要管，他就要说话。
好像这些大臣就他一个人张嘴了一样，进谏，一看到他的脸，李世民就不由自主的想起这两个字。
他就脑袋疼，可他又对他无可奈何。因为，他知道，他所有的一切进谏都是对的，都是正确无误的，要想成为一代明君圣主，就要摒弃一部分私心杂念，牺牲小我才能成全大我。
魏征这个老头就是这样一个几乎是绝对正确的人，你从他的身上找不出多少缺点，他的位置总是摆的那样端正，那样无可挑剔。
一开始，李世民还总是憋着劲想要挑他的不是，几次落败之后，他就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
第三百零五章 调查眼线
“魏征这老头子，怎么就一点问题都没有！”李世民凝视着梁上的藻井，长叹道。
正在一边扇风的徐良，登时就是一个激灵。
陛下这是怎么了？
怎的忽然想起郑国公了？
难不成，是又想起太子殿下了？
因为太子的事情，魏征近来也是很避嫌，极少入宫，就连日常必备的进谏小奏折都绝迹了。
所以，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徐良的第一反应就是太子那边，毕竟，魏征是太子最亲近的师傅。
莫不是陛下又想起了太子什么错处？
“陛下，这是新做的莲子百合汤，进一碗吧，亲热解暑最是合适。”
徐良端上了甜汤，李世民正觉口渴，便一匙一匙的喝下去，不过，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问题。
“徐良。”
“老奴在。”徐良上前的时候，心都扑腾扑腾的，唯恐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是啊，这一关终究还是躲不过去，刚才可以装傻不开口，可一旦李世民真的提起来，他可就不能继续装下去了。
“你说说，郑国公平日里都有什么错处？”
“这……”冷汗蹭蹭的冒了出来，徐良愁啊。
怎么办？
这问题要怎么答？
这好像不是他应该置喙的事情啊，陛下，您糊涂了！
“郑国公一向公忠体国，就算有错，或许也都在小处吧，不易发现。”想了半天，他也只能这样回答，李世民的汤匙停在碗边，似是若有所思，徐良偷看了两眼，他似乎并没有生气。
也不知道这样回答，他会不会满意，少顷，李世民才展颜道：“你说得对！”
“就是这个道理！”
“魏征这个老头，最是狡猾，在朕的面前装的一板一眼的，背地里，竟是小动作，还以为朕看不出来。”
“看来，不只是朕拿他没办法，你们也是很不喜欢他。”
哦，原来，陛下提起郑国公，还真是因为他个人的原因，不是因为太子。
徐良恍然大悟，立刻献上吹捧：“确实如此，郑国公或许是有点喜欢吹毛求疵。”
“他岂止是吹毛求疵，他简直是比老婆婆管的还多还细，也不知他在家里是怎么教养子女的，会不会把他们烦死。”
提到子女，李世民又想起了那一桩糟心事，李承乾。
对了！
魏征这人他也就是在朝堂上逞英雄，回到家里，还不知道是什么德性呢，他要真是持家有方，怎的会把自己的儿子教成那副样子！
“说不定是挺烦的。”
“算了，既是挑不出错，那就不必勉强了。”
“要是硬要挑错，老头子又要说我是鸡蛋里挑骨头了。”世民继续喝汤，徐良也放下心来。
只要别牵扯上太子，啥事都好办，这就是徐良的真实想法。
“徐良，依你看，泰儿今天受到教训了吗？”
成功闯过一关，徐良刚刚有些轻松下来，却没想到，李世民居然又提起了这个话题。
这可怎么答？
他抬眸，看了世民几眼，拂尘抖抖，一时不敢回话。
虽说没有牵涉到李承乾，可李世民却提起了李泰，这同样是一个禁忌人物，他们这些天子随从，最好还是不要轻易置喙。
这是徐良行走宫廷，一贯坚持的原则。没办法，越是跟在陛下的身边，越是要谨言慎行。
可是，现在是李世民自己提起的话题，不回答是不行的，随便找点什么奉承的词句，哄弄过去，也对不起李世民的信任。
没办法，他权衡片刻，只得说道：“魏王殿下聪明灵秀，一定会想明白的。”
“朕看未必。”世民恨道。
是的，憎恨。
当李世民说这句话的时候，徐良是看着他的，他能够真切的感受到，一字一句的，李世民是含着怒气说出来的。
以往，当涉及到魏王的时候，他绝对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脸上也不会现出这样的表情。
冒进的李泰，他会知道，今天的行为，招致了李世民的憎恨吗？
他会晓得，皇帝陛下的心态已经有了转变吗？
“陛下不必太过忧心，日子还长着哩。”徐良将碗筷收拾干净，随口说了这样一句。
看似语气和缓，只是一句打圆场的话，可还是让李世民心念一动，是啊，时间……
时间才是最重要的检验真实的利器，究竟鹿死谁手，日子还长着哩。就像一个月之前，谁能想到，高阳和房二也有相见甚欢的时候。
“盯着点太子和魏王那边的动静，及时汇报给朕。”深思片刻，李世民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还有……”世民有话要说，抬眼看到殿内一众宫女太监，就又住了嘴。
徐良最是了解他的心意，转身就把一众侍从都赶了出去，再回身到世民的身前。
“陛下。”
李世民倚在榻上，见周围确实没有耳朵了，这才开口：“内宫中有魏王的眼线，查一查。”
“魏王的眼线？”
初听的这话，徐良真是震惊万分，没错，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后宫里居然会有李泰布置的眼线。
怎么可能呢？
不只是没想到，他还从来也没有察觉。魏王怎么敢这样做？
莫不是嫌自己过得太好了？
古往今来，没有一个帝王会允许别人监视自己，就算是亲儿子也不行。魏王为何要去触这个逆鳞？
“徐良，这是你的责任。”
徐良吓得，扑通跪下，伏在地上的手，不停的颤抖。
“陛下，都是老奴的错，老奴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
徐良反应机敏，虽然他并没有察觉到李泰的眼线在哪里，可李世民的话，却让他瞬间就感到了自己身边的危险。
李世民都已经察觉身边有眼线，他这个首席大太监，日日陪在他身边的，居然会对这件事无知无觉。
这不是罪过，还有什么是罪过。
想到了这一点，他的魂都差点飞了。
这要是陛下心情不好，怪罪下来，他就是一个死啊！
“老奴该死！”他反复的念叨这句话，要不是觉得死命磕头实在有点假，估计现在都能血流成河了。
“好了，好了！”
“快起来吧。”
世民挥挥手，便令他起身，他根本就没有怪罪他的意思，谁知，才刚一开口，就把他吓成这副样子。
“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要不是最近接连出事，朕也不会察觉。”
“你只需要去调查就可以了。”
第三百零六章 接头
徐良点头如捣蒜，一一应承，却又道：“陛下，若是老奴查到了这个人，要如何处置？”
“先来禀报，按兵不动。”
“是。”
机密的事情说完，徐良便把侍从们都放了进来，他暗自揣摩，恐怕，这一次，魏王面对的危险比太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
辅兴坊，张美手家。
一条缯布的衣带放在桌上，稍显破旧，还有许多脏污。
与它相比，张美手家的小桌都显得高档了几分，这样的东西，好似是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高档酒家的。
然而，它却出现了。
不仅出现了，而且还会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桌案的两头，一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唐第一国舅爷，长孙无忌。
另一边呢，一个怯生生的小郎君，生的是弱不禁风，细细瘦瘦的。面对长孙，吓得头也不敢抬。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魏王府的小太监何荣。
以他的身份，他怎么会想到，有一天竟然会与长孙无忌面对面。自从收到消息，他就惴惴不安，晚上连觉也不敢睡，眼睛都不敢闭上。
生怕被李泰发现，他竟然和王府外面的人有勾连。
然而，该来的还是会来。
这是无论如何也阻挡不住的。
把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联系在一起的纽带，就是眼前的这条衣带。要不是见到了它，何荣是万万不敢相信，也根本不会出来。
别看这条衣带平平无奇的，根本算不上是个值钱物，可它却是何荣为何辉亲手缝制的。
这上面细密的针脚，全都是出自何荣。
看到这条衣带，何荣立刻就明白，长孙是见到弟弟了，而且，弟弟也已经选择相信长孙了。
这条衣带的秘密，只有他们兄弟知道，也只有何辉清楚，衣带是哥哥亲手帮他缝上的。
何辉将这个东西交给长孙，这就是说明已经同意将它作为信物，让何荣与长孙合作。
想到何辉还尚在人间，何荣就欣慰无比，就算是阴狠的李泰，都不再是那么恐怖了。
为了弟弟，也为了自己，他这才冒险出来。
就在昨夜，何荣照例站在魏王府的院门外当值，李泰从来都不是个好招惹的人，别看平时装的很像是那么一回事，可王府里的下人全都知道，他可不是个好脾气的。
别看这次他成功揭穿了李承乾的真面目，让他彻底失去了世民的宠爱，还顺带着别禁足，连东宫的大门都踏不出。
可这样的成功却让他的心情并不平静，他总觉得，就算是胜利了，也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他天天心烦，看谁都觉得别扭，以前，他是个爱好排场的人，走到哪里，都希望有一堆人围着。可现在，他谁也不想见。
就连天天在身边伺候的人，他都觉得厌烦。只想让他们都离自己远一点，不要打扰他。
在外人看来，李泰是个斯文又有修养的皇子，办事有体统章法，可背地里，他绝对是让人胆寒的人物。
要是以往，到了这个时候，他早就打骂下人，给自己出气了。而现在，他却不能这样做。
要夹紧尾巴做人。
这是保全自己唯一的方法，若是这个时候再不好好表现，被李世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他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于是，虽然心里气得要命，可表面上还得装作云淡风轻，至少，不能给别人留话柄。
所以，李泰就裁撤了身边的随从，同时，为了保密，让所有的太监宫女全都轮换着伺候自己。
五天一轮换，不让身边有固定的人伺候，以免他们又探听自己的消息，伺机送出去。
于是，就像是何荣这样，日常伺候在身边的小太监，也被迫参与了轮换。
时不时的需要去看个大门什么的。或许在有的人看来，去看王府的大门是什么天大的委屈。
可在何荣看来，这倒是一件好事。
何辉被打发到掖庭宫，生死不明，他哪里还有心思在李泰面前兢兢业业的伺候。
何辉倒了霉，说句实话，他是憎恨李泰的。要不是他非要让他去东宫当差，他也不会遇上这样的祸事。
进了掖庭，还能得了好吗？
想到随时都有可能殒命的弟弟，何荣的心思就收不完整，根本无法在李泰面前保持良好的状态。
既是如此，去看大门倒是给了他一个喘息的机会。
于是，借着这个机会，他居然真的接到了弟弟的消息。
就在昨晚，当他垂头丧气的站在王府门前的时候，忽而来了个消息，说李泰吵着要喝绿琉璃。
这绿琉璃正是一款美酒，别的地方得不到，唯有西市才有的卖。没办法，就算是李泰，也时常有突发奇想的时候，而且，他还是个急脾气，只要想要的东西，立时就想得到。
于是，这项光荣的任务，就交到了在门前值守的何荣手上，何荣本来就心慌慌的。
在门前站也站不住，有了这个差事反而能让他缓一缓精神。
然而，当他兴冲冲的跑上街的时候，却被人给拦住了。那人正是长孙无忌派来接头的。
这人此前已经在此地盯梢数日，直到确定了何荣的作息时间，又抓住了他是独自出来，这才敢跳出来接头。
这样着急也是没有办法，事情实在是太紧急了，就算是何荣马上就能答应合作，也要看他什么时候才能取到那个金涵，这还都不知道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所以，不抓紧时间是不成的。
朝堂上的局势，有的时候就是风云突变的，若是不能提前准备好不利于李泰的证据，他们可就要陷入被动了。
这种被动，不只是李承乾一个人的，同样也是他们一干老臣的。
于是，冒着巨大的风险，他也还是早早的就派人出来盯梢，幸而，何荣还真的有了单独出来的机会。
当何荣看到了这条衣带，他立刻就同意了见面。
亲自出来见面也是长孙的意思，何荣一开始还不相信堂堂赵国公还真的会和他这样一个小吏单独见面。
其实，有了这条衣带，不必再多说什么，也不需要再做多余的表示，何荣就会帮他们卖命。
然而，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老奸巨猾的长孙，深谙人的心理，所谓笼络人心就是要用真实的行动，而不是只动嘴说说。
第三百零七章 长孙无忌的目标
没见到他这个人和见到他这个人，再去被交代办同一件事时的态度一定是不一样的。
若是不亲自见面说服他，或许，何荣就不会费尽心力的去办这件事，可如今见了面，何荣就一定会赴汤蹈火。
或许都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也不需要软硬兼施，他就会听从他的吩咐。
现在看来，也确实是如此。
自从坐下，何荣诚惶诚恐的，这是必然的，长孙有这份自信，他对何荣这一个等级的小太监还是很有威慑性的，也就是说，他们会很惧怕他，觉得他是不可冒犯的。
这样一位功勋赫赫的老臣单独面见他，这样的事情，对于何荣来说，绝对是一件荣耀。
也会给他许多压力，这压力会自然而然的推动他产生某种崇拜又殷切的感情。
纵横朝堂二十载，长孙对这一点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也有过很多经验，对于何荣，他是可以将他掌握住的。
“何荣，既然你同意见面，老夫也就开门见山了，你若是想救弟弟的性命，就要替我做一件事。”
何荣猛地抬头，却没想到，谈话才刚刚开始，长孙就承诺可以拯救何辉的性命，自然是拼命点头，千恩万谢。
见他态度恭敬，长孙亦很满意。瞧他这样子，似乎比何辉还要更灵巧几分，肯定能够把事情办好。
别看他们正坐在长安城里规模最大，档次最高的酒家内，可周围却一片寂静。
没有闲人打扰，却不是因为大堂没人用餐，也不是因为长孙霸气包场，而是因为，在张美手这样的高档酒家之中，本来就有留给贵客专门使用的包房。
这样的包房，位于酒家后宅二楼，能够成功将前院的嘈杂隔绝，还能保证周围不受打扰。
长孙自然是张美手家的常客，这里的老板也非常会做生意，不需要长孙要求，他就给他准备下了单独的包间，长期只提供给他一个人使用。
甚至于，长孙都不需要给钱，只要多多光顾即可。
这自然是属于老板的生意经，和长孙做这笔生意，保证是只赚不赔。
于是，今天长孙才可以放心大胆的包何荣请到这个地方，进行商谈，当然，即便是特别的包房，长孙也携带了数名侍卫，负责防卫。
没办法，说到底，他也是个重要人物，要是独自外出，出了什么问题，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长孙把茶盏往何荣的眼前推了推，这个小子，可能是太紧张了，自从坐下，放在眼前的香茶，他一口都没敢喝。只不停的舔嘴唇，长孙想来，要不是他准许他喝，恐怕这茶都凉了，他也不敢碰。
“国公，这怎么敢……”
直到茶水推到了眼前，何荣才晃过神来，连忙双手端起，满饮一盏。他也真是渴的够呛。
要不是长孙递水，他都忘记自己还有喝水的需求，长孙的示好，他看在眼里。
不论这老汉递出橄榄枝究竟是何目的，但只要能够解救何辉，让他做什么他都会愿意的。
“国公，有什么就敬请吩咐，小的甘效犬马之劳。”
有他这句话，长孙就算是不虚此行。
他却没有着急提出自己的要求，只道：“你的弟弟，现在在掖庭服役，这是陛下的旨意，不能回改，一时半刻的，老夫还不好插手。等到风声过了，老夫自会想办法，让他出来到其他的地方当差。”
“虽然出不来，可老夫已经发了话，掖庭宫里有人照应着他，不会让他太辛苦的。”
“更是不需要担心有性命之忧。”
先抛出好处，让何荣放心，这是基本操作，何荣能够出来，全是因为何辉。若是他不能确定何辉现在过得怎么样，还有没有活命的可能，他绝对不会放心大胆的为自己做事。
而现在，随着长孙说出这几句话，何荣的眼睛已然点亮。
“多谢国公恩典！”
除了这句话，他也想不起还能说什么。他现在的心情是五味杂陈又激动万分的。
就在几天之前，他还从不敢有这样的奢望，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何辉已经死了，只是没有人告知他这个消息罢了。
毕竟，那里是掖庭宫，他又是戴罪之身，就算不死也得累的半死，掖庭的差役，一定不会好好对待他的。
而现在，猛然间收到了何辉的消息，还是尊贵的赵国公亲自送来的，并且他还承诺要佑护何辉，还有什么比这更加宝贵的消息吗？
一时之间，何荣激动的，简直无以自抑。除了拼命谢恩，真是说不出更好听的话。
以往，在李泰身前当差时候的伶牙俐齿，浑然不见了踪影，结结巴巴的，不停重复着同样的话。
长孙倒是无所谓，他越是这样，就越是说明，他现在的表态是真诚的。
“你不必这样道谢，老夫也一样有求于你。”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长孙也不再耽搁了。
直言道：“把魏王私藏的金涵之中的东西偷出来，给老夫看看。”
何荣倒抽了一口冷气，金涵……
他当然知道这个东西，原来，原来何辉连这件事也和长孙说了，这个老头子，果然有蛊惑人心的魔力。
何荣料想，即便他去见过何辉也并不会与他相谈很长时间，但就是在短促的时间内，他居然就可以套出这样多的情报，真不知道是该说何辉道行太浅，还是长孙套路太深。
这也可以解释，为何长孙一定要亲自和他见面，金涵的事情，这样的机密，确实不适合由他人代传消息。
然而，那个东西，可是李泰的最高机密，就算是近身的随从都极少见到，怎能拿到手？
再者说，那个东西放在哪里，他都不太清楚，这工作，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艰巨了一点。
他把这些顾虑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长孙，没有隐瞒，本来也不需要用隐瞒，他也知道，在长孙这样的老成谋臣的眼中，他根本就没有秘密可言。
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直接说实话的痛快。
长孙轻轻喟叹，这些难处，他何尝不知，可现在他能倚仗的也就只有何荣而已，没有其他的办法。
李泰心机深沉，在这样的敏感时刻，想要安插自己人进去，可谓是难于登天。
第三百零八章 谈条件
于是，何荣这个本来就在王府扎根的人，就成了长孙的首选，或者可以说，是唯一的选择。
所以，就算是难办，他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何荣的身上。
“何荣，这些老夫心中有数，不过，金涵之中的藏品，对老夫来说，至关重要，老夫非得亲眼看看不可。”
何荣也是聪明人，长孙虽然没有明说，可他的意思，何荣也心中有数。凭借他多年以来，在王府当差的经验，他大概可以断定，那金涵之中，收藏的正是魏王与大臣往来交往的信函一类。
若是拿到这个东西，在今后的储位争夺战之中，长孙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通过长孙的表态，何荣很快就得出了这个结论。但是他心里仍有顾虑，丑话必须说在前头。
“国公的意思小的都明白，只是我也只是偶尔见过两次，根本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那真的有用处吗？”
只要他肯答应，长孙就可以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这一点，你不用管。”
“有没有用处，老夫自己会判断。”他沉声道。
“可是……”何荣端正坐姿，直视着长孙，满脸严肃的神色，他想，只有自己保持严肃的态度，长孙才能把他的话听进去。
这一点，至关重要。
“可是，若是小的真的把金涵弄到手，不论是小的还是国公，都不知道这里面原本盛放的是什么东西，到时候，如何证明小的没有从中作梗？”
“小的拿到手的东西就一定是真的？”
“若是金涵之中盛放的东西，根本不是国公想要得到的，小的又要如何自处？”
“小的以及弟弟的性命，恐怕也要不保。”
“还请国公见谅，昨夜小的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一点至关重要，必须要说清楚。”
“要不然，将来事情的发展并不如人意，或许，我们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小的和弟弟本就性命堪忧，是挂在生死簿上的，不管是魏王还是陛下，都可以随时处置我们，所以，我们本来对活命没有特别的奢望，国公能怜惜我们，是对我们最大的恩德。”
“我们感激不尽，可这也是现实存在的问题，若是到时差事办得不利，小的担心，不只是坏了我们的性命，更会害了国公的大事。”
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有理有据，长孙长须在手，陷入了沉思，一时之间，宽敞的厢房之中，鸦雀无声。
何荣一会抓起茶饼，一会又吃一口茶，用各种小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
不时偷瞄长孙的神色，越看就越紧张。
他的视线在自己的脸上来回逡巡，他的心思，长孙完全可以一眼看穿，只是，他却没有说话。
他在深思，不得不说，何荣说的，也很有道理。
如何判断金涵之中的东西究竟是真是假？
笔迹？
那确实是可以判断的，不论是长孙还是李世民对李泰的笔迹都是相当熟悉的。
若是其中真的是一些书信，他可以肯定，李世民一定可以辨认的出。
更何况，书信自然是有往来的通信内容，这些内容，如果都需要盛放在金涵里，秘而不宣，那可以肯定，信上的内容，一定是相当见不得人的。
只要有了李泰阴谋夺位的词句，这件事就可以成了。
可若是金涵之中盛放的并不是书信，而是其他的东西呢？更何况，还有可能和长孙的需求毫无联系。
若是费尽了心机，最后拿来的却是没有用处的东西，那要如何是好？
长孙沉思片刻，很快就有了决断。
他挑眼看向何荣，何荣也正在怯生生的看着他，猛然间捕捉到那视线，心中登时一惊。
残忍。
长孙的眼中，竟然浮现了一丝残忍的光芒，何荣在魏王府当差多年，对上位者这样的眼神实在是太熟悉了。
那是动手之前的决意。
难道……
他心中掠过不祥的预感，浑身泛起战栗，却不敢表现出来，手按着桌案，勉强支撑。
很遗憾的，长孙现在心中所想和他猜测的并无二致。
就算不是自己想得到的，那也无所谓，大不了就不再庇护他们罢了，是生是死，谁去关心。
若是两人实在是命不该绝，长孙不介意送他们一程。
“这不是你担心的事情，总之，你把金涵拿出来就是了，只要做到了这一点，老夫就会保护你们兄弟。”
“是是，小的谨记。多谢国公关怀。”事到如今，何荣也只能做这样的回答。
长孙能不能靠得住，还要看以后事态的发展，可他现在也是走投无路，魏王那边是绝对指望不上的。
或许，等到风声过了，他就会自己动手，把他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全都铲除。
所以，他们兄弟现在也是走投无路，只能投靠长孙。
赌一把，或许，真的能得偿所愿呢。
“怎么样？”
“想好了吗？”
长孙提点道，何荣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小的但凭国公差遣。”他略略后撤，俯身行礼。恭谨的态度，让长孙很满意。
“还有什么需要老夫帮你办的，尽可以说出来。”
有商有量才是买卖，长孙虽然贵为国公也深谙这个道理，就算是他可以随意差遣何荣，可是，在目标还没有达成的这个阶段，他也要顾及一下何荣的感受。
至少，要把他稳定住，不能让他生出二心来。
好在，他的手里还有何辉这个把柄，只要控制住了何辉，就不愁何荣不会按照自己的指示办事。
在这个理念指挥之下，长孙并不介意给何荣一点好处，反正最后他也是翻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长孙客气了一下，何荣还真的动了一番脑筋。
他很清楚，他和长孙面对面也就只有这一次机会，错过之后，再谈其他都是没可能的。
有什么要求还是尽早说了，不必谦虚。
“帮助倒是谈不上，只是，小的希望，国公能够多给小的一点时间。”
“这怎么说？”
何荣没有直接提要求，而是将时间问题摆在眼前，这倒还真是出乎了长孙的意料。
他原本以为，他会要求他更加保护他弟弟，再给他一点金钱上面的支持，其实，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的。
身上带了钱，奈何，看何荣的这个意思，这份钱，好像是用不上了。
不以利诱，这样的人更加值得信任，长孙明白这个道理。
第三百零九章 缓兵之计
“是这样的，”何荣顿了顿，却又说道：“金涵一直都是魏王单独收藏的，从来也没有经了侍从们的手。”
“而且，魏王多疑，从来也不相信身边人，这样重要的东西，我们这些近侍也只是见过一两眼，连面上的花样都没有看清。”
“我想，或许，以魏王的性子，这个金涵他一定会经常变换藏匿地点。所以，要想弄到手，并不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况且，还有一个困难摆在眼前，是必须考虑的。”
长孙抚须，静静的听他讲述，却没想到，这一对兄弟还真的都是有心计又机灵的人。
怪不得李泰会选中他们一人做内应，一人做近侍，看来，他还是有点用人的眼光的。
事实上也是如此，若不是何辉办事得力，太子也不会被禁足了。且听听他是怎样谋划的。
虽然，长孙心中也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可是，客观来说，王府的情况还是何荣更清楚。
听取他的意见，对将来的行动是很有帮助的。
于是，领会了长孙的心意，何荣也就大着胆子将话题进行下去。
“就是金涵取出，如何才能让魏王不发现，这也是一个关键。”
一语点醒梦中人，长孙位高权重，很多时候，已经习惯了用强制性的指令去实现目标的他，早就忘记了，有些事情还需要隐瞒。
是啊！
从得到金涵再到把他送到李世民的面前，这其中肯定是有一个时间差的。更何况，他还打算把书信都放在自己的手里，想等到时机成熟，李泰再捣鬼的时候，再呈到李世民的眼前。
或许，到时真正操作起来，他还不见得要亲自动手。
李泰又不是傻瓜，这样重要的证据，他绝对不会置之不理，放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不去查看。
然而，一旦这个时间差拖得比较长，到时候，被李泰发现，不只是会害了何荣的性命，就连他们的计划也不一定会成功了。
“那你的意思是？”
长孙的眼神中带上了探寻的意味，很显然，这个问题是他之前没有顾虑到的。
这一次，他倾身向前，表现的很积极，希望何荣能够有办法。如若这般，冒险出来相见，也是很值得的了。
“办法不是没有，不过，不知道国公愿不愿意听一听。”
他看向长孙，想获得他的认同，长孙微微颔首，他这才接着说道：“小的所说的需要时间，其实也是因为这件事。小的的意思是，或许，国公可以给我一段时间，让我把金涵的模样拓下来，交给国公。国公若是能做一个一模一样的金涵，李代桃僵，这样事情会不会更好办一些。”
嘶……
这倒还真是个好办法！
可是，能行得通吗？
一向智珠在握的长孙，这个时候还当真有些心虚了。
这样做未免太过冒险，这等于是将要做的工作大大的增加了，又要去仿制金涵，多一道工序就多一分风险。
然而，何荣说的又是正确的。他很清楚这一点，时间有限，机会也有限，他需要尽快做决断。
这时，两人之间的情势竟然变得有点冷漠紧张。
何荣在等着长孙的决断，长孙呢，还拿不定主意，更是对何荣个人能力有点怀疑。
他到底能不能把这件事办好？
会不会徒增枝节？
“你真的能够把这些都做好吗？”
“老夫无意给你泼凉水，只是，你要知道，王府里只有你一个人，没有帮手，也充满了危险。”
“若是你的作为有一点闪失，或许，老夫也保不住你，你的处境会更加的艰难。”
“甚至，丢命都是很有可能的。”
“别怪老夫没提醒你，老夫奉劝你，或许，还是按照我的要求行事，对你更加有利。”
“可是……”何荣顿了顿，瞧瞧长孙的神色，见他容色怡然，似乎并没有刻意摆布他的意思。
这才敢开口：“如果我们的差事办得不好，不是一样要丢了性命。这并没有多少区别。”
说完，他怔怔的看着长孙，长孙幽深的眸子之中，闪出某种异样的光，何荣认定，他一定是猜对了。
“你有把握，一定能把金涵拿到手吗？”
何荣慎重的摇摇头，他没有把握。
“国公，事到如今，小的只能说实话，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拿到金涵，毕竟这也是需要天时地利的事情，不是只用嘴说说就一定办得到，但是，有一点我倒是可以做保证。”
“是什么？”长孙很好奇。
“小的一定能够把金涵的花样拓下来，交给您。”
“国公，不知小的说的对不对？”
有道理是肯定的，长孙并不讳言这一点，可此番见面，让他更加了解了魏王府的态势。
也给他提了个醒，要想扳倒李泰，没有周密的计划是绝对不成的。所以，今天的谈话也只能到此为止了，接下来的事情，他还需要再仔细斟酌，才能告知何荣。
“听你一言，老夫也是很有收获，有一些事情，早先我也没有想明白，这样好了，你既然已经见过我的随从，以后，再有指令，我会让他告诉你的。”
“那样自然是最好。”何荣点头称是，这是长孙的让步，他感受的出来，若是长孙强硬的让他干这干那，他也是必须这样做的，没有办法。
当然，越是这样谨慎，就越是说明，长孙对这件事看得很重。
他是一定要把金涵拿到手的。
这也是正常的，他虽然不知道金涵里盛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看长孙的表现，想来一定是对他十分有利的。
拿到那里面的东西，甚至是只是看一眼，对扭转整个战局，将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是啊，战局。
长孙无忌的表现让何荣更能确定自己的想法，长孙无忌不喜李泰，根本不想拥戴他。
要是他喜欢李泰，愿意辅佐他，他就不会想要什么秘密金涵了。
长孙现在是什么人？
他是李世民身边第一号的肱股之臣，虽然很多时候，他不会经常出现在世民的身边，可相比其他名臣，他与世民的关系最近。
人家不仅是君臣，还是亲人，更何况，李世民的三个嫡子也都和长孙有血缘关系。
长孙支持谁，谁就能登位，这是很大可能的事情。
可怜李泰还懵懂不知，以为作为亲舅舅，长孙的心里，几个外甥的地位都是一样的。
其实，在他的心里，亲疏远近早就已经是定好了的，只有李泰还什么也不知道。
第三百一十章 正式结盟
定下了相见的日期和方式，两人便分拨离开，长孙倒是不着急，仍然留下来吃饭。
何荣可不敢多留，这次出来，也是因为正好有差事外派，他才能出来坐一坐。
若非如此，他恐怕连出来的机会都寻不到。
昨夜，李泰喝多了，早间宿醉都起不来床。众人无奈，只得出府来寻郎中，给他开一副解酒汤。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是他真的是生病，他们就可以直接进宫召御医，可现在，他是喝多了。
因为这件事去找御医，实在有些不体面。
然而，他们一群小厮奴婢也并不会开方子，只得让何荣出来找郎中开药。
何荣当然是欢喜的不得了，昨夜收到了长孙的消息，他正愁没有机会出去见他呢，这一下，他可算是逮着机会了。
然而，为了不引人注意，他还只能强忍着按兵不动，等着别人推选他出去开药，他才忙不迭的跑出来。
为了打出接应的时间差，长孙已经派人去帮他抓药，待到谈话结束，何荣便拿着抓好的药材，迅速返回魏王府。
要说，这样操作也有一些不太严谨，可何荣却放心大胆的这样做了。原因无他，要是换做别人，何荣万万也不敢把这样的差事交给别人，可长孙却不一样。
长孙可是李泰的亲舅舅，就算是不想让他上位，他也不至于要害他，或是伤害他的身体。
所以，为了能够掩饰自己的行为，他便把开药的事情交给了长孙的差人。
这样节省下来的时间，他就可以和长孙对谈了。
怀中揣着两包药材，何荣连忙跳上了马车，为了不引人注意，他还特地把马车都停在了距离张美手很远的小巷里。
幸而，马车都是临时租赁的，因为他也不是什么魏王府的重要差役，办的也不是魏王交代的大事，所以，就自己雇了一架比较简陋的马车，这也是王府中人在外办事的惯例。
所以，何荣做起来并不算是特别突兀，也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从今往后，他就算是肩负起重任的男人了。
何荣的心里，忽而生出许多激昂的情绪，就在几天之前他还活的犹如行尸走肉，毫无生气，只是等待着那早就应该到来的结局而已。
何辉已经是被关进掖庭宫了，他在这人世间仿佛也再没有多少留恋。而现在，不论是他还是何辉，都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他仿佛是溺水的人，拼命向前，抓住了长孙抛过来的麻绳，甭管到底能不能救命，先抓紧了才是真的。
经了这次相见，他忽然生出一种在刀尖上行走的快感。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还不如拼一把看看。
至于李泰，管他做什么，反正他也并不在意他们兄弟的死活。
明明知道何辉到了掖庭宫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样的折磨，李泰却还是没有施以援手。这样的人，如何能让人信赖。
为了让何荣放心，长孙还特地把从何辉那里得来的衣带交给了他，寓意兄弟一衣带水。
长孙不过是随手做个善事，并没有太过在意，也真的不是有什么坏心。在他的眼中，这两兄弟都绑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力。
多年执掌朝政，他的眼光总是放的又高又远，着眼于重大的事情，对这些小情小事，已经不是很关注了。
不过，他也并不是什么坏人，虽然也有玩弄权术之嫌，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同情何氏兄弟。
所以，能够让他们感受一些安慰的事情，他也是愿意去做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无心的恩惠，却彻底将何荣收拢到了自己这边，让他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干。
长孙拿来的衣带并不算干净，斑斑点点的都是脏污，起初，何荣只是感叹，一向是最爱整洁的弟弟，到了掖庭也是没办法保持体面的了。
然而，到了马车上他把衣带重新拿出来端看，这才发现，在黑色的泥点之中，竟还有些微的血点。
不算明显又混在泥点之中，若是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所以，何荣判断这不是长孙捣的鬼，也不是他故意作假，绝对是何辉直接交给他的。
他就原模原样的拿来给他了。
从这一点点的血迹和泥迹混在一起的样子，何荣判断，这些日子，何辉在掖庭肯定是没少挨打骂。
有了这个证据，何辉的境况就是彻彻底底的摆在了何荣的眼前，不必长孙多加渲染，他就可以猜想到何辉在掖庭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为了拯救弟弟，在他眼前，所谓是非观，已经是越来越模糊了。
…………
善和坊，沈宅。
在沈安的带领下，几人合力，终于做成了一百个炸弹，只这一百个，就花费了足足两个时辰，这还是五六个人合力，才取得的成就。
日头都落下了，沈安才从忙碌之中喘过气来，他抬头望天，眼见着火红的晚霞升了上来。
哎，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啊！
他抹了把汗，看着眼前的战友，严格来说，这些人几乎都比他的地位高得多，可他们现在却一个两个的都被他吸引，愿意跟着他的指挥做事。
或许，这能够证明，至少，他在大唐混的还算不错。
他刚刚庆幸了片刻，就见萧显端着手，向他跑过来。
脸上洋溢着笑容，显得不怀好意的样子。
“小郎君，今天多谢你们了！”他诚恳道谢，完全是发自肺腑，实际上，若是条件允许，他们本可以制作更多的炸弹。
无奈，原料已经全都用光了，所以，目前处于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状态。
带着他们这一伙人一起做炸药，也不是毫无用处的。至少，这次他终于知道，制作一百枚炸弹最终需要多少原料。
想来，若是要让这些炸弹在战场上发挥奇效，免不得要加大对硫磺等矿物质的开采。
他已然看到，随着硫磺等物使用量的激增，矿山开采过量会产生的种种恶果了。
历史上，例如铜、煤等矿物原料在一段时间内的价格就会暴涨，如此，原本有节制的开采也会变的非常疯狂，由此产生很多问题。
这些历史，沈安虽然并不是很熟悉，可总的来说，大致也是这个意思。
看来，在向李世民进贡之前，还有许多事情要提前做一谋划。
他一开始是这样想的，可过后仔细一想，这好像不是他的管辖范围。他是负责赚钱的，又不是负责经略天下的。
管这么多做什么？
第三百一十一章 特制大炸弹
藏拙才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可以做好事，但不可以求权力，只有这样，在大唐的路，才能走的又稳又长。
这样的念头，只在他的脑子里窜出来了一下下，就被他打了回去。普及知识，赚大钱，才是他选择的道路。
可不能中途偏斜。
萧显见他老实道谢，很是不满。
“沈郎君，你不必总是那么客气，现在你可是我们的师傅，我们都是敬重你的。”
“以后，还指望着你们多教我几招呢！”
“是啊！”杨金金也走了过来，见沈安正蹲着，干脆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以后你得多教我们几招，要不然，我饶不了你！”
杨金金一开口，就还是那副蛮横强硬的样子，沈安睨了她一眼，只道：“金金娘子刚才还说要做淑女，这才过了多长时间，怎的又这副做派了？”
“啧啧……”
“做淑女，那是你们的说法，我可是正宗的草原女儿！”
陈湘翻翻眼，就知道她刚才是哄弄他，真是狗改不了吃……
哎，好歹也是个姑娘，他都不好意思再想下去了。
也不知道何方神圣，最后，能把她给降服了。
他真是打心眼里为这位兄弟捏了一把汗。
“你不教我，我就追着你打！”
“你要是打得过我，那我就再也不找你了，你看，这样行不行？”
杨金金是个行动派，从来也不玩虚的，捏着他肩膀的手，逐渐使力，脸上的笑容，都带着狰狞的意味。
这把沈安吓得，来到大唐也有些日子了，何曾见过这么恐怖的女人，连忙点头：“我教，我肯定教。”
“不只是为了金金娘子，就是看在小郎君的面子上，也必须得都教给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藏着掖着的。”
嘿嘿嘿……
嘿嘿嘿……
他拼命扯着脸皮，余光不时瞄向肩膀上的那只手。
这杨金金明明年纪比他还小，却不知道是师从何方高手，手劲竟然这样大。
抓的他肩膀一抽一抽的疼，再不依她，说不定这根膀子非得废了不可。
见他服软，杨金金这才把手放下，顺便拍了两拍。
“你们以后跟着我，保证没有学不到的手艺！”
陈湘和萧显，显然变身她的小跟班，杨金金大手一挥，气势十足，好像这里当师傅的，竟然是她。
某人看着她狂妄的身影，只觉自己顿时渺小无比。
这都是什么事啊！
他怎么得罪的竟是这样的人！
“金金阿姐，我看你就别再难为沈郎了，你看他都让你吓成什么样了！”
这个萧显，要不是他提起这个茬，他又怎么会招惹杨金金这恶女。沈安活动着手臂，怼道：“我哪里害怕了？”
“她一个小娘子，还能把我怎么样？”
他横眉立目，做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陈湘和萧显，两人站在他面前，皆是看着他吹，吹破天的架势。
“沈郎，别怪我没提醒你，别看金金人年轻，在草原上空手套马，生擒活羊都是不在话下，功夫厉害着呢。”
萧显做出牵羊，套马的动作，在沈安的眼前晃了晃，沈安看向杨金金，顿时觉得，她娇俏的容颜都变得狰狞了三分。
这究竟是个什么人设？
扈三娘？
还是孙二娘？
年纪轻轻的，怎的这样凶悍？
怕了怕了，都依她还不成吗！
他这人就是有一点好，能屈能伸，变脸极快。
再怎么说，人家几个人是一家人，就算是在他这沈宅，他也是个妥妥的弱势群体。
几人见他退让，个个都围拢了上来，以萧显为首，开始蛊惑沈安。
“沈郎啊！”
沈安眼珠转转，向后几步，和他们保持好距离，提高了警惕。
这个小子，鬼心眼子一点也不少，需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什么事？”
“尽管说！”
话虽然说得敞亮，其实心里的警戒度更是提高了几分，绝不肯轻易让他们逮到错处。
“我们有个主意，不知道能不能成。”
萧显拿出一个布袋子，看那袋子瘪着的样子，好像东西并不多。
沈安疑惑，不知道这里面能盛什么东西，明明他们几个这一会全都是在自己家的范围内活动的。
还能带什么东西来？
“说吧，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
这人啊，有的时候就是不能把客气当成习惯，有了他这句话，萧显立刻眉开眼笑。
将袋子呈到他眼前，喜道：“我们想做一个特别的炸弹。”
沈安一看，嚯，这不是那些原料吗？
原来他们居然没有全都用了，还私自剩下了一些。
等一下，他们要用这些原料做什么？
他心里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什么样的炸弹？”
“说来听听。”他装出个笑脸，萧显仍然捧着那布袋子，却是由陈湘上前解释：“我们的意思是，把朱砂、你的三棱钉、还有这些硫磺，硝石，我们现有的材料，全都混在一起，看看能制出什么样的炸弹来，威力又是如何。”
“这不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吗？”
陈湘搓着手，两只眼睛眯的好像狐狸一般，沈安顿悟了，原来，他们揣着的是这样的心思。
大杂烩啊，他明白他们的用意了。
“有意思倒是有意思，不过，就算是做出来了，你们打算怎么使用呢？总不能是留作纪念吧。”
萧显眼前一亮，着实没有想到，他居然也会同意这个主意。顿时松了口气：“你早说啊，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哩。”
“原来，小郎君也知道这是个馊主意啊！”他把袖管卷起，再次走到案台边上。
萧显等人迅速跟上，沈安笑道：“这也不是什么馊主意，只不过我觉得没有必要。”
“不过，看小郎君的意思，不会是想做了却不用吧。”
“那当然不是了！”
“当然要用！”萧显笃定道。
“用在什么地方？”他停下手里的活计，侧头看他，满眼都是真诚，他是真的怕他们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要知道，这可是威力巨大，能伤人于无形的炸弹。
鉴于他们都是一些完全没有武器火力常识的小孩子，沈安这个把炸弹带到大唐来的游客，有必要规劝他们的行为，不能让他们太胡闹。
可问题是，他说的话，有人听吗？
有用吗？
对这一点，就连他自己都产生了怀疑。
第三百一十二章 捉弄房二
果然不出所料，一提到这使用地点，萧显的表情就像是偷了鸡的黄鼠狼似的。
瘪着嘴，还不愿意说实话。
沈安一看他这态度，立刻就把手里的活都停下了。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接着做了！”
他端正了脸色，又道：“反正，没有我帮忙，你们也弄不成。”
“再者，小郎君，你别怪我非要这样做，这炸弹的威力，你上次是见过的，这东西是绝对能伤人的，你们要是找到了空旷的地方，只想看看这种特制炸弹的威力，那还好说，若是用在其他的地方，那就恕我不能从命了。”
为了把他们拉回正途，不让他们作乱，他也是很拼了。明知道，这样说话，可能会把萧显得罪了，可他也必须这样做。
待到他们闹出了大乱子，可就难收场了。
沈安恩威并施的一番话，还真的没有招来令他受困的结果，萧显垂着头，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一旁的杨金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肯定是不知内情。
这倒也符合现在的情状发展，要是杨金金知情，以她的火爆脾气，早就秃噜出来了。
还用得着废这么多的话。
陈湘这个目前表面看起来年龄最大的男子，成了关键人物，萧显嘴巴憋得像鸭子一样，过了好一会，却还是不愿意说实话。
倒是陈湘，终于看不下去，上前说道：“沈郎别误会，我们不会用炸弹作恶，只是想逗一个人而已。”
“逗人？”
“谁？”沈安浓眉蹙起，对他的说话，并不相信。
他看看陈湘，又看看垂首的萧显，总而言之，这个坏主意，也就是出在他们两个的脑袋瓜里。
“其实，我们是想做个大炸弹，去吓唬房二的。”
“房二？”
“这又关他什么事了！”
再怎么说，房二也是自己的铁哥们，就算脑子不好使一点，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人算计。
在萧显等人的面前，他还是要站在房二一边。
“你先别急啊！”萧显上前，拉着他的手劝解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萧显踮起了脚尖，沈安很配合的蹲下身子，他把自己的那些主意，一点点的说给他听。
其实，以他的音量，原不必咬耳朵，却不知他为何非要这样做，既要这样做，那声音还不知道收着点，真是令人难以理解。
不过，看在他是小孩子的份上，沈安也就原谅他了，反正小孩子都是没有逻辑的。
鬼才知道他脑子里都想的是什么。
一番说话过后，沈安终于明白了萧显的用意。
原来就是为了这点事，啧啧，真是正宗小学鸡的想法，沈安也是服了。就为了捉弄房二那呆子，还要费这么大的力气，他终于看出来了，这些人啊，就是闲的。
“二郎人也善良，对我们都很讲义气，我们还是不要这样做吧。”为了阻止他们的荒唐行动，沈安破例为房二说好话。
却也不是为了护着他，而是他们这样做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还浪费原料，有这些东西，做点有用处的事情，不好吗？
然而，萧显是一点也不领情，根本就不往他引导的道路上走，还振振有词。
“沈郎，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们怎么是欺负房二，我们这是为了让他长长见识。”
“长见识？”沈安一脸懵，根本就理解不了他们这些唐人的脑回路，萧显欢喜道：“当然了！”
“你可能都没有注意，房二根本就没有亲眼见过炸弹的威力，我们都是好兄弟，这也是想着让他长长见识才如此的。”
“不过，要是你不同意，也就算了。”
萧显把原料放在案上，直愣愣的看着沈安，沈安思忖片刻，好像他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
只要不伤到人，稍微搞怪一点也不是不能接受。
“好吧！”
“不过，我可提醒你们，一定要选好了地点，要不然弄出大乱子来，我可不管。”
“也不能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听懂没有？”
萧显展颜，拍拍胸脯：“这还用你提醒，包在我身上！”
“有我在，还有什么兜不住的事情，你就放心做炸弹吧。”
看他如此信心满满的样子，沈安的心还真就悬起来了，这么信誓旦旦，这就说明，他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当成是个正经事。
这要是出了乱子，恐怕会超出他的想象。
不过，这里是唐人的地盘，既然人家都说没问题了，那他还这么操心做什么，就听他们的就可以了。
于是，放开了手脚的某人，开始按照他们的想法操作。
要说药物的配比什么的倒是不必担心，他们只是想添料，并不是要求他改变原料的用量。
所以，他照例把硫磺和硝石搭配在一起，没做改变。
其实，现在来讲，根据他们的要求，封装倒是成为了一个难题。要知道，又要放朱砂，又要放三棱钉，这些东西远远超过了一个圆柱形炸弹的装填量。
况且，看萧显跃跃欲试的样子，或许，他想加的料，还不止于此。
到时，若是弄不出漂亮的炸弹，那也只能怪他们，不是他的责任。
他把剪刀放到案上，对杨金金说道：“金金，下面的差事是交给你的。”杨金金一看有她的差事，立刻就精神抖擞，瞪着两只眼：“干什么？”
他撇撇眼，看向那一沓竹纹纸。
“按照刚才我教你的，把这些纸都裁剪成小块，记住要比刚才大一寸见方的。”
“明白吗？”
“明白，明白！”杨金金才不管他说的是什么，只要有事情做，就是最高兴的。
很快就把剪刀拿起来，对着纸张比比划划起来。
要说，这也是杨金金的正常生活方式。
她的童年是在草原上长大的，那里的人也不会把她当成是什么尊贵的天之娇女。
虽说有阿婆的庇护，不至于受欺负，可各种活计可是没少干。她一点也不娇气，也从来不喜欢身边天天都有人跟着，伺候着。
真是让她浑身不自在，所以，中原的尊贵生活，其实她并不适应，如今，来到了这沈宅，别看沈安说的话他很不爱听，可他能分给她一些新奇的差事，都是她以往从来也没尝试过的。
这大大的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关键是，沈安从来也没有将她当成是什么豪门贵女，需要小心的伺候着，看她的脸色。
而是把她当成可以委以重任的帮手，这样相待，让她感到自己也是个有用的人。
杨金金很听话，这让沈安很欣慰，至于其他两人，不必沈安给他们分配任务，就自己开始忙活上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特别加料
不过，陈湘还好说，至少是个有点年纪，脑子也正常的。
已经开始把各种原料和添加的密器全都收拢到一起，就等着沈安把配方调配好，就一股脑的放在一起。
倒是萧显，成了个不稳定因素。
这个小子，不在这里老实的看着，却一头钻进了厨房，也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鉴于他这人的性格，沈安总是担心，他不知道又是憋着什么坏主意。
趁着陈湘过来封装的空当，他便开始打听。
“小郎君跑去厨房做什么？”
“难道他饿了？”他这样打趣道。
“怎么可能！”陈湘把早就搓好的棉线，递了过来，亦笑道：“他呀，是去你的厨房搜罗东西去了。”
“他想要什么？”沈安手下一停，忽然很紧张。总觉得，萧显要用他厨房里的那点储存搞事情。
陈湘看他脸都白了，只得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别急，他只是想看看，有没有能放在炸弹里的东西。”
“什么？”他震惊的声音都变了。
“厨房里都是食材，哪有可以放到炸弹里的东西，不行，我得去把他叫回来。”
他才拔开腿，陈湘就把他拦住了。
“大可不必。”
陈湘拽着他的臂弯，劝解道：“你就随他去好了。”
“你想，那厨房里能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就算是让他挑几样，又怎么了？”
“出不了大问题的。”
“真的吗？”
沈安表示质疑，他总不会是想在炸弹里放点烂菜叶子，臭鸡蛋之类的，增加攻击性吧。
“当然，没问题的，你快赶紧弄你的吧。”陈湘扳着他的肩膀，把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回到做事上。
反正拦也拦不住，沈安也就不再计较。
他把硫磺硝石粉末全都倒在一起，陈湘则是挑选了几个三棱钉，放在里面，接下来，他就拿出自己的大杀器，准备在众多原料之中，装上自己的特殊材料。
他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瓷瓶，沈安一看那架势，就猜出了瓶子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等到他把塞子拔开，赤红的粉末倾泻下来的时候，他的猜想也得到了验证。
朱砂。
亏得他还想着这事，真是贼心不死。
他现在都怀疑，所谓的送给房二一个大炸弹，是他陈湘出的主意。因为不能在他制作的正规炸弹里盛放这些东西，所以，他就撺掇着萧显窜出来，替他说话。
为的就是把朱砂加到炸弹里面，看看效果如何。
“陈道长，送房二礼物，这是你的主意吧。”
陈湘正在把朱砂粉末全都均匀的铺洒在硫磺粉上，猛然间听到这样的话，手下一顿。
却没有着急抬头，而是嘿嘿笑了起来。
“沈郎君看出来啦。”
沈安翻翻眼：“果然不出所料啊！”
“小郎君都被你教坏了。”他由衷感叹道，陈湘还不服气：“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只是让他把本性暴露出来而已。”
“什么本性？”
“捣乱的本性啊！”
“我不否认，我想尝试一下，朱砂放到炸弹里能有什么效果，可要说这件事吧，是可以做，也可以不做的，我是无所谓的。”
“是萧显说，想要特制一个炸弹，用些不一样的东西，我才顺势提起可以放朱砂的。”
“所以，我充其量也就是个帮忙的，不是出主意的主谋。”
看他振振有词的给自己辩解，沈安盯着他手里的瓷瓶子，直言道：“陈道长，你就别再说谎了，你这装了朱砂的瓷瓶子，不会是天天都揣在袖子里吧。”
沈安用非常善意的眼神瞅着陈湘，话毕，陈湘愣了愣，继而就笑了。
看来，对眼明心亮的人啊，还真的不能说谎，否则就是露怯了。
“沈郎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这不重要。”
话说到这个地步，他也不需要再追击下去，两人才刚刚结束这个话题，萧显就带着他的重大收获，跑出来了。
“来，试试这个！”
他拿出一个大袋子，放到几人面前。杨金金也结束了她的剪纸大业，还别说，她还真是个知错就改的姑娘。
经过沈安的教育，她很快就掌握了剪纸的技巧，也端正了态度，剪出来的纸张和沈安需要的，没有太大差别。
可以说是合格的了，可见，两相对比，金金还算是个能听得进去人话的，至于，萧显就完全别指望了。
一则是，他还太小，根本领会不到认真听话才能把事情办好的道理，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日常突发奇想，从来也不考虑后果。
二则是，虽然他家阿翁萧瑀，于仕途上几起几落，可说到底，萧显的生活条件一直是相当优渥的。
阖府上下，哪有不听他差遣的人，哪有人不顺着他的心意。在他的心里，就从来也没有惧怕，办错了事，也会有人给他收拾烂摊子。
正是这样的差别才造成了他们两人截然不同的性格特征，金金看似狂野，其实是个吃过苦头的女孩，而萧显呢，显然他还没有遭受过现实的毒打，做事情全都凭自己高兴。
沈安看他兴冲冲的把布袋子打开，只瞪眼看了看，顿时只觉眼前一黑。
“这是……巴豆？”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本来就是从他自己的庖厨里弄出来的东西，他会不知道是什么？
萧显无奈的看看他，拍着袋子叫道：“是啊！”
“你没认出来？”
“当然不是，不过，你把这东西拿出来做什么？”
“放在炸弹里啊！”萧显理所当然道。
沈安只觉，眼前又黑了一黑。
简直是暗无天日啊！
“小郎君，这东西真的不能放到炸弹里。”
“这是药材。”
沈安好言相劝，萧显仍然固执己见。
“什么药材啊！”
“不就是让人拉肚子的吗？”
“我看，这东西放到炸弹里，正合适。”
“你看啊，我是这样想的。”
为了说服沈安，某人竟然坐到了条案上，别看他人小，那嘴巴可是相当的好使。
在这一点上，绝对遗传了他阿翁的优良血统。
“你看，这炸弹主要是靠火药炸开的效果攻击人，对不对？”
沈安盲目的点点头，也只得同意，不管怎么说，他这句话说的倒是对的。
可这和放巴豆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按照我的想象，这些巴豆放在炸弹里，肯定也会炸开吧。”
“八成是。”某人又点点头。
“所以啊，散落的巴豆，说不定就会飘到敌军的嘴里，这样他们就会吞下巴豆，拉肚子了！”
“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萧显转身，跃跃欲试的看着在场众人，其余三人全都是一脸无奈。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大力碎珍珠
这人疯了吧？
脑子还还正常吗？
这些话，亦如沈安和陈湘这样的成年人，只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绝对不会宣之于口。
可豪爽的杨金金，就绝对不会这样腼腆，一张嘴，就把这些话全都说出来了。
萧显立刻就变脸了。
“怎么，金金姐姐觉得，我的想法不对？”
“只许你们把朱砂、三棱钉放进去，就不许我放巴豆？”
“是不是这个意思？”他护住布袋子，意志坚定，说什么也要把这些巴豆放到炸弹里，只要不如意，就死活不走了。
“那是你们的想法，我可从来没有要往炸弹里放东西的意思，再者，我连这炸弹用的时候是什么样子都不清楚，你凭什么赖我？”
杨金金也是个绝不让人的主，蹦着就冲了上去，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
这两人，一个是六岁，一个是十三，可谓正宗的小学鸡打架，沈安再也看不下去了。
赶忙把巴豆拿过来，抓起一把，放到炸弹的包装里。
“你们也别吵了！”
“都放进去就是了！”
这样做公平合理，不管是谁都挑不出错来，陈湘和满意，萧显也不再闹腾，唯独金金，憋着个嘴，显然对这样的结果很不满意。
那可不是，他们也都算是达成了心愿，唯独她，不只是在打嘴仗的环节彻底落败，关键是，他们人人都有放到炸弹里的原料，唯独她，什么东西也没放。
这不就是吃亏了吗？
在这方面，杨金金还是秉持着草原儿女简单朴素的理念，只要是别人都做了的事情，她却没做，那就是吃亏没错了。
这还得了。
她扒开几人，直接冲到了桌案前。
“诶，金金，你要做什么？”
杨金金拔下头上的簪子，用力一拨，就把簪头上那颗明晃晃的珍珠抠了下来。
迅猛的动作，震惊了众人，沈安连忙拦下她，可惜，珍珠已经被她抠了下来。
“这……这真是太可惜了。”
沈安捧着那颗珍珠，左看右看，真是心疼的要命。
看看这颗珠子，又圆润，又硕大，一看就是上品，这个小妮子，真是糟践东西。
这么好的宝贝，竟然被她抠了下来，真是不知道轻重。
“陈道长，你去找个店家，把珍珠再镶嵌上去吧。”
陈湘没答话，只死死的盯着杨金金，以他对她的了解，她这样做，绝对是有原因的。
他只要盯紧了，别让她乱搞就可以了。
然而，以杨金金这般暴烈的性子，岂是他们能拦得住的。
抄手一抢，那珍珠就重又回到了她的手里。沈安张着两只爪，完全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视线再一转移，就见杨金金小拳头挥起来，打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诶诶，你这是做什么？”沈安大叫，金金却完全没有听他的话，当她把拳头抬起来，沈安才知道，她是做了什么事。
满手白花花的粉末，全是那硕大圆润的珍珠变成的。
那价值千金，无比闪耀的珍珠，就这样毁在了杨金金的铁拳之下，沈安整个人都傻了。
萧显抬脚看看，气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
“杨金金！”
“你真是疯了！”
“你知道这颗宝珠有多贵吗！”
“这可是陛下赏赐你的！”
“你也敢……”
“敢啊，为什么不敢！”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杨金金给截了过去，萧显瞬时就没话了，只能干瞪着眼，要说，还是一物降一物，面对杨金金这个恶煞，就连萧显这个人精，也是无能为力了。
“反正这东西已经赏给我了，我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嘿，这话说的，还真在点子上。
“金金，你就一点也不心疼？”沈安问道。
“不心疼，我本来就不喜欢珠玉之类的东西，这要不是陛下赏赐的，阿婆让我日日戴着，也好记得陛下的恩典，我才不会戴这样的东西。太沉、太累赘！”
她反手把那金钗还照样插到发髻里，动作潇洒自如，沈安这才注意到，她这发髻几乎就是纯黑的，除了这一支金钗，没有其他显眼的装饰，不过是几条发绳而已。
看来不爱红妆这事，她确实没说谎。
诶，在这个雍容华贵的年代，她的这份心性还真是难得。
“那金金，你打算怎么处理这珍珠粉？”
“那还用说，放到炸弹里啊！”她几步上前，说着就要把粉末全都倒在原料之中。
沈安连忙抓住了她的手腕：“这可不行，这东西多贵重啊，怎么能放在炸弹里，那不是白白浪费了。”
“浪费什么，反正都已经是粉末了，也不能戴，让她扔进去算了。”陈湘上前劝解，可那语气着实不是什么和气的。看起来好像是生气了。
杨金金可不是个很有眼色的人，陈湘的脸都黑了，她还我行我素，拍拍手，就把所有的珍珠粉全都撒在了硫磺粉里。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沈安在内，全都被她这股气势震惊了。
钱财乃身外之物，以往常听人提起，却从没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而这一次，沈安却是真真正正的见识到了。
还是在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小娘子身上，该怎么解释这种事情，是用她自己的话说，是草原儿女的气概，还是天生的皇家子孙的做派，有的时候，也是分辨不清。
那些白细的粉末，纷纷落入硫磺粉为主的原料之中，这所谓的超级大炸弹，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接下来，所有的一切就看沈安的作为了。
他已经吩咐金金将纸卷剪的更大些，现在看来，这项差事她完成的还不错。
待他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这边，他却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翩翩然转头去了后院。
“嘿，他怎么走了？”
萧显和陈湘快步跟上，至于杨金金，更是发挥草原儿女的特长，跑着就追了上去。
一溜烟的功夫，就超过了陈湘他们，两个小郎君，看到她的倩影从身边窜过去。
只能是心向往之而力不能及也。
“真快啊！”陈湘感叹道。
“那是，人家可是练过功夫的。”
反正也赶不上，两人干脆彻底慢下来，缓步跟上。
“真的？”陈湘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要知道，眼前的杨金金，虽然作风粗狂，可身段还是轻盈玲珑的，看到那曼妙的身影，谁能把她和功夫联系到一起。
然而，这就是最最真实的情况。
第三百一十五章 手套
相比陈湘，自然还是萧显和金金的关系更近一点，平日里也可以常走动。
所以，他提供的消息自然更多。
杨金金虽然不会什么高强的武艺，却真真是个骑马射猎的好手，耍个一招半式的，完全没问题。
尤其是对付沈安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可以一个打三个。
所以，他们这些人脚程跟不上她，纯属正常现象。
那边厢，沈安已然钻进了后院的库房，还没把锁头打开，就觉身后一阵旋风。
嗖嗖的吹过来，回头一看，差点吓得魂都没了。
“诶呦呦，金金，你跑的够快的！”
“那是，不快点，怎么能抓到你，谁知道你背着我们，捣了什么鬼！”杨金金站在门前，显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得意洋洋的看着某人，美好的笑容，竟然透出几分奸诈的意味。
啧啧，草原娘子居然也有这么歹毒的心肠。
“我真没干什么，不过是拿一样东西而已。”
他打开了房门，没经过他的允许，杨金金先一步就跳了进去，沈安扶额，他对这样热情澎湃的少女，实在是没有一点办法。
忍吧！
除了忍，你还能怎么办呢？
再者，前面那些小娃娃，你全都忍让着他们，轮到小姑娘了，你却要和她较真，未免太过恶心。
只能让着她罢了。
他打开一个箱柜，翻了几层，就找到了目标。
那是他前几日抽空制作的神物，这东西，若是放在唐人的眼前，或许无关紧要，可对他这个现代来的，就绝对是一件好物。
必要的时候，可以有大用处的。
五个手指连在一起，白白一双，正是手套一对。
正是纯棉的，手感不错，柔柔软软。
要说想起来做手套，还是因为前几天想给李世民清创才想起来的。
既是要剔除脓疮，就需要出血，有了手套保护，总是干净卫生的。
虽然这布制的手套，比之现代的医用橡皮手套，密封性，卫生性差得远了去了。
可聊胜于无，总是没错的。
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一副简简单单的手套，他可废了沈安不少心血。大唐有棉纱，但是价格极为昂贵，再加之，在唐人的眼里，棉纱的舒适度其实比不上丝绸。
所以，对棉纱的用量也很少。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棉纱用量少，产量就更少，一卷纱，价格甚至比质量较低的绫还要贵一些。
别看他只做了这么一副手套，却也花了不少钱。
要不是他们今天把大杀器朱砂拿出来，非要放到炸弹里，他绝对不会把它拿出来。
实在是他对朱砂的毒性还不了解，生怕沾染上了，清洗不干净，为了讨他们欢心，再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不得已而为之，只能忍痛了。
“这是什么东西，怪模怪样的。”
这时，萧显和陈湘也都赶到了，看见他手里的东西，全都好奇的要命。
纷纷凑过来围观，沈安没有多做解释，等到真正使用的时候，他相信，他们会明白这手套的用处的。
“等一会就知道了。”
他故作高深的说道，既然他说等一会，那就等一会吧。
到了前院，沈安把手套带上，开始装填，一番操作，所有的粉末全都沾到了薄厚适中的手套上，虽然戴上棉纱手套，活动很不方便，可只要能挡住朱砂，他也一定会坚持到底。
直到巨型炸弹包装完成，他都没有脱掉手套，还好，并没有朱砂粉末渗到手套内部，这让他十分欣慰。
实际上，别看只带了十分钟左右，可过程之中，他却十分辛苦，别忘了，现在可是盛夏。
这个时节，本来人就多汗，不动唤还汗流不止呢，又糊上了厚厚的手套，就连手背上都出了汗。
真是让人不爽利，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终于把炸弹制好了。他叫来阿钱，指示道：“帮我把手套拿掉。”
阿钱哪里知道什么是手套，瞪了半天眼，直到看到沈安抬起的双手，这才懵懵懂懂的把上面的手套摘下来。
为了不让他受连累，沈安还特别嘱咐他一定要用手绢垫着，再把手套摘下来。
看他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陈湘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沈安不屑：“你笑什么？”
“难道，你就不怕中毒？”他对陈湘说道，心说，这么恐怖的东西，难道他们就不害怕。
“这有何怕？”
“我们道士炼丹，总是要用的。”
“每次操作，还不都是徒手的，沈郎君实在是太谨慎胆小了，完全没有必要的。”
沈安咂咂嘴，说的容易，我要真是中了毒，看你们还笑得出来。
他的几句警告，让阿钱诚惶诚恐，原本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原料之中还有朱砂。
说实话，就陈湘提供的那一点点朱砂，掺杂在硫磺粉里，简直是犹如泥流入海，根本辨认不出。
沈安也不知道这青年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点含量，根本就对敌军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或者，他还是高估了陈湘的意图，他坚持放朱砂，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完全是鼓捣恶作剧，没有任何真实的意义。
哎，明明是很有用处的好东西，却被他们改造成了这副样子，看来，教学班还是要尽早开起来。
要不然被他们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乱指点，非得把事业搅黄了不可。
不过，现在的话，因为各项筹备还处于草创阶段，距离步入正轨还差得远，所以，就让他们先玩一会吧。
毕竟，陈湘出了原料，萧显供应了实验场地，两人于火药的研制，还是有突出贡献的。
他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等到奏请了李世民，争得了同意，绝对不会让他们几个再插手了。
心里想着，这手里也没停下，一会功夫，特制超级大炸弹就制成了。
这个集中了多人智慧，多层包装，只引线就比其他炸弹用的长了一截的艺术结晶，真不知道，它当真能炸响吗？
“小郎君，丑话要说在前头。”
他这才刚开了个头，萧显的嘴巴就撅起来了，别看鬼主意多，可他却是个不想接受异见的人。
顶着他的冷脸，沈安也要把话都讲清楚。
“加了这么多原料，这炸药的配方早就是改变了的，等到你们使用的那天，能不能成功，我也说不准。”
“所以，小郎君要做好准备啊！”
萧显愣愣神，似乎是听明白了他说的话，又像是在思考，他是不是在为自己的无能开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