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高阳撞上李世民
显然,淑儿认为公主是昏了头,被房二那大傻子给骗了。小姐妹之间经常有说法,这陷入恋爱之中的女人,智商为零。
现在,看看公主就知道了,果然如此啊!
不过,高阳却没有听出这一层的话外之音,还反过来安抚她们。
“我不走,若是这件事传到父皇的耳朵里,我还有个好吗,还不赶紧快跑!”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淑儿猛点头,和静儿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简单啊!
公主还是有一怕的,房二也算是解救了她们,想想看,若是公主真的闹到房府上去,她虽然嘴里说着就是去观战,可谁人不知,她是个惹祸精。
别说是开赛了,只要她的身影一出现在房府的内苑,保证是一派腥风血雨。
所以,她们巴不得公主赶紧反悔,现在只能说是老天不弃,多谢相助了。
解开了这个疑问,主仆之间便是热情洋溢的交谈,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大采买。
高阳是个爽快人,尤其是对待自己喜欢的奴婢,更是大方得很。淑儿和静儿,两人都很有钱,资财甚至比普通富家小姐还多几成。
她们的收入来源自然是高阳,几人年纪相仿,时常作伴,就连这一次成婚,高阳也早就禀明了父皇,要带着两人一起出嫁。
对于公主府的侍婢来说,这当然是一项天大的恩赐。这就代表着,她们的好日子还远远没有到头,还可以继续跟着高阳混。
但凡高阳出门采买都不会忘了两人,有的时候,她很大方,会主动给她们添置一些好东西。
更多的时候,则是让她们自己挑选,精心打扮。对于两姐妹来说,这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反正她们的钱财都是公主赏赐的,不论是她出钱直接购买,还是把钱交给她们,都是一样的。
想到即将到手的新首饰,新穿戴,几个小娘子都是满面的春风。正说笑时,马车戛的一声,忽然停止。
高阳有些慌乱,还没等开口问,前面街市上的情形就给了她答案。
虎贲豹尾,旌旗招展,一架马车,个头不算大,但是装饰的异常奢华,观车识人,一见这排场就知道,前方出现的车队是属于谁的了。
“不好!”
“公主殿下,是陛下的马车!”淑儿大惊,回头再去找寻高阳的身影,却发现,她已经蹲下了身子,躲了起来。
这一刻,两女都相信,高阳公主确实是相当害怕陛下。要不然也不至于吓成这样,要知道,公主可是以胆子大,什么也不怕著称的。
现在这副样子,真是名不副实啊!
“你们两个也快点蹲下,千万不能让父皇发现我们!”静儿就不说了,本就是有一些功夫在身上的,早就找到了别人不会注意的死角躲藏,当然了,是站着,坚决不会蹲下。
至于淑儿,还在叽叽喳喳,手舞足蹈,高阳发急,抄手一拽就把她也拉了下来。
“公主殿下,不必如此吧,我们的马车很普通,陛下不会看到我们的。”
“你怎么知道!”
“要是看到了,你负责吗!”
“奴婢人本微贱,自然是没法负责的。”淑儿老实答道。
“那不就结了,那你还费什么话!”
她们现在的方位,还算是比较有利,正卡在十字路口的另外一边,与中间的直道还是有一点距离。只要她们注意隐蔽,应该不会引起皇家马车队的注意。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架普通华丽的马车里坐着的,正是堂堂高阳公主,她只要坚持一下,应该可以混过去。
甚至于,她不站起来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谁会想到,她今天也会过来善和坊呢?
然而做贼心虚说的就是现在的高阳了,且看她蹲着身子,连头都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就知道,是她自己害怕被父皇撞见,而不是李世民已经发现了她。
一阵避让的旌旗迅速撤离,原本被控制在两边的路人也渐渐的回到了街上,静儿给她们提了个醒,两女才敢起身。
高阳瘫坐在座位上,长舒了好几口气。真的是好险啊!
刚才那种欢欣雀跃的情绪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后怕。
不得了,不得了啊!
这要是正面撞上了,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非得劈头盖脸的挨一顿骂不可。
她惊魂未定,胸口起起伏伏,倒是淑儿,别看刚才也吓得够呛,这一刻,恢复的倒是挺快的。
忽然之间,她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重大的问题。
“公主,陛下的马车队怎么会出现在善和坊?”
高阳也终于歇过来一点,她掀开车窗,四处看看,确实,这里还是善和坊的范围,她们还没有出坊门。
她来不及想别的事情,先指挥车夫,离开善和坊,现在,不论她们在哪一个里坊,只要不是善和坊就是安全的。
直到马车经过了坊门,成功跨到了相邻的里坊之中,高阳这口气才真算是喘匀了。
她才有精力仔细想一想淑儿刚才的话。
对啊!
父皇怎么会出现在善和坊,而且时间还这么凑巧。混沌的脑袋瓜终于开始恢复正常运转,她想起来了,刚才她们出宫,特意跑快马就是为了赶在父皇的车队之前赶到梁国公府。
现在看来,父皇还真的出来观战了。
淑儿得到的情报没有错误,高阳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真是没想到啊,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的父皇,也有一时兴起跑出来游乐的时候。或许正是因为比赛的一方是雉奴,他才想着要到场助威。
不过,雉奴的性情高阳很是了解,从他的角度看上去,他肯定不想在房府看到父皇。
要知道,他的对手可是不管不顾,丝毫不讲体面的杨金金,到时候,李治是很有可能出丑的。
他那般心思敏感的郎君,出丑就已经是不可原谅的事情了,尤其是输给女人。
还要让他在父皇的面前出丑,这简直比受刑还痛苦。
雉奴啊雉奴,阿姐这就先走一步了,你自己自求多福吧。没想到,父皇的马车队竟然走的这样慢,她们都已经在房府门前停了半天了,他们才刚刚进坊门。
不过,也不用担心他会赶不上好戏,这里已经距离房府相当的近了,听房遗爱刚才提起,府里的宾客还没有安排妥当,想必,等到父皇到场,他们的比试还没有开始哩。
第五百二十七章 谁先谁后
高阳估计的没错,折腾了半天,房府里的比试还没有开锣。谁也想不到,从一开始,问题就凸显了出来。
按照原定计划,今日的比赛双方是晋王李治和杨金金,这一点倒是没什么可说的。
就是想临时换人也不成,别人也没人想接着。
问题出现在更微小的一个地方,微小到心细如发的沈安都没有发现的地步。
然而,这一步居然还是开赛的第一步,没想到,刚一开始就难以跨出去。
说来,或许旁人都会不相信,正是因为比赛的顺序,李治和金金两人竟然吵了起来。
谁都知道,他们今日要比试的,一为马术,一为诗文。说起来简单,不过两项,内容也不多,可是谁先谁后可是个大问题,学问大着哩。
杨金金擅长马术,当然希望能够先赛马,她知道,李治的马术不成就,而且是差的离谱。
只要往马背上面这么一跨,看到自己的飒爽英姿,他的自信心就会彻底瓦解,再也提不起精神来。
现在场边有这么多的观众,人人都关注着这场比赛,只要她能占得优势,对李治的嘲讽还不是一波一波的。
李治这人心眼小,人也敏感,到时候,就算是再去连诗,他恐怕都没有什么心情了。如此,金金不就是不战而胜了吗?
呵呵,这当然是她的如意算盘。若论及智力水平,到底还是李治更胜一筹,她都能想到的事情,李治会想不到吗?
先赛马?
开什么玩笑,别说他不会允许,沈安也多次提醒他,千万不能让杨金金骑上狮子骢。
这不仅是为了他自己能赢,更是为了大家着想。一旦杨金金在马背上出了什么事,这场比赛可就要出大问题,所有的参与者全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李治虽然志在必得,可也只是来比赛的,可不想把今天的事情闹到御前。
他很清楚,他是皇帝的儿子,事情闹到了李世民那里,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更何况,对方是杨金金,一个女郎,她的祖母还是李世民非常敬重的前朝皇后。
不用说,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闹到李世民那里,他绝对不会向着自己,说不定会猛批他一顿,一段时间内,他就再也别想出来玩了。
这样赔本的买卖,李治才不会做。
所以,杨金金的话一出口,他就脑袋摇摇,坚决不同意。
杨金金急了,也顾不得阿婆就在身边,跳起来和李治吵架。
“晋王殿下,这个也不同意,那个也不应允,你究竟想怎么样?”
嘿!
看看她这气急败坏的样子,明明是她无理取闹,她还有理了。李治一时没说话,他注意着萧后的反应。
人人都有个护短的心态,萧后虽然年纪大,可也绝对不能免俗,她要是能想得开,她今天就不会过来了。
可到目前为止,她还一直都没有说话。这就很耐人寻味了,老太太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要是她不在场,他早就和杨金金辩一个昏天黑地,你死我活。可现在却不行。
他是一肚子的话,全都说不出。
杨金金是个女娃,人家的祖母还在这里,你好意思刁难她吗!
一个小郎君,脸皮往哪里摆。也就是因为有这样多种顾虑,李治才一直没有说话。
巧的是,萧后也一直没说话。
她这是等着他出招?还是不知道如何应对?
真是让人难以捉摸,女人尤其是萧后这样老谋深算沉浮多年的老女人,心眼不是一般的多。
就以他现在的这点功力,就是想破了脑地,你也悟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李治思来想去,终究还是决定就按照天性来办吧。
“金金娘子,我还能怎么想,不过是想先比诗文而已。”
“我们才刚刚到房府,状态调整的也一般,还有许多不适应,不如就先做一些不必太耗费体力的比试,不是很好吗?”
“再者,我们要比试的东西,不过就是两样,哪样在前,哪样在后,还能有什么区别?”
呵呵,没区别?
杨金金叉起了腰:“晋王殿下,恕我直言,这里面的区别可大着哩。”
“你善诗文,这是长安城人尽皆知的事情,我也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我这个人只是粗通文化,诗文什么的,实在不擅长,若是先比诗文,也不需要再继续比了,因为肯定会输的一败涂地。”
李治一惊,原来,她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啊,不容易,他很欣慰。
“可是,金金娘子,若是先比赛马,于我也是一样啊!”他如是说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金金两手一摊,大有破罐破摔的架势。
反正,事情就是这样僵持着了。人人都想赢,谁也不想输,最后会怎样比试,不是看人意,竟是看天意。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你这么厉害,快想想看,总而言之,你不能占便宜,我也不能吃亏。”
“殿下真是说笑,要论聪明,还是你更胜一筹,要我看,你还是赶紧做决定吧。”
“谁知道,你有没有在马匹上做什么手脚,最后,我是一场也赢不了!”
“你!”
“你这是强词夺理!”李治这回也气急了,这个小娘子,她怎么就这样执拗。
他已经好话说尽,她居然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完全是对牛弹琴。如此这般,就是他这样好脾气的人,也受不了了。
“我怎么强词夺理了!”
“我这是实话实说!”
“嚯嚯,金金娘子好大的口气,你明明年岁比我还大,原本就是应该你让着我,你现在可倒好,一点不让着我,却还想刁难我,看我的笑话。”
“有你这样的吗!”
李治也委屈的不得了,萧后在此,他也不能大吵大闹,杨金金这小妮子还死活不松口,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他再也忍不住了,就为了到底先比哪一个项目,他们已经在这里吵了半柱香的功夫了。
要是再这样下去,这还比不比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先比诗文,再比赛马,愿不愿意也就这样了!”他气的,跌坐在地,大有坐地炮的架势。
沈安见状,赶忙跳了起来。
凑到了他们中间,这件事要是再不管管,恐怕事情就要闹大了。比试还没开始,就闹成这样,待会开赛得乱成什么样。
第五百二十八章 交给天意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沈安就脑袋突突的疼。
能不疼吗!
他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今天的麻烦事肯定是没完没了,一波接着一波的。然而,他也没想到,居然比赛还没开始,麻烦事就已经开始了。
不行!
不出手是不行了。
原本,他并不打算现在就出手。这房府里现在是群英汇聚,各路人才云集。
有本事的人这么多,哪里轮得到他说话。他只是一介小卒,年纪还这么小,这里哪里有他说话的份。
再者,这里可是房二的家,房二这个主人都还没说话,他家老爹还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半天也没见人影。
这些人都不表态,哪里轮得到他。
随着李治和杨金金的嘴仗升级,现场也是越来越热闹,萧后敛容而坐,一时还没有表态的意思。
国子监的那些学生,却已经按捺不住,吵吵嚷嚷的,嘘声迭起,助威声也不少。
大多数学生倒还是支持李治的,这没有什么可说的,都是正常的,毕竟人家是同学,就算他们不是很喜欢李治,却也和他是一伙的。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们也惹不起李治,虽然其中一些人是揣着看李治的丑态的坏心思来的,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装作支持的样子。
当然,还有一些人就真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不支持李治不说,居然掉头支持杨金金。
金金阿姐必胜的叫声,沈安离得远些,却也听得清清楚楚的。不必仔细分辨,就知道,这喊声是来自萧显。
也就是他,还能在这么紧张的时刻,一口一个阿姐叫得欢,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以萧显为首,陈湘自然也是支持金金的,人家也是很有立场很有道理的。
他们和金金是亲戚,不支持自家人,还能支持李治吗!
当然了,他们顶多也就是在一旁加油助威,也不敢真的喊着让李治输到底。
至于其他人,金金的阿婆,隆重登场的萧后,眼见着杨金金越来越不受控,倒也起身劝说了几句,奈何,成效甚微,看杨金金那样子,显然还是很不服气的。
其实,这有什么可争的。
谁先谁后不是都一样吗,左不过是一个人擅长一个项目,打个平手而已。
在沈安看来,这些都是小孩子的把戏,越是对比赛没有信心的小娃娃才喜欢在这样鸡毛蒜皮的事情上较真。
就好像是在比赛顺序上说了算了,就赢了一场比赛似的。其实,根本都是无意义的事情,完全没有争吵的必要。
不过,闹都已经闹了,吵都已经吵了,再去计较那些问题,也是无意义的。
沈安挺身而出,决定解决了这件事。
“晋王殿下,金金娘子,别吵了,伤了和气。”他站到两人中间,左右说和。
房玄龄这个真正的主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种时候,不是应该他这个老前辈出来主持公道吗?
却不见他出来应付,只有萧后还算能管得住杨金金,但是,她也只是能管得住杨金金一人而已。
因为吵得凶,李治的火气也被拱了上来,言语上不依不饶,非要先比试诗文不可。
他的嘴巴一向是很坏的,这件事,沈安是深有体会,所以,杨金金受不住他的各种刁难,也是很正常的。
沈安这样的厚脸皮都经常觉得头疼。
“和气?”
“你看我们两个的样子,还能有和气吗!”李治不愧是嘴巴不饶人的小郎君。
这简直是灵魂拷问啊!
确实,他俩这状态,和和气气的可能性是几乎为零了,这还不说,比赛还没有开始就闹得这么僵。
待会开始比赛的时候,还不知道要吵成什么样子哩,真是不敢想,不敢想啊。
“殿下别急,想保持和气,方法还是很多的。”
有了沈安出手,老萧也安安稳稳的坐下了,看她如此坦然,沈安心中惴惴。
这位老太太是怎么回事?
她今天过来,难道不是为了控制她孙女的吗?
怎的事情闹得这样难堪,她却还是迟迟不出手,作壁上观。待到自己上前,她却又推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
冥冥之中,沈安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味。这位老太太,今天的来意也不是那么的单纯。
“你有什么好办法?”杨金金冷静了一点,倒是给了他一点面子,这让他非常欣慰。
“谁先谁后,让天意决定啊!”他以手指天,神神鬼鬼的,杨金金跟着他抬眼望了望天。
天意?
也不知道天上的哪一片云彩能照顾到她啊!
“如何让天意决定?”李治亦道,这一回,他倒是觉得沈安说的话,稍微有那么一点道理。
谁先谁后,他说了不算,杨金金说了也更不可能算,若是老天说了指示,他或许还可以听从。
沈安从袖袋里取出一物,放在手心,展示给他们看。
“就是靠它。”
在他的五指之间,一枚略微泛着绿的铜钱,赫然出现。正面写着开元通宝四个大字,字体古朴俊逸。
“扔铜钱决定就可以了。”
“字的一面代表赛马,月纹的一面代表诗文,如何?”
诶!
这倒是个好办法,刚才怎么谁也没想到。
李治欢喜道:“这样也可以。”沈安看向杨金金,此女背着个手,好像是个老学究一般。
两只眼睛盯着他手里的铜钱,好像是要找出它的破绽似的。这怎么可能!
这开元通宝可是李渊开国时候新新铸造的,绝对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铸造的靠不住的薄钱。
不论是从重量还是从工艺上来讲都是极为靠得住的,绝对没问题。想那南北朝时期,盛行的鹅毛钱,都属于攥在手里能捏碎,是扔到河里听不见响。
标着五铢,其实能有一半的分量就已经算是不错了。可他手里的这枚开元通宝,那还是李渊为了纪念大唐开国的时候,特意铸造的新钱,虽然数量不是很多,可绝对是精品。
不必杨金金死命的盯着,她也瞪不穿她。
沈安不禁怀疑,杨金金这枚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掌心,却不说话,是不是没听懂。
却也难怪,听说此女返回中原也不过是两年左右,虽然汉话说的挺溜的,可对于新鲜词汇的认知,说不定还是比较低下的。
说不定,她真的还在琢磨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轻咳几声,正欲给她解释,金金却开口了。
“你的意思是,根据铜钱的正反面来决定比赛的项目,是不是?”
嚯嚯!
真是不容易,她居然听懂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 掷铜板
沈安搓搓两手,非常欣慰:“金金娘子说的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铜钱落在手里,究竟是正面还是反面,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完全是老天爷的意思。”
“到时候,总有一个面是朝上的,哪面朝上,我们就先比试哪一项,绝对的公平合理。”
“你看如何?”他无比深情的望着杨金金,和李治不同,杨金金虽然人蛮横一些,可毕竟年纪还是比较大的。
若是按照大唐的岁数来计算,其实她和沈安是差不多大的,沈安认为,她是可以沟通的。
只要她愿意。
金金挑眉,看向李治:“怎么样,晋王殿下,你觉得这个法子公平吗?”
难得啊,这个女人还知道征求他的意见,李治打量打量她,又看看沈安,那期待的眼神,实在是让他不好意思拒绝。
“我看,还成。”
手掌一握,沈安立刻把铜钱收了回来。
“那有句丑话就要说在前头,一旦这铜钱的正反面出了结果,二位可都要认同,不能再耍赖。”
“各自去准备,开始比赛,如何?”
“那是自然!”两人异口同声,李治更为不屑:“沈公,你把我看成是什么人了?”
“输赢天注定,我怎么会这么不懂规矩。”
“诶诶,你看我做什么,难道,我是不懂规矩的人吗?”李治的眼神刚刚投向杨金金,就立刻被她吼了回来。
谁来扔这个铜板,完全不需要争执,当然是沈安来做。他才刚拉开了架势,却见视线范围之内,一位老熟人渐渐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
正是比赛场地的主人,梁国公房玄龄!
这个老头子,刚才这里这么热闹,他连个人影都看不见,现在风波暂息,他倒是钻出来了。
他肯定是故意的!
他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呢?
沈安想不通,好歹也是贵为国公,年纪一大把,关键时刻,怎么能让年轻人顶在自己的前头,替自己挡枪。
沈安不觉有些遗憾,枉他今天看到房玄龄也在家,还激动的不得了,原本指望着,真要是出了乱子,在梁国公府,房玄龄还能出一把力,帮着维持秩序。
现在一看,完全是他自作多情,恐怕,房玄龄还指望着他能执掌乾坤哩。
这一天天的,他碰到的都是些什么人!
废话少叙,他拉开了架势,把代表正反面的比赛项目又重复了一遍,争得了李治和杨金金的一致同意,这才把铜钱高高抛起。
这应该是他今天要办的事情之中,最简单,最不紧迫,最容易的一件了。想到过会将要遇到的各种难题,沈安就觉得脚底板都要冒烟了。
他心情激荡,控制的也不是特别好,毕竟就算是来到大唐已经有些时日了,可这样大的场面,如此多的贵戚云集还是第一次。
总难免控制不好情绪,于是,这铜钱扔出去的时候,力道掌握不是很好。
铜钱飞的极高,忽悠直上,竟然并不是马上就落到了他的手里,而是在天上转了几转。
某人两眼上翻,直愣愣的盯着那看似轻飘飘的铜钱。
铜钱还没下落,一声唱报,让沈安全身抖了个激灵。
“陛下驾到!”
啥玩意?
李世民来了!
叮铃铃……
铜钱没有落在他的手里,竟然掉到了青石板上,发出了几声脆响。
沈安呆立在原地,根本连动也动不了了。
金银装饰,顶级奢华的龙辇,堪堪停在了沈宅门前。在华丽的马车的映衬之下,沈府的宅门都显得狭小简陋了不少。
一袭淡明黄的衣衫,映入了眼帘,身量八尺有余,身量中等,一张略显瘦长的脸,威严赫赫。
果然是李世民!
这张脸沈安还是很熟悉的,没错,就是他。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刚刚把高阳清走了,又来了李世民,这一对父女,究竟想干什么。都凑到他这个小庙里来,能盛的下吗?
铜钱落在地上,他直愣愣的,根本都忘了捡。
高阳走后,大概隔了一盏茶的功夫,李世民的舆撵就到了。高阳幸免于难,居然没有让李世民给逮个正着。
而李世民也丝毫没有发觉,他的宝贝女儿也出宫看热闹,于是,两边都落得个清静,非常美好。
李世民还没有进门,沈宅院内早就已经喧哗一片,闹腾起来了。
国子监的学生们,全都沸腾了,早就不在边上围观了,都窜到了前排,激动的不得了。
这事也不能怨他们,这些国子监的学生,别看他们也都是贵戚子弟,却因为年纪尚小,很少有机会面见天颜。
这些学生之中,年纪比较小的,家里也不是一等公爵的孩子,有几个还没有见过李世民哩。
一听说李世民来了,可不是群情激昂,全都窜出来了。
这些学生之中,唯有尉迟赫和尧诚义倒是没有起身,安安静静的坐在他们的位置上,似乎眼前的喧嚣都与他们无关。
与那些完全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还傻乎乎的凑热闹的国子监学生不同,萧显等人却并没有太兴奋。
李世民驾到,对于他们来说可并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
他来了,就证明场面一定不会特别热闹,那些他们期待之中的出丑撕打情节,应该是不会上演了。
真是让人太扫兴了!
萧显和陈湘脸上的失望是显而易见的,众多失望的人之中,杨金金也是其中之一。
且看她不停跺脚,表情愤恨,就连脸上的表情都绷不住了,就知道,她有多么的生气。
碰到这样的事情,谁不会生气呢?
生气是必然的,因为,照理说,李世民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场合的。他是大唐王朝的统治者,是整个国境之中,甚至是四野八荒之内,身份最尊贵的人。
谁能撼动他的地位?
谁能质疑他的决策?
谁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战胜他的亲儿子?关键还是他最宠爱的那个。
杨金金天不怕地不怕,这一刻,也有些犹豫了。
“沈郎君,傻站着做什么?”
一袭明黄,声如洪钟,简单的几个字,敲在了沈安的头上,他瞬时从晃神之中抽身回来。
这才发现,刚才还没进门的李世民,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正用非常亲切,非常友善的眼神,注视着他。
“微臣参见陛下!”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第一反应就是弯下身子,老实行礼。
面对陛下,这样的开场总不算错。
第五百三十章 老前辈统统来观战
在李世民的身边,已经聚集了李治、房二等人,沈安十分庆幸,多亏了房二,提前把高阳请走了。
若是那个惹祸精也在,今天的麻烦可就大了!
太大了!
他是无论如何,使出浑身解数也圆不回来。
“别只顾着看,听说今天你们在国公府要进行一场比试,是不是?”
某人耷拉眼,心下暗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要是没有比赛,他也不会专程跑到这里来。
“启禀陛下,确实如此。”
就在沈安发呆打愣的间隙,李世民早就和萧后打过招呼了,近些年来,随着李世民年岁渐长,他的脾性也有了些许改变。
他开始复古,开始怀旧,尤其是一些以前的老朋友,总是能够得到他更多的关注。
这其中就包含前朝皇后,萧氏。自从他把萧后从突厥部迎接回来,他就给予了她相当的礼遇。
每逢大节庆,宫廷有聚会宴饮的时候,他都会邀请她,皇宫的大门亦几乎是向她敞开的。
老人家想进宫走走的时候,可以不经过报备,也不需要递上长籍、短籍就可以轻松进入。
所以,李世民和萧后见面的机会还是相当多的。
不过,在众多的见面之中,今天的这一次是最为出人意料的。萧后没想到,李世民竟然会亲自驾临房府,观看比赛。
李世民看到萧后,亦是震惊不已。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老太太怎么也过来了。
两个老奸巨猾的人,面对面站着,眼神之中居然有一丝难得的纯真。好似他们凝结了半生的智慧,都要灌注到今天的这场比赛之中,互相寒暄了几句,这些都是惯常操作,就算是关系闹得再僵,也一定会体体面面的问好。
不必将他们真实的意图说出来,反正,他们互相之间对内心的想法都是很清楚的。
毕竟,他们都是老江湖了。
于是,在他们面前,本来还算精明的沈安就好像是初出茅庐的小嫩葱似的,几乎只有点头答应的份。
当然了,这般的应和也不是他的真实水平,若论及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他还是相当有水准的。
只不过,一边是前朝的皇后,年纪一大把,一边是当朝皇帝,手握重权,就是本着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你也没办法把他们怎么样。
所以,只能忍了。
李世民和萧后都没有一个劲的刁难他,倒是有一个人的沉默,震惊到了他。
那人便是晋王李治。
要论及这场院里站着的各色学生,一般般大的这些人,其中最是伶牙俐齿的,当属晋王李治。
别看他年纪小,人也生的清秀,其实嘴巴最是不饶人,只要一张口,就必定让对方很难堪。
然而,这样好的表现机会,他怎么会一句话也不说,不仅是不说话,就连自己的身边都不见他的人影。
沈安回头,这才发现李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躲到了国子监学生的队伍里,不敢冒头。
他摇摇头,这个小子真是有意思,这可是你的亲爹,郑重其事的拉了排场过来,就是为了来看你比试的,你可倒好,还躲起来。
你躲得下去吗?
李世民的眼神,还不第一个就发现你了,果然,就在沈安回头的当口,李世民就欣然道:“雉奴,过来!”
李治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垮了,就在刚才他还在幻想,站在人群里,一堆人在前面挡着,说不定父皇就不会发现他了。
直到这声音响起,他才不得不面对现实,耷拉着脑袋,脚步缓缓的,从人群之中走出来。
他不敢把头抬的太高,因为,同学们注视的眼光,让他如芒在背。
就在短暂的瞬间里,不管是同学们的,还是朋友们的眼神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每一个人都在关注他的行动。
真心为他紧张的有之,等着看热闹的也不少。
“父皇!”
李治挤出一个笑脸,艰难的喊出这两个字,多余的话,他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了。
“雉奴,你们今天有比赛,怎么也不向父皇禀报一声,父皇也好提前知道消息,过来观战啊!”他轻抚着李治的头顶,从眼角到嘴角全都是慈爱的滋味。
沈安不禁慨叹:李治真是个好命人啊!
生在皇家,享受着最尊贵的待遇,顶级的身份,居然还有父亲如此体贴入微的关爱,这关爱还绝对不是做做样子,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溺爱。
就像坊间的寻常人家的父亲一样,给予了儿子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欣赏着他的一切作为。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值得赞扬的,还是根本就是胡闹的,只要是发生在李治的身上,李世民就生不起气来。
也是很神奇了。
前朝多少事,皇子之间,表面笑呵呵,背后使绊子,厮杀的你死我活的,不知道有多少。
不仅如此,父子之间也往往没有真正的亲情,父亲猜疑亲儿子,就怕儿子们起来夺权,终日惶惶不安。
儿子们呢,表面恭顺,表现的极为妥帖,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孝子贤孙,可背地里,早就把皇位当成是自己的,把坐在皇位上的亲爹看做是眼中钉。
皇宫之中充斥着塑料花亲情,李世民自己不也是其中之一吗?
于是,在深受其害的他之下,他的爱儿李治几乎是获得了他全心全意的爱,不掺一点杂质。
在他的照拂之下,李治的生活相当安稳,兄弟之间的腥风血雨,似乎完全与他无关,也影响不到他。
于是,他就这样平平安安的长大,最后还笑到了最后。
李治撇着嘴,可怜巴巴的,他是真不希望这时候见到父皇,想想看,待会开始比试,他是一定会出丑的,被同学朋友嘲笑就够难看了,若是还被父皇看到,他就不用活着了。
“父皇,不是儿臣不说,只是今天的比赛儿臣也没有多大的把握,儿臣怕父皇知道,觉得儿臣丢脸。”
“这话说的,难道,还没有开始比试,你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输?”李世民欣欣然,一直笑呵呵的。
“那倒不是,父皇,儿臣当然想赢,也有信心一定能赢,只不过,有父皇看着,儿臣有压力,害怕不能赢得漂亮,赢得光彩。这样一紧张,很多事情可就说不好了。”
“也许原本能赢的,最后也赢不了了。”他这说的都是真心话,虽然李世民是他的父亲,可他更重要的身份,还是这王朝的皇帝,是站的最高的人。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父皇的面前,李治的压力是显而易见,无法摆脱的。
第五百三十一章 重要变量李世民
赛马就不说了,李治肯定会输的凄凄惨惨,赛诗呢?
说不定重压之下,也不见得能朗诵出什么好词佳句来,到时候,得意的就只有杨金金了。
杨金金!
哼哼!
一想到这个女人,李治就恨得牙根痒痒。现在这个女人,正站在自家祖母的怀里,满脸都是笑。
显然,对于李世民的到来,她并没有一丝紧张,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惶恐。
李治很清楚,待会比赛开始,她一定是一点压力都没有,该怎么比就怎么比。
既不会给李治面子,也不会给李世民面子,于是,在比赛开始之初,她就可以占据心理优势。
绝对不能让她得逞!
抱定了这个想法,李治的心里就腾起了一团火,熊熊燃烧。
“诶,雉奴的心思还是太重了些。”在李世民看来,这点小心思实在是多余,完全没有必要。
“男子汉大丈夫,输赢哪有这么重要,关键在于胜不骄败不馁,只要你能记着这一点,输得起,赢了也不盛气凌人,在父皇看来,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到底是过来人,见过大世面,这一席话,才让沈安有些看到了李世民心胸宽广,有所作为的一面。
是啊,输赢哪有这么重要,真正的英雄好汉,也绝对不会在意一时的得失,更加不会把输给女人看成是多么不可接受的一件事。
因为,你会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就算是武功,女人之中也有好手,你也不会次次都赢,人家也不是一定会输。
沈安很明白,让李治如此气急败坏的,不只是他有可能输掉比赛,更重要的是,他很有可能输给一个女人。
虽然杨金金比他还要年长几岁,但她也还是个小娘子,在男子本该擅长的事项之上,她若是能赢了李治,这不就说明,李治作为一个男子,非常失败吗?
不过,李世民的到来,还是扭转了他的心态,让他认识到,就算是要输也要堂堂正正的输,且不可半途而废,也不能临阵退缩,更不能使用阴谋诡计。
“启禀陛下,万事俱备,可以开始了吗?”一直在旁边不敢插嘴的沈安,掂量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贵客也都到齐了,毕竟,李世民已经是派头最大的客人了,就是接下来还有访客,身份地位也绝对不能压过他,也引不起多么大的波澜。
所以,也就开始张罗了。
今天在赛场上,他绝对是个举足轻重的存在。又要做主持,又要当裁判,只要还在比赛,所有的程序就只能由他一个人维持。
谁让当初这个馊主意就是他出的呢?
他也很清楚,就算主意不是他出的,只要他出现在房府,他们也会挤兑着他让他主持所有的一切的。
尤其是当李世民出现在这里,这种结局就是注定的了。
想想看,李世民现在对她的态度可以说是相当微妙,他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终于参悟了他的心态。
那就是逗猫逗狗的心里,每当沈安冒出一个新鲜想法想要大捞一笔的时候,李世民都会轻飘飘的插一杠子,让他总是不能顺利的得偿所愿。却也不至于让他一分钱都赚不到,小赚是可以的。
但是大赚就要看天意,看李世民的心情。他心情好,或者是他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沈安还是可以发横财的。
比方说,制作冰糖的时候,再比如说,他倒腾白酒的时候,这都是些小事情,也并不需要知会李世民。
就算是国子监的那些学生在他这里吃了亏,也并不会告到皇宫里,让他知晓。
在这种情况下,沈安赚几笔是没有问题的,可要想赚大钱,比如从建设炸弹作坊这件事上多刮几层油,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不只是有李世民的刁难,还有李治的全程监督,做完了这件事能不到赔钱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那日,作坊开学的第一天,沈安一看那阵势,各种刺头麻烦精都齐聚一堂,个个都不含糊,便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正所谓,没有期望也就没有失望,换到今日的赛场上,也是一样。对于他沈安来说,谁输谁赢还不都是一样。
李治赢了,他的日子也就更好混一点,可是,杨金金若是赢了呢,他也不会有太大的触动。
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再说,比赛的又不是他,造成比赛失败就更和他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
充其量,不过是多挨李治的几句责怪罢了,他是个体面人,又不能破口大骂。
依着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要炸弹作坊还能继续开下去,炸弹源源不断的生产出来,其他的事情,完全都不需要在意。
前几日,他不是已经因为卖酒赚了一大笔了吗?再加上学生们交的学费,已经足够她吃穿用度好几年的了。
这还是在维持光鲜体面的基础之上,若是俭省度日,说不定后半辈子都有着落了。
沈安的脑袋在飞速运转,想着各种馊主意,李世民也没闲着,自从沈安开口,他就一直在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听说比赛的主意就是他出的,他怎么还能在这里悠闲的与他对话,他难道就不害怕,若是李治不能落个好的结局,他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吗?
看他这样子,估计就是不害怕,或许,他是另有妙计,有底气,所以才表现的这么自如。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毕竟,自从他认识这个少年以来,他的鬼主意就没有消停过,在他的身上,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李世民不禁有些期待,或许,这一次他也能让他收获不少快乐。
现在,这位精于政务的中年皇帝,正是春秋正盛的好时候,不过,繁重的公务也让他时不时窜出一种疲惫之感。
于是,他俨然是把沈安看成了一大快乐源泉,时不时的就要靠逗弄他,给自己找乐子。
至于沈安,显然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李世民心目中的地位,还以为,这位年富力强的皇帝,是一心刁难他,不想让他好活哩。
“当然可以。”互相揣摩了一阵,李世民才欣然开口,得了李世民的准许,沈安便不再磨蹭,掉头去张罗了。
首先就要把刚才未尽的事情做完,他捡起了掉落的铜钱,将尘土吹落。之后再度站到李治和杨金金的中间。
面向两人,只是因为李世民的到来,两人之间的气场也是迅速的有了变化。
第五百三十二章 月影!诗文!
刚才还是菜鸡互啄,你撕我,我骂你,谁也不让着谁,气势都很足,可是现在,情势完全改变了。
李治阴沉着脸,连嘴巴都不愿意张开,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李世民一来,赢得漂亮还好,这要是输了或者惨胜,肯定都不会给李世民留下好印象,太栽面子了。
就算李世民明确说了,是输是赢他都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很明显的是,李世民亲自驾临,摆了这么大的排场,绝对不是为了亲眼见证儿子落败的。
这点弯弯绕,就算李治年纪小,他也不会看不出。
于是,垂头丧气也是很正常的了。
“晋王殿下,金金娘子,你们看好了,我要掷铜板了。”
“快点吧!”杨金金兴奋异常,响应热烈,李治也就点了一下头而已,连眼睛都没有抬。
沈安将铜板高高的抛起,这一次,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也没有任何人打扰,铜板安安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手掌心。
正面是赛马,反面是赛诗。
这一句话,同时出现在三人的心中,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盯着沈安的手,他五指收拢,还没有松开,结果没有被揭开。
沈安心跳加快,他的心中也是天人交战,拿不定主意,赛诗还是赛马,确实是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对于在场的三人来说,全都意义非凡。李治和杨金金两人的心思就不必说了,刚才他们已经全都阐述过了,唯有沈安的心思,目前还没有人在意。
其实,对于到底先比赛哪一项,他也是十分为难的,若是先赛诗,倒是可以把稳定的局势再拖延一点,毕竟,在赛诗这个问题上,李治是有十足的把握的,就是躺着对诗,也肯定能赢。只要李治不翻脸,局势就容易控制。
杨金金这边,她就算是闹腾的再欢实,也翻不出太大的浪花,再加上,她的祖母可还在这里,不管怎么说,只要杨金金有闯祸的趋势,萧后就一定会出手控制。
唯是先赛马,会让场面瞬间失控。
一想到李治在马上的“风姿,”沈安就禁不住心虚。
可事情也不能总是往坏的方向想,若是先赛了马,这所谓的诗,说不定就不需要比试了。
他也算是免去了一大麻烦事,毕竟,萧后那里,可还指望着他能够在赛诗的时候,多帮衬哩。
帮衬?
就他?
若是按照他的真实水平,他真是一句符合格律的诗词都做不出来,若是真的挨到那个时候,除了化身文抄公,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了。
他可是个要脸皮的人,还是想尽量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苍天啊!
大地啊!
帮帮忙吧!
不要再给他惹太多的麻烦了,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赚赚钱,品一品美食,过美好生活而已,为什么偏要让他牵扯到这样波云诡谲的乱事之中,他真的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可以把每一件事都做的完美无缺。
哎!
人生真是太艰难了。
在众人一瞬不瞬的注视下,沈安慢慢的张开的手掌,要是按照他本来的个性,早就要偷看了,可这一次,他却没有这样做,原因无他,不是因为他忽然变成品行端正的大好人了,而是因为条件根本不允许。
李治在这里,杨金金也是眼巴巴的瞅着,你总不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捣鬼吧。
于是,只能乖乖的张开手掌,让大家做个见证了。
手掌开开合合,只在一瞬间,所有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
月影!
背面朝上!
此刻能发出如此兴奋叫声的,当然只有晋王李治,老天不弃,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诗文!
先比试诗文!
李治乐的连个形象都没有了,又喊又叫,还冲到了李世民的面前,特意给他报了个信。
其实,他叫唤的声音这么大,李世民早就听到了,李治高兴,他当然也欣慰。
父子两人相视而笑,对即将到来的胜利都相当的有信心。与欢呼雀跃的李治不同,嚣张跋扈的杨金金,彻底露出了本来面目。
那结果才刚刚展现,她就开始气急败坏,一点犹豫矜持都没有,抄手就把沈安掌心的铜钱给夺了过来,扔在地上,踩了好几脚。
那凶狠的模样,就好像是和铜钱有深仇大恨一般。这也太偏执了,至于的吗!
不过就是个玩乐,她居然这样当真,这样气愤,真是令人难以想象。这还是次要的,若是只是掷铜板的结果让他不满意,或许还有补救的办法,可这铜板的结果就代表了即将开始的比赛,那才是真正让人头疼的事情。
现在就这么输不起,待会诗会一起,她一句好词都说不上来的时候,场面该有多难看。
“金金娘子,你大可不必如此,听天由命,这是你们刚才都答应了的,怎的现在你要反悔?”沈安见她发泄够了,才把铜钱从一层层的土堆里捡出来。
虽然铜钱有一些污损,好像还多了几道划痕,但他无所谓,照样放回了袖子里。
杨金金叉着腰,很是不满:“沈郎君,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和晋王就是串通好了的。”
“故意给我挖坑,让我往里面跳!”
“金金娘子,你这就是冤枉人了!”沈安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都到了这样的地步,杨金金居然还可以坦然的把黑锅往他的头上扣。
真是冤枉,太冤枉了。
“刚才我出这个主意,也是为了让你们不要再争吵了,这办法也是你们都同意的,现在事情也都解决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事情就是如此,面对杨金金,沈安的底气绝对是非常足的,李治因为是当朝大王,李世民的爱子,他还能稍微给他几分薄面,装作很听话,很服从的样子。
可现在,他面对的是杨金金,这个小丫头,无官也无职,关键是,实在是任性妄为,目中无人,他作为主持者,教训她几句还是可以的。
萧后就坐在杨金金的身后,她容色怡然,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沈安参详了一刻,立刻就领悟了萧后的意思。
只要他有办法能控制住杨金金,那就随便他,老太婆不会插手的。这位老婆婆还当真是一位说话算数的人,沈安不禁想起,那一日在沈府,萧后将杨金金托付给他的时候,那郑重其事的神情。
第五百三十三章 房二来行令?
“呵呵,好心?”
“你和晋王本来就私交甚密,是好兄弟,你怎么可能不偏袒他,别以为我会相信。”杨金金挑着眉,很是不屑。
沈安耸耸肩,一脸无奈:“你要一味这样想,那我也没有办法,反正天意如此,你也只能认命,赶紧准备准备,马上就要开始赛诗了。”
他好心提醒,却换来了杨金金的一记白眼,她从他身边走过,周身缠绕的怒气,仿佛都能穿透衣衫。
房府场院的另一端,早就摆好了专门的比赛场地,两个蒲团相对而放,中间夹着个方桌。
上面摆有香茶两盏并茶饼一盘,这样的布置,自然也是房二的主意,确实是很有新意。
这也是他自己的经验所得,本来房二对这些酸文假醋的事情就不关心,也不感兴趣。
可好歹他也算是个贵戚,都是圈子里的人,该应酬的时候也得硬着头皮应酬。
贵戚之间的游宴娱乐,类型也是多种多样,有动的跑马,打球,游猎,也有静的,比如参禅、悟道,赛诗自然也是其中一种。
每到这种安静型的活动,房二就如坐针毡,每一刻都是煎熬,可他又不能每次都逃避,平白惹人嘲笑。
于是,也只能老实到场,充个人头,只不过,几乎他就没有上场过,坐在那里,唯有吃吃喝喝能够打发时间。
所以,他太明白,别人都口若悬河,自己却是一句也插不上,仿若傻瓜的人的心情。
也就是说,他的茶和茶饼都是给杨金金准备的,待会她答不上来,应付不得的时候,总有个解闷的东西。
从这个角度来说,房二其实是站在杨金金一边的,主要是她能够对她的窘迫感同身受。
这一点,不论是李治还是沈安都无法理解。
李治先入座,杨金金也姗姗来迟,她大马金刀的盘腿而坐,两只胳膊支在膝头,瞪着李治,目光恶狠狠的。
啧啧,一个小娘子,作风怎么这般豪放,真是不成体统!
李治回忆,那日在沈宅见到杨金金的时候,她虽然也很难缠,却也没到这么不讲道理的地步。
还作风如此粗犷,比他坐姿还爷们。
“金金!”
“注意你的言行!”还没等他开口,萧后的指责就劈头盖脸的扔了过来。
杨金金长叹一声,到底还是听从了祖母的教诲,收好架势,老老实实的端坐。
李治很满意,他有了个惊喜的发现,原来,杨金金也有一怕,这就相当于是她的软肋了。
李治把这个发现牢牢的攥着,等到需要的时候,就会随手使用。
“金金,你也别紧张,不过就是赛诗,你说一句,我对一句,没有什么难的。”
他不开口还好,他一说话,杨金金就更生气了。要不是沈安动手脚,她怎么会坐在这里,尴尬等待赛诗,早就应该跨在马背上,狂奔突进了。
他还在这里说风凉话,真是让人恶心,呕呕呕,太恶心了!
“晋王殿下,您可是如了愿了,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不就是作诗吗?”
“你以为,就你行,别人都不行?”
这是说的什么话,越来越奇怪了,沈安坐到两人中间,摆好了一个裁判的位置。
听到他们的对话,又是叹气。
都是一些小娃娃,就知道逞口舌之勇。
比赛还没开始,就这样争吵能吵出个什么,是可以文思泉涌还是对答如流啊!
“二位也不要再争了,我们还是赶快开始比赛吧。”
“各位看官们也已经等了很久了。”
说到看客们,确实是已经翘首以盼了很长时间,从他们开始掷铜板开始,就眼巴巴的等着,谁知道这两个人叽叽歪歪的,只顾着打嘴炮了,正经的事情一件也没做。
再加之,稀罕的贵客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来,看客们都顾着看热闹了,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关注比赛。
等到他们想起比赛的时候,才发现大多数人都已经来了半个时辰,还连比赛的影子都没见到哩。
要不是李治和杨金金两人坐到了一起,开始对峙,他们险些忘记,原来,他们今天齐聚国公府,是为了观看比赛的。
既然,两人都坐到了一起,那比赛也应该开始了吧。
沈安眼见着,各位学生以及贵客们都准备妥当,便开始张罗。
“好吧,那就开始比试吧。”李治发了话,杨金金虽然还是沉着脸,却也没有再叽歪。
沈安微微颔首,笑道:“既然是赛诗,那我就当个行令的,两位看来,如何?”
“当然是你来了,还能有谁能行令,总不能让房二来吧!”
轰……
杨金金的发言,很快就在房府场院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啧啧,嘘嘘之声是不绝于耳。
房家二郎不学无术的威名,长安城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杨金金此言一出,他们立刻就想起他在聚会上的种种丑态。
皆是忍俊不禁,笑的各种东倒西歪,房二努力控制局面,呵斥他们,奈何,效用并不大,这些人凑在一起,各种指指戳戳,全然不顾及房二的亲爹房玄龄就在不远处坐着。
好在这样的情景,房玄龄已经很熟悉了,不会感到太尴尬,就算尬上来了,也能够很快的调整好。
“梁国公,小儿言行无状,还请您见谅。”孙女犯错,还得祖母道歉,也是一道奇景了。
童言无忌,房玄龄怎么会和一个小娘子斤斤计较。顿了顿,只道:“不是多大的事情,萧后过虑了。”
“再者,金金说的也确实是实话,我家二郎不成器,老夫全都知道,根本不会生气。”房玄龄抚着胡须,用和善的眼神望着萧后。
这位老妇人,也真是一代奇女子了。
自从返回中原的这两年,他用心瞧着,她的气色倒是比刚回来的时候,红润了不少。
看来,还是中原的水土更滋养人啊!
房玄龄越是和气,萧后就越是觉得脸上发烧,非常不好意思。
这个金金啊,真是一会不看紧了她就要惹是非。有事没事的,她提房二做什么。
人家是莽汉,你杨金金就不是了。你还是个女儿家,还好意思嘲笑别人文章写的不好。
也就是房二,是个嘴笨的人,要是换了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金金非得被数落的涕泪横流不可。
看到此情此景,萧后再次庆幸,让金金来房府比试,这个决定绝对是相当正确的。
这么多的小少年,总有一个能杀一杀她的威风。
第五百三十四章 一花一马
非不是萧后不疼爱孙女,还想打压她的气势,让她不情不愿的做闺阁女儿,实在是金金这孩子太过执拗,不管你说什么,她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完全起不到一点作用,自己家的孙女自己最清楚,萧后认为,杨金金也不是那种油盐不进的人,她不是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也不是谁的话都不愿意听。
只是没有对的人掌握对的方式,让她能够接受意见。萧后有这样一种想法,金金是个极为要强的孩子。
返回中原之后,她的性情越发的蛮横不受控,其实,也有自卑的因素。金金的这一层心理,她从来也没有对谁提起过。
正是因为她也知道,自己的水平确实不成,和中原的世家贵女根本没有可比性。
虽然杨金金出身不凡,若是杨隋不倒的话,她至少也是个郡主级别的贵女,可以接受最高等级的教育,各种游山玩水增长见识,有花不完的钱,吃穿用度也是最高级的。
她也一样会纤细柔美,风姿绰约,自成一派风流旖旎。
这并不是说,现在的金金就不好,她也很好,容色秀美,体格强健,性子也是大大咧咧的,没有那么娇弱。
可终究还是行动坐卧,稍显粗鄙了一些。要说,也不是什么大毛病,金金的做派,在草原上还算是腼腆的哩,她也没有当街骂人,也没有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不过是粗鄙了些。
奈何,在贵女圈子里,粗鄙就是最大的问题。你可以阴险狡猾,可以阳奉阴违,也可以做个快乐的长舌妇,不过,表面上,你的做派一定要好看。
要有所谓的世家体统,杨金金缺的就是这个。
这一点,萧后自己最是清楚不过。想当年,还年幼的她,就被父亲送到了穷困的舅舅家,洗衣烧饭,什么粗活没做过。
后来,等到再返回到父亲身边,已经是五六年以后了,早就错过了培养礼仪规矩的年纪。
所以,若是论起来,说不定,她的规矩还不如那些长安城的贵女哩。杨金金的愁苦,她全都知晓,在不必非要勉强她的时候,萧后也会让她随着自己的性子做事。
几年以前,萧后从来也没有奢望能够返回故土,随着金金的年岁渐长,她的心也就越来越软,就让她做一个自由的草原女儿,也没有什么不好。
有了这样的想法,她也就对她的种种粗狂行径,不太管控。
可谁知道,命运就爱捉弄人,她们还真的有机会回来,于是,培养杨金金的规矩礼仪就成了萧后最为担心的事情,金金心态的变化,萧后也看在眼里。
别看她的行为还是一样的粗狂,可是萧后感觉的出,金金的粗野之中,透着心虚敏感。
她是想用煊赫的声势,让别人无法置喙。
可是,这样的招数也不能长久下去,她现在可不是无忧无虑也没人关心的那个草原女儿了,她是前朝的皇女,正经的贵戚。说还办事总要讲究一点,才能不落人口实。
问题是,想要不落人口实,就要自己努力控制才行,不能只是在乎人家笑话不笑话自己,遇到问题,却一点也不改进。
两年以来,萧后已经运用了不少的方法,想要敦促金金稍稍收敛上进一些,可能是自己太过溺爱她了,以至于,自己的教导完全不管用。
现在,武后决定改变方法,让她接受现实的毒打,或许,在场的这些小年轻,总有办法制服她,让她好好的学一学规矩。
然而,这都是萧后自己的美好想法,别的人可没有对杨金金的成才进步抱有任何的希望。
就比如,这一次她的胡言乱语的受害者,房家二郎。
嘿!
这个小妮子,真是越来越奇怪了,突然被提及的房二,完全一脸懵逼。
这有他什么事?
他是无辜的!
沈安的视线内,渐渐出现了房二的身影,他是从后排逐渐移动过来的,本来他已经被国子监的学生拖住,各种闲聊,突然听到杨金金的话,迅速摆脱了他们,和陈湘他们凑到了一起。
“金金娘子,你也不必托大,就算是房二坐到你的对面,你也不见得能赢得过。”
眼光一瞥,他就看到,不远处,房二已经伸起了大拇指,那脸,笑的像菊花似的。
他当然高兴啦!
当然支持啦!
得罪人的事情全都让他来干了,要不是他们都等着开赛,没办法跟他一个劲的计较,像杨金金这样的刁蛮女人,是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吃亏的。
房二没想到,这比赛刚一开始,他就讨得了一个头彩,虽然同学之中并没有给他喝彩的,但是,他已经把场内的欢呼声全都照单全收,只当是他们是赞颂自己了。
这人啊,有的时候就要有房二的这种乐观精神,虽然并没有人夸他,但是他的自我感觉一向良好。
以至于,他的名声都已经这么差了,他居然还可以每天美滋滋的,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四处闲逛。
吃吃喝喝,游猎吃酒样样都不耽误,那些嫌弃他没学问的学生,也并不会把他开除出圈子,照样可以和他混在一起。
只要不谈正经事,房二就可以是最好的玩伴。就比如现在,人家一个个的都注意着沈安的动静。
就等着沈安行令了。
所谓行令这件事,当然是大唐赛诗会之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差事,而且还不能由比赛的双方担任,只能由第三方的人来担任。
自从安排了他们两人赛诗,沈安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行令人的这个差事必须是他的。
也不能安排给别的人,其实,行令并不是太难的事。
题目只要风雅,有意境即可,不必特别的晦涩。
他稍微动了动脑筋,就想到了几个好点子,如今,他坐在李治和杨金金之间,他两人针锋相对,他却自信然然,毫无紧张之感。
“既然二位都没有异议,那我就开始行令了。”
“古来有说法,美人如娇花,好汉爱骏马,今日,两位齐聚一堂,一位是英气勃勃的好郎君,一位是草原归来的娇俏鲜花,所以,我斗胆出两个令,一个是花,一个是马。”
“二位请看,”他抄手一指,就在他的身边,已经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香炉,其间燃着一支檀香,已经烧了一大半,剩下的一点点就是给他们预留的。
“待到檀香燃尽,二位就要对出一套工整的五言诗来,要符合格律,词句优雅。”
“可以先写下来,也可以即兴朗诵,只要让在座的各位看客都能够知道即可。”
第五百三十五章 真写不出来
这也是为了照顾众多吃瓜群众的想法,他们现在一个两个的可都眼巴巴的等着,看看杨金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草包,晋王李治又究竟有多么大的本事。
其实,晋王的实力,在场的许多人早就已经有所了解。比如萧显和陈湘,以往也总是和他混在一起的,不论是清谈还是作诗,晋王都是高手。
只是不知,面对杨金金的胡搅蛮缠,一通的折腾,李治还能不能发挥出一贯的水平。
至于杨金金,不妨说点正经的,在场的所有人,还从来也没见过这位小娘子作诗呢。
这也难怪,因为杨金金出外应酬,也从来没有做过诗。
她自知能力不济,只要是遇到这样的聚会就躲着走,才不会在众人面前露怯。
于是,这些可怜人没有一个有缘得见杨金金的大作。
“花?”
“说得好听,你怎么就能肯定,娘子都会喜欢鲜花?”杨金金秀眉一挑,不服气的话就脱口而出。
她会怎么说,她会怎么表现,沈安早就心中有数,作为毫无文学功底的她,别看老老实实的坐在了这里,可要想让她同样老老实实的作诗,可没那么容易了。
她有的是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把比赛搅合了。
沈安今日过来,却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了亲友团,便是他最忠实的两位奴仆。
阿钱和芙蓉,就在他们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命令阿钱把檀香点上,放在一边候着。
实际上,对于李治来说,点香计时绝对是不需要的,不就是一则五言诗吗?
太简单了,几乎可以应手而成,这檀香就是为了杨金金准备的。面对这位大脑空空,肚皮也空空的娘子,必须给她一点限制。
要不然她都能拖到天黑,不过,看杨金金的状态就知道,她肯定是没想到这一层。
“金金娘子和普通娘子不一样,这我知道,金金你最喜欢骏马,这我也知道。”
“不过,你可以姑且认为,小娘子都喜欢鲜花,只要按照诗令把诗做出来就好了。”
杨金金会挑刺这是他早就料到的,所以,他干脆采取了强硬态度,不给她继续纠缠的机会。
李治倒是无所谓,反正作诗他是强项,尤其是赞颂花朵的诗句,更是样式繁多,根本不需要多动脑,就可以做出不错的诗篇。
于是,就在杨金金还在和沈安撕扯的时候,李治都已经开始动笔了。
“金金娘子,时辰不等人,你且看看,这檀香又燃了一半了,若是再耽搁下去,打油诗你都做不出了。”
杨金金还欲发作,看到那只剩一个指节大小的檀香,登时就慌了神。
诶呦呦!
这东西怎么烧的这样快,不抓紧是不行了,她连忙趴到了桌案上,提起了笔。
十秒钟过去了,二十秒钟过去了,沈安心数计时,三分钟过去了,杨金金居然是一个字都没有写出来。
啧啧,就知道,她的水平不过尔尔。瞧她把毛笔别在耳朵上,低着头,死活不肯认输,那额上的细汗,丝丝黏黏的,他看了都觉得着急的要命。
“沈公,我已经写完了。”
看见了!
看见了!
那边一笔没动,他这边已经洋洋洒洒的把整篇都写就完成了。他只是瞥了一眼,却没有认真去看李治到底写了些什么。
甭管他写的水平如何,总比杨金金强吧。这边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其实,她又何苦勉强自己,直接认输不就结了吗?
她在诗文这一项上本来就不擅长,这一点,在场所有的人都知晓,根本就没有人认为,她在这一场比试之中会取胜。
她又何必执拗。
“沈公!”
“你不能这么偏袒杨金金吧,她明明就一个字也写不出,干脆就判我赢不就得了。”他抱臂看着沈安,又瞥了瞥杨金金,眼神充满了不屑。
“杨金金,”他探身过来,敲了敲桌案:“杨金金,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你别吵了!”
“时间不是还没到吗!”
一开始吵架,杨金金的气势就又恢复如常了,刚才她的样子就像是一只便秘的小乌龟一样,吭哧吭哧的也憋不出一个字来。
自己还一点都不知道反省,一个劲的憋着,憋着,辛苦的憋着。憋到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写出来。
萧后听到金金的吵嚷,并没有反应,现在也不是她做反应的时候,以她对金金的了解,现在还远不到她冲动暴怒的最高点。
就算是亲祖母,她的威慑力也是有限的,并不能次次都使用。
“杨金金居然一个字都没写啊!”
“啧啧,就知道她这人不行!”
“是啊!”
“她回到中原两年了,听说,几乎都不参加贵女的聚会,原来是胸无点墨。”
“你们才看出来啊,我早就听我家阿姐说过了,杨金金除了会跑马射箭,其他的事情是一窍不通。”
“贵女们背地里全都把他看成是笑柄,只是不明说而已,给她留着面子哩。”
“嗨,要我说,还给她留面子做什么,多余,她知道面子为何物吗?”
哈哈哈……哈哈……
现场的笑声是一阵接着一阵,沈安可以明显感觉出,杨金金的脸蛋是越来越红了。
也难怪,就算是脸皮似城墙,她也到底还是个女孩子,平白被一群小郎君这样刁难,怎么可能不脸红心酸。
这些围观小郎君的作为,也完全符合他们的年龄会做的事,以嘲笑各式各样的小娘子为己任,专门欺负她们,挖苦她们,她们越是把这件事放心上,他们就越是得意,越是要挖空心思的嘲笑她。
每到这个时候,他们都尽情的展现自己的伶牙俐齿,尤其要是人多,他们就更来劲了。
说说笑笑,小嘴巴巴的,和多嘴的小娘子也没有多少区别。
他们忘情的嘲讽金金,甚至都忘记了,金金的祖母,前朝萧后,就在不远处坐着。
此刻,老太太的拳头已经攥紧,脸上都是气愤的神色,整张脸都耷拉下来。
他们自以为声音不大,却不成想,越是说的欢,他们的声音就越高,别说是萧后,就连李世民都隐隐约约听见了。
李世民的容色亦不好看,也就是他也一直脸色不好,怒气满脸,萧后才没有发作。
要不然,她自己都能窜起来,把这几个多嘴的小娃娃全都给收拾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 你们也算男子汉
李世民现在心中所想,倒是和萧后完全不同,萧后远离朝堂已经几十年了,她的所思所想完全是围绕着自家的孩子打转。
可是,李世民的思考重点却一直都在朝堂上,他想问题,从来都是首先以朝堂用人的角度去考虑。
从私语声一起,他就注意到了,不过,他没有急于发声,而是支起耳朵,用心的听,用心的看。
这些少年之间,哪一个说的欢,嘴巴不干不净的,他都一一记在心里。凡是这样嘲笑小娘子的男人,个个都不能重用。
倒也不是不允许男人对女人评头论足,只不过,听他们的诉说,他们中的许多人从来也没见过杨金金,既然没见过,他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评说杨金金的各种行为。
虽然,金金的作风是有些粗鄙,可从刚才开始,他看的真真的,她从来也没有得罪过他们。
他们之所以能在这里叽叽歪歪,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这么小的年纪,正是心思最纯粹最坦荡的时候。
若是他们是率性男儿,才不会在这里以嘲讽小娘子为乐,只能说,这些小少年,年岁不大却早就受了不良的心性渲染,成不了大器了。
亏得他们还都是朝廷贵戚之家的郎君,在国子监就学,整日里之乎者也,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大道理,结果呢?
到了真格上,就全都把圣人的教诲忘到了脖子后面,弃之不顾。他们现在的行为,和那些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的市井村妇有什么区别。
这些人啊,有不了什么大本事了,李世民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判断,除非他们其中有人随着见识的增长,能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用心的检讨,说不定还有点变好的可能。
当然了,十几个小郎君里,也不会是一个有规矩,有志气的都没有。李世民远远的看着,还就尧诚义和尉迟赫两人算得上是少年英雄。
尧诚义就不说了,听说他的武艺在当世的小郎君之中可以称得上是第一,颇有家族遗风。
至于尉迟赫,这个孩子,自从开始进入他的视线,他就一直十分关注。尉迟敬德是跟随自己一起起家的几大功臣之一,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自己的今天。
李世民一向是个恩怨分明,明辨是非的人,尉迟敬德对于他来说是有大功绩的。
他的孙子,他也一直都很关注,本以为,尉迟赫会成长为和他阿翁一样勇猛的武将,却没成想,在毫无家学熏陶的背景下,尉迟赫竟然自顾自的成长成了一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从仪态再到做派,在长安城的贵公子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就连房玄龄家的公子都比不得,在一起嘲讽杨金金的共同事业之中,不论是尉迟赫还是尧诚义全都没有参与。
尧诚义就不说了,那是个仗义,最怜香惜玉的人,看到杨金金落难,虽然他从来也没有认同过金金,却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一群小郎君围在一起使劲的嘲笑。
要不是尉迟赫拦着,他早就冲出去,和他们争一个高下了。
而尉迟赫的不参与,动机就和尧诚义决然不同。他的不参与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绝非一时冲动。
他绝对不认同堂堂男儿,合起伙来,去欺负一个小娘子,就算这小娘子恶的像是猛虎下山吧。
看到最后,李世民发现,情况大有越演越烈的势头,他们越谈越来劲,吵吵嚷嚷的。
杨金金小脸通红,已然是要承受不住了,李世民也看不下去了,他叫来徐良,耳语几句,徐良连连点头。
之后,便走到场院中间,拂尘一挥,才轻咳了两声,还没来得及张口,对面的几个闹腾的最起劲的学生,仿佛是接收到了讯号似的,当时就愣住了。
一个个的都不说话了,瞬间就变成了哑巴。
“还是国子监的学生,成什么体统!”本来,徐良也准备了一大堆说辞,各式各样的,有严厉的,有温和劝说的,却没成想,他还没开口,这些人自己就不说话了。
他早就想好的各种说辞,到头来一个也没有用上,好似是打在了棉花上,又好像是飘在半空中,完全无力,真是让人扫兴。
看来,陛下的眼力一点问题都没有,还是像以前一样的毒辣,一眼就看出了这些孩子难成大器。
好男儿就算世人都认为是错的,只要自己认为是对的,那就一定要坚持下去,也算是证道。
可看看他们的所作所为,真是让人不齿啊!
刚才还凑在一堆,拼命嘲笑一个小娘子,这一会,看到徐良出来,却又吓得瞬间不敢言语。
他们是惧怕他徐良吗?
不可能!
他只不过是一个半残,一个太监,就算是首席的,可终究改变不了自己奴仆的身份。
他们真正看重的,或者说,觉得他徐良是个人物,需要尊重的原因,只在于徐良背后站着的那个人。
没错,就是当朝皇帝李世民。
正是因为徐良是李世民身边日日跟从的大太监,国子监的学生们才会异常的惧怕他。
以至于,不必他开口,他们都不敢说话了。这样的事情,并不只是发生在徐良身上。
就像是晋王身边的梁英,在普通朝臣的眼里也是极有分量的存在,他们怕的不就是晋王殿下吗?
要是他徐良只是马厩里打杂的,尚衣监里管针线的,且看看他们这些贵戚之家的子弟,还会给他一个眼神吗?
…………
另一边,嘘声停止之后,杨金金也终于渐渐恢复了正常,只是,刚才和李治吵架的那种劲头已经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不可言状的沮丧。
手下的绢纸,上面仍然是没有一个字,墨迹却已经晕染了一片。用来计时的檀香早已燃尽,没有时间了。
她也不能想出什么好词佳句来,直到这时,她才真正意识到,临阵磨枪是不快也不光。
原本,这些日子,她当真是认真的看了几卷书,她又不是不识字,只要肯用心,也是可以有学问的。
读了几卷书之后,她就试着写了几句,总的来说,效果还不错,至少,在她看来,和那些自称是文章华彩的小娘子也差不了多少。
当然,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得到验证。
第五百三十七章 不写了!
金金认为自己写的东西,总是可以算作是诗,至少,当她把这个被他称作是诗的东西,交给阿婆的时候,阿婆并没有表示异议,还难得的夸奖了她几句。
阿婆的文学功底,杨金金心中有数,老人家写的一手的好文章,在中原的时候,也是可以被称作女夫子的水平。
阿婆都没说什么,还说她写的东西已经可以算作是诗文了,杨金金也就没再多想,还以为自己的水平当真是一日千里。
可现在,真到了走出宅院,坐到这赛场上,面对她的对手,一个真真正正的文学好手的时候,她才看清楚,她和这些从小就饱读诗书的小郎君的差距到底在哪里。
越是着急就越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要是她本来就是个有货的,坐在这小桌之前,面对着自己的对手,痛恨的晋王李治,好歹她也能憋出几个字的。
可是,她当真就是没有多少墨水,以至于,本来还可以吭哧出来几个字的水平,迅速退化,一瞬间,脑袋空空,居然一句也写不上来。
这简直是太好笑了,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她实在是太丢脸了。有的时候,稍稍抬眼就可以看到,李治抱着双臂,耷拉着眼珠子,就等着看她的大作的神情。
那种神情充满了嘲笑和轻蔑,就和那些凑在一起,一味的编排她的坏话的小郎君是一模一样。
他们本来就是一样的人,全都看不起她,轻视她,她早就知道。在李治的眼中,杨金金也成为了一个非常难得的观摩对象。
你且瞧瞧她,一脸愤恨的模样,笔杆握的死紧,咬牙切齿的,好像真的能写出什么鸿篇巨著似的。
实际上,除了几个墨点,她就没有写出一个字来。不过是花为令牌,这有什么难的。
照理说来,在李治这样经常行令的人看来,沈安出的令牌已经是相当简单了,绝对是在偏袒杨金金。
害怕她出丑,就没有采用那些难的令牌,可是她呢,居然也还是一个字也写不出。
真是令人惊叹,就这样的水平,她也好意思和他硬扛,难道就因为,她马术精湛,就根本不在乎这一场的输赢了。
不可能!
她要真是这么不在意,又怎么会发愁成这副样子。
不过,一想到赛马的事项,李治的笑容也僵硬了,项目一换,他和杨金金的立场还不是一模一样的。
他善骑马吗?
不擅长!
杨金金骑马的水平如何?
当然是马背上的好手了!
只要一会一爬上马背,他必定会输的凄凄惨惨,完完全全。不过,程度也有不同,他的马术虽然不精湛,可也不至于连马都不会骑,像她似的,一句诗也写不出。
所以,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给杨金金一个机会,提醒她,实在是写不出就不要再勉强了,直接认输不是很容易吗?
再者,她不是还有拿手好戏,赛马吗?
实在不成一人赢一局,也不见得是不可以接受的结局,唯是杨金金,冷着一张脸,完全不开窍。
看看她这副执拗的样子,其实,她人生的也娇俏,绝对是有几分颜色的,只要能捏着嗓子,嫩嫩的撒个娇,保准在场的所有小郎君,也不会再刁难她了。
谁知,他的方法使用不当,反而让杨金金发了急,两人再次争吵起来,杨金金干脆撂挑子,不干了。
“不写了!”
“我写不出,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啊!”
她把那染了墨汁的几张纸全都捡了起来,揉成一团,向前一抛,那纸团沿着短暂而漂亮的弧线径直飞出去,竟然擦着李治的鬓发,落到了他的身后。
“金金,你在干什么!”声音先到,而后,萧后拖着苍老的身子也赶了过来。
说着,手就抬了起来,就在她的手下,正是杨金金的俏脸,这一巴掌下去,杨金金的丑可就丢的更大了。
脸皮也没有了,面子更是无处找寻,那些憋着劲嘲笑她的小郎君,更是有了新笑料。
若是挨了这一巴掌,她就别想再继续比下去了,没戏了,根本就不可能赢了。
想到了这一点,沈安忽然有了一种非常好的预感,今天的比赛当真是有天相助的。
善良的老天爷,想要帮助的并不是狡猾的李治,也不是狂野的杨金金,而是同样拥有一颗善解人意的爱心的都水谒者沈安。
是的!
就是在刚才那一刻,沈安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刚才那枚被他扔上了天的铜板,正是上苍打算帮助他,而给他投下的信号。
要不是老天帮忙,决定了今天要让他好脱身,就不会让月影朝上了,也就不会是先比试诗文,而是应该先比试赛马了。
细想看看,要是老天爷不想帮他,先比试了赛马,那可就热闹了。杨金金的马术水平是绝对不必怀疑的,说她是马上扈三娘也一点不算抬举她。
面对这样的高手,李治还有可能赢吗?他还比什么比,看到杨金金的英姿,估计就连马他都不会往上跨,就主动认输了。
不止如此,杨金金也是个人来疯的性子,一旦在赛马上轻松取胜,那气势必定会迅速上升,谁也压不住她。
呼呼喝喝的样子,肯定比李治现在的样子还要狂妄几分。
可现在情势完全逆转了!
因为先比试了诗文,把杨金金擅长的赛马放到了后面,这情势就完全向着有利于李治的方向发展了。
不必再费什么心力,就冲杨金金这水平,憋了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居然是一个大字都没写出来。
虽然她现在还在勉力支撑,可沈安推测,她就是再不知道轻重,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于是,这一局,李治可以说是不战而胜了。
然而,萧后的出场,让情势又有了突然的变化,应该说,这个变化也是来自杨金金。
要不是她往李治的脸上扔纸团,萧后也不会吓得冲到了场地中央。电光火石之间,萧后的巴掌就要落下来,沈安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要坏事!
怎么办?
该如何做,才能把这件事拦下来?
沈安的心扑腾的厉害,越是着急,脑袋越是糊涂,舌头也打结,那股与生俱来的机灵劲,几乎是荡然无存了。
局势已经无法改变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天选之子
千钧一发之际。
“慢着!”
“别打她!”
洪亮威严的声音穿透轻薄的空气,径直向比赛中心点投过来,沈安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皇帝陛下李世民已然起身,向着他们这边走过来。
严格来说,不能说是走,应该说是小跑。他一边跑,嘴里也没闲着,眼见着萧后当真是发了急,连忙出口拦住。
萧后本来都已经准备要给杨金金一个深刻的教训了,那火气蹭蹭蹭的拱上来,眼见就要得手。
突然,李世民的声音一起,惊得手心一缩,浑然不觉危险已经靠近的杨金金,居然逃过了一劫,十分幸运。
这人啊,就是这样有意思,若是让她一鼓作气,萧后这一巴掌肯定已经甩出去了。可现在,经了李世民的一声吼,顿时这怨气、怒气都烟消云散了,再也抬不起手,去责打疼爱的孙女。
“阿婆,你要打我!”一直到萧后撤了手,杨金金才惊觉,阿婆跑到她跟前,居然是想打她。
她做了什么?
回想刚才的一幕,老实说,她其实都有些混沌了,记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做了些什么。
她能够感受到,就在她意识到自己真的是一个大字都写不出的时候,那份躁动的情绪彻底掌控了她。
太可恶了!
这一切,都让她厌恶!
这样关键的时刻,应该展现真正实力的时候,她居然这样丢人现眼。她要是一点也没准备,毫不在乎也就罢了,偏偏她还很是看重这件事,认认真真的准备了好几天。
结果呢?
居然就落了这么一个零落一地的下场。
于是她气急败坏,她无法忍受,她把造成她丢人现眼的罪魁祸首彻底揉成了团,她扔了出去!
对了!
她是径直扔出去的,她的对面坐了谁?
金金捂住了嘴巴,难以相信的看着对面的那个人,正是一脸不耐烦的晋王李治!
怪不得会惊动阿婆,这件事做得好像是有点僭越了。她虽然并没有把李治放在心上,也从来不怕他,可是,基本的道德观念她还是有的。
平心而论,李治从来也没有得罪过他,他们现在打的头破血流只是因为言语相争,到了一定的地步,实在是下不来台了,只能硬撑着比下去。
所以,嘴上的便宜,谁也不服谁,是没问题的,可若是动手,她就不占理了。
金金顿时有些尴尬,对面的李治,虽然人狡猾无比,性情刁钻古怪,可这一次,难得的倒是没有生气。
只是非常不耐烦的看着杨金金,她怎么忽然又害怕了起来?
脸上好像还有一丝羞赧,刚才她还气势汹汹的嘞,这又是想起什么来了,忽然转性了?
这些都不打紧,现在的难题并不是出在他或者她身上,而是面前的这两位老的。
正是萧后和李世民,在成功的阻止了萧后责打金金之后,李世民就恢复了平静,而萧后也从初时的冲动变得平静了下来。
“陛下,金金言行无状,还请陛下多担待。”打是打不得了,萧后也就转头去给李世民赔礼。
李世民根本没生气,要是生气,他就不会冲过来阻拦了。
“不过是小娃娃斗气,小事一桩。”
“雉奴,你也真是的,你明明知道金金不善诗文,还逼着她写诗,这不是故意刁难她吗!”
“收收手就算了。”
李世民的本意当然是好的,就是为了调和矛盾,别让他们俩当场打起来,可惜,他的一番说话,起到了相反的作用。
本已怒气渐消,打算放杨金金一马的李治,忽然又不服气了。
“父皇,儿臣怎么是欺负她了?”
“父皇既然来了,自然就是知道今天我们要比试的是什么项目。您只看到儿臣在诗文上占到便宜,可待会还有赛马呢!”
“金金擅长跑马,这你们也都知道,等到待会我在马上出丑,你们还会认为是我欺负她吗?”
“再者说,金金也不傻,要是她觉得我在欺负她,她毫无获胜的把握,她又如何会答应比赛?”
一番话,反而把李世民问了一个哑口无言,好像确实也是这个道理。他看向萧后,这位老人家也是一副无可奈何样,谁知道,这帮小娃娃还这么能作妖。
他们这些老年人是越来越跟不上他们的思维模式了,一天天的,也不知道他们都想的是什么。
为何要在这样芝麻绿豆大点的小事上纠结,真是令人头疼。
眼见着他们四个人全都凑在一起,大眼瞪小眼的,全都没有好办法。悄悄装作不存在,已经很长时间的沈安,这时,也不得不跳出来了。要不然,这些小祖宗回过神来,很快就会想到,今天乱局的罪魁之一,正是他沈安。
不必怀疑,人人都会推卸责任,他们这些贵戚子弟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怎么可能承认这件破事是他们自己挑起来的呢?
肯定会把祸水引到他的身上,呜呼!
忙活了半天,再把自己给折进去,那也太得不偿失了。
不能再等下去了,得赶紧把这件事给解决了,至少翻过去这一页。
“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他摆了个笑脸,好声好气的说出这句话,其实,只要他一表态,他们还能不让他说话,正愁没主意呢,他倒跳出来了,李世民也是惊奇的发现,原来,那个惹祸精沈安,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坐着哩。
可能都已经坐了好半天了,他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现,可能是因为他一直关注着雉奴,担心他在比赛中出丑,以至于都没有关注到沈安这个小娃儿。
对了!
他要是不跳出来说话,他差点都忘记了,这件事和他还有脱不开的关系。
听说,这所谓的比赛,一开始还是他提议的,现在,闹得阵仗这么大,他总要有个说法吧。
视线下移,李世民把关注的目光开始挪移到了沈安的身上。
哦哦!
来了!
终于来了!
他就知道,他是天选之子,李世民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会把关注点放到他这里。
这就对了,只要让他们几个人消停下来,他吸引点火力,根本无所谓,谁让他是个大度的人呢。
“启禀陛下,依我看,其实这一局的输赢已经是定了的,现在双方还僵持着,不过是谁也不愿意认输,一定要在一时一刻都拼一个赢字造成的。”
他看了看李治,又看了看杨金金,两人的脸上是大写的不忿,不过,也没有再反驳。
这就好,可以继续推进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展示作品
“陛下,刚才我在这里架起了一个香炉,这里面有一截还没有燃尽的檀香。”
“我知道,晋王殿下文章不俗,几乎可以立手既成,根本不需要多少时辰就可以写好一篇水平上乘的五言诗。”
“可是,金金娘子不善诗文,我也很清楚,这檀香本来就是给她准备的。”
沈安侃侃而谈,再看看杨金金的表情,很显然,她根本就没领情,还哼了一声,多管闲事。
她的神情,她的语气都表明,她认为他完全没有必要搞这些小动作。啧啧,这都是什么人啊!
一片苦心,全都喂了狗。
不管了,总之一番经营,也不只是为了他们两个,他只是想让今天的乱事能够有一个完满的结局,让场面好看。
这么多的人,几乎个个都是难缠的主,能够按住了他们,不让他们挑事,闹腾,安安稳稳的把今天混过去,他不在乎多舍一点脸面。
“结果陛下也看到了,檀香燃尽了,金金娘子也没写出个所以然来,至于晋王殿下这里,这第一张绢纸,已经写得满满当当的了。甭管晋王诗文的水平如何,总比金金娘子的水平强吧。”
噗……
“阿婆!”杨金金羞的,脸蛋更红了。
一声略微沉闷的笑声,打破了沈安的单人演讲,他打眼一瞧,这发笑的人,居然是萧后!
而且,不只是她,就连她身边的李世民,也面露笑意。两个老狐狸,现在可是得意了,一人一个花几子,排排坐着,乐子看着,还有小吃食,香茶品着。
整个状态那叫一个美滋滋,有吃又有喝,还有热闹瞧,沈安这才发现,李治的坑王本性是从哪里遗传来的。
原来,根源还是在李世民这里。
明明是个威严赫赫的天子,不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内宫里,都是一诺千金,说一不二的人物。·
可现在呢?
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天子的天威。
至于萧后,那就更不得了了,说两人都是老前辈,其实是有些偏颇了,李世民现在只有四十岁,在现代,你若是指着一个四十岁的壮年男子叫人家老头子,人家绝对不会给你一个眼神。
可是在古代又怎样?
他虽然都可以有孙子了,却也不能被称作是老头子,毕竟,四十才不惑吗!
离通透豁达的老头子,可还差得远哩,倒是满头银发的萧后,可真是个货真价实的老太婆了。
她比李世民还年长二十岁,真可谓是历经沧桑了,现在,这两位老谋深算的人士,全都凑到小小的桌案之前,就等着沈安的主意。
杨金金的表现让她的亲祖母都已经看不下去了,她的笑,让沈安也没法再按照一贯的慢条斯理的方式去讲述他所谓的办法。
来到大唐,沈安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办事情不急于一时,缓缓的说话,缓缓的办事。
并不是因为他是慢性子,其实,很多时候,他也很希望能够速速的达成目标,可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异地,他要看一步,走一步,以后慢慢进化成为看出三步,再走一步。
这样才能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再说,他一会要说的,也不能算是个主意,只能算是个兜底的办法,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本来他还想多绕几圈,争取把他们几个全都绕进去,再来把自己的妙计说出来。
他们晕晕乎乎的,脑袋又大又涨,说不定就逮不着他的漏洞了。不过,现在看来,这一招拖延战术是行不通了。
只能照实说了。
“虽然金金娘子确实是没有作诗的学问,可是,也不能因为她不会作诗我们就让着她,这可是比试,是要定输赢的。”
“所以,我的意思是,不管金金娘子有没有作诗,晋王殿下的作品总要展示给诸位看看,也算是赢一个漂漂亮亮。”
“展示作品?”
“这有什么可展示的?”
“她一个字都没写,我不是赢定了吗?”
啧啧,神气什么?
不就是会耍弄笔杆子吗?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天天吟风弄月,算是什么本事。
有本事,马上决胜负啊,那才是好儿郎该做的事情。
经了沈安的一通劝说,金金也醒悟了,对啊!
比赛可是有两场,就算是现在输了又能怎样,她是个小娘子,虽然自己咽不下这口气,可是,围观的人群也不会太当回事。
毕竟,在他们的眼里,早就把自己定位为是不学无术的蠢人,又是个小娘子,丢点脸面不算什么。
等到赛马开始,真正出丑的,绝对不会是她,只能是李治。别忘了,以往他在贵戚子弟之间的形象,还是很光鲜的,人人都捧着他,称颂着他。
明明他根本不善骑马游猎,完全生手,可是却没有几个人嘲笑他,说他是个废物,孬种。
究其原因,看重他是当朝晋王,不敢造次只是其一,其二,因为并没有几个人看过李治骑马的样子。
他几乎从来也不参加贵戚子弟的游猎活动,金金敢打赌,他一定一只小牲畜都没有射猎过。
人都会藏拙,李治也不例外。他深知,自己马术拿不出手,所以,就以身体不强健为名,从来都拒绝马球、射猎等需要用到马的户外活动。
既然他不参加,这些国子监的学生,和他不熟悉的人,怎能有缘得见李治在马上风姿。
想到李治的丑态,金金忽而又有些得意。
李治的反应还当真出乎了沈安的意料,小哥哥啊,你都说了,你是赢定了,你还坚持什么。
反正作品写出来就是为了给众人欣赏的,现在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又能怎样。
“殿下说的没错,确实是这个理,不过,殿下的作品也是耗费了心力的,在座这些小郎君,都是殿下在国子监的同窗,个个都等着看殿下的文章哩。”
“总不能让他们扫兴而归,再说,他们的口齿,殿下也是见识过了,端的是不饶人,若是他们看不到殿下的作品,恐怕还会说殿下是故弄玄虚,其实并没有那么高的水平。”
“殿下明明写的一手的好文章,却极有可能受到他们这样的编排,实在是让人看不过去。”
“所以,依我看,不如让他们见识一下殿下的诗文,这样,他们也就哑口无言了。”
“而且,金金娘子也会输的心服口服。”
“是,你说的没错!”不知为何,杨金金忽然和他站到了一起,对他的建议,非常支持。
第五百四十章 男女有别
这都是什么人?沈安实在是太奇怪了。
杨金金本来就不是能耐得住性子的那种人,看到情势正在向有趣的方向发展,立时就来了精神,居然凑到了沈安的身边,就好像这件事和她没有一毛钱关系似的。
肩膀一沉,沈安偏头一看,居然是杨金金,她竟然把胳膊搭在了他的肩上!
这……这也太……
眼珠一转,萧后就在眼前,而且,她的目光也正盯在杨金金那只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上!
老太太此刻的表情,怎么说呢?
沈安看着看着,竟然觉出有一丝阴谋的气息。她绝对是在笑,特别的温和慈祥,可就是让人觉得,她心中所想,可并不是那么的纯良。
这个杨金金,果然是个办事没有规矩的。
男女有别懂不懂啊!
现在是什么年月,她居然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的和年轻男子有这样亲密的接触。
这要是传扬出去,他的老脸可往哪里摆啊!
草原恶女看上了看井的!
恶霸女傍上了隐形富豪,万贯家财或不保!
沈府恶报频传,都水谒者疑遭家暴!
不知为何,看到这只臂膀,沈安的脑中忽然窜出了这些想法,拦也拦不住。
等到他意识过来的时候,不禁打了一串冷战。
他怎么会想到这些恶心人的事情,真是太恶心了!
呕!
杨金金自然是不知道他的脑袋瓜里此刻都在想些什么,还一个劲的怂恿他。
表示支持:“晋王殿下,你诗文写得好,这我早就有耳闻,不过却没有真正见识过,说真的,我还真想看看。”
“就像沈安说的,若是殿下当真文采斐然,那我也会乖乖认输,绝对没有二话。”
杨金金摇头晃脑的,一瞬间就和沈安称兄道弟,别人都称他一句沈公,虽然他从来也没把这个尊称当成真事,可是,杨金金这样直呼大名,也着实让人有点错愕。
她也太不见外了!
“沈公,你觉得,诸位看客都想看我的诗作?”李治捂着面前的白纸,别人越是嚷着要看,他还就不想给他们看了。
“当然!”
“朕就很想看。”世民欣然表态,也不知道他为何偏要在这个时刻跳出来插一脚。
“没想到,陛下也是同样的看法。”
嘿!
这些老狐狸,怎么一个两个都跑到一起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父皇,这有什么好看的!”看今天的情势,这诗作是藏不住了,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可藏的。
不过,李治还是想稍微坚持一下。
“晋王殿下,你到底写了什么?”
“怎的就不能亮出来,给我们看看?”
“莫不是水平实在不济,所以,不敢让我们看?”
这两人在这里争执了半天,到最后还是没有比出个结果,而且,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他们居然也没有闹腾出什么有意思的事件,只顾着打嘴炮了!
这让他们尤其不满,总而言之,就是他们居然连热闹都没有看成。这还得了,他们专程赶过来,就是为了瞧热闹,看笑话的,结果,折腾了半天,根本就没有达到目标。
现在总算逮到了一点看热闹的曙光,自然是不会放过,几人商议,立刻推举出了一人,作为代表代替他们出去挑事。
于是,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到了尧诚义的手里。
尧诚义这人虽然脑筋不太灵光,可是,胆子大啊,什么都敢往外说,也不担心谁会给他小鞋穿。
毕竟,以他那粗壮的神经,根本就看不出谁在给他小鞋穿,这样的性情,自然是做这件事的最佳人选。
一开始,尉迟赫是坚决不同意的,他和尧诚义也算是好友一对,一眼就看出,这件事做了是吃力不讨好。
可是,耐不住尧诚义个人意愿实在是太强烈,几乎都不用别人撺掇他,他自己就已经冲出去了。
没办法了,除了跟在他后面,帮着他托一下底,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果然,尧诚义一张口,就是完全不招待见的胡言乱语,成功让李治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尉迟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李治的脸色那般难看,接下来,尧诚义将要面对的就将是李治的连番攻击了!
他的预感错不了!
李治的嘴皮子,他刚才也算真的见识过了,此前就听的人说,晋王李治是个能言善辩,志气相当高的少年。
今日一见,果然实力不凡。
这尧诚义也真是的,怎么能够把那些坏心肠的学生在下面的议论全都原模原样的摆到李治的面前说出来。
别说李治生气了,就连他都有些气愤。他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呢?
派他出来,是为了挑事的,不是为了惹事的。他可倒好,这么一操作,恐怕会把在场几位贵戚的活力全都吸引过来了。
尧诚义身后,那些国子监的学生可是乐坏了。有了这个无脑货,这黑锅铁定是背不到他们身上了。
有那么一瞬间,现场吵吵嚷嚷的,到处都是闲言碎语,而在场地的正中央,风暴的核心点,几个人却是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沉默。
尧诚义的话,让在场几个人全都傻了。
李世民和萧后倒是没有生气,他们的年岁太大了,见过的风雨实在是太多,这点事情在他们眼里,根本就不算是个事,他们沉默纯属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顾着看笑话了。
真正生气的,只有李治一个人,尧诚义是谁?
不过是个莽夫,比房二还没脑子,胸无点墨,居然也敢跳出来,指责他的诗文水平。
他算老几!
“尧诚义,你自己都写不出一句完整的诗来,有什么资格来怀疑我?”
尧诚义也不甘示弱,他虽然脑筋转得慢,可也看出,至少,李世民对他们少年之间的争斗,并不想参与。
只要他不愿意参与,那他也就不怕晋王了。
立刻笑道:“殿下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不通文墨,可这不代表我不知道什么是好诗,你若是真的写得好,我也是可以看出来的。”
“刚才我的话说的有些急,却也不是恶意,只是希望能够读到殿下的墨宝而已。”
闹鬼了!
笨嘴拙舌的尧诚义,居然变得这样会说话了。
沈安抬眼细看,果然,尧诚义的背后,尉迟赫就站在不远处,不时给他提个醒,声音很低,又有他惯常用的团扇遮挡,并没有几个人发现他是幕后军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