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五章 我儿命苦啊!
真是不智啊!
刚才怎么就把奴婢全都遣出去了,现在再去喊人也来不及了,关键是,看李世民这状态,再喝下去,就真的要醉了。
只看大殿里的这几个人,小李治是指望不上的,太小了,身子骨也不结实,根本无法起到支撑的作用。
徐良暗忖,看来,现在能依靠的,也就只有沈安了。
“你不只要帮助他成就大业,还要帮他调养身体,稚奴这孩子苦啊,自小就没有个好身体。”
“这不能怪他,这气疾是我们家的老毛病了,稚奴只是不幸被牵连的。”
“沈安你多才多艺,且技艺超群,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帮助稚奴强身健体。”
“这是你的使命,你一定要牢记在心!”李世民拉着沈安的手,叨叨念念,涕泪横流,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呓语已经如同是醉话一般了。
沈安点头答应,面对这样的嘱托,他也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眼看着剧情就要向着温情一片的方向发展,沈安和李治对视一眼,显然,双方对李世民的嘱托全都感到尴尬异常。
李治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任何的不妥,而沈安呢?
当然也是对李世民的奇怪要求感到莫名其妙,都说酒后吐真言,如今,沈安是不太相信这句话了。
他认为,李世民确实是希望沈安能够用心辅佐李治,这应该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然而,刚才的话未免也太夸张了些。
若是把李世民的话全都当真,并且按照他的要求行事,说不定,沈安自己也距离倒霉不远了。
自古以来? 和皇帝走的太近的臣子都不会有好下场。
难道,这个定律到了沈安这里就会起变化了?
绝对不可能,沈安是个明智的人? 他绝对不相信这种鬼话。也不会在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上抱有愚蠢的幻想。
李世民越是说把李治交给他,就越是在害他? 现在的李治还是小孩,很多事情都愿意追随沈安? 那是因为他现在的见识还没有那么多,而沈安在他的眼前,俨然一个百事通。
为了见识他诸多的本事? 李治自然要缠着他? 总是和他混在一起。
然而? 这只是事情的表象,是最初的阶段。待到以后? 他真的成了太子,并且,手里的权力越来越多的时候? 他和李治之间的关系就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融洽了。
权力,会让关系产生倒错,虽然,沈安肚子里的现代知识仍然可以哄弄住李治。
可李治呢?
手握重权的李治可不见得依然希望事事都听从沈安的。
后世的万历皇帝和张居正的二三事,大抵就是如此。沈安从来也不想当把持朝政的权臣? 他也不想落得个凄凄凉凉的下场。
“拿? 拿酒来!”李世民再次发令,徐良端着酒坛,表情很复杂。以往,李世民的酒量他是见识过的。
端的是个善饮之人,别说是一坛酒,就是三坛五坛都不在话下,可这一次,才喝了这么一点,怎的就醉了。
而且,醉的还这样厉害。
酒坛里还是有酒的,但是,徐良是真的不敢给李世民倒了。然而,李世民也不打算放过他,一只手已经搭在了酒坛子的封口处。
世民武人出身,那力气大的,徒手搏虎都没问题,更不要说徐良这种年纪又大,身有残疾的人了。
千钧一发之际,沈安和李治对了个眼神。
“殿下,这事怪谁?”
“这还用问?”
“当然怪你!”
他们两个眉飞色舞,动作夸张,声音却压得很低,谁都怕把李世民的注意力给招过来。
“怎能怪我?”沈安眼神很真诚。
这个狐狸治,越来越会倒打一耙了。他的好爹爹,还以为他是什么秉性纯良的男子。
还想把他托付给自己,真是眼神不济。
就算他刻意和他保持距离,还经常被他坑呢,若是再使劲往上靠,到时候,被他卖了,说不定还帮他数钱哩。
“不是殿下非要拉着我进宫的吗?”
李治挺起胸膛,也是义正言辞,有理的很。
“当然怪你。”
“谁让你酿酒的?”
“你可知道,父皇早就知道你在宫外酿酒,还卖了出去,这才提醒我想尝尝你酿的酒。”
“你要是老老实实的开作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沈安语塞了,在此之前,他当真不知道,李世民早就已经摸清了他在宫外的行动。
这样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他不是号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从总体上关注人才的吗?
说实话,他虽然靠着卖酒挣了一笔,可动静着实弄得不大。就相比于此前的几次,已经是相当的控制了。
况且,张美手的老板也不是吃素的。从他这里进了货,很快就放出话来,说是沈安这里的货全都被他包下了,别人的就别再惦记了。
不只是放出口风,他还严格执行垄断货源的理念,在善和坊的坊门处,时不时的就会出现他家小厮的身影。
并不是出来送菜,也更不可能是闲逛,不过是沿途关注,看看有没有那不开眼的老板,还会到沈府这里碰运气。
能把一家菜馆经营到这种地步,张老板自然不是一般人,对待客人,他是八面玲珑,事事周到。
对待竞争对手,他可是手段多样,下手狠辣。
虽然不至于杀人越货吧,却也对同行打压的很厉害。
自从张美手的规模扩大之后,他就把东西两市的大型菜馆的情况打听清楚了。
他派出专人到个个菜馆去探查,一方面研究他们的拿手菜色,兼顾挖人墙角。
另一方面,把他们老板的主要信息也一一记录在案。
为的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有了这些信息,他就可以对症下药,凡是哪家的强项,他就努力去攻克。
比如,有的菜馆是菜式丰富,那就只能说明他家的厨子技艺超群。张老板财大气粗,可以一掷千金挖墙脚。
有的菜馆可以提供的菜蔬种类多得不得了。那就说明,这家是进货渠道丰富独家。
他也会有样学样,尽力寻找货源。
如今,他总算是弥补了一直以来的短板,找到了好酒的货源,正是一直以来困扰张美手菜馆更进一步的关键。
他当然不会轻易放手,出乎沈安得预料,张老板早就已经把他其他的主顾都挡在了善和坊的门外。
第七百二十六章 皇帝醉态没眼看
张老板手下的小厮,有好几个都是熟悉各家老板长相的,他们这几日总是到坊门处盯梢。
一旦看到熟悉的脸孔,就上前劝说,不是把人骗走,就是发挥特长,几人凑在一起,以壮声势,把人轰走。
几天下来,就没有老板敢上门了。
人人都知道,京城里最阔绰的老板已经把持住了沈府的货源,没有他们的份了。
这几日,沈安忙着搬家,也没有在意这一点,其实根本就没有老板上门要求买酒了。
除了张老板,好在,他最近也赚够了,不打算再寻找买主。所以,他实在是想象不出,李世民究竟是从什么渠道探听到这件事的。
没办法,只能认命了。
却在这时,老李和老徐的争夺战又再次开启。
老李微微一笑,用力一拽就把酒坛子拉到了自己这边,连带着老徐也踉跄着跟了过来。
“陛下,陛下不能再喝了!”徐良哼哼唧唧,说话都带着哭腔。
李世民根本不为所动,喝酒就是喝酒,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你别管!”
“放手!”
他大喝一声,酒坛子轻易的就被他夺了过来,徐良落败,凄凄惨惨。
好在,他们的争执已经把李治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不好!
徐良失守了!
李世民取的了全面胜利,沈安先一步跳了过去,打算把酒坛子抢过来。他老人家现在已经喝得很醉了,这要是再纵着他喝下去,闹出什么毛病来。
他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伸手一探,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判断出现了某种诡异的偏差。
就在伸手的时候? 他还以为自己是上一世那个高大的青年? 只要稍稍运作,就可以把李世民手里的酒坛夺过来。
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化身了十四岁的少年? 不只是身量赶不上李世民? 就连体力也有天壤之别。
还没等他跳上去? 李世民就举起酒坛,把酒全都灌到了自己的肚子里。
是的? 全都进肚了? 一滴都没剩了。
沈安的双手还停在半空? 直到这时? 才意识到,自己的身子已经不是上一世的那一副了。
他尴尬的看着李治,发现不知何时李治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还揣着手? 眼神很嘲弄。
“啧啧……”
“沈公,你真是很没用啊!”
相比之下,李治就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他才九岁? 比沈安还要矮半个头。
不用去实际操作? 也知道他是无法抢夺父皇手里的酒坛的。
再说? 就是抢下来了也没用,因为他根本就拿不动。
于是,沈安的一系列荒唐行为全都被他看在眼里,无奈极了。
这个沈公,怎的如此这般……
想法和表现也是时常不对路了。
平日里看着,多机灵的一个人? 关键时刻,却又时常透露出一股傻气,拦的拦不住的那种。
所有的酒全都被李世民一人包了,喝够了的皇帝陛下,彻底蒙圈了。晕晕乎乎的,嘴里还在叨念。
不过由于他的舌头已经短了半截,李治他们也听不清楚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在徐良的带领下,沈安跟着他把李世民送到了御榻上,彻底喝醉了也好,至少不比担心他继续闹着要酒喝了。
不过,见识了当今圣上的醉相对于沈安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值得欣喜的事情。
毕竟,谁知道李世民清醒过来以后,会不会秋后算账。
没办法,李世民喝醉酒的样子,确实有些不体面,他原本也不想看,奈何,李世民偏要不停喝,也不听劝,这酒后劲大,他刚才已经委婉的说过了。
可惜人家听不进去,闹成这样,怎么能怪他?
他现在只能对天虔诚祈祷,明天一早,李世民不要找他算账。
几人把李世民扶到床上,一路上颇有些跌跌撞撞。徐良一脸担忧,沈安也是惴惴不安。
唯有李治,李世民的亲儿子,却是轻松的很,完全没有被这件事困扰。
李世民是谁?
战场上滚过来的真英雄,他怎么会因为沈安给他好酒,造成他酒醉就处置他。
难不成,他们都以为父皇是什么是非不分的昏君吗?
办妥了这一切,沈安的衣衫上都沾染上不少酒味,明明他都没有喝多少。
如果可能的话,他真想当场离开,一点也不耽搁。
然而,很可惜的是,这件事他还真的做不了主。
李治才能决定他的去留,更可怕的是,就算是李治能放他离开,他现在也出不去了。
天已经黑透了,宫门早就已经关闭了。
大唐长安城的夜禁是从内到外的,宫里宫外全都包含在内,谁也不能置身事外。
尤其是关闭宫门的顺序,还是由内向外,也就是说,诸如李世民居住的甘露殿这种最内一层的宫殿,往往是关闭宫门最早的那一批。
于是,现在这情况,甘露殿的宫门早就已经关闭了,别说是出宫了,就是去隔壁东宫都是不可能的了。
沈安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估计只能在甘露殿的范围内找个地方借住了。
李治站在御榻边,沈安稍稍退后,这一刻,他也不可能是主角了,自然要知道找好自己的定位。
他从后方审视着李治,这个小子,真是一天到晚的,就知道惹事。
惹了事吧,还总是不知道该如何收场,这回好了吧,全都困在这里了。
在他的全力策划之下,李世民还出了这么大的一个丑,如果李世民清醒过来,第一个要处置的,就应该是他自己亲儿子。
“好酒啊!”
“比我自己酿的都好!”
“沈安,以后你还要给我送酒!”
“每天,哦,不,是每五天就要进贡一坛。”
“你听见了没有!”
半空中,李世民的双手在胡乱挥舞着,一点章法都没有。要不是确实醉的厉害,他是绝对不会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的。
突然被点到名,沈安瞬间就支棱起来了。
还要酒?
还能不能行了。
幸好李世民也喝醉了,沈安不答话,他也感觉不到,只是一个劲的要酒而已。
徐良也松了一口气,看李世民的状态,虽然醉的很厉害,却也还没有太丢脸。
要知道,他是真的见识过李世民喝醉了是什么样子的人。
那阵势,就连李治都没见过。
拉着大臣唱歌跳舞都算是好的了,还有一次,那个时候,他才刚刚登基不久,对于做皇帝这件事,并不是太熟悉。
有一次在宴席上喝多了,还把一个陪着他跳胡旋舞的侍卫举了起来,扔到了一边。
那一刻,真可谓是凶险至极,令徐良终生难忘。
在场的大臣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个两个得全都屏气噤声,哪里敢管。
可怜那侍卫,虽然没有受多么严重的伤吧,可也把胳膊摔断了,休养了好一阵。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李世民才痛下决心不再多饮。
第七百二十七章 趁火打劫
这一次,在徐良看来,李世民已经是相当的消停了。夜也深了,待会把宫女们全都叫进来,帮着李世民梳洗更衣。
睡过了今晚,明天李世民应该就可以清醒了。
更加可喜的是,明天还是休沐的日子,李世民不需要上朝,他的醉态也不会被别人看了去。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在别处,便是如何安置李治他们。
返回东宫是不可能了,李世民不发话,李治也无法越过他自己回去。只能暂时在这里留宿。
地方倒是容易找,只是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要安排也要尽快。
“殿下,陛下由老奴伺候,天也不早了,也该歇息了。”
他琢磨着措辞,表达的相当委婉。
不过,李治根本就没有什么反应。他趴在御榻前,若有所思的样子。这个时候的李世民已经进入了酒醉的另一个阶段。
不再闹腾,逐渐归于安静。值得庆幸的是,虽然已经喝醉了,可李世民并没有呕吐的迹象。
按兵不动的李治,现在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歇息什么的,根本就不在意。
趁着这个时候,不如把他要推行的事情敲定了。
“父皇,儿臣想在东宫开一个酒坊,就交给沈公管理,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什么什么?
沈安再次怀疑自己的耳朵,李治刚才说了啥?
李世民都醉成这个样子了,他居然还在想着酒坊的事,他可真是个孝顺的人。
等一下!
事情似乎有什么不对劲,沈安很确信自己的直觉。
既然李治认为开设酒坊的事情,最终还是要和李世民请示一声,那刚才他怎么不说?
酒还没有下肚的时候,李世民清醒的很,他若是那个时候说了,恐怕早就得到答案了。
“什,什么作坊?”
“酒坊!”
“就是酒坊啊,父皇!”李治扑上前,特意把话说的很清楚。不过就算他说的再清楚又有何用?
李世民已经喝得晕晕乎乎的了? 也根本听不清楚。
他混混沌沌的? 没有马上答话,两只眼睛虽然是在看着李治,但眼神已经呈现迷离状态。
说不定连眼前的人是李治都分辨不清? 李治本来就是打算趁火打劫的? 绝对不会因为没有回答就放弃说服。
“父皇? 儿臣想把酒坊放在东宫里,这样沈公酿好了酒? 也方便给父皇送过来。”
这可真是个好理由? 原本有些混沌的李世民? 一听说有人给他送酒? 登时就喜不自禁。
“好!好!”
“就这么办了!”
沈安怀疑,李世民真的弄明白李治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吗?
他还在犹豫,可李治却已经乐的跳了起来。也不管亲爹如何酒醉,拉着沈安就往偏殿的方向走。
李治的表现也算是让徐良开了眼界? 没想到啊,平时乖巧无比的晋王殿下,居然也有坑蒙拐骗的时候。
而且? 技术还相当不错? 这一下? 陛下就算是答应了,还有他这个旁证在场。
到时候,就算是陛下反悔也拉不下脸来。
时机抓的可真准。
徐良还真是大惊小怪,李治腹黑的一面对于沈安来讲早就是见怪不怪了。
看的太多,都没有反应了。
只不过,他却也没想到? 在这样混乱的时刻,他还能想着给自己谋福利,不愧是隐藏真实面孔的高手。
徐良把两人交给了梁英和一众宫女,自己则反身回到了殿内。李世民仍然沉醉着。
徐良凝视着他的睡颜,脸颊忽然爬上了笑容。
对于李世民来说,这场宿醉,说不定还真的是一件好事。近来的他,已经太过疲惫,太过迷茫。
他急需要一个机会,能够让自己的身心得到彻底的放松,摆脱世俗的困扰。
宫女们悉数上前,能够在御前伺候的人,早就是业务相当熟练的,不需要徐良指挥,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排,她们就知道,应该做什么。
她们往来穿梭,不停的忙碌。而原本应该安排这一切的大太监徐良,却默默无言。
明天,又会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呢?
徐良有一种预感,随着晋王(或许应该改口了,不久之后,他就该升任太子了)和沈安这一对活宝进宫,这座静谧却又不乏吵闹的宫殿,将会更加热闹。
不过想到有可能随之而来的麻烦,徐良的笑容就僵在脸上。
忽然之间,一个问题窜入脑海。
今天被晋王殿下这么一通折腾,很多事情都耽误了。原本,他好像是要禀报什么事情。
绝对是和李世民有关系的,是适合在饭点请示的,晋王这么一来,他就把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他们两个走了,他才想起,那利州的才女武柔好像是进宫了,虽然衣食住行全都已经安排妥当。
可作为后宫佳丽,又是李世民亲自挑选的女子,经过这么长时间,长途跋涉才终于入宫,总要先禀报一声。
看看皇帝陛下的心思,是想马上见到佳人呢,还是等到册封礼等一系列程序都走完了,再按照规矩见面。
徐良初时有些担忧,不久就恢复了正常。李世民是谁,他可不是什么贪财好色之徒。
就算是再世西施放在他的眼前,他也能先把朝务处理完再来相会。所以,根本就不需要担心,他肯定会选择第二种方式的。
既是如此,早一天知道和晚一天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朝廷的册封礼从来都是有自己的一套安排,并不会为了武柔一个人单独举行。
总要找个吉日吉时,一时半刻的,且不能成礼。
…………
翌日清晨,节气是已然入秋的,天亮的也是一天比一天晚。整个长安城,皇城内外都开始执行冬月作息时间。
古人虽然没有生物钟等概念,却也知道,春夏季节昼长夜短,秋冬两季,夜晚就很漫长了。
天亮的也晚,就算是再勤勉的人,也不必追求和夏天一样的起床时间。
这一点,大唐的城市运行制度还是很人性化的。虽然大臣们上朝,往往要顶风冒雪,披星戴月得出门,但是,在这深秋时节,作为提醒全城居民生活节律的街鼓,会贴心的晚一刻钟再敲响。
虽然只有一刻钟吧,但能够晚一点本来就体现了朝廷对大臣和百姓的体贴。
不过,今日的皇城比之往日,确实是安静冷清了许多。
原因显而易见,今日是难得的休沐之日,不只是大臣们不必上朝,就连皇帝陛下也可以暂时把朝政放到一边,专心致志的享受生活。
第七百二十八章 怪你?还是怪我?
当然了,与现代人不同,由于工作效率的不同,大唐的官员并没有那么多的休息日。
每个月也只有一到两天休沐的假期,其他的日子,就算是再忙再累,也得老老实实的干活,还不能有任何怨言。
也不可能有怨言,即便是这样的苦差事,一年到头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小年轻从全国各地赶到长安,挤破了头都想参与哩。
一年不行就两年,不知道荒废了多少时间。
于是,每个在职的官员也都不敢懈怠,正所谓一个萝卜一个坑,坑少人多,每一年,通过了科举考试还找不到个好差事的举子多了去。
若是不勤力,说不定明年考核的时候,差事就换人做了。
要知道,大唐官场的年度考核,可是相当的严格的。就算是休沐,很多朝廷重臣也是无法休息的。
六部九寺这些固定的部门,每个衙门都要留着固定的人看守,传递消息。
不需要到工作地点办公的呢,通常也无法把朝廷上的重要公务抛在一边。
一旦朝廷召唤,他们就要赶忙过来处理,一点都不能延误。
不过,一切也总有例外。
这就比如,大唐帝国的掌门人,皇帝陛下李世民,在这难得的休息日,他就可以真的把朝政,没完没了的正经事抛诸脑后,不去理睬。
整个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若是没有他李世民,这些大臣就是想卖命都找不到一个完整的朝廷。
既是如此,这点特权还是有的,毕竟是当了皇帝的人。
日头已经升到很高的地方,大殿的青石板已经可以看到日光斑驳的花影。
而一向勤勉的李世民,如今还躺在御榻上,呼呼大睡。
特别投入,可以说,昨夜,沈安他们是怎么把他扶上床的,他就是怎么睡着的。一整夜几乎都没有换个位置。
在徐良的带领下? 一众宫女鱼贯而入。
有的捧着鱼盆? 有的端着铜盘,铜盘上面放着巾子? 帕子若干。
徐良让小宫女们先稍稍退后,自己钻到了帷帐里? 查看情况。
身为九五之尊,李世民的睡相是绝对不能轻易被人看到的,这就是所谓帝王的尊严。
不单单是睡相,就是君王的起动坐卧,梳洗穿衣,不是熟悉的宫人也是不能看的。
外朝的大臣更是想都不要想,就连上朝都要带着障扇,天子进殿? 障扇先行,直到陛下坐稳,障扇才撤开。
总而言之一句话,一定要让大臣们看到一个精神奕奕的皇帝陛下。
徐良靠近御榻,李世民虽然还睡着,不过眼球在眼皮子里不停的转动,估计已经快醒了。
徐良估计着,现在把李世民叫醒? 他肯定不会太高兴,毕竟是宿醉的人,那脑袋是又疼又晕,还被强迫叫醒,能有好气才怪。
可是不叫醒也很为难,李治带着沈安已经堵在门口了,昨晚,在他们两个的共同合谋之下,堪称海量的李世民,居然喝醉了。
要说一点不担心,那绝对是不可能的,虽然李治使了一招趁火打劫,让沈安的酒坊在东宫正式落地。
但是,做完了这件事,他这心里也有些羞愧,总觉得,把自己亲爹灌醉这样的事情,做的实在是不太体面。
再者,按照一般的规矩来说,皇帝龙体欠安,身为皇子,还是即将成为太子的李治,也是要来探望的。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殿门一开,说不定迎接他的,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可是,他也没办法,自己惹的祸,还得自己扛。
幸亏,身边还有铁哥们,好朋友沈安和他共进退,虽然看沈安的状态,也并不是很情愿。
不过,没有关系,只要上了他这条贼船,他就别想再下来了。
从今往后,他负责在前面闯祸,沈安替他兜着,只要想一想,李治就觉得,这样的生活真的是无比幸福。
他十分相信沈安,以他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帮他排除万难。
因为李世民还没有起身,他们这对难兄难弟也只能先在殿外候着,完全窥探不到殿内的动静。
好在,昨夜他们就住在偏殿,整个夜里,正殿这边都没有任何骚动,显然,李世民的身体还是很好的,没有出任何状况。
确定了这一点,两人站在廊芜下面,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殿下,容我说句话,今天这件事闹到这个地步,都要怪殿下。”
李治负手而立,活像个小老头,对于沈安的指责,他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怪我?”
“开什么玩笑!”
“这件事怎么能怪我,我都是一片好心,依我看,这事还是怪你。”
“要不是你酿的酒后劲太大,父皇也不会变成这副样子。待会进殿,你看着吧,父皇绝对不会怪罪我,至于你吗,”眼神扫向沈安,颇为不怀好意,沈安亦做好了准备,迎接他的下一次挖坑行径。
免不了的,看他这眼神,他就能猜得到。
“到时候,还是要靠我帮忙。”李治很笃定的说出这些话,沈安真是满头问号。
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要是没有他,他的麻烦说不定还能少些。帮忙,他不落井下石已经是恩德了。
“若是殿下非要这样说,我也没有办法。”他甩甩两手,这新的官服,穿着还有些不习惯。
现在是初唐时期,虽然官制已经是确定了的,包括官服以及官员配饰的穿戴原则也是明确规定的。
但是,执行的还并不是很严格。
就比如,沈安还是九品都水谒者的时候,也多次进宫,那个时候,他从来也没有换官服,都是穿着自己的常服进宫面圣的。
并没有人认为有任何问题,李世民也是欣然接见了的。
可现在这一套就行不通了,他现在摇身一变,当了六品官,还有了正经的办公地点。
以前,他的所谓办公地点其实就是自己家,每天负责监督取水,送水,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寸步不离善和坊。
当然也没有人在意他是不是按照规定换了官服,迎接徐良他们。而现在,去库部当差的时候,总是要和同僚见面得。
别人都穿的整整齐齐,你还穿自己的衣衫,总是不合适。于是,只能努力向他们学习,也规规矩矩的穿着官服。
官服是朝廷御赐的,虽然也是量了尺寸的,可终究还是比自己去订做的差一些。
不管怎么说,这套新衣服穿在身上,就是不自在。或许是,这个官职对他来说就是不自在。
两人你怨我,我怨你,吵个不停。
第七百二十九章 问安
大殿之中,徐良终于逮着机会把李世民唤醒。世民虽说是睁开了眼,不过那个状态当真是不敢恭维。
眼珠转转,整个人还处于朦胧之中。
“陛下,辰时已过,该起身了。”徐良低声说道。
照实说来,他心里也有些发虚,他已经有好多年都没有伺候过喝醉了的李世民了。
也不知道这次他能不能迅速恢复。
他略等了片刻,李世民身子动了动,却并没有起身的意思。这就很麻烦了,看来,皇帝陛下确实没有完全清醒。
“陛下,晋王殿下还在殿外候着,想要问安。”
李世民的眼神蹭的就精神了起来:“你说什么?”
“稚奴来了?”
话音未落,李世民就已经翻身坐起,那动作迅速的,简直和刚才的混沌判若两人。
不管接下来的旨意如何,伺候梳洗总是没错的。在稚奴面前,李世民务必要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
不只是要换个头型,还要换一身袍服,保证精精神神的。
“不只是殿下,沈郎也来了。”
徐良正在给李世民系上革带,端详着他的情绪,这才开了口。李世民不但没有生气,还笑了。
“吾早就猜到他也会来。”
“这个臭小子,叫他进来,吾要好好的教训他!”
徐良撇撇嘴,知道这两人今天是妥了,李世民虽然话说的还挺狠的,可脸上一直带着笑。
显然没有和他们两个动真气。
世民端坐好,这时,沈安他们也悉数入殿。李世民故意板着脸,保持着严肃的神情。
沈安一看他这脸,登时小鼓就敲了起来。
坏了!
他不会真的要找茬吧,都怪这个狐狸治,非要拉着他献酒,这回好了吧,他说不定是什么事也没有,可他呢?
与沈安不同,进殿之后的李治也看到了李世民的神色,却并没有一丝担忧。
反而是加快了脚步,冲到了李世民的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臂膀:“阿耶? 身子可还好,孩儿昨夜好生担心,一直在殿外候着? 等了好久,后来? 徐公公说阿耶已经睡的安稳了,我才回去的!”
当李世民的假装严肃碰到李治的装乖弄巧? 一瞬间就破功了? 乐的满口大白牙都露了出来。
“阿耶当然好得很,区区一坛白酒? 能奈我何?”
呆呆的站在那里的沈安? 看到这一幕? 也是目瞪口呆。
这父子俩啊,脸皮还真是一模一样的厚。
李世民啊李世民,难道你忘了昨天是醉成什么样子了吗?
拉着他的手,都开始说胡话了? 昨夜回到厢房,他这次发现被李世民死死抓住的地方? 都红肿一片了。
这个老头子,不愧是武人出身,虽然看起来根本就没有使力气,其实还是把他的手腕差点弄折了。
李治呢? 这一套撒娇耍赖的技术也是越来越纯熟了,关键是,威风凛凛的李世民,还偏就吃这一套。
每一次只要李治这样一哄,一闹,他也就绷不住了,屡试不爽。
李治说的话,当然有夸张的成分,但是,作为亲历者的沈安也确实能够证明,其中有一部分还是真实的。
昨夜,李世民醉倒,沈安跟着李治出门,却见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隔着窗子,一直在往殿里巴望。
心里惦记着李世民的身体,一直到徐良出来报信,他才带着沈安回到了偏殿。
也是经历了昨晚的事情,沈安才觉得,虽然李治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白切黑,可从心底上来讲,他还是把他爹当成是他爹的,并不只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也不是为了得到太子之位,进而获得执掌天下大权的工具。从这一点上来说,李治也确实是个好心眼的人。
这在皇族子弟里已经是相当的不容易了。有了这个基点,沈安认为,对于他种种的不着调的行径,沈安也就一一容忍了下来。甚至是包括他时常给自己挖坑跳的不厚道行为。
李世民抱着李治,嬉闹了一阵,这才把目光转向了沈安这边。
呵呵,今日的重点,当然是处置这个小子。
酿的什么酒,把老子害成这样,昨夜,他虽然没有呕吐,可这胃里翻江倒海,脑袋也是疼得要命。
再次见到沈安,李世民确实有些生气。这白酒的劲头这样大,他一开始怎么就没有提醒他。
虽然,就算是提醒了,他也不一定会听的进去。可说了和没说,终究还是两个问题。
“沈卿,”李世民的称呼改变就代表着态度上的变化,这个称谓一出,沈安的心就揪紧了。
一般来讲,他对他越是客气,就代表着背后越是没有好事。
“你酿的酒确实是令人回味无穷,你在坊间卖的就是这样的酒吗?”
沈安连忙赔笑,不敢有半句假话。
“启禀陛下,确实就是这样的酒,不过,微臣也没有卖多少,只是一次酿多了,全都搬到东宫又不实际。”
“正好也有一些店家赏识,所以就顺手卖了一些。”
“好一个顺手!”世民捋了捋胡须,突然提高了嗓门,把沈安吓得,整个身子都抖了一下。
“朕记得,昨天曾经跟你说过,这酒朕很是喜欢,以后,可以隔一段时间就送一坛进来,你还记得吧。”
沈安略微低着头,汗都下来了好几滴。
“记得,微臣当然记得。”
“酒就在东宫,如果陛下想喝,微臣这就找人全都搬过来。”
天威在上,还要什么酒啊,有多少给多少,反正都是身外之物。
李世民把李治安置到一边,大手一挥:“不急,不急。”
“酒虽然是好酒,可酒劲也真是大,把酒留着,等什么时候朕想喝了,你们再送过来就是了。”
“父皇说的没错,反正这一段日子,沈公也会跟着我住在东宫,往来都是很方便的。”李治也应道。
方便,方便你个大头鬼!
沈安真是,气得直翻白眼。要不是还在甘露殿的殿堂内,他说不定就会甩手走人。
断人财路,等于……
虽说为了保命,他可以把酒全都送给李世民,一个铜板都不要。可这并不等于他对这样的做法一点怨言都没有。
本来,这些酒放在东宫,是安安稳稳的,他本意根本就不想把这些酒送到宫里。
放到他家,这些酒少说也能赚两贯钱。
放着钱不赚,却要白白赠送还捞不到多少好处,这样得破事谁也不能欣然接受啊!
“况且,儿已经和沈公商量好了,酒坊就搬到东宫来,和炸弹作坊一起,父皇想喝绝对是管够的。”
“什么?”
“酒坊?”李世民上一瞬还笑呵呵的,一听这话,笑容登时就凝固住了。
第七百三十章 尴尬一幕
听稚奴的意思,这是已经开好了,根本就没有和他打过招呼,要知道,在宫廷里开办酒坊,可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酒,在古代可以说是个相当敏感的东西。
酿酒,最重要的原料就是粮食,然而,在古代,粮食的产量当真是不太高的。
地域差异也很大,由于交通不便,高产地域的粮食并不能输送到全国各地。
别的地方先不说,从粮食的供应上,长安一地的充足程度就比不上东都洛阳。
那里的平原更多,也更易于粮食的种植,产量高,囤积的也多。依山傍水,洛水穿城而过,使得洛阳城的粮仓总是满满当当的。
作为大唐帝国的第一号人物,堂堂陛下李世民,一年到头还时不时的要光顾洛阳,不只是为了度假,也为了能吃的更好些。
这样的背景下,酿酒业当然是对粮食的一种浪费,因为,酒是消费品而不是必需品。
饮酒的盛行和粮食的短缺,从来都是一对相生相克的矛盾。所以,历朝历代对于饮酒,虽然并不是全然禁止,但一般情况下也并不会特别的鼓励。
毕竟,酒风盛行就代表着大量的粮食被投入到酿酒业,若是丰年,一切就都好说,可荒年呢?
这也就导致了,在李世民这个明君的眼里,他作为大唐的表率,总不能提倡饮酒。
造酒坊就更不要说了。
李世民的脸色有些阴沉,徐良侍立一边,也是紧张的不得了。
晋王啊晋王,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怕啊!
为什么还要执意提起这件事呢?
占了便宜也就算了,偷偷的在东宫酿一些酒,自己逗自己玩也就罢了。陛下既然想不起来了,这不是正方便了吗?
现在这个时候,还偏要提起,莫不是真的认为李世民什么都会依他,绝对会答应吧。
徐良端详着皇帝陛下的神色,李世民满脸都是疑问,根本闹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治一看火候也差不多了,这才抱着李世民的臂膀,摇头晃脑的说道:“就是酒坊啊!”
“阿耶昨晚还答应的? 儿让沈公把酒坊搬到东宫来,酿一些酒,提供给宫廷宴会和祭祀使用。”
“阿耶昨晚还说好得很呢!”
李世民眉头紧皱:“有这事?”
李治猛点点头:“绝对有!”
“阿耶不信? 可以问徐公公!”
李治那个脑袋瓜? 一般人他比得上吗?
很快就找到了徐良的身上,关于这件事? 当然还是他这个明晃晃的证人最是可靠。
李世民看向徐良:“你也知道?”
徐良尴尬笑笑,嗯嗯啊啊的? 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看李治? 李治向他挑眉:“当然了!”
“昨晚? 阿耶是当着徐公公的面答应的,阿耶可不能反悔啊!”
“徐公公? 你说话啊!”
我是哑巴? 我不会说话,舌头断了!
徐良真想当场装聋作哑,装作自己完全不存在。
可问题是,不管是李治还是李世民,都不打算放过他。
“徐良? 说话!”李世民大喝道。
李世民的脾气也上来了,看他们这意思,大有趁着他喝醉,算计他的架势。
徐良本来就不禁吓,也根本就没想和李治保持同一战线。可事实就是事实,李世民他确实答应了。
如果这个时候否认,就把晋王给得罪了,这对于他来说,也是大大的不利。
“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这个时候,还是说实话最好,至于皇帝陛下为什么会犯糊涂还答应了,这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是被迫答应,还是当场反悔,都没有他老汉的事。他们父子的争吵,不要把他这个老奴牵扯进去。
在这个问题上,沈安倒是和徐良有着共同的心路历程,感同身受。
酒坊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东宫,他巴不得李世民能一怒之下,把这件事否决了。
问题是,按照他一贯的行事风格,似乎是不太可能。
“朕真的这样说了?”李世民自言自语,昨晚的一幕一幕,在他的眼前闪现。
喝醉了,似乎还拉着沈安说了一些神神叨叨的话,特别的奇怪,后来似乎就醉的更厉害了。
今天早晨是躺在御榻上的,这就说明,是徐良他们把他架到床上放好的。
到这个时候,他的记忆就比较混乱了。
上床之后,肯定不是一下子就睡了过去。他明明记得,那个时候头就开始疼,脑袋也混混沌沌的,好像是浆糊。
稚奴趴在床前,似乎确实是说了什么,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不过,看徐良的这意思,似乎是确有其事了。
若不然,以这老小子的胆小如鼠,肯定是不敢承认的。
李治也担心老爹反悔,连忙拉着他,一个劲的摇晃。
“阿耶就是同意了!”
“孩儿绝对没有骗阿耶!”
他说的言之凿凿,再看远方的沈安,如今也是陪着尴尬的笑脸,脸上的肉都要僵了。
“沈郎,作坊已经开起来了?”相比稚奴,到底还是沈安更可靠些。至少,他是个能商量的理智的人。
虽然沈安一直没得到发言的机会,但是,他一直都在准备着。对于他来说,这似乎也能称作是进宫之后迎接的第一次挑战了。
如果现在都顶不住,可想而知,以后的路该是多么的艰难了。于是,李世民一发话,他就精神抖擞的上前一步。
“地方已经划出来了,只是原料和工具都还没有准备好,微臣认为,这件事还是要等陛下恩准,才能进行下去。”
站定自己的身位,这是沈安很早就悟出的一个道理。虽然他还没有正经在官场上混过。
可他认为,他甚至比在朝堂上天天敲钟的大臣们都看得要更加清楚。
正所谓,当局者迷。
一旦入朝堂日久,难免会牵扯到各种利益纠纷之中,有欲求,就一定会有把柄。
有选择,所谓选择,就是站身位,沈安很清楚,他这样回答就等于是和李治站到了一起。
承认酒坊的存在,还很支持,打算听从李治得建议。
他为什么会这样选择?
当然是有他自己的深刻用意。
想一想李世民曾经叮嘱过自己的,他曾经把李治托付给他,也就是说,在李世民的心里已经认定他是李治的人。
不管他个人的选择是如何的,将来东宫建制之中,肯定是有他沈安一个位置的。
在这个前提之下,沈安认为,他应该选择和李治共进退,而不是转身投靠李世民。
第七百三十一章 白酒乃是药引
纵观李世民之前的行为,就算是天天给李建成出阴招的魏征,他都没有怪罪,照样重用。
可见,他对于个个大王手下的府僚的态度,都是很公正的。只要没有撺掇着大王闹事,不安分的。
他都不会处罚,而相反,如果这个时候,他跑去和李世民一个阵营,这就表明是甩开了李治,投靠了李世民。
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东宫里就连除草都做好了,他还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承认有这个作坊存在。
李世民一眼就可以看出,沈安这是为了讨好他才故意这样说的。
精明的沈安可不想给李世民留下这种首鼠两端的印象,对他以后的发展颇为不利。
所以,他站定了身位,反正在这个问题上,只要李治不受处置,他就一定不会受到处罚。
“原来如此!”李世民的眼神,在两个年轻人之间溜了几遍,看来,酒坊之事确实是真的了。
“沈公,为何会想到在东宫开一个酒坊?”
沈安一时语塞,对这个问题丝毫没有准备。
为什么?
这件事好像不应该问他,应该去问他儿子,抬头看看李治的神色,某人现在已经从李世民的身边让开。
坐到了旁边的位置上,看到沈安在看他,立刻反应,给他抛了几个眼色。
沈公,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一定能遮掩过去。
他那透着不正经的眼神,传递给沈安的,就是这个意思。沈安愁的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
他能怎么办?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其实是这样的,陛下,这酒呢,历来都是供人享用的,不过,其实,微臣酿造的白酒,还有其他的用处。”
“其他的用处?”李世民倾身向前,更加好奇了。
沈安这小子,每天总有些奇思妙想,永远让人猜不透。李世民对他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究竟能说出些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还真的是特别的好奇。
说来? 这也是他繁忙朝务之中难得的消遣了。
沈安此说? 也成功的吸引了李治的注意。
酒除了喝,还能有什么用处?
如果真有这样的用处,为何之前他都没有提起过?这个沈公,居然还藏着后手。
早就知道他没那么老实? 看来? 还得继续给他挖坑!
到了这一步? 为了能把造酒这件事成功的哄弄过去? 沈安也只有祭出这一招了。
反正? 以后这件事终究都要曝光? 与其拖到那个时候,还不如现在就抛出一些蛛丝马迹? 让他们猜去。
“这件事说来话长。”某人故作高深,一定要把他们的胃口全都吊起来才行。
世民一歪头? 很是不满:“朕最讨厌听到这句话!”
“既然很复杂,那你就长话短说? 不要磨磨蹭蹭!”
你看? 这个帝王就是如此,一言不合? 就板起脸来,翻脸比翻书还快。昨天夜里? 还拉着手,殷切的嘱托,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
现在可倒好,只是因为没有达到他的预期,整个人就厉害起来,好像是猛虎下山。
“陛下,微臣不是磨蹭,微臣是在想,如何才能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难道又是什么新鲜事?”言语之间,李世民的兴致更大了。
“不知陛下还记不记得,之前微臣曾经说起过,想要为陛下治疗积年的旧伤。”
世民沉思片刻:“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与特别感兴趣的李世民不同,一直保持着嬉笑的李治,如今却是笑不出来了。
不停用眼神暗示沈安,不要提这件事,现在还不是时候。可惜,沈安并没有理会他。
刚才让他帮忙把这件事遮掩过去,他却把难题踢给他,现在想起来阻拦了。
没那么容易了。
他不是让他想办法吗?
这就是他的办法,看着吧,虽然提早把这件事说出来,并不是他的本意。
但既然已经推进到这个地步了,他也不会怯战,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照样还能把李世民说晕。
“这白酒就是治疗陛下旧伤的一种重要的药材。”
“药材?”李世民了解了。
原来,这白酒竟然是药引子。
如今的医者给人看病的时候,也有用酒做药引的,听说是可以增强药效,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难道,这白酒也可以做药引?
想来,应该是差不多的,毕竟,这也是酒啊。
药引?
李世民的回答,反倒是给了沈安灵感,对啊,这可不就是药引吗?
高度数的白酒,也就当它是酒精好了,也是在清创手术之前使用的,为的,正是给伤口消毒。
唯有认真的消毒,保证伤口的清洁,才能开始手术,这正是第一步。
沈安顺着这个思路继续解释:“陛下说的没错,正是这个意思。不过,用法有不同。”
“如何不同?”李世民更感兴趣了,干脆站了起来。
几个大步,走到了他的身边,父皇都站起来了,李治哪里还坐得住,自然也跳起来跟在身边。
尤其是,他也不敢松懈,他还得盯着沈安说话,确保他不会坏事。
看到李世民的表现,沈安是越来越有信心了。由于对所谓手术的不了解,在这件事上,李世民可以说是由着他忽悠。
而且,他也并不准备就在这段时间就给李世民做清创手术,若是李承乾和李泰能再坚持一段时间的话,他说不定还真的就要着手实施了。
可惜的是,这两个不争气的,居然接连被搞了下去,而他又莫名其妙的被拉到了东宫。
于是,现阶段的目标就从迎接更多的挑战转变到了求稳上。
初来乍到,他现在可是要游走于宫廷里的人了,只能是少说话,少办事,多观察才是。
不适宜再进行各种冒险事务,所以,本来承天就可以开始的清创手术,现在也要适当的往后拖。
反正,这伤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现在的李世民,人也正是盛年,也不急于这一时。
“日常陛下能见到的药引,都是要放到药汤里的,而我这白酒,却是涂抹在身上的。”
“涂抹?”李世民在自己的胳膊上比划了一下,更迷糊了。
他哪里会明白这东西到底要怎么使用,更何况,是在沈安故意说得不清不楚的情况之下。
“确实如此。”
“陛下的旧伤时常发作,皆是因为肌肤之下有脓血没有清理干净,积年以来,脓血就会越聚越多,越来越扩大,进而让陛下身心受苦。”
“白酒就是医治旧伤的药引,把它涂抹到陛下得伤处,再进行相应的操作,两相结合,必定可以减轻陛下的苦痛。”
沈安说的绘声绘色,尤其是眼见着李氏父子全都聚精会神的仔细聆听,完全没有怀疑的样子,更是助长了他的勇气。
第七百三十二章 巧舌如簧
虽然这样做着实是一件冒险的事,可来到这大唐,老实说来,哪一天他不是生活在钢丝绳上。
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看似轻松惬意,看似赚的盆满钵满,可实际上呢,危险或许就在周围,只是他还没有察觉罢了。
更何况,他距离李世民是如此之近,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一言要他生,一言要他死,易如反掌。
既是如此,冒险一点又何妨?
都说富贵险中求,说不定,闯过这一遭,他还就节节高升了。
反正,看现在的情形,想安安生生的赚钱是没可能了。还不如另辟蹊径,找一找别的门路。
“如此容易?”李世民简直不敢相信,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两眼都放光了。
要知道,他已是苦于旧伤久矣!
若是没有定时发作的旧伤,他说不定又可以精神百倍,荡平辽东都不是梦!
沈安说的方法,他也觉得很靠得住。
凡是箭伤,刀伤,伤处往往都有脓血形成,一旦处理的不及时,不彻底,脓血就会残留在长好的伤口中,包裹在一起。
这些旧伤时常会困扰伤者,即便肌肤已经生长完好,可隐患仍在。而且,往年,他也听说过,有兵士因为旧伤发作,脓疮溃烂,以致身死的。
他的问题虽然没有那么严重,可他的地位也不同,每日每夜都有那么多的事情在困扰着他。
他全都需要操心,如果能有一个健康的体魄,甩掉旧伤的包袱,对于他来说,自然是大好事一件。
更何况? 他也是个男人? 一个大英雄? 他也有青春永驻? 永远不老的梦想。
沈安的说辞? 正中了他的下怀。让他心情十分激荡? 有了这样的心情做后盾? 沈安说什么? 李世民都会相信的不得了。
李世民的神情变化,沈安看得清清楚楚的? 他觉得? 自己好像是化身为穿街走巷的道士。
要给李世民进献仙丹似的。
原来,只要牵扯到这样的问题? 就算是圣明无匹的李世民? 也照样是很容易蒙骗的。
并不需要多么高超的言语技巧,也不需要多么精明的头脑,只要勇气足够就可以了。
“陛下,其实并不容易? 因为白酒虽然易得,可相应的工具还需要很多? 微臣一直都在积极准备。”
“不过,现在还有一些没有齐备,想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沈安知道,这样说是无法堵住李世民的嘴的,对于他来说,肯定会觉得,需要什么工具只管说就是了,还有他这个大皇帝做不到的?
于是立刻补充道:“况且,要替陛下医治,这究竟是一件大事,需要找一个良辰吉日,才能行事。”
“还需要挑日子?”李治好奇极了,沈安所谈的话题,已经超过了他们曾经在马车上谈到的事情。
他的兴致也被挑起来了,还以为沈安真的有什么新招数了。
“当然。”沈安用力的点头,十分肯定。
“其实,微臣将要做的,是术的一种,恐怕要在陛下的旧伤处稍加处理,陛下金尊玉体,不敢轻易动摇,所以,才需要找一个好日子。”
“不过陛下放心,微臣一直都在用心的寻找,想来,再过一两个月即可。”
沈安说的很含混,李世民也听了一个迷迷糊糊,不过,他对沈安还是很信服的。
虽然他身量还不如他,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可他依然对他说的话相当的信任。
“还要等两个月?”
“不过,沈郎,你究竟要用什么办法帮朕医治旧伤?”李世民终究对这件事太好奇,虽然沈安总是在真相周边兜兜转转,不肯说实话,可是老李也不是好惹的。
只要是他想知道的事情,哪里有问不到的,更何况,沈安不过是个小小少年,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的。
“额,这个嘛……”李世民的缠问,确实是难住他了,本来想通过言语上的狂轰滥炸,让李世民彻底被绕进去,把今天先混过去再说。
怎奈的,他也不是那么好哄弄的,只有硬着头皮继续装傻充愣了。
只要沈安一犯结巴,那就是没词了,沈安是个什么人啊,口若悬河,舌灿莲花。
若是他想拿下的事情,嘴巴就可以一直不停的说。
饶是如此,他现在居然说不上话来,这只能说明,父皇的盘问,让他很为难。
沈安为何会为难,其原因别人不清楚,李治却是心知肚明。
上一次,沈安已经把所谓清创手术的方法都告诉他了,现在看来,虽然偶有差别,总体上却是大同小异的。
也就是说,最终要把脓血从父皇的身体里取出来,当然要划开他的肌肤。
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只要还是这样操作,对于他来说,就是很难开口的。毕竟,这可是动摇皇帝身体根本的事情。
不慎重不行,若只是汤药、针灸,自然是不必这样麻烦,稍加解释,父皇就会痛快答应。
反正,这些年为了调养身体,保持状态,他也没少喝汤药,多这一副也不多。
可现在的麻烦正在于,沈安的法子并不是以上这些。要割开父皇的肌肤,他连李治都无法说服,如何能妄想说服父皇。
再者,父皇的身体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做主的。想要做手术,搞这样的大动作,必定会惊动朝廷。
只要这件事被他们知道了,就绝对没有那么容易推行下去。想想看,朝廷上的那些大臣,平日里,经常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吵十几个回合。
诸如鱼袋的样式,革带的佩戴规则,虽说也是朝廷上需要定下制度的事情,可照实说来,它们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他们都能争来吵去的,辩个不停,奏疏雪片般飘过来,那叫一个可怕。
若是让他们知道了这件事,那还得了。
李世民的耳根子就别想清净了,说不定就连始作俑者沈安也要被拉出来,吊着打。
正是因为如此,李治才认为,手术这件事根本就不能兴起,实在是太危险了。
这份危险,不只是针对李世民的,更是针对沈安的。
但是,想要隐瞒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算李世民最后鬼迷心窍,真的听从了沈安的劝说,施行手术。
对于他来说,危险也没有减轻半分。
沈安能够保证手术一定成功吗?
要知道,那可是割开九五之尊的身体的事情,比天还大,稍一不慎,出了差错,损伤了龙体,到时候,沈安的小命恐怕都要不保。
于是,在这短促的时间内,小李治的头脑中,飞过了无数的念头。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机灵诡辩得沈安,究竟会如何化解这一次的难题?
他真的能像以往一样,顺利闯关吗?
第七百三十三章 和盘托出
另一边,尴尬了半天的沈安,两只眼睛瞪着李世民,吞了口唾水。世民欣欣然面有喜色,就等着沈安的回答,他也不着急,也不再催促,可始终没有松口说放弃这件事。
沈安很明白,今天不把这件事说清楚,他是休想走出甘露殿的大门的。
这样一想,他就越发痛恨狐狸治。
昨夜的祸事,完全都是他一手惹出来的,要不是他非要来献酒,李世民怎么会喝醉。
今天来老老实实的问个安也就好了。
现在的情况,反倒是像祸事是他惹出来的似的。
真是令人厌烦。
“还请陛下恕罪,医治旧伤的方式,微臣还不能说。”
“不能说?”刚才还笑着的李世民,瞬间就变了脸色。这也实在是太气人了!
我老李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此事又是与我有关,这个小子,怎的就是不肯说实话?
莫不是,他所谓的方法是什么旁门左道?
就是旁门左道也没关系啊!
照实说来,李世民还是崇信道学的,平日里,那些他们进贡的仙丹,他也尝试过,完全没有任何的问题。
他并不会拒绝这样的事情,也没有不相信,到底是什么办法,还不赶紧照实说了。
他还不相信,沈安真的能搞出什么出人意料的治病办法来。
他可不是专门学习医术的人,这一点,他无法蒙骗李世民。所谓医术的学习,并不像现代一般,有正规的学校,人人都有机会接触到医学知识。
在大唐,巫医还是不分家的,草药能不能治病也全靠经验,说实话,其中免不了有碰运气的成分。
即便是同一种药材,放到不同的医生手里,疗效也很有可能大相径庭。
有的人用了可以药到病除,有的人用了,很有可能会坏人性命。
人们无法解释清楚其中的缘由,于是就把能够药到病除的人成为济世神医? 认为他们是有神力的。
相对的,学医一般也是家学渊源。此所谓医学世家,医生们看病的经验以及配置药材的独家秘方,都是密不外传的。
只能在自己家里辈辈传? 沈安家里并没有精通医术的人,就算他天赋异禀,勤奋好学? 能够看几本医书。
李世民认定,他也无法达到精通的地步。掌握医术可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才几岁? 根本无法掌握那么多行医的规矩。
于是? 李世民自然是把目光转向了所谓的巫术之上? 会不会沈安从哪里听到了新鲜的巫术方法,能够医治旧伤。
却担心李世民不同意? 所以迟迟不敢说出来。
思及此? 世民又鼓励了他几句,希望他能够说出实情? 确实看到沈安的神色有所改变。
似乎是心念动摇的样子,李世民最后才说道:“沈郎? 有什么你就尽管说。”
“最终? 这办法要不要实行? 旧伤要不要医治? 都是朕决定的事情,若是出了问题,都有朕担待着,你不必担忧。”
吼吼,他不这么说还正好,他这样一说,沈安的心可就敲起小鼓来了,这嘴也不敢张开。
担待?
清创手术虽然是个小手术,操作起来也并没有那么复杂,属于紧急处理一类。
可问题是,沈安是个门外汉,对这件事并不能算是多么精通。再者,现在可是大唐,医疗条件跟不上,普通的伤风感冒都有可能酿成大祸的年代,他这个清创手术,端的可以算作是伤筋动骨了。
闹不好,可能真的会出问题,很大的问题。
要是李世民的身体真的出了状况,沈安怀疑,他还会像现在一样,拍着胸脯帮他扛事吗?
可是,不说,也很麻烦。
李世民现在的状态,就好像是瞄准了猎物的老鹰似的,连眼珠子都不转了。
就等着沈安的回答,他若是不开口,恐怕是混不过去的。
这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他面对的是谁?
那可是大唐帝国的第一人,尊贵无比的皇帝李世民,若是惹了他不痛快,现在就把他打包送去独柳下面,一刀切了,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就算是狐狸治也保不住他。
看来,只能冒险一搏了,反正是李世民让他说的,他照实说了,就算是满足了他的愿望。
就像他刚才承诺的,反正到底要不要做手术,都是他说了算,若是他觉得有风险,不愿意动手术了。
对于沈安来说,倒是一件因祸得福的好事了。
大不了,酒坊也不开了,钱也不赚了,老老实实的当李治的跟班就是了。
如此这般,说不定还把狐狸治的心思给绝了呢。
既然要说实话,就要好好的亮个相,摆出一个架势来,他像柯南一样,缓缓的踱了几步,站到了大殿的中央。
他把甘露殿的正殿,当成是自己的舞台,将要开始自己的表演。
“沈公这是做什么?”
“殿下是不是拦着点,老奴担心沈公年轻,惹出什么祸事来。”
趁着李世民的目光被沈安的异常举动吸引,大太监徐良暗搓搓的来到了李治的身边。
李治根本就没有准备,他这一开口,吓得他一个激灵。
“徐公公,沈公的脾气你也知道,这是我能阻止的事情吗?”
“他也不可能听我的。”
徐良听了,差点背过气去。
这些小娃娃,一个两个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难道,他们以为,现在是在开玩笑吗?
明明是天光和美的一天,万物协调,一点麻烦事都没有,他们却偏要闹事。
是不是觉得,最近的朝堂上实在是太过风平浪静了,所以就来添一把火?
好了,事已至此,老奴也来看看,这沈郎君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吧。
“启禀陛下,医治旧伤,方法确实比较特殊。刚才微臣一直没有明说,都是担心陛下会不同意。”
李世民已经返回了座位,做好了准备。
沈安话才说到一半,他就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不必隐瞒。
他长叹口气,只得照做,心里还默念了好几遍,老头子都是你让我说的,不高兴了可别怪我。
“其实,需要医治陛下积年的旧伤,需要划开陛下伤处的肌肤,把脓血放出来。”
人的心态,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微妙,原本沈安以为,说出实情,他会更加惴惴不安。
而实际上呢?
等到真的走到了这一步,他悬着得心却突然放了下来,就好像是所有的重担全都卸下了似的。
最重要的核心机密,已经向李世民和盘托出了,到底如何处理,就看他老人家的想法了。
第七百三十四章 一点就通
而李世民,显然也被沈安的话惊到了。
他从来也没有想到,所谓的办法,需要把脓血全都释放出来,仔细想想,似乎也真的是这个道理。
有的时候,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脓血就藏在肌肤的下方,时而聚合,时而分散。
所以,以他的经验看来,他也知道,脓血肯定是位于肌肤的下面的。要想取出来,划开肌肤,似乎是无法避免的。
但是,朦胧之间,他虽然有这样的想法,却也不能肯定,或者说,他也想不明白,沈安究竟想要用什么样的办法去操作这件事。
听了沈安的解释,他明白了一些,但是决心也动摇了一些。
这一点,从他脸上逐渐浮现的犹豫神色就可以看出来,沈安也不是糊涂人,立刻上前继续解释。
如果李世民信念动摇,对于他来说,才正是合了心意。
“所以,陛下,若是想放出脓血,相应的就要划开陛下的肌肤,这自然是一件危险很大的事情。”
“微臣殚精竭虑,披肝沥胆,一心全都是为了陛下的健康着想,这些日子,微臣绞尽脑汁,只想着如何能为陛下减轻伤痛。”
“最后,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可是,办法虽然有了,微臣却不敢开口。”
“这毕竟是要动摇陛下身体的大事,微臣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敢轻易提起。”
“今日,若不是陛下追问到这里,想必微臣还是不会说的。可陛下既然问到了,微臣也没有隐瞒的道理。”
“对于这件事,微臣坦言,还需要很多的准备才能实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如果陛下认为,微臣是造次妄动? 要处置微臣? 微臣甘愿领罪。”身子深深的弯了下去,沈安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今日事今日毕,要不要去做这件事? 全由李世民自己决定。
若是他觉得可行? 那他就回去继续做准备,如果他认为不可行? 不愿意冒险? 那也好说,今天给个准话? 他也就不再想这件事了,顺便也绝了李治的心思。
在场几人之中,情绪最不好的,就属晋王李治和大太监徐良了。
一个是对沈安的举动感到十分的疑惑? 原本以为他是不敢把手术的事情说出来的。
以沈安胆小怕事的个性? 必定会找各种理由搪塞过去,然后,这个酒坊就可以在东宫平稳落地? 没有一点问题。
可现在呢?
一切倒好像是完全反了过来,沈安把这件事抖落出来,其初衷? 李治也能理解几分。
把白酒所谓消毒的功用说出来? 也算是给开酒坊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问题是? 随着话题的展开,他居然没有及时收住,反而是一泻千里,把实话全都招了。
他做好准备了吗?
在他看来,父皇已经对他如此信任了吗?
没有!
从李治的经验上看,父皇对沈安的信任还远远未到可以任他为所欲为的地步。
或者,天纵英明,马上得天下的皇帝陛下李世民,根本就不可能完全信任他人。
任何人都不可能!
这或许是他作为帝王,应该有的生存哲学,也或许正是他的悲哀。
于是,沈安这样快就把实情说出,无疑是一件很冒险的事。
这些词语,李世民根本就难以理解。对于无法理解的事情,人们往往都会选择逃避,回绝。
“也就是说,放脓血这件事,是有危险的,对不对?”
却在众人犹豫的时候,洪亮的声音,从李世民的口中吐出。沈安一愣,李世民居然还能提问。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对清创术还是很有兴趣的,并没有直接放弃。
若不然,他早就摇手否决,一蹦三尺高了。
“陛下,确实是有危险的,这一点,微臣不敢说假话。”
“当今世上,就算是再妙手的神医,也有失手的时候,也有无法应对的病症,微臣想来,陛下睿智,肯定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世民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沈安立刻领悟:“不过,微臣酿制白酒,就是为了减少这种危险。”
“也许陛下不了解,我们如今使用的诸多铁器,包括作战使用的箭矢、长刀,大多数都不是很干净。”
“不说别的,只是磨损一段时间,或是被雨水打湿之后,生出的铁锈,就最是肮脏。”
“这种脏,有的时候,不是用眼睛就能看得出来的。”
“陛下早年纵横疆场,想必也见过中了箭伤的上伤口是什么样的,那些黑红的脓血,实际上就是这些脏东西形成的。”
李世民两眼盯着沈安,渐渐的,听入了迷。
他彻底被他的言语吸引住了,这些话,这些新奇的事情,全都是他没有听说过的。
虽然也有很多言辞他根本就弄不明白,但总体上,那个意思他还是可以听懂的。
这也是沈安要达到的目标,可以说,李世民的反应,已经证明了他的成功。
实际上,伤口产生脓血的原因,当然是非常复杂的,发炎、感染、化脓,这些都是紧密相连的。
可是,想要给李世民把发炎的原理都解释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既是如此,他不在乎自己言辞之中的不正确之处,只求能够让李世民了解大致的含义。
“你说的没错,当年,朕背后中的那支箭,箭头就有铁锈,以至于处理的晚了些,伤口之中就有黑血流出。”
李世民的回应给了沈安新的题材,他顺着说下去:“这便是箭头上的脏东西造成的。”
“如果,当年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条件良好的宫殿之中,也许医者就可以处理得相当稳妥,把受伤部位的坏肉全都刮干净。”
“可当时是在战场上,条件有限,时间也紧迫,所以,微臣推断,肯定是有没有处理干净的地方。”
“这样造成的后果就是,看起来,伤口是长好了,全都封上了口,可是,内里,脓血仍在。”
“而且,那些脏东西还会不断的侵蚀肌体,正是这种侵蚀,才会让陛下时常疼痛难忍。”
“微臣想要做的,就是将伤口处的脓血彻底清理干净,再容着伤口生长好,这样,今后,至少陛下不会再受旧伤的困扰了。”
世民捋了捋胡须,若有所思:“照你的意思,这白酒就是能化解脏东西的药了?”
啧啧,不愧是聪明绝顶的李世民,居然稍稍点拨就上道了。
沈安猛点头:“正是此意。”
第七百三十五章 全都是话术
“就算微臣为陛下清除脓血,再次划开肌肤,也是要用铁器的,为了保证铁器干净,就必须要用到这白酒。”
“白酒辛辣,可以大量消除这些脏东西,这样旧的脓血放出了,新的也不会再形成,陛下的旧伤便自然而然的康复了。”
“不过,就算是陛下准许,现在也还不能开始,微臣要做不少实验,证明我的手艺已经纯熟,才可以为陛下清理脓血。”
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只剩下了沈安和李世民一唱一和的声音,不管是聪明狡黠的狐狸治,还是稳妥忠厚的大太监徐良,全都没有插话的份,只能老老实实的听着。
这些对话之中,似乎也没有给他们留下能够发言的缝隙。
他们两人心中是既激动,又忐忑,心情非常复杂。
应该说,李世民的旧伤,并不只是困扰他一个人的难题,对于他身边的人来说,也是一大困扰。
人人都希望,他能够早日康复,重现强健的体魄。
毕竟,没有受伤之前,李世民的身体是非常好的,血气舒张,十分健硕。
身为皇帝,没有什么比一个健康的身体更加重要了。
但忧心也是显而易见的,划开肌肤?
这怎么能行!
在内宫多年,徐良也不是一点见识也没有。
听说民间确实有医者会行此术,例如拔牙,结肠之类治疗方法也是有的。
似乎成功的也很多,并没有什么危险。
可那是在民间,如今是在宫廷里,相应的患者,正是大唐帝国最为尊贵的人。
李世民的身体,岂是轻易就可以动摇的?
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别说是沈安的项上人头,就是他们这些近臣? 一个两个的,谁都别想好过。
这位沈郎君,终究还是年纪太轻,考虑问题欠妥当? 这样的事情? 怎么可以在李世民的身上尝试。
他不要命了吗!
更可怕的是,看李世民的神色? 似乎还真的把他这番胡言乱语听进去了。
难道? 陛下真的打算施行手术?
不能够吧。
李治和徐良? 两人的眼神齐刷刷的向李世民的方向转过去,唯恐听到什么不好的答案。
然而,很遗憾的? 位于风暴中心的李世民还浑然不觉,沈安所说的,全都是话术。
并没有多少真情实感。
“实验?”
“就像是炸弹实验那样吗?”一想到很有可能摆脱旧伤的困扰? 李世民的笑就收不住。
直到这时,他才真正体会到? 什么叫做病急乱投医。
一旦是被哪种病痛困扰? 时间长了? 这人的感知也会产生变化。以往从来也不相信的方法? 也会愿意去尝试,十分积极,像是换了一个人。
就算有危险,就算已经被提醒,却也还是愿意做实验品。
就算成功的几率并不大,可放手一搏,总是有机会的。
当然,作为大唐帝国的主宰,李世民也不是没有担忧的,这副身子,现在虽然隐患颇多,却也还算是灵活轻便的。
甚至于,可以说是状态良好的。
可若是兵行险着,真的让沈安放脓血,万一操作不慎,出了问题,身体更不好了,可如何是好。
但是,作为一个天生的冒险家,他也还是不自觉的受到诱惑。
如果,真的成功了呢?
说不定就能重返巅峰!
如果沈安此刻知道李世民心中所想,恐怕再也不敢推销他的清创术了。
所谓治病这件事,误解也是时常出现的。
医生当然希望经他手医治的患者都能够彻底康复,摆脱疾病的困扰,但事实就是,几乎每一个医生都是现实主义者。
极端理性,他们很明白,不管是大病还是小病,只要一出手,就很有可能会出现两种不同的,截然相反的结果。
变好,或者是向坏滑落。
对于医生来说,没有什么结果是他们无法接受的。不论是皆大欢喜,还是扼腕叹息,各种场景,他们见识的都太多了,根本在心中无法掀起任何波澜。
可是对于患者来说,他们内心的渴求却从来都不是放任自流。
要康复!
要完完整整的!
要彻底摆脱疾病的困扰!
谁能说他们的想法有问题?
但这本来就是不可实现的妄想,正是这样热切的感性的理想和现实理性相撞,才会衍生出一个又一个的矛盾。
虽然沈安并不知晓李世民的心中所想,却知道,给自己留后路的重要性。
于是他连连点头,肯定了李世民的说法。
“实验当然是很重要的,现在微臣是要为陛下医病,没有十足的把握,哪里敢轻易上手?”
“不过,这一次,微臣有个不情之请。”一拱手,就抛出了问题。
李世民诧然,这个小子,我说同意了吗?
他居然还有要求!
“尽管说来。”
“目前,这个实验的方式,微臣还不能透露,刚才微臣所说的话,也不是谎话,医治旧伤,确实需要找一个好日子,不能随随便便就行动。”
“所以,等到了时候,我也都操练的熟悉了,自然就可以为陛下清除脓血。”
“不知陛下意下如何?”眼珠转转,他关注着李世民的表情变化,因为从这个话题开始,他老人家的话就越来越少。
“并且,这段时间,陛下也可以想想清楚,如果陛下认为,此事不妥,微臣也可以到此为止,不再兴起此事。”他顿了顿,还是做了这个补充。
这是给李世民台阶下,同时也是给自己留退路。
万一呢……
过了几日,李世民又反悔了,也说不定。
有那么一个瞬间,大殿之中一点声音也没有,清静的令人不安。几个人站在那里,动作也不敢多做,话更是不敢多说。
全都停在那里,等着李世民的决定。
而李世民,又是低头啜饮,又是欠身做思考状,眼睛,一会看看李治,一会又转回到沈安的身上。
打量,同时也是在判断,这个小子,他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多少是可以相信得。
但是,沈安的最后一句话,还是把他说服了。
还有时间啊!
他是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只要他反悔,他随时都可以叫停。沈安一点怨言也不能有。
既是如此,先答应他又何妨?
“那你就去实验吧,到时候,朕要看到结果,再做决定。”李世民做了最后的发言,便挥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第七百三十六章 推广茭白
直到踏出殿门的那一刻,沈安分明听到,身边的李治,长长的叹了口气,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惹祸的人,现在反倒是连个妥善的解决办法都没有,早知道他就这点道行,沈安才不会答应他建立什么酒坊。
只是把炸弹作坊搬到东宫,都已经是给李世民的面子了!
“沈公,刚刚实在是太险了!”
“你真的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父皇!”李治板着脸,表情严肃至极。沈安讪讪,原来他也知道害怕啊!
早干什么去了!
“殿下,话不可以这样说,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反正,这件事终究也是要告诉陛下的,这一回正是好时机,为何不抓住?”
“再者,我也和陛下约定好了,时间还有的是,陛下可以再行考虑,如果觉得不稳妥,我就不实行了,这不是好事吗?”沈安自认为,这样想是理所当然的。
可李治仍然不放心,他担心,如果父皇真的想明白了,认为他们是故意设陷阱,一步一步的引诱他往里跳,那可就不妙了。
“殿下,你若是非要这样说,那我也没有办法。”
“现在,这里只有你我,我也不妨说一些真心话。”两人坐上了马车,终于可以返回东宫。
在车上,李治的情绪依然很不振奋,弄得沈安的情绪也很不好。
照理说,祸是他惹得,他怎么还有勇气给他甩脸色。
虽然他是堂堂晋王殿下,而他沈安只是他手下打工的,可这并不等于任何事都不能讲理了。
李治一听他的话茬,登时也来了精神。
挺起了身子,别提多激动了。
呵呵,他还生气了,终于肯说实话了?
倒要看看,他想说什么!
“殿下,本来开设酒坊这件事就在我们的计划之外,就连我? 也是昨天才知道? 殿下还打算把我的酒坊开到东宫。”
“照实说来? 其实,我在沈府搞的那些东西,完全属于闲暇的爱好,我刚才在陛下面前也没有说假话。”
“一开始,我酿造白酒,就是为了给陛下看病的。属于辅助工具,绝对不能缺少。”
“我这样做,绝对没打算把白酒用到饮用上。况且,殿下昨晚的行为? 端的属于是趁火打劫。”
“若不是陛下喝醉了,恐怕昨夜就不会答应这件事,殿下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李治撇撇嘴? 也是无言以对。
“我要是不这样说? 这酒坊如何能入主东宫?”
嘿,他还有理了!
或许应该说是他李治一心想把酒坊放到东宫? 并不是他沈安的愿望,这个小子,他怎么就认识不到实事求是的可贵呢!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我们不给出一个明确的理由,还是说得过去的,陛下也不会答应。”
“到时候,酒坊开不起来,更不要说是酿酒了,根本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现在,我们至少可以保证,短暂时间内,在东宫酿酒是不会有人来插手了。”
“这不是好事一桩吗!”
听了他的长篇大论,李治忽然心有所感,他说的好像确实有点道理。
不管怎么说,初步的目标是实现了,酒坊立住了!
只要父皇现在没有反对,以后,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了,再加上,只要他还没有开口否定清创术,这个酒坊就是名正言顺的呆在东宫的。
谁也无法追究。
李治一挑眉,笑道:“沈公,你果然是好脑筋啊!”
“就连父皇也被你绕进去了!”
阴阳怪气的口气,让沈安忽然警觉起来。
李治这个人吧,虽然不能说是小心眼,却也不希望他的手下太过聪明。
这是作为上位者的通病,我是领导你的,你怎么可以跳出我的手掌心,比我看事情还通透。
立刻改口:“殿下说笑了,我哪会这样做,只是顺着话题说下去,权宜之计尔。”
“如果陛下不答应做手术,那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开办酒坊。”
“如果陛下答应了,那我也会尽力做好,总而言之,最近这一段时间,殿下是不必担心了。”
话题进行到这里,似乎没有继续的必要了,李治也提不出多少新鲜的意见,沈安呢,也不想继续这原本和自己没有多少关系的谈话。
待到两人回到了东宫,各自坐好,他便开始了另外一个话题,在他看来,那才是至关重要的。
“不知殿下有没有留意,我从府里带过来的那些上白下绿,棒子一样的东西。”
关键时刻,沈安忽然有点词穷了,他不知道如何形容,才能让李治完全领会他说的是什么东西。
还好,李治对他的所作所为都十分关注,马上就想到了。
“啊,你说那个东西啊!”
“那是吃的吗?”李治总是觉得,那东西似乎十分熟悉,以往在哪里见过。
沈安颔首,故作高深状:“殿下说的没错,那就是一种吃的,叫做茭白。”
手指蘸了茶水,他把这两个字写在桌面上,李治还是不明白,这种东西到底怎么吃。
实际上,他早就忘记了,这东西她早就品尝过。
“殿下,我曾经用茭白做过炒饭,你还吃过的,怎的忘记了!”
哦!
炒饭!
李治想起来了!
他确实吃过,回想一下,这种茭白的滋味确实还很不错哩。李治记得,茭白有一种鲜香的味道,嫩嫩的,脆脆的。
沈安趁着热乎劲,赶紧把茭白是如何创造出来的,又是如何栽培的,全都讲给李治听。
反正这两天也是适应期,他在东宫也完全没有正经事可做,陪着李治,给他讲点新鲜事,也不无不可。
李治托着下巴,听的津津有味,他忽然觉得,沈安的形象,变得如此的光鲜。
仿佛都放着光彩,他怎么知道这么多稀奇古怪得事情,都是从哪里搜罗到的。
以往,父皇给他请了这么多师傅,个个都是声称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的,却没有一个能讲出沈安知道的这些掌故。
看来,把他拉到东宫任职,真的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有了他,这东宫就不再冷清了。
“那沈公种植这茭白,究竟想做什么?”
李治不是糊涂人,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这件事,沈安这厮,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
有便宜,哪一次,他不是跳的最高,如今主动搬出这件事,肯定是有所图的。
第七百三十七章 李世民的坏主意
首当其冲的,就是转移话题,虽然沈安做的很巧妙,可李治也还是看出来了。
没办法,李治实在是太了解他了。
沈安笑笑,知道瞒不了他。
只道:“殿下明鉴,我做这些事,完全是为了大唐,为了长安城的百姓着想。”
“微臣知道,菰米是长安城百姓度荒时候的重要口粮,可它收成很不稳定。”
“同时,百姓们采摘它,主要是依靠纯天然,完全没有种植的概念。百姓们对待菰米,既不像稻麦,也不像是栗粟,并没有想要培养种植的意思。”
“对于一项重要的度荒食品来说,这样当然是不成的,根本无法长久。”
“长安城的荒年,百姓时常是衣食无着,这件事,想必殿下也是略有耳闻。”
李治垂首,表情变得很沉重,即便他不是太子,他也希望在大唐治下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但实际上,一到灾年荒年,他们的生活就十分艰难,冻死、饿死者,不计其数。
如果能够因为他的一点点努力,能够让百姓们的日子好过一点的话,他又有什么可犹豫的。
再者,种菜可比开酒坊容易多了,别说是东宫,就是种到含元殿前,父皇也不会反对。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办法当然有,我早就想好了,现在茭白的种植,在沈府已经算是成功了。”
“接下来,我打算能在东宫辟出一块地方,开垦出来,正式种植茭白。”
“等到品种都稳定了,技术也纯熟了,就可以推广出去,教授百姓们种植。”
“你有这个把握吗?”李治揣着手,很是怀疑。
依他看来,沈安现在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掰开手指头数一数,足有三五件。
这还不说,每一件事? 他都要操心? 非常用心,半点马虎都容不得。
李治想不明白,他怎么还有精神去琢磨那些并不是十分紧要的事情。难道? 真的是大爱无疆?
沈安也是没办法? 若是能只忙自己的事,他当然可以处理的更好? 谁喜欢去管李氏父子的那点破事。
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但是? 也不能因为要处理他们的事情,就把自己的正事给耽误了。他看得很清楚? 一对一,平等交换,才是谈判的态度。
你李治希望我能帮你当眼线,梳理朝政弊病? 这些本来也没有错? 现在沈安也算是正经的朝廷大臣了,为准太子办事,本也是理所应当。
可问题是? 李治对沈安的骚扰是无时无刻,无微不至的。
别人当官食禄,可也有休息的时候? 有个清静? 可他呢?
人? 现在是被李治搞到东宫来了,一时半刻的,也走不脱,差事呢?李治也都给他安排好了,满满当当的。
更可怕的是,除了这些既定的工作,他还要打起精神,面对这个小娃娃的各种突发奇想。
一般的朝臣,哪有这些烦心事。
所以,沈安就本着,你想占我便宜,我也得占回来的准则,绝对不会待在原地,老老实实的等着吃亏。
现在看来,这样的策略是很正确的。
看看,惯常给人挖坑,占别人便宜的李治,也是步步妥协,让他把菜园子搬到了东宫。
“这样也好。”
“不就是一块菜地而已,不是什么麻烦事。”
“不过,茭白这东西看着挺鲜嫩的,放的时间长了不好,干脆这两天就把它做成菜肴,让我饱一饱口福。”
呵呵,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从李治那贼兮兮,贱嗖嗖的小眼神之中,沈安就看出了他的企图。
不愧是同道中人啊!
“那是自然,殿下慢等,我一定露两手,做几道好菜。”
…………
两人离开后,李世民也终于闲下来了,真真正正的。
本来就是宿醉,头还疼着,被他妈这么一闹,头疼反倒是减轻了不少,也真是出乎意料了。
徐良张罗了饭食,李世民举著,大吃大喝起来,胃口极好。自从昨日见过了稚奴,看着他生龙活虎的样子,李世民忽然就心情大好。
再加上白酒助兴,缠绕他许久的那种郁闷的心情,居然一扫而空,实在是太神奇了!
若不是这白酒酒劲实在是太大,他真想再喝一坛!
真是好酒啊!
怪不得,曹操诗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啊!
李世民吃的欢快,徐良的心情却有些忐忑起来。
他这还有要紧事没办呢?
要不要打扰李世民,把事情说清楚?
可陛下难得胃口大开,这事一说,他很有可能就放下筷子不吃了,犹豫了半天,他还是决定开口。
“启禀陛下,利州来的武柔娘子,昨天已经入宫了,因为到的晚了些,老奴也没能带着娘子来觐见陛下,陛下看着,什么时候方便?”他小心翼翼的,陪着笑。
好在李世民今日心情大好,半点怒容都没有,这边厢,扒完了最后一口饭,才欣然道:“不必这样麻烦,她远道而来,很是辛苦,先修整几天,等朕有空的时候再说。”
“对了,稚奴现在住进了东宫,高阳那边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吧,更何况,沈安也来了,房遗爱肯定会进宫凑热闹。”
徐良深以为然,自家的孩子还是自己最了解,就高阳公主的做派,确实是哪里有热闹就要往哪里钻的。
她和晋王又十分要好,自然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或许会进宫聚会吧。”
李世民一时没有说话,对于他来说,现在要应对的,反倒是另外一件麻烦事。
照理来说,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稚奴入主东宫,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然而,对于朝臣们来说,他们似乎还是有话说。毕竟,稚奴还太小了,他的前面,那么多的兄长排在那里,大臣们知道自己无法动摇李世民的意志,却还是希望说几句话。
所以,李世民并没有着急册封稚奴,他打算等到物议平息,再找一个好日子正式宣布。
“徐良。”
李世民一招手,徐良就立刻附耳过来。
“若是听说稚奴他们要聚会,你就这样安排……”
短短数言,就把徐良逗乐了。
没想到,当了皇帝多年的李世民,还是玩心不改,这都是什么鬼主意,亏他想得出。
“是,老奴记下了,一定安排稳妥。”
徐良缓步退到殿门外,笑容亦爬上了脸颊……
第七百三十八章 忠臣良将当直言进谏
又两日,退朝之后,几个老伙计碰到一起,说是纯属偶然,但每个人都知道,他们能碰上,绝对是刻意为之。
“老夫近日听闻,齐王府里不太平啊!”长孙无忌现在春风得意,是几人之中,志气最为舒张的。
大步走在前面,说着忧虑,其实脸上还是带着笑。
若是不听他说话,根本看不出他有什么可发愁的。不过,除开了他,其实其他几位老臣,心情也不错。
李治上位,其实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他年纪小,几乎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影响,就连他的亲舅舅,长孙无忌,前些年也并没有把关注的目光投注到他的身上。
谁会想到,一两年之间,情况就会急转直下到这般地步。
李治几乎就是白纸一张,任由别人涂抹。
这样的可造之材,正是众臣们期待的。
“赵国公的消息,总是这样灵通。”虽是这样说,但魏征大致也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李佑那蠢材,说句实在话,和他相比,承乾和李泰简直就是青年才俊,人才可嘉了!
就他,也敢动心思!
老臣们很明白,问题其实并不是出在李佑身上。他因为年纪比较大,当然会对皇位有点想法。
身为皇子,还排名如此靠前,这也是难免的。
可有谁会把那种心思表露出来?
谁又让李佑心里的这点小心思,越变越大,以至于产生了,皇位也有我一份,我也可以参与争夺的心思?
当然是他那同样蠢笨,还不自量力的好舅舅阴弘智了。
平心而论? 长孙并不认为,以阴弘智的能力? 他会看不出,李佑根本就没有当太子的能力。
他就不是那块料? 可他还是经常鼓励他? 甚至是怂恿他,只能说,阴弘智这个人,心肠也忒的歹毒了!
扶持一个傀儡,自己独掌大权? 这就是阴弘智的全盘计划。
切不可让他得逞!
不论是为了大唐社稷,还是为了他们今后的官运? 都不能继续纵容他了!
也正是因为承乾和李泰接二连三的倒下? 他们才不得已把这件事放到了首要位置上。
若是两人还在? 只他们,以及他们的府僚? 就足够厮打几年的? 哪里轮得到李佑。
而现在,一切好像是反过来了,本来最有希望的两人? 并没有发生什么剑拔弩张的剧情? 就相继被废黜? 李佑这个本来并没有多大希望的局外人,却好像是看到了曙光。
“若是齐王真的不安生,赵国公有什么办法?”
在这个问题上,到底还是萧瑀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人人心里都揣着这个疑问,却并没有人想要挑明。
虽然几人都是朝廷肱骨,可面对皇帝家里的家务事,终究还是长孙比他们更有几分话语权。
不能说他们就会服从他的指挥,但长孙说的话,分量最重,也是显而易见的。
“老夫还能怎么办?”
长孙弓手向天:“当然是要直言进谏了!”
“但是,”他话锋一转,又面向众人:“老夫还是劝几位一句,这件事急不得。”
李佑那点动作,哪里能逃得过长孙的眼目,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皆是因为,他认为,李佑也干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一则是,他根本就不是嫡子,先天的就不具备争夺太子之位的资格,况且,有眼睛的皇子,都能看到,还有他这个国舅坐在这里,别的嫔妃的儿子,如何会有机会?
然而,世事难料啊!
就是有那不长眼睛的人,眼睛这个物件长在这种人的身上,就纯属是个摆设。
“近来,朝政多变故,我们作为臣子要多多体谅陛下,还是不要再找事了。”
“况且,老夫听说,齐王都是在王府里小打小闹,既然没有成气候,那就随他去吧。”几位老臣像上一次一样,坐到了同一架马车上。相比按照约定,先后前往一个地方相见,当然还是这样更稳妥。
虽然马车是拥挤了一点,但只要能达到约定地点,很快就可以分散着坐了,舒服不少。
关键是,保密性高,还能一次就把相关人员都聚齐,受点罪也是值得的。
老朋友见面,什么喝茶之类的就免了,当然是喝酒才有情调。
至于饮茶,老实说来,对于长安人来说,其实还是个新鲜事物,只有一些热爱追赶时尚的人才会天天谈论。
“诶,好酒啊!”萧瑀只尝了一口,就立刻给出了评价。
论岁数,他是几个人之中,年纪最长的,论经历,也是最丰富的,当年,这座都城还叫大兴城的时候,他照样是皇宫里的常客。
天底下什么样的好酒他没有尝过,没有见识过。
可这酒,这滋味,这颜色,全都是他以往没有见识过的,怎能不令他赞叹连连。
“这张老板还真不是个一般人,从哪里寻来了这样的好酒?”既然是老朋友难得的聚会,菜馆自然不能选一般的。
几人一道进了张美手家的大门,他们都是这里的常客,自然知道,这里的拿手好菜是什么。
不过,琼浆玉酿一直是这家响当当的菜馆的短处,张老板为此也是绞尽了脑汁。
现在看来,辛苦努力终究是没有白费,终于是找到好货了。
“确实,和以前的完全不能比。”一直没有怎么开口的房玄龄,也难得的评论了一句。
魏征挑眉,看了他一眼。
这只老狐狸,他还知道说话哩。
“如果说这是酒的话,那以前这店里卖的就都是马尿!”
此言一出,立刻震惊四座,他们也不知道是做错了什么,会让一向最讲规矩礼数的魏征,为何会口吐芬芳。
魏征又喝了几口,感觉一股热力,直冲胸膛,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干瘪的小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长孙,你总是这样狡猾!”
“我们作为朝臣,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不能隐瞒,为什么要等?”
“难道,要等齐王真的动手,有了行动的时候,再来放马后炮?”
“那还有用吗?”
他气哼哼的质问,长孙垂目饮酒,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魏征为何会突然发作,他也可以猜出个大概,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事作风。
他长孙也不能因为他的不满就改变自己。
就像是,他魏征天生就是个炮仗,天天都把脑袋别在裤带上,大嘴巴一张,能说的,不能说得,全都往外说。
也不管李世民能不能接受,只要他觉得对的,全都可以抖落。
第七百三十九章 进击的老魏
为的魏征这火爆的个性,长孙也劝过他好几次,尤其是在建成翻车,李世民原谅他之后,各种好言相劝。
但是,魏征仍然是个性不改。
圣人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现在怎么好意思坐在这里,指责他的。
“到时候,若是真的惹出什么祸事,我们岂不是又要陷陛下于不义!”
“又?”
“郑国公,你这个又字,来的可真是有些奇怪。”萧瑀一向是个抓人漏洞的高手,关键时刻,当然要出手了。
这些年,他几乎已经是退居二线的状态,对于朝政也是很少过问了,得过且过。
可是,这个看家的本事也还是没有落下。
只要一出手,就是狠招。
此言一出,魏征立刻就顿住了。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过,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怕说话的人,更不怕得罪人。
今天,既然话赶话都说到这里了,那就索性把事情都摊开来说说,谁也别想掩饰过去。
“长孙,”凌厉的目光,转向了长孙无忌,无忌也不是好惹的,把酒盏一摔,登时也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认为是老夫把陛下陷于不义?”他反问道。
萧老爷子最喜欢看热闹了,这种突如其来的热闹,简直是令他喜出望外。
立刻就打起了精神,瞻望着两边的状态。
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向老天爷发誓,这一回,他们吵起来,真的不是自己从中作梗。
他还都没说话哩。
都怪嘴巴不严实的老魏头。
至于一直发言甚少的房玄龄,仍是保持着他一贯的作风,低调少言,看看就可以了。
关键时刻,再来劝个架什么的,总不会清闲。
魏征亦拉开了架势,端坐好:“长孙,今天我们不妨把话都说开了,以你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魏王当初的异动,可你却没有及时向陛下禀报。”
“以至于事发之后,陛下只能壮士断腕,将爱子远送,这是不是陷陛下于不义?”
“还有废太子的事? 你作为舅父? 又位居台甫,为何没有尽到辅弼的责任?”
“这桩桩件件算在一起,长孙,事情为何会到了今天的地步,你自己心里有数!”
魏征气哼哼的一番话过后,长孙无忌非但没有生气? 面容还稍有缓和。原来? 老头子生气就是为了这件事? 他还以为……
看来? 到目前为止? 朝臣们还没有对他的所作所为有任何的怀疑? 既是如此,老头子想骂? 就让他骂好了。
“郑国公? 你这样说? 就是陷老夫于不义了!”
“想当初,魏王和前太子你争我夺,不可开交的时候,我们也不是没有直言进谏过。”
“但那个时候,老夫并没有察觉事情会转变的这样快,老夫想来,众位也是一样,前太子做的那些事,谁能想到?”
“就在事发之前,他在东宫纵情声色,没有节制,这众位也是看在眼里的,可是,很多事情,我们做臣子的,确实没有办法说的太甚。”
“造成这样的结果,也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
说到最后,长孙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事实上,不管他后来是如何做事的,可本心上来讲,他当然也不希望承乾翻覆。
李泰不算,他和他一向不慕,互相看不顺眼。所以,也根本就不在乎李泰的死活。
可是承乾,这个孩子走到今天这一步,长孙也是痛心疾首。
如果他能够好好的做太子,把这个位子坐稳做好,长孙又何必要做这样多的手脚,付出这么多心血。
要知道,做这些事情,还是在李世民的眼皮子底下,那也是很危险的,一点点的失误,就很有可能把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于是,这哀叹也是真情实感,发自肺腑,从而也感动了在场的所有人。
朝堂上的风云变幻,可以说是非常迅速的,几乎都没有给人多少反应的时间。
“说的好听,长孙,事已至此,我们不能再看着朝政在这样崩坏下去,必须稳住!”
魏征也喝了几口酒,心情终于平复了下来,他面向几位同僚,说的是情真意切。
“郑国公这一点倒是说在了点子上。”房玄龄做了总结性的发言,萧瑀讪讪,这个人真是,一向都是这么的没眼色。
他这一说话,就代表着两方的争端可以告一段落了,没有热闹可看了。
“如果齐王真的有异动,我们确实要尽早提醒陛下,以免酿成大祸。”房玄龄继而又说道。
“可问题是,就算我们说了,又能如何?”
“齐王殿下毕竟现在还没有行动,我们总不能捕风捉影,再说,没有真凭实据,陛下也不会相信。”
“再者,最近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想还是过一段时间再说更好。”
“也可以再观察一下形势。”房玄龄做事一向是细密无比,他绝对不会立刻行动,总是要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众人一时无言,似乎这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不过,有一个人,心里却并不是这样想的,他从来都是速战速决派,既然她们都不做声,那就只有他来出头了!
又两日,入夜,甘露殿。
时已近子时,李世民也撑不住了,准备入睡。
然而,一封奏疏,却又把他留在了桌案前。
那是魏征写的,不知为何,像这般朝廷重臣的奏疏,居然会被放置在诸多奏疏的最底层。
这真是奇怪了,以往,徐良死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
抬眸一看,罪魁祸首正在不远处。
两只眼睛不停转来转去,一看就是心里有事,一直憋着。
“徐良,过来。”
“是,老奴在!”徐良打了个激灵,立刻上前,完全是反射性的动作,不带一点脑子的。
他就是没过脑,要不然也不能说出这样囫囵吞枣的话。
“这是怎么回事?”李世民还没有打开奏疏,只把这奏疏摆到了徐良的面前。
徐良满头冒汗,心里别提多别扭了。
怎么回事?
你自己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何必难为老奴?
老奴一把年纪了,真的经不住太多的事情了,这一件一件的,最近宫里发生的乱事实在是太多了。
别说是李世民,就连他这个旁观者都觉得每天提心吊胆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出什么破事,闹到皇宫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