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章 眉间一点痣
别说是杨金金了,就是李世民亲生的儿子李恪,就因为有前朝杨氏的血统,也一样受到他们的怀疑。
李恪明明是一个英勇无匹的好儿郎,却无端被他们猜疑,即便他的父亲是英明圣主,是朝臣们交口称赞的好皇帝。
可他们的眼睛在放到李恪的身上的时候,还是首先看到了他的血统。在他们的眼里,李恪不是他李世民的儿子,反而是代表了前朝遗存的势力。
即便李恪的母亲杨氏从来也没打算利用儿子,复兴大隋的势力,杨氏心中所想,李世民最是清楚。
她不仅是不愿意利用儿子,她是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想法。然而,她这样的心思就算是传达给朝廷上的大臣,他们也不会相信。
只要这份血统犹在,他们就始终都会怀疑杨氏,以及杨氏所生之子的立场。
这件事换到杨金金的身上也是一样,虽然她是个女子,所受的怀疑肯定会比男子少几分,可是有实力,又不愿意给自己惹是非的世家,肯定是不会考虑她的。
然而,她的身份还是很贵重的,李世民也不能把她送到条件一般的家庭,那是委屈了她。
所以,杨金金的择偶范围还是很窄的。
于是,沈安对于杨金金来说,还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原本以为,萧后要么就不同意,若是同意,必定会相当欢喜,积极撮合这件事。却没成想,对于自己十分喜欢的小少年,萧后一点也不着急,她把杨金金的个人喜好放到了前面。
就算是自己再喜欢的人选,若是金金自己看不上,她也不会为难她。
虽然,在大唐这个开放包容的年代,儿女的婚事依然还是由父母,家族做主为主流,可是,萧后却不打算这样做。
她这一辈子风风雨雨的,经历的实在是太多了,她很明白,长久的人生旅程之中,能够自己做选择做决定的事情,其实并不多。
我们遭遇的绝大多数的事情,全都是在随着实事在走,战乱频仍,朝代更迭,就算是曾经当过皇后的她,都无法改变事件的走向。
时事在推着我们,不停的往前走,其实,金金他们已经足够幸运,能够生在这样的太平盛世里,他们不需要受到时局的干扰。
萧后就只有这么一个孙女了,她是全心全意的爱着她,疼着她的。所以,事事都想为她考虑周全,只要她不太过分,她完全可以依着自己的性子生活。
尤其是婚姻,更是一个女人一辈子最大的事情,她绝对不会让金金嫁给自己不喜欢的男人。
金金性子骄横,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忍让的人,若是她自己不喜欢,就算是勉强成婚,她也不会获得幸福,更加不会安安分分的在夫家生活,相反,她一定会把夫家闹得鸡犬不宁。
在这一点上,应该说,她和李世民是很有共同语言的,李世民的膝下不是也有高阳那个惹祸精吗?
虽然高阳的性情不如金金那般狂野不受控,也还算是有规矩的,至少可以沟通,不过,从任性妄为这一个层面来讲,高阳和金金并没有什么不同。
若是给她们选择不喜欢的丈夫,她们一定会闹得天翻地覆。这一点,在高阳的身上已经展现的淋漓尽致了。
听说,高阳已经接连闹了好几场,就想把她和房二的婚事彻底搅黄。萧后能遇见,若是给金金选一个她看不上的夫君,她的表现一定会比高阳更加激烈。
萧后心疼孙女,根本不会让她遭这份罪,更重要的是,她也不想害了金金未来的夫君。
若是真的将她嫁到正统的高门大户,那些繁琐的规矩就会把金金压垮,而她又绝对不会因为压力就选择默默承受,她只会选择反抗,若是闹得厉害了,那肯定会把人家给害了。
于是,沈安这样的人物,确实是相当完美的人选。
两个老狐狸,坐在一起,算计着小小少年,另一边,一直被审视的金金和沈安却浑然不觉,尤其是沈安,他才刚刚闯过一关,杨金金就又开始给他出难题了。
“沈安,第一局我已经认输了,怎么样,该开始赛马了吧。”
杨金金这个女人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居然和他并肩而立,就是不走。
两个人现在靠的极近,她说话时呼出的热气都可以拂到他的脸上,他都已经满足她的愿望了,她为何还要站在这里,叽叽喳喳的说话。
难道,她不知道,这里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们吗?这样做不是平白惹人闲话吗!
本来,她不走就已经够让人困扰了的,结果,她居然还提什么赛马的事,沈安抽抽嘴角,真是无奈。
“金金娘子,你就这么想赛马吗?”
“其实,什么事情不需要这么较真,就算是你在马上赢了又怎样,除了让殿下出丑以外,你也得不到多少好处。”
“毕竟,你的骑术好,这是在场的各位全都知道的事情,不必再声明,也不必再向他们证明。”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注视着金金,近处观察,他才发现,金金的眉间居然有一颗米粒般大小的黑痣,每每她说话的时候,那颗痣都会在眉宇间弹来弹去,十分有趣。
这一刻,金金仍然站在场地中央,完全没有返回座位的意思。然而,情势的变化却和刚才完全不同。
萧显过来了,陈湘也来了,国子监的几个热爱看热闹的小娃娃也凑过来了。
有的是怕他们两个是在进行某些见不得人的密谋,有的呢,从来对比赛没有太大的兴趣,这个时候凑过来,只是因为他们感兴趣的对象正是沈安。
沈安是个鬼主意极多的小狐狸,而杨金金呢,远近闻名的母夜叉,这两个人凑在一起,一定会产生很多不一样的效果。
而且,其中一些嗅觉敏感的人,早就已经察觉到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那种感觉。
当事人或许还蒙在鼓里,可是旁观者却已经看的清清楚楚。
杨金金是个人来疯,眼见着人群渐渐围拢过来,她不但不害怕,反而精神抖擞了起来。
戳了戳沈安的肩膀,嚣张道:“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不想让我赛马,既不是为了我好,更不是为了殿下着想,完全是为了你自己。”
第五百四十七章 人群焦点
“相比晋王殿下,我当然是比较好说服的一个,而且,就算我输掉了比赛,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况且,现在第一局我已经认输了,只要赛马不举行,殿下就可以不战自胜,你也就解脱了。”
“刚才晋王的意思,我看的很清楚,他是一定要获胜的,即便是赛马一事上,他是必输无疑。”
“为了让晋王不出丑,你才想了这个办法,只要我不跨上马背,晋王殿下就可以自然而然的获胜,我丢点面子又有何妨,又不能把你怎么样。”
“可晋王殿下可就不一样了,他若是输了,一定不会给你好果子吃,所以,殿下,你且开眼看看,这个场院里,真正为了你着想的,当属沈安。”杨金金用那种惯常的轻蔑眼神上面看一眼,下面看一眼,她侃侃而谈,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顺着她的视线,沈安这才发现,李治居然也凑过来了,只是他一直没说话,所以没有引起他的警觉。
不看还好,一看,他的脑袋就一蹦一蹦的疼了起来。
李治站在他的身边,为了不引起他的注意,并没有距离他太近,略远一些看着,他嘴角拈着坏笑,两手背着,就好像是足智多谋的老狐狸一般。
谁能想到,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一个年仅九岁的小娃娃的脸上?
“金金,没想到,你虽然诗文写不出,脑子也不算太笨。”他缓缓的说出这番话,自以为已经是对杨金金的最高褒奖了。
金金恼怒不已,立刻反击:“殿下,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你们两个是穿一条裤子的,这一点,上一次在沈府就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难道,你能否认?”
“我没有否认,我只是没想到,沈公居然会这样为我着想,本来,我还以为,他会怜香惜玉,也不想让你输哩。”
李治抬头,展开了笑颜,那种笑充满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暧昧意味。沈安耷拉着眼,琢磨一阵,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莫不是……
杨金金挠挠后脖颈,显得特别没有素质,一点也不文雅,沈安打量了她几眼,她毫无反应,还在心心念念的等着赛马事宜。
狐狸治这是什么眼神,你看看她,再看看我,仔细想想,我们相配吗?
再者,他虽然承认,杨金金还算是个美人吧,可他绝对没有把母夜叉请进门,专门供奉的爱好。
而金金,显然也并没有这个方面的想法,她现在虽然对他言语轻佻,动作上也是不干不净的。
可经验丰富的沈安还是能够察觉出,她对自己并没有小女儿的情怀,充其量是觉得,挤兑他很有意思。
“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关于这场比赛,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想追求的就是场面好看。”
“不论最后是金金赢了还是殿下赢了,只要你们不要闹僵,我就无所谓。”
“其实,二位能够同场竞技已经是相当难得的事情,我想,在场的所有宾客齐聚在这里,都是为了见证殿下和金金娘子的比赛。”
“今天的比赛若是换一个人,我想,这里都不会有这么多的宾客。”
视线一扫,他又看向了更远处,在那里,坐着比赛双方的亲人,这两位老前辈,现在正坐在一起,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
二位不时说笑,偶尔还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只要多看几眼,就可以发现,他们的眼神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这里。
都是来看热闹的!
沈安也看出来了,这两位啊,只要有热闹看,根本不管是谁丢脸。而且,若是能够看他的笑话,他们就更得意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管是李世民还是萧后,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是一致的。
李世民不希望雉奴出丑,萧后也不想看着宝贝孙女一个大字都憋不出来的蠢相。
虽然,诗文比试已经以金金的自动认输收场,然而,萧后的目的还没有达成。
别忘了,她还指望着沈安能够阻止金金骑乘狮子骢哩。本来,看到今日之情势,对这一点她已经不抱多少希望了。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待会要自己动手的准备,却没成想,事情的发展陡然而变。
众人的目光全都被沈安吸引了过去,开始拿他开玩笑,至于比赛的事情,似乎并没有人在意了。
萧后看到了希望,只要他们的目光持续性的放在沈安的身上,说不定,金金就不会骑的上狮子骢了。
这不就达到目标了吗?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其实,萧后如此在意狮子骢的问题,并不仅仅是为了金金的安全,更是为了不让她惹事。
按照她对金金的了解,她的骑术足可以驾驭狮子骢,就算是骑的不是那么好,可总也可以安然无恙。
她真正惧怕的,反倒是金金在马上大出风头,那必然会让晋王颜面无光。
这对于一个小娘子来说,当然是一件没有体统的事情,而且,再往甚一层想过去,这还是一件很有可能引起李世民猜忌的事情。
或许很多人会觉得,她是小题大做,然而,沉浮多年,萧后已经习惯了用这样的方式思考问题。
谨慎谨慎再谨慎,小心小心加小心,自从大隋覆灭,这就成了她人生的信条。
若不是遵从着这样的行为准则,她又如何在那草原狼窝虎穴之中求得平安?
别忘了,在草原部落,她是一个受害者,她同时也是一个保护者,她不是孤身一人被俘虏到突厥部的,她的身后还带着杨氏的骨血。
这些孩子都还那样幼弱,对将要遭受的苦难毫无准备,她必须承担起保护他们的责任。
于是,她收敛起那长久以来养成的尊贵气派,转而低调行事,就是怕一招走错,满盘皆输。
回到大唐之后,她不再需要过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李世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对于他来说,他这个老婆子也没用处了,没有任何威胁,完全无足轻重,他只需要给她优待就可以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可以放纵行事。比如,冲撞晋王这样的事情就是应该避免的。
这样鲁莽的事情,放在她身上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是放到杨金金的身上就是相当可能的了。
不只是可能,她还相当希望这样做,愿望很高。
所以,为了不让金金坏事,她只能寄希望从源头上阻拦这件事。
沈安的出现,让她的希望渐渐有了实现的可能。
第五百四十八章 可疑气场
另一边,被两个老狐狸紧紧盯着的沈安,现在仍然处在一群学生的包围中间,动弹不得。
“总而言之,你处心积虑的调和我们之间的矛盾,绝对不仅仅是为了我们,而是为了你自己。”
“像你这般诡计多端的人物,怎么可能这样好心,让我们两边都得体面。”
杨金金抱着双臂,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沈安一个字都没有答应,她却还说的起劲。
沈安现在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令人惊奇的是,一向举止粗鲁,言行无状的杨金金,这一回倒是很聪明,头脑清醒,一眼就看出,沈安忙前忙后的,都是为了让自己好脱身。
既然形势对自己不利,沈安也就不再作声,由着他们随便去说。
反正,最难听的话,不过就是把他和金金凑成对,金金都不反对,全当做没听到,他沈安一个男子汉,怕什么!
“金金娘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诡计多端,我是多么的善解人意,这一点,晋王殿下完全可以作证。”
“当然了,金金阿姐,你不要不相信,沈公确实是相当体贴的,特别善良。”
“不必殿下说话,我就可以证明。”萧显拍拍胸脯,终于找到了发言的机会。
来到房府都好半天了,别人都有了出场机会,唯独是他,年龄最小,全没有存在感。
这些个大孩子也真是没有眼力,饶是他是这场院里站着的最年幼的孩子,他们居然也不知道照顾一下,给他个发言的机会。
还是他自己拼命折腾,盯紧他们的谈话,终于逮着了发言的机会,真是不容易。
那些比他高大许多的大孩子,现在已经把目光全都转移到他这里,萧显满意的点点头。
这就对了,他天生就应该受到人们的关注,不应该收冷落。萧显这样的性格,放到现代来,应该怎么形容?
就是傲娇吧!
这样傲娇的个性,并不是萧显独有,在他老萧家,就有这样一位性格和他一模一样的老先生。
便是宋国公萧瑀,无论在哪里,无论是做什么事,只要是他们能够掺和上的,他们都希望能够拔得头筹。
只要有机会就希望能够好好的显摆一下,不过,虽然他们的表现**很强,但是,还总是希望别人能够想起他的能耐,主动给他们机会表现。
于是,现在等了许久的萧显,由于一直都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也根本就没有想起他来,只得勉勉强强的自己跳出来了。
“你证明,你能怎么证明?”别看金金和萧显是亲戚,可金金却一直都对萧显有成见。
这份成见的来源却也怨不得萧显,根本原因完全是她自己小心眼。谁让人家比她聪明呢?
年纪还比她小这么多,要是没有那么多的年龄差,金金心里还会好受些。
可是,人的年纪是真真正正的摆在那里的,又不能改变,所以,每次金金看到萧显卖弄他那份聪明劲,气就不打一处来。
情势向着诡异的方向发展,萧显这次多嘴,明明是为了金金,他是站在她这边的。
可金金却并不领情,还一个劲的反驳他,这样的态度让萧显很气愤,真是听不出好话坏话。
“我当然能证明,你和晋王之间擅长的东西有不同,这大家都看在眼里,沈公也是一样。”
“那日你们吵得那么凶,为了让争端能够尽快平息,沈公才出了这个主意,其实,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你们好,要不是你们闹得这么凶,他也不必如此了。”
“所以,沈公这样做全都是为了你们着想,你们不应该误解他,沈公真的是个好心肠的人。”
沈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萧显这是怎么了?
他居然在为他说话,难道,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
不论从哪个层面来讲,金金都没有任何的理由质疑沈安的用意。要不是她,他又怎么会陷入这样的困局。
就算他心向着李治那又如何,他们是朋友兄弟,这不是应该的吗,他能够稍稍顾及她的感受,已经是相当宽厚了。
然而,某女现在还是气势嚣张,显然完全没有看出这一层的意思,也没有领会他的良苦用心。
“沈公,接下来,你究竟想怎么办?”她叉着腰,忽然又靠近了一些,那上下翻飞的眼神,似乎饱含着某种意味。
沈安稍稍品读,总觉得,那是一种挑逗的意思。
这怎么可能!
他猛摇摇头,马上就否定了这种想法。杨金金是什么人,她是从草原回来的。
作风极为豪放,大脑神经极为粗壮,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那样的花花肠子,她恐怕都还不懂得挑逗是什么意思哩。
一个没开窍的青苹果,这就是沈安对她的评价。
不过,她的猛然靠近,也给他出了一道不大不小的难题。说来,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极为正常,杨金金这样姿色的小娘子,就算是是个母夜叉再世,也一样会引起他的遐想。
于是,他禁不住心旌摇曳,不自觉就舌头打结。
“你说啊!”
杨金金说话的表情,和刚才明明没有多少变化,可看到沈安的眼睛里,却仿佛是笼罩上了一层薄雾,朦朦胧胧的,让人感到一丝眩晕。
说,他能说什么?
这件事,杨金金说的本来就没错,他也没有什么好辩解的,当然,此前,他就算是没有道理,他也能掰出歪理来,谁叫他的嘴皮子特别利索呢。
可现在,歪理居然也说不出来了,一向聪慧的脑袋瓜,此刻也完全不顶用了。
他嘴巴蠕动着,却说不出来一句话,他现在的表情,完全就是干瞪眼。
“是啊,沈公,有什么计策就赶紧说了,甭管好坏,也别管我们会不会听你的,你总得说出来,让我们听听不是。”
“我也同意。”
“我也赞成!”
几个人凑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于是立刻把目光移到他身上。
杨金金手搭在沈安的肩膀上,一看就没有太使力气,金金在小娘子之中还算得上是身材高挑的。
可相比沈安,当然还是矮小的多,于是,为了攀上他的肩膀,她就要离他很近,不止如此,为了和他对话顺畅,她还得微微抬头,迎着他说话。
那样子就好像是站在平康坊楼阁外面,勾搭小娘子的花花公子似的,而沈安,一向能言善辩,鬼花样多多的沈安,此刻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而且,身子还略微瑟缩着。
第五百四十九章 害羞,怎么可能!
耀眼的阳光照耀下,陈湘竟然觉得,沈安的脸略微泛红,相当可疑。
他这是怎么了?
与平常那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判若两人啊!
难道……
陈湘有了一种猜测,他兴奋的抚了抚下巴。
“沈公,金金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是不是金金离你这么近,你不好意思了?”
被揶揄的多了,沈安渐渐的也找回了一点状态,只是,当他缓过精神来的时候,再看周围的众人,已经围成一圈,在一起叽叽喳喳,只等着看他的笑话了。
他用余光一瞟就大致摸清楚了这些人的想法,更闭紧了嘴巴,不愿意作声。
这一回不说话,却是他主动为之。
他不说话,还能少一点尴尬,他一张口,他们就更有素材了,再看杨金金的状态,就更是哭笑不得。
沈安忽然觉得,他是被她调戏了。
这个小妮子,等他先把这些看热闹的摆平了,再来收拾她,别急,有的是机会。
他努力装聋作哑,却没想到,陈湘的几句话,便让他破了功。
“谁不好意思了!”
“你们别乱说!”
对了!
陈湘若是不开口,他差点都忘记了,还有他这么一号人在这里。他比自己年纪大,心眼也不少,他要是一开口,自己的处境就更艰难了。
再者,听听他说的这是什么话,他?
会不好意思?
面对这么一个母夜叉,开什么玩笑!
他的审美有这么低级吗?
“我们如何乱说了?”
“沈公你平时是什么做派,我们都清楚的很,金金的问话一点也不刁钻,凭你的实力,绝对不可能答不上来。”
“你现在这样支支吾吾,闪烁其实,我想,肯定是因为受到了某种干扰。”
“会是什么样的干扰呢?”他该萧显递了个眼神,某人立刻心领神会:“是什么干扰呢?”他应了一句。
“不可能是我们这些小郎君。”
“当然不可能!”
“以前,我们经常和沈公混,无论我们说什么,他总是谈笑风生,对答如流,什么时候这样了。”萧显继续和陈湘打配合。
旁边的围观人群,个个都精神抖擞,再也不去关注所谓比赛的事情,男女的小小情事,可比比赛之类的有意思多了。
而且,沈安发现,自从他们开始揶揄他和杨金金的二三事,聚集在自己身边的人就越来越多。
毫不夸张的说,比刚才的人数可多多了。视线放远,他猛然发现,本该坐着两位老狐狸的座位,居然全都空了。
空了!
没人了!
人呢?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脑袋晃了几晃,看看这边,看看那边,这两个老狐狸,跑到哪里去了。
不在那里好好呆着,又去搞什么阴谋了。沈安的直觉不会有错,他调整姿态,又看了看眼前,额,不必再摇头,也不必再晃脑,不管是李世民还是萧后,原来都近在眼前。
一直到他把视线收回,他才有了这个惊人的发现。
都怪学生们里三层,外三层的把他紧紧包围,他视线受阻,所以,才一直都没有发现两位资深老狐狸的踪迹。
原来,就在围观学生的最外层,一身明黄的皇帝陛下李世民和脊背微驼,着石青色衫子,满头银发的萧后,正并排站在那里。
他们满脸都是笑容,就连身后的座位都可以不要了,就站在那里,精神奕奕的。
尤其是萧后,乐的见牙不见眼,沈安记得,她刚刚进门的时候,腿脚似乎不是特别灵便,虽然不至于拄拐吧,可也不是特别的好。
不过,就在这一刻老人家站在那里,两腿一点都不摇晃,已经弯下去的脊背是不可能再变直了,不过,她脸上的神采却让她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欢快的气氛。
一个是坑王初代,一个是久经沉浮的老江湖。这两个人现在正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想想就觉得寒毛直竖。
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萧后还是杨金金的祖母,一直对孙女疼爱有加,她现在看着自己的眼光,颇有一种意味深长的感觉。
嗅觉敏感的沈安,忽然间就感到了一丝异样。
额,情况好像有点不妙啊。
“沈公,喜欢金金阿姐,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又何必不好意思。”
“就是,金金表妹生的俊俏,性格也开朗,受人欢迎完全正常。你喜欢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听见没有,母夜叉也有人喜欢了!”
“是啊!”
“沈安的口味够奇特的!”
“其实,也不算是特别奇特吧。杨金金生的还是很漂亮的。”
“原来,你觉得她漂亮,要不,你把她收了?”
“不敢,当真不敢!”
“我疯了吗!”
人群中的低声私语,沈安听得清清楚楚,这些小坏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居然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还一个劲的嘲笑他。
不只是嘲笑他,也在继续为杨金金持续输出打击,别看沈安心里委屈,其实,说句实在话,在今天这样的场合,金金的痛苦应该比他多得多。没有一个小娘子愿意被人指着鼻子说成母夜叉,不漂亮。被人嫌弃,谁也不愿意接受她,把她当成瘟神一般。
别说是杨金金这样的暴脾气,就是普通的软脾气的小娘子,都不会容忍他们的说辞。
想到这一点,沈安忽而生出一些同情之感,想想自己的处境,若是今天男女互换,他变成是金金的身份,他也一定会恼羞成怒的。
然而,非常奇怪的是,他身边的气场,并没有多少变化。她在想什么?
难道是怒气太盛以至于石化了?
他缓缓的抬头,内心做好了各种准备,若是她觉得心里委屈,悬涕欲泣,他也就忍了。
不再刁难他,并且,若是条件允许,他甚至可以出面请求李治放她一马,让她去骑她钟爱的狮子骢。
让李治给她机会,让她出风头,好好的露一露脸,把面子都找回来。
他真是这样想的,一片赤诚。
“金金娘子,”他抬起头,眼前的一幕却着实让他震惊。
以至于,他早就想好的软话,全都咽了回去,说不出口了。
杨金金居然在笑!
张着嘴巴,贝齿毕露,晃得人眼花,不仅是在笑,还笑的特别欢实。
在此之前,他做了诸多假设,想了一万种可能,就是没想到,这个小丫头,不但是没有哭,居然还在笑。
第五百五十章 主动认输
“怎么了?”
“沈安,没想到,你还真的心悦于我啊!”沈安支棱支棱耳朵,确定自己当真没有听错。
这样没头没脑的话,确实是杨金金说出来的。
他还没想到如何回答,肩上的感觉就变化了。脖子这么一晃,杨金金居然一把勾住了他的肩膀,让他靠的更近了些。
近到什么地步?
只差一个指节的距离,两个人的头就可以碰到一起了,现在,他们可以说是呼吸相闻。
她晶亮的大眼睛,近在眼前,沈安只要稍稍定住眼神,甚至都可以数清楚她的眼睫毛有多少根。
不过,心悦?
这样恐怖的话,可不能乱说啊!
“金金娘子,莫要说笑。”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是吗!”
“原来如此。”她手上略微用力,沈安就觉得,肩上涌起一阵剧痛。
“诶呦呦,你轻点,要命啊!”一瞬间,疼的他五官都扭曲了,挤在一起。
“沈公,阿姐问你话呢?”
“快回答啊!”
回答?
他们想让他做什么样的回答?
他的大头旁边,是杨金金咄咄逼人的俏脸,她的视线下方,是各路小学生正在插科打诨。
视线远方,李世民的表情勉强还算是正常,萧后却俨然已经失去了表情管理的能力。
看向沈安的眼神都带了一丝慈祥的光芒,就好像,他已经变成了她的亲孙子一般。
完了!
这回玩大了!
看来,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把这件事当真了。这些人现在是合起伙来要把他和杨金金这个恶女送作堆了。
千算万算,居然把自己给算计进去了,实在是得不偿失。
杨金金的手还是搭在他的肩上,不过,她倒是没有再继续掐他了,脸上的笑容仍然挂在那里。
看她笑的这样得意,沈安就越发的生气,总觉得,不能让她再这样得意下去。
他清了清喉咙,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得金金已经抢先一步说了话。
“算了!”
“看在你喜欢我的份上,卖你一个面子。”
“晋王殿下,我认输了,你赢了!”她摊开两手,坦荡的说道。
一席话,让在场的围观学生当时就呆立在那里。
就连站在她身旁,距离极近的沈安,都陷入了迷茫。
这是怎么回事?
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什么意思?
认输?
不可能啊,要知道,这个小妮子可是狂妄到不赢不罢休的,现在她已经先输一局的情况下,居然要放弃自己一贯擅长的赛马,他莫不是在做梦?
杨金金要放弃接下来的比赛!
这是一个多么轰动,多么令人难以置信。就在刚才一心想要逃脱困境的沈安,都不敢想象这样的结局。
而现在,杨金金竟然真的说出了这样的话。
他抬眸,默默的盯着她,想从她满面桃花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几乎就在刚才,她还信誓旦旦的说绝对不会退赛。
绝对要在赛马一途上赢得头筹,至少也要扳回局面,挽回面子。这才是杨金金真实的态度。
她能这样想才正常,而现在她居然口口声声的嚷嚷着要退赛,要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奇怪到正常人都难以相信的地步。尤其是沈安,根据他对金金性格的了解,这小妮子绝对是不甘心吃亏的人。
她今天若是让李治取胜,自己丢了丑,还喜滋滋的退赛,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吃亏上当的行为。
然而,在这件事上并没有人给她设陷阱,也并没有人打算让她上当,于是乎,此刻杨金金所有的表述都是出自她个人的真实意志,绝对没有任何误解。
她为何会这样说?
难道,她也有阴谋诡计?有新的后招?
沈安不敢相信,这个看起来粗粗拉拉,言必称草原来的女孩,居然也会有花花肠子。
也会使心眼,不过,世事无绝对,看杨金金脸上似笑非笑的那个神情,一双丹凤眼还一个劲的瞧着他,绝对没有看向别处。
他的心里隐隐的升起某种不良预感,莫非,她这是冲着他来的。
啧啧,他这是什么命啊!
实在是太可怜了,一片丹心都是为了他们,他们却总是反过来刁难他,以后,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他是再也不会揽上身了。
“沈安,你一个劲的看什么呢?”
对视良久,终于还是杨金金憋不住,首先开了口。娇甜的声音终于把沈安的神志也唤了回来。
他嘴角蠕动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招。
“不必怀疑,我真的要放弃比赛,不比了!”
“不过,这不是给殿下面子,也不是因为我害怕会输,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这样选,完全是因为你。”
她这样说着,胳膊还顺势揽了他一下,某人这才发现,原来,她的手自从放到他的肩上就一直都没有放下来。
这可如何是好?
他不敢去回头看看围观人群的表情,想想也知道,这般举止亲昵,看到他们的眼里一定是郎有情妾有意了。
难不成,这小妮子当真对自己有意?
苍天啊!
饶了他吧!
“金金娘子……”
“话可不能这样说。”他连连后退,企图挽回声誉,奈何,杨金金说话一向是嗓门嘹亮。
围观人群早就已经听得真真的了,顿时,场内就掀起一阵惊呼。
什么郎情妹意啊!
什么多情女儿多情郎啊!
什么猛虎终于有了主啊!
这样的话,此起彼伏,声声入耳,看客们可没有那么久的耐心,也不会像当事人沈安似的,动这么多的脑筋。
杨金金都这样说了,他们哪里还有不相信的道理。不只是相信,而且是深信不疑。
就连沈安的几个好哥们,陈湘、李治等人皆是如此。
“沈公,既然你们是情投意合,那我们就不再打扰了。”
“陈湘,我们走吧。”由李治牵头,几人一一行礼,之后就鱼贯而出,行动之整齐划一,令人惊叹。
呆若木鸡的沈安,一直到他们几个都走了,才反应过来,再想阻拦,已经是追不上了。
不过,院子里也并不是没有看客的,李治撤退的早也是担心金金反悔,趁着她高兴,赶紧找个台阶下就算了。
而且,虽然没有明确宣布,可长眼睛的都知道,今天的比赛是他赢了。毕竟,赛马是根本就没有比试,可是诗文的较量确实是进行了的,很显然,杨金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第五百五十一章 兄弟?情郎?
正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大抵就是这个意思。李治不战而胜,他不是糊涂人,也不会沾沾自喜,以为金金是真的害怕了他,所以才主动退赛的。
自己要想真的在马背上赢过杨金金,就还需多多努力,不下苦功夫可不成。
毕竟,他从小身子孱弱,在骑射这方面根本就没有多少训练,也并没有人敢于去要求他骑术射术精进。
从现在开始恶补,自然要比别人花费百倍的努力,才有可能追赶的上。不自觉的,李治就把杨金金当成对比的对象。
不说那些英雄好汉了,什么时候,他的骑射水平能比得过杨金金,就可以说是成功了。
“殿下,你当真相信,金金是心悦沈安,才让你一次的吗?”不开眼的陈湘,忽然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倒也不能责怪他心急,等到出了房府的大门,他们就要分道扬镳,李治是不可能招待他们,让他们同乘一架马车的。
他们的关系既没有亲密到那种地步,而且,还不顺路,于是,他只能顶着李治的白眼,继续把话问下去。
因为,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杨金金就不说了,这是自家的小娘子,脾气秉性他还是很了解的。说实话,虽然她时常言语无状,逮着什么就说什么,不过有一说一,她也不至于调戏小郎君。
陈湘对天发誓,自从金金返回中土之后,还真的没见他对哪个小郎君如此亲近。
别忘了,那胆小的王家小郎,可是被她踹下了树干的。要是那一脚也可以称之为是亲密举动的话,那沈安倒也可以不是第一个。
不过,这也就是说,金金举止粗鲁,时常和小郎君称兄道弟,却从没有针对过某个人。
于是,在陈湘看来,她今天的行为就很是不可理解了。
难道,她真的喜欢沈安那小子?
还别说,以沈安的个性,确实可以压制金金,让她稍微收敛一些脾性。再者,他头脑灵活,鬼主意也多,可以很好的和金金的冲动个性形成互补。
若金金真的心悦于他,对于杨家,以及萧氏一族的亲属都将是一件特大喜讯。
这里,没有功夫去考虑沈安的想法,他只想确定的是金金今日的表现,究竟代表了什么样的含义。
都说,当局者迷。
陈湘也怀疑,若是自己的感知有误,那就不好收场了,李治作为旁观者,且一向是对金金有成见的,想必,他的看法应该是比较客观的。
两人并肩走着,李治一直没怎么说话,似乎并没有因为不战而胜欣喜若狂。
听了这话,倒是抬起了头,有了些许的兴趣。
“我看,也不尽然吧。”李治的眼神讳莫如深,似乎是参透了某种天大的秘密似的。
“殿下为何有这般想法?”
难道,李治当真是看出了什么他没有看出的端倪,陈湘很是好奇,就连一直在他身侧跟着的萧显,这个时候,也体现出了十足的兴趣,凑上前来。
于是,几个小郎君借着房府院门外的老槐树荫,聊起天来。
李治伸了伸腿,干脆席地而坐,现在正值六月盛夏,就算是席地也不用担心受凉。
几个小郎君也有样学样,各自找了能庇荫的地方,安稳坐下,一直到大家都坐好,李治才缓缓说道:“我觉得,金金也就是随口一说,她的个性,你们两个是最了解的,一向是想什么就说什么,就算她现在对沈安言语戏弄,却不见得能够理解这样的行为背后代表着什么样的含义。”
“别忘了,金金可是从草原回来的,她的行为远远不如中土女子那般有教养,知礼节。”
“或许,她现在只是把沈公当成是兄弟也不一定。”
兄弟?
陈湘恍然大悟:他怎么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不应该,实在是不应该。
男女有别这件事,是否曾经存在于金金的头脑之中,都还是未知,他们怎么能把这么一个大脑一团浆糊的小娘子说过的话全都当真。
“殿下说的极是,金金时不时的确实是把自己当成是小郎君一般生活,现在说不定也觉得和沈公是兄弟。”
你看,让他说中了吧,从一开始李治就有这种预感,心悦?
好感?
莽撞的杨金金,恐怕根本就不会想这么多,她现在完全是因为觉得沈安有意思,才总是逗他。
若是她当真把他当做是个男儿,自己是个小娇娘的话,说不定,她还不敢对他这般轻浮哩。
李治有一种预感,别看杨金金平时说话大大咧咧,行事也是粗鲁的很,其实,若是真的有了心悦的郎君,说不定还是个相当腼腆的人。
“我不这样认为。”年纪最小的萧显,却有不同的看法。他捡起一根折断的树枝,放在手中把玩,时不时的戳一戳它的断口。
“若是金金把沈公当成是兄弟,她不会像刚才那样高兴,我们也是她的兄弟,你何尝看过她和我们这样说话?”
“风风火火,不管不顾才是她一贯的作风,若是她把沈公当成是兄弟,她和他说话就会相当的粗俗,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可是你们想想刚才,她可是勾着沈公的肩膀,贴着他的耳边不停的说话。”
他稍顿了顿,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一圈,他们的眼神现在都被他吸引过来,萧显表示很满意。
“我可是看的很清楚,有几次,沈公的脸都红了,这就说明,至少,沈公也感觉到金金是用小娘子的方式在和他相处。”
“所以,我判断,金金阿姐还是对沈公有好感。”
古人云,人小鬼大,说的就是萧显这样的,别看他在几人之中年岁最小,可他的心思却一点也不浅,看问题最是简单明了,非常透彻。
其实,从金金几次三番听从沈安的劝说行事,就可以看出这一点了。若是换了一般人,以金金的个性,一定会闹得天翻地覆,达到目的才罢休。
可现在呢?
她居然自己嚷着要退出比赛,让晋王获胜,虽然,她在这件事上也没吃亏,但对于好胜心强,事事都要逞强斗狠的金金来说,这绝对是非比寻常的事情。
要知道,这不是比赛输了,逼不得已的服输,而是主动认输,萧显能肯定,不管是他还是陈湘,都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让金金让步。
更别提是争斗的对象晋王李治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莫名其妙的赌局
于是,促使金金做出这样决定的,只有沈安。金金是看他也很艰难,才卖了他一个面子。
虽然,这么面子对于沈安来说,还不见得想要,可总归他今天是顺利脱身了。
对于沈安来说,已经是相当难得,想来,虽然金金的强势,让他很不舒服,但是,过后他还是会感谢金金的。
要不是她突然脑袋一懵,临阵投降,沈安绝对不会有这么体面的收场。应该说,现在房府还能一片云淡风轻,皆是因为金金临时放水,可以说,金金是他们的大恩人。
“怎么,你们还不相信?”
不知怎的,一向是臭味相投的几人在这个问题上,似乎看法相当的不同。
按理说,陈湘和李治都算是阅历更多的,他们应该一眼就能看出金金非同寻常的表现。
可他们却说什么也不相信,金金是对沈安有好感才如此的,听了萧显的话都觉得是天方夜谭。
这让萧显很不服气。说真的,这一次,他的预感相当准确,绝对不会有错。
“不相信。”
“这怎么可能!”
果然,他们都不相信他。萧显把树枝扔到一边,做出了一个决断。
“既然你们都不相信,不如我们赌一把如何?”
“怎么赌?”
说起这件事,他们俩的热情倒是都被调动起来了,没想到,这一回萧显还挺认真的。
“要是金金阿姐当真喜欢沈公,那就是我赢了,要是她只把他当兄弟,那就是我输了。”
嘶,这个赌法有意思,李治眼珠一转,兴趣盎然。
“输赢又如何?”
说到这输赢的结局,说实话,一开始,萧显还真的没有什么想法,不过,在说出口的一瞬间,他立刻有了灵感。
“若是我赢了,殿下要把那副贝母云子让给我。”
贝母云子?
陈湘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
说来,这个宝贝他也是有所耳闻,听说,在萧显和晋王一起参加的那个棋社的学生中间,这副棋子都是最好的。
上一次,据说,晋王曾经带着这副云子去和众位学生弈棋,学生们看了这副棋子,个个都移不开眼睛,喜欢的不得了。
这样名贵的宝贝,晋王舍得拿出来打赌吗?
“若是你输了呢?”李治面无色变,他只关心萧显会给他什么东西,在他看来,今天的这场赌局,他是一定会赢的。
“若是我输了,我就去把王雄的焦尾琴拿来,送给殿下。”
“显儿,这怎么可以!”
“你知道,宋国公有多宝贝那个东西吗?”陈湘眼睛瞪得老大,根本就不敢相信这就是萧显的主意。
“表哥,你别管,这事我有分寸。”萧显抱着双臂,也是寸步不让。
他所谓的分寸,皆是来源于他对自己判断的信心。相比李治,当然还是他更了解金金。
于是,场内的比赛才刚刚结束,场外的比赛又再次拉开帷幕。
“殿下,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好!”
“你可别反悔!”李治跃跃欲试,这笔买卖不亏!
所谓王雄的焦尾琴,那可是个稀罕物件,相传南朝时有官员名王雄,为官虽然并无多少政绩,不过,他的琴艺乃是当时第一。
于是,那被他弹奏过的焦尾琴也成为了传世名琴,被历代达官贵人争相收藏。
到了贞观年代,有幸能够拥有他的人,就是宋国公萧瑀。萧瑀得到此琴,说来,还是前隋时候的事情。
作为一位当世著名的风雅贵公子,这样的好物,当然不会逃过萧瑀的眼睛。
今天的二位打赌人士,之所以能够如此慷慨的就把自己的宝贝送出手,皆是因为,什么贝母的云子,什么焦尾琴,全都不是他们自己的收藏。
焦尾琴是萧瑀的,云子呢,是李世民赏赐给李治的。李治的棋艺不错,却也没有到技术高觉,一心向棋的地步。
所以,就算这副棋子非常名贵,世所罕见,他送出手也一点不觉得心疼。
陈湘摇摇头,对他们这些幼稚的做法,深感无奈。这时候,他想到了沈安,若是此人在场,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恐怕可以把这件事搅黄了。
李治那边就不说了,这云子李世民已经送给他了,就算是他转送出去,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问题大的是萧显这边,他的好阿翁可从来不知道,他已经将他的宝贝当做赌注,应承出去了。
这要是万一有个闪失,萧显输了,必须献出焦尾琴,国公府就要大乱了。
要知道,萧瑀是货真价实的贵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他是很精通抚琴的。
焦尾琴更是他时常使用的一把琴,若是萧显当真把这东西交给李治,不出三天,必定会被萧瑀发现。
到时候,这场面简直是不敢想。
虽说,萧瑀一向溺爱萧显,毕竟是唯一一个带在身边教养的孙辈,萧显自然获得了他更多的疼爱。
不过,溺爱不等于纵容,别看萧瑀几乎是事实都纵着萧显,可有些事情,陈湘知道,他老人家也不会让步。
就比如偷拿他的爱物这件事,不必萧显赌注发誓,陈湘也能推断,他一定不会把今天的赌局告诉萧瑀。
看他那笃定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认为自己是必赢无疑的。也就是说,这所谓的赠送焦尾琴,根本就是萧显的幌子。
实际上,他从来也没有打算真的把家里的宝物送给李治。可他的如意算盘全都是建立在赌局一定能赢的基础上。
若是输了呢?
晋王可不是好哄弄的人,说了要琴就一定不会通融,到时候,萧显可就不好收场了。
陈湘愁的要命,坐在马车上,好似是蔫了的茄子,一点精神都没有了。
“表哥,多大点事,你又何必如此忧心。”
麻烦的制造者,萧显小郎君,现在丝毫没有反省自己的意思,还在撩着车帘,东看西看。
也不知道他是因为年岁太小,完全意识不到他惹得麻烦有多大,还是他天生乐观,就算是有了困难也浑然不怕。
不管是哪一种,他现在这副无所事事的状态也真是够令人钦佩的了。
“显儿,闯了这么大的祸,你居然还敢这样说。”
“真是轻松,我可提前警告你,若是国公质问起来,我可不会帮你。”陈湘满脸忧愁,带头惹事的萧显却很是不以为然。
第五百五十三章 各自的盘算
“听你的意思,是已经确定,这把琴我是一定要交出去了。”陈湘的忧愁脸,萧显很是不以为然。
“怎么?”
“你难道还不相信?”
“我真的能赢,肯定的!”萧显信心十足,陈湘却完全体会不到他的力量来源。
“我敢肯定,金金阿姐对沈安有好感,他们俩将来肯定会有发展。”
“我不相信,沈郎君一看就是喜欢那种柔美小娘子的那种人,怎么可能喜欢金金。”
别看是自家的亲戚,陈湘对金金的那副刁蛮的做派也很是看不上。在他看来,沈安当真算是个资质不错的少年,若是把他和金金凑成一对,真真是委屈了他。
然而,这只是陈湘一厢情愿的想法,年岁更小,鬼心眼子更多的萧显,可不是这样认为的。
在他看来,实际上,沈安那般的男子就需要金金这般蛮横的女子才能抗衡。
从他和沈安一段时间的交往看过来,萧显认为,这个小子别看生的身量纤薄,似是文弱,实际上,他的鬼心眼子极多,体能上,也不见得比一般的小郎君差多少。
若是一般人家的娇羞小娘子,规规矩矩,柔柔弱弱的,和他搭配,必定会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到时候,他倒是得意了,又获美娇娘,又可以用自己的心计控制别人。可是,人家小娘子不就倒霉了。
唯是金金这样的,从来都不按照常理行事,也并不知道常理为何物的女子,或许可以给他带来更大的挑战。
这不是随随便便就做出的判断,而是根据真实的情况进行的科学推断。自从相识以来,萧显还从没见过有哪一个人可以给沈安造成如此大的困扰。
可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金金确实是可以压制他的人。柔柔弱弱,不招灾不惹祸的女子,用来搭配给沈安,实在是太过大材小用。唯有金金这样的惹祸精,交给他才不算浪费他一身的本事。
只要想到沈安要长久的受到金金的折磨,萧显的笑意就忍不住的浮现。
满脸坏笑的模样,让陈湘不寒而栗。
啧啧,这个小子,真是不知道,他想把沈安作弄都何种地步。都是兄弟,何必呢。
不过,沈安,杨金金的组合还真的让人有几分期待,想到日后可能发生的种种,陈湘亦是非常激动。
沈安这小子,这些日子他一心刁难别人也是够本了,这次且看看他如何拆解金金这个大麻烦吧。
须臾,看够了窗外风景的萧显,转过头,讳莫如深的说:“再者,我只说金金对沈公有好感,他们两个能成,可我没说这一天究竟什么时候能到来。”
“阿翁的焦尾琴,还是保得住的。”
陈湘一愣:“你这个鬼灵精,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盘算的?”
萧显猛点点头,要不是有这个打算,他又如何敢轻易的说出赌约,焦尾琴是阿翁的宝贝,想弄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而且,他心里也是有一个底线的。阿翁虽然溺爱他,可也不会事事都纵容他。
比如赠送焦尾琴这件事,就是不能碰触的底线之一。阿翁绝对不会大手一挥允许他把这么珍贵的收藏随意的送出去。
可另一方面,就算他明知阿翁不可能同意,却也还是要这样说。晋王也不是个肯吃亏的人。
若是没有极具诱惑力的赌注,他是绝对不会答应赌约的。于是,只得抛出阿翁的爱物做诱饵了。
至于,明明日子过的很舒坦,一点烦心事都没有的萧显,为何要主动的去惹这事,只能说,他啊,就是太清闲,太舒坦了,才总是不甘寂寞,想要折腾一下。
可是,陈湘想的就比他长远多了,说不准,人家晋王殿下也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才答应和他打赌的。
以李治的性格,肯定认为自己也是必赢无疑,既是如此,什么贝母的云子他根本就从没想过要拿出来。
于是,这两个机灵鬼,算是针尖对上了麦芒,谁都揣着自己的小心思,待到答案揭晓的那一日,可还有的闹哩。
想到了这一点,陈湘便合手而坐,美滋滋的等着他们出丑了。
反正,这赌约是他们自己说出来的,赌注也是他们自己找的,到时候就是闹出了风波也和他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
他有没有劝说?
他有没有提醒他们?
这些事情他都做了,无奈,根本就没人搭理他,既是如此,他也就不想再管。
本来,他现在跳出来阻止这件事就是基于公理道义,谁让他在几个人之中,年纪最大呢。
若是他日,真的闹了不愉快,长辈们,尤其是宋国公责问起来,知道他不仅没有出言阻止,还揣着手站在一旁看热闹。
想必是不会饶了他的,现在呢?
该说的他都说了,该做的他也都做了,只是他们不听劝,那就没有他的责任了。
就算是他日,国公追究起来,他也怪不到他的身上。
著名的几个惹祸精出的大门去,房府内的争端却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李治带着几个小郎君离去,与此同时,国子监的那些看热闹的也跟着他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这些人本来就不是小圈子的核心成员,能够赶在比赛之前来到房府观战,完全是由于李治的刻意放水。
要不是他想让他们来,他们根本无处获得消息。
而他们赶过来,也完全是为了找乐子的,现在,主角都离开一半了,眼见着也没有多少热闹可看。
他们也就不再坚持,各回各家了。
不走也不行,李治走后,他爹李世民并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而且,李治离开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太多的交流。
显然,李世民并不只是为了看李治的表现才来到这里的,而国子监的学生们一有热闹就凑上来,晋王都走了,还屁股比谁都黏,站在场院里坚决不离开,这样的事情,看在李世民的眼里,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不需要别人赶,也不需要谁的暗示,他们就知道已经是离开的时候了。
这次观战,得到了好处的,也就只有尉迟赫和尧诚义,他们算是给李世民留下了非常良好的印象,其他人吗,可算是得不偿失了。
这些人一走,房府的场院就空了一大半,剩下的人,哪一个都不会轻易的离去。
有主动的,也有被动的。
第五百五十四章 道歉!
李世民和萧后肯定是主动留在这里的,作为场院之中辈分等级最高的两个人,是走是留都是他们自己说了算,别人无法插手。
至于风暴中心的沈安,自然是被动留下中最重要的一人,杨金金说完那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他当时就傻了,半天都缓不过来精神,那些话代表了什么样的含义,他也是处于云里雾里,想不明白。
过了片刻,人都散的差不多了,他才终于有些回过神来,这母夜叉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为什么把狐狸治和萧显等人全都吓跑了?
对了!
脑袋里嗡的一下,他终于想起来了。
是的!
就在刚刚,那短短的一瞬间,金金似乎也正在暗示,她是对他有意才愿意认输的。
你大爷的!
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她这是在害他!
妥妥的!
他不相信,那些人群之中的流言蜚语,她全都没听见,她又不是聋子。那些人已经在把他和她的关系进行各种恶意的揣测了。
而她,不但不帮他澄清,居然还火上浇油,附和他们。
她是不是疯了!
果然,疯女人是这世界上最恐怖的事物,枉他刚才还对她很是同情,想帮她脱困。
现在看来,这才真叫是自作多情哩。
金金不仅不需要别人同情,相反,她是越挫越勇,现在居然也知道张嘴害人了。
“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说,害的大伙都误会了!”
恢复精神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金金一摊手,无谓的看他:“我说什么了,我说的难道不是实情吗?”
“什么实情?”
“你和我之间,能有什么实情?”沈安重新振作精神,坚决不肯认输。
“就是看在你喜欢我,我给你个面子的实情啊!”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在耀眼的日光下,闪着光辉,她越是得意,沈安就越是生气。
什么东西啊!
一个两个的都来取笑她,把他当成是开玩笑的工具,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
不行!
绝对不能让她这么得意下去!
“金金娘子未免有些自作多情,平心而论,我对你一直都相当的礼遇,不过,这种优待并不是出于我对你有好感,而是因为我一向如此。”
“不论你是男是女,只要是我需要照应的人,我都会尽力周全,如此而已。”
“还请娘子不要误会,我对你并没有任何的绮思遐想,若是因为我的好态度给娘子造成了不必要的困扰,那我也就此道歉。”他用朗朗的语调说出了这番话,中间都不带停顿的。
他眼睁睁的看着金金的脸色,从红润有加,到慢慢的变青,变黑,变的像黑土一般。
“你……”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刚才还不可一世,十分得意的她,转瞬之间,已经是悬涕欲泣了。
匆忙之中,沈安已经挡住了自己的脸。按照一般的剧情发展,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面对一个男人的时候,一旦发起疯来,最先做的,一定是甩他一个巴掌。
她们才不会管这巴掌是应该打,还是不应该打。
沈安早已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用双臂把脸面遮挡好,并不是他有多么爱美,完全是因为他根本不想挨小娘子的打。
他说错什么了?
竟还惹得她如此气愤,真是不可理喻。等了一刻,却也没见到她有什么动静。
他这才缓缓的撤了手,瞧一瞧她的脸色。
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脸上都是控诉的表情,双拳紧握,正是藏在袖中。
这真是奇了怪了!
女人果然这世界上最为奇怪的生物,刚才还一脸得意,拼命的调侃他,现在呢?
他只不过是说了她几句,即便是用词有些不好听,可也没有太过侮辱性的语言。
相比她对他说的那些话,他说的这些已经是相当的文雅好听了,他都没说什么,她反倒还厉害起来。
这世上真是没有天理了!
“你卑鄙!”
啪!
清脆的一声响,伴着小娘子的哭诉,直奔着沈安冲过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脸皮就泛起了火辣辣。
他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真是不可思议!
她刚才怎么不打,现在怎么又打!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让他防不胜防。他捂着脸,不杨金金却没有理会他的不解,自顾自的就跑开了,萧后岂能看着她如此撒野。
冲了几步,一把拉住她:“金金,不得无礼!”
“快!”
“去给沈郎君道歉!”
“你怎么能打人呢?阿婆是这样教你的吗!”
金金怎么会给沈安道歉,她恨他都来不及,萧后越是拉她,她就越是往后退。
“阿婆,您听听他是怎么说我的,我打他怎么了?”
“这要是在草原上,我早就用马鞭抽他了!”金金转着手臂,想挣脱萧后的掌握。
萧后岂能让她如愿,别看她年纪大了,可制服金金这样的小娘子,她还是很有一套的。
毕竟,金金从小就是跟着她长大的,虽然很是没有规矩,可拗到最后,她也是争不过她的。
于是,金金越是挣脱,萧后就拽的越紧,金金的手腕都被抓红了,萧后还是不放手。
而且,最让金金为难的是,阿婆的力气还挺大的,平时相比一般的小娘子,她也算是力气大的了,可是,这一刻,却说什么也摆脱不了阿婆的控制。
萧后拉着她,一步一步的靠近沈安,被打之后的他,也终于恢复了神志。
“阿婆,我说什么也不会给他道歉的,他给我道歉还差不多!”
瞧她那嘴巴撇的,好像挨打的是她似的。
“沈郎君,金金年幼,办事冲动,还请沈郎君不要介意,原谅她吧。”
“老身替她向你赔罪了。”
萧后微微欠身,真的给他赔了礼,沈安赶紧把她搀扶起来,虽然杨金金是个办事没体统的,可萧后却不一样。
这位老婆婆,历经风雨,又博学多识,跟她莽撞的孙女不是一个画风。
“萧后,万万使不得,晚辈原谅她就是了。”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金金的身上。
其实,只要她服一个软,说几句客气话,他便会继续和她好好相处,毕竟,他和她又没有仇怨。
就在刚才,他还在同情她哩。
不过,金金此刻的想法,必定是和他不同,她不仅没有向他道歉的意思,还愈发的趾高气昂。
第五百五十五章 能屈能伸
一颗小脑袋,扬的可高了。
“沈安,你真的要我道歉吗?”
“金金,又没规矩了!”自家的孙女自己最了解,不等沈安开口,萧后就喝止了她。
在这个问题上,杨金金只看重沈安的想法,至于阿婆的,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阿婆,你别管,我就是要听听,沈郎君是真的希望我道歉吗?”穿过又轻又薄的空气,是她的眼神,那眼神灼灼有光,杨金金就这样看着他,她虽然才只有十三岁,虽然她常年都在草原上混,也并不懂的如何吸引男子的注意。
可是,她现在的做法,却妥妥的算是勾引了。
只是她自己还懵懵懂懂,无知无觉罢了,和她相比,沈安自然算是老江湖了。
她的各种表现,早就被他解读为示好,阻止他更向前一步的,唯有金金的那副难缠的脾气。
活脱脱的一个母夜叉,谁敢和她牵上关系啊,不要命了吗!
道歉还是不道歉,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不道歉吧,就还要继续在这里和这恶婆娘纠缠,这并不是他所愿。
可要是道歉,就会在她的面前颜面尽失,他明明和这件事没有一点关系,比试是他们的,他只是个裁判。
可即便是裁判,他这一次也并没有任何不当的行为,他没有偏袒李治,是金金自己退赛,才让他成功取胜的。
在这次比赛之中,他的所作所为,绝对没有可指摘的地方,哪成想,还惹了她不痛快。
一边是要脸,一边是赶快解脱,沈安摸了摸下巴,杨金金还是用那种挑衅的眼光看着他,让他混不自在。
虽然,他现在可以勉强承认,她算是个美人,可到底还是对母夜叉的强力的惧怕,战胜了他那薄如纸的脸皮。
“金金娘子说的对,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嘲笑你,我向你道歉,郑重的。”他拱起双手,夸张的行了个礼,还没起身,就发现了萧后夸张的眼神。
这是什么鬼?
现在的小郎君怎的都变得如此皮厚?
莫名其妙挨了打,非但不生气,居然还笑嘻嘻的,不仅没有接受她的道歉,反而还向金金道歉。
老阿婆,不必看了,我们新时代青年的行事作风,岂是你能够了解的。
“萧后,”老阿婆的眼神,他当然也不会错过,说来,她也都是为了帮孙女找回颜面。要不然,以她的身份,才不会向他这样的无名小卒道歉。
“您老的道歉,晚辈着实是担当不起,这件事我也有错,才让金金娘子这般气恼。”
“不知,刚才的道歉,金金娘子满意否?”
金金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确定他确实是真心诚意的向自己道歉,没有留后招,更没有耍花招,这才点了点头。
真是不容易啊!
“金金娘子满意就好。”他咧开了嘴,拼命的笑,金金拉着阿婆的手臂,不知不觉间,萧后已经放开了她的手腕,金金左右扭了扭,虽然阿还是有点酸疼,虽然还是有些红肿,不过,到底阿婆也上了年纪了,不能造成多大的伤害。
于是,她的活动仍然很灵便,并没有很疼。
“阿婆,人家沈安都没有怪罪了,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走了。”她牵起萧后的胳膊,央求着。一双美目还不忘照顾沈安的态度。用狡黠的眼神看着他,要是四下无人,他早就挥挥手,让她撤了。
本来就是让她一次,谁想继续和她纠缠。然而,现在却不行,萧后就在这里,她不吐口,别说是他,就是金金也是走脱不了的。
事事不由自己的感觉,真是不怎么好。
“金金娘子感到满意,我也放心了。”不知何时,房二已经潜伏到他的身边,悄无声息的,走路都不带声音的。
一来,说的就是这等没头没脑的话,沈安斜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别张口了。
能不能行啊!
房二不只是不会说话,现在就连动作都变得十分怪异,挤眉弄眼的,不时向他瞥上一眼。
唯恐别人看不出,他是在故意调侃。沈安无奈,管他怎么想,只要能够把金金请走,现在就是他们坐在一起,集体给他上课,他也无所谓。
萧后沉吟片刻,看着沈安的眼神那叫一个一言难尽。忽然之间,她似乎就改变了对这个年轻人的看法,就在刚才,她还认为,沈安是个卓有建树,以后大有发展的好少年,可这一刻,她却有些怀疑了。
她用审视的眼光反复的看着他,他怎么变得这样软骨头,这件事上,明明是金金无理取闹,他是占据着绝对优势的。
他绝对可以通过言语压制金金,让她听从他的教诲,从而修正一些行为。
原本,萧后对于这一点是相当有信心的,她还等着看沈安如何出招哩。却没成想,他竟然轻轻松松的就投降了,没有半点迟疑。
“沈郎君,今天的事多谢你了,不过,以后,你也不要再张罗这样的比试了。”
金金伏在阿婆的臂弯,露出半只眼睛,沈安苦着脸的表情,全让她看到了,她调皮的吐了吐舌尖,低声道:“就是,说到底,今天的事情都要赖你,要不是你非要帮晋王找回面子,又怎么会翻出比赛的花样。如果没有这场比赛,我和晋王也不会争吵的这样凶了。”
嘿!
这个小娘子,还真会倒打一耙!
明明是因为他们两个吵得不可开交,他才雪中送炭般的想了这个法子,虽然并不是什么妙计,可到底也是个延缓争端爆发的方式。
事实证明,他的这个法子还是很有效果的。若是他不出招,他们两个当日在沈宅,非得掐的昏天黑地不可。
他僵硬的笑,只道:“金金娘子说得对,都是我多事,下次不管你们要做什么,我都不会多嘴了。”
“诶,这就对了!”
“你只要记得,错都在你,我一点错误都没有就可以了。”
“阿婆,我们走吧!”这一回,她没有使太大的力气,就把萧后拉走了,在萧后遗憾的眼神之中,是沈安不住点头的影子。
什么认错不认错的,这等小事,根本不需要争个你死我活,也就是他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孩,会在乎这些细节。
像他这样的大丈夫,早就是能屈能伸,很多事情都不会放在心上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甩掉麻烦
萧后走后,沈安长舒了一口气,他心知,经此一役,他在老婆婆眼中的形象已然是破坏殆尽了。
可那又如何?
反正她和自己也不会产生多么大的关系,要不是当初她主动找到他,今天或许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老妇人。
然而,就在他转头要走的时候,他才发现,走了一位难缠的,还有更难缠的在后面等着他。
额,这个人,怎么还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早就离开了吗?就跟着他的宝贝儿子一起。
一袭耀眼明黄出现在眼前,他才意识到,真正的危险其实一直都没有远离。
皇帝陛下李世民,这个场院里最为尊贵的所在,居然一直都合手而立,没有离开!
就在他和杨金金打嘴炮的时候,就在他接受萧后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审视的时候,他都没有走开,就在不远处看着。
他不只是看着,而且还一直都在琢磨,沈安无法想象就在他死皮赖脸的和杨金金周旋的时候,李世民是如何评价他的。
以他的英雄盖世,肯定不会对他的种种做法拍手称好,怎么办?
现在再想调整也是没有可能的了,李世民已经把目光转移到他这边,显然,他认为,萧后走后,该是他上场的时候了。
这就没说的了,沈安就算是再不满意,也得硬着头皮去应付他,只是,他就是想不明白,为何她没有跟着李治一块离开。
他留在这里,究竟还有什么企图。
“不知陛下还在此,晚辈真是罪该万死。”
所谓万死,当然是他的自谦之语,今天大家出来都是为了取乐的,就算是李世民也一样。
繁重的公务之中,他还专门抽出时间来掺和这些破事,很显然的,他也是想找乐子的。
沈安今天的表现,包括在场所有小郎君的表现,综合的来说,应该是可以让他满意的。
给他带来了足够的欢乐,关键还在于在他的运作下,他的宝贝儿子也没有丢丑,顺利的取得了胜利。
而这胜利,很显然的是用他的自我牺牲换来的。聪明睿智如李世民,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于是,在面对李世民的时候,他倒是比刚才从容了不少,今天他的表现就算是再刁钻的人也不会挑的出多少差错来。
“沈公,你的作为,朕都看在眼里,雉奴能够完好脱身,全都是托了你的福气,朕怎么会怪罪于你。”
虽是号称赔罪,可沈安也腰杆挺得笔直,一直跟在李世民的身后,缓缓踱步,在世民的身侧,他的贴身大太监徐良亦跟从,首先让沈安感到莫名的,正是徐良的表现。
这个老太监,心眼还算实在,只是,他从刚才开始就一副憋笑憋成便秘的样子,实在让人很难不怀疑,这其中有什么含义。
两人现在距离很近,他真想拉住他,探问一二。很显然的,徐良的笑和李世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肯定是紧密相连。
真是不知道,他忙着吵架给自己找出路的时候,这两位凑在一起,究竟在做些什么。
“陛下过奖了,我只是做了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只要能让场面好看些,互相都有一个完美的收场,就是我最大的荣幸了。”
世民回到了座位,端起一盏茶,袅袅的茶香升腾起来,他还不打算离开。
沈安站在他面前,稍显局促。
“沈公,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朕很清楚,雉奴今天能够赢得比赛全是靠了你的周全。”
“他既没有冒险骑乘狮子骢,又战胜了金金,没有什么比这样的结局更加完美。”
“朕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刁难你,你放心,朕现在不过是有些疲累,想歇一歇再走。”
世民此言一出,一直在后方观战的房玄龄,立刻出现,显然今天的战况如何,他是不关心的。李世民一现身,他的工作重点就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陛下大驾光临,还是没有提前打招呼的,他必定要时刻警醒,保证陛下的安全。
“陛下,现在时辰尚早,不如就在府上摆宴,如何?”
世民摆摆手,他现在哪有心情吃饭,他关注的是更加有趣的事情。
“不必,再坐一坐,朕就要回宫,还有不少朝务等着朕处置,玄龄,你也过来坐,不必拘礼。”
房玄龄老实的坐下,从李世民欣欣然的表情之中,揣摩到了一点端倪,看来,陛下的心情很好啊!
难道,他的目标仍然是沈安?
这个小郎君,也忒的可怜了,玄龄看看沈安,都开始怜爱他了。年纪轻轻的,不容易。
“沈公,没想到,你喜欢的是这一类的女子,真是让朕大感意外啊!”
重要人物就是不一样,一张口就是这等惊悚的发言,沈安一愣,这要让他怎么答?
“陛下何出此言?”
“晚辈听不懂。”
他垂首,就算是听懂了,这个时候也要装作听不懂,这些人刚才的调侃,他又不是没听到,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明白了他的所指。
现在要做的就是顺坡下,而不是顺杆爬,看李世民的架势,大有借题发挥之嫌。
沈安的心再次惴惴,这一回,他是真真的感受到了,李世民专门留下,就是冲着他来的。
不行!
得打起精神来,否则,被他算计了,还帮着他数钱哩。
“诶,你这样说,就未免显得虚假了,金金是个好女孩,你可不能辜负了她。”
李世民腾的站起,拂了拂衣袖,徐良立刻会意,招呼随行人员,将车驾羽仪准备好,几人陪同下,李世民欣然踱步,说着就要离开梁国公府。
沈安如遭雷劈!
什么玩意?
难道,李世民也觉得,他对杨金金那母夜叉有意思?
切不能让他留下这样的印象,这玩笑开得太大了,他连忙几步上前,追到了李世民的身前。
“陛下,您误会了!”
“我和金金娘子真的没什么,金金乃是金枝玉叶,我不过是一市井小吏,我对金金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还请陛下明察。”他微微欠身,恭恭敬敬的说道,世民停下了脚步,眯眼看他,沈安的神色,透着坚定正式,李世民大概能揣度出,沈安确实对金金没有好感。
可那又如何?
这是他需要关心的事情吗?
绝对不是!
重点是金金似乎对沈安很有好感,只要能够把她这个麻烦精给送出去,不管是他还是萧后都会觉得相当的舒心。
于是,沈安的意愿并不重要,他们关心的,只是终于出现可以降服金金的人罢了。
第五百五十七章 乱点鸳鸯谱
“你放心,朕看的很清楚,你和金金很是相配,只是,见面机会还太少,以后,朕会多多的给你们创造机会的。”世民说完,还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沈安呆立当场,直到他走远,他才渐渐缓过神来。
呼……
这一天过的可真是不容易,从刚才开始,沈安就觉得自己的时间不是一分一秒的过,而是一年一年的在过,实在是太煎熬了!
麻烦事是一波接着一波,接连不断的向他涌过来,让他疲于应付。要不会他这颗好使的脑袋瓜,换了别人,恐怕早就被他们累傻了。
他抹了一把汗,和房二汇合到一起。现在他是真正的感受到了,在大唐,真的能算是自己的铁哥们,事事为他着想的,也就是他了。
虽然房二行事时常鲁莽也算不得是多么机灵的人,可是,最难得的就是他这片心。
萧显,李治,这些孩子虽然也是一口一个沈公的叫着,状似亲昵,可只要一有机会就会使劲的作践他。
让他难堪,给他出难题,也就是房二,从他刚到大唐就一直在帮他,正所谓,患难知兄弟,他现在是认准了房二,明白他的性情了。
“沈郎,你可真是了不起!”
“这样困难的局面,你居然也能化解。”房二喜气洋洋的迎过来,满口都是吉祥话,沈安摇摇头,无奈极了。
化解?
他觉得,今天的事情算是化解了吗?
他怎么看着越来越复杂了,关键是,此前,麻烦是属于李治和杨金金的,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可现在呢?
经过金金的一通操作,这件事的重点居然转移到了他的身上,那丫头就是一个大傻妞,根本不会想到,她今天的寥寥数语,已经给自己招来了无数的麻烦。
她可能还以为,这些人只会嘲笑他,却不会把她怎么样,殊不知,她的阿婆早就已经盯上了她,打算把她这个大麻烦甩给他。
“二郎,莫要说笑了,今天我的窘迫你是全都看到了,真是苦不堪言啊!”
该走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了他们兄弟二人,房玄龄已经叮嘱过房二很多次,该怎么说话,该怎么办事,想来,没有什么重要人物在场的时候,房二还是可以表现的很好的。
毕竟,从他的种种表现看来,他还是把沈安放在心上的,是当真兄弟相处的。
既是如此,可以相信,至少房二做事情,一定会站在沈安的角度考虑。于是,他也就拉着老卢退回到内宅,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商量去了。
在房府的这几个时辰,沈安也是很不容易了,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站在他这一边,他是维护了这个又去安抚那个,种种努力,房玄龄都看在眼里。
不禁对沈安更加青眼有加,于是,相比以往那些狐朋狗友,他很鼓励房二和沈安多交往。
这一段时间以来,不论从性情还是行事的风格,二郎都有了很大的进步,这在以往,是房玄龄根本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房二也承认,是沈安影响了他,此前,几次见面,房玄龄对于沈安的态度总是在左右摇摆,有的时候,他觉得,这个少年确实是奇谋百出,头脑相当的好。
可有的时候,他又觉得,沈安很能惹事,是个很不稳定的存在,再加之,听说,他现在已经一改沈全活着的时候,家里平平淡淡的生活方式,积累了不少资财。
成为了长安城炙手可热的新一号富豪,要知道,他开始在长安城有姓名,为人知,还是在沈全去世之后。
可沈全才去世多长时间,他就可以在能人遍地的长安城混的风生水起,别忘了,他才只有十四岁,并未踏入朝堂,朝堂经验基本没有,市井的经验也不过尔尔。
这样的前提下,他亦可以发大财,和各色人士,达官贵人,市井商贾交往如鱼得水。
这样的能力,竟然是出在她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少年的身上,怎能不让玄龄提高警惕。
照理来说,他这份担心纯属多余,房二是谁?
他难道以为他家二郎是什么纯良人士吗?
他不仅年纪比沈安还大些,人也是勇猛型,此前也是在长安城驱驰游猎,相当霸道。
这样的人,谁敢欺负他,谁敢算计他?
可是,这一次,房玄龄对沈安的看法,却有了个大转弯。此前,他虽然已经见过这个少年好几次,可是,都只是匆匆一瞥,并没有多少的深入了解。
而这一次不一样,他们虽然还是没有多说几句话,可他的行事过程,他可是全程围观。
这一次,他当真相信,这个少年虽然言语戏谑,行事圆滑,却本性正直善良。
作为父亲,他可以放心的让自家的傻二郎和他交往。
这还是第一次,他觉得房二的朋友很顺眼。也就是因为有了阿耶的支持,沈安才可以在房府通行无碍,不会受到任何的阻拦。
“沈郎,其实我觉得,金金也挺不错的,人生的俊俏,又仗义,就是性子烈了些,不过,那也不是什么大缺点,都是小事。”
在房二看来,小娘子只要长得漂亮,其他的任何问题都不能称之为问题,都是可以容忍的。
他对高阳就是如此,从某种程度上讲,金金和高阳完全是半斤八两的关系。
所以,他觉得金金也是可以忍受的。
“二郎,你不要取笑我了,我不过是善和坊一个看井的,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金金娘子可是前朝贵戚,我怎么高攀的起。”
“你我是兄弟,我和你说的都是实话。”他以手抚心,做出虔诚的模样,房二端着茶盏,端详着他,眼神贱兮兮的。
从他的眼神之中,沈安就可以解读出,他说的话,他根本一个字都不信。
太可悲咯!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做众口铄金,谎言说一万遍就是真理。
当人人都认为,或者是期待他和杨金金成为一对的时候,他就是再怎么辩解,他们的耳朵就好像是生了毛病似的,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沈郎,正是因为我们是兄弟,我才这样说,你难道看不出,陛下和萧后都很看好你和金金吗?”
“若是只是朋友之间打趣,也没人会把这件事当真,说不定,时间一长,也就都忘了,没人会再提起。”
第五百五十八章 难兄难弟
“可是,一旦陛下也开始介入这件事,你的处境就很艰难了。”
“你想想看,若是将来,圣旨一下,你还有脱身的机会吗?”
房二的话,给了沈安当头一棒,他震惊的发现,在参透朝堂政治这个方面,他就连房二都比不上。
人家这些正经的唐人就是不一样,即便是房二这样天天不务正业的,因为生在国公府,耳濡目染的,对一些潜规则也是很懂的。
确实,李世民临走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到现在都还盘桓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显然,他对把他和金金凑成对相当有兴趣,虽然这并不是一国之君需要关心的事项。
不过,他既然这样说了,那就不是说说而已,他是在给沈安提醒,让他好好的考虑这件事。
“我?”
“和杨金金?”
“那母夜叉!我疯了吗!”
“二郎,你可不要乱说!我和杨金金打交道,完全是为了晋王,若不是她非要和殿下较真,还影响到了我,我才不会搭理她。”
“不过,我也不是瞧不起她,只是,我和她原本就是没有任何关系的,现在,这件事也算是完满结束了,今后,我和她不会再有过多的接触。”
“倒是你,若是当我是兄弟,就不要再打趣我了。”
他的回答,让房二很震惊:“难道,你真的不喜欢金金?”
“当然!”
“二郎,在我看来,她是比高阳公主还恐怖的女人,我怎么会喜欢她?”
“难道,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房二抚了抚下巴,沉吟道:“若这是你真实的心思,那我觉得,你还是尽早和陛下说清楚的好。”
“在我看来,陛下和萧后都很看好你,萧后那边自不必说,金金是个老大难,年纪也差不多了,是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她既然是瞧上了你,必定会向陛下进言,希望能让你迎娶金金。”
“据我所知,萧后在陛下那里还是很有面子的,说话相当有分量。金金是她唯一的孙女,她心疼的不得了,若是萧后出面请求陛下,陛下肯定会恩准的。”
“这是其一,其二,依我看,陛下对你也很是看好,这样一来,就算萧后不去请求,陛下也会择日赐婚的。”
“到时候,你可就难办了。”
“二郎,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真的不能和金金成婚,你看她那副样子,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我要是娶了她,我还有消停日子过吗?”
他眉头紧皱,简直是愁死了,这件事也只能说给他听,他在大唐的另外几个朋友,都和杨金金沾亲带故,个个都希望他赶快发挥牺牲精神,把金金收了。
也算是为他们排忧解难了,在他们的面前,沈安就是再诉苦,他们都不会有任何的反应。
还会一个劲的鼓励他,让他接受金金。于是乎,可以算作是盟友的,只有眼前的傻房二了。
然而,房二真的能帮他吗?
“沈郎,你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当初,我也很抗拒高阳,几次三番的想退婚,还是你出主意,我才有了对策,现在,你和我当初的处境也差不多。你想想,我能有好办法吗?”
说的也是啊!
面对高阳,房二都束手无策,现在他哪里能有好办法。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脸更垮了。
他怎么就这么背啊!
他急的直挠头,来到大唐,他还从来也没遇到过如此棘手的问题,他可以在贵戚之间周旋,他可以闯荡平康坊,这么多的难关,他偶读轻松跨过了,哪成想,会在一个小娘子这里翻了车。
“不过,办法也不是没有。”看他急的抓耳挠腮的那样子,房二觉得可以把自己的大招教给他了。
“什么办法?”虽然房二的脑子不好使,可他也管不了许多了,狗头军师他也是军师啊,总比他一个人干着急的强。
“很简单,就是接受啊!”房二乐呵呵的看着他,大有患难兄弟的感觉。
接受?
接受谁?
杨金金吗!
房二的耳朵是不是有问题了,还是脑子有问题?他刚才的表述还不够清楚明白吗?
他是打死也不会迎娶杨金金的,这不就等于是苦了他一个,造福千万人吗?
人人都知道,金金是个祸害,是个难题,头疼的要命,全都不敢招惹她。结果,现在居然想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交给他这个无辜小绵羊,诚然,在大唐混的这段日子,他也是耍了一些阴谋诡计的,并不是桩桩件件的事情都行的正做的端。
可是,他可以拍着胸脯发誓,他绝对没有做过任何恶事,而且,所做的善事要远远多于他办得那点小错事,功过完全可以相抵,然而,辛苦经营的结果,竟然就是这样。
他们要合起伙来把鬼见愁的一个女子许配给他,他才只有十四岁,完全不着急。
他也早就声明,一两年之内,他没有婚娶的想法,此前,李世民明明答应的好好的,要全其孝志,不会提这件事。
可是现在呢?
就因为一个滞销的杨金金,他们就根本不把自己的承诺放在心上了,或许,在他们的眼里,他沈安不过是一个可以妥善利用的微末小卒。
“二郎,金金这样的女人,如何能忍?”他房二是个色胚,一见美人就没有原则,可他沈安却不是那么没有出息的人。
金金这样的女人,还是去找合适她的人吧,反正,这个人不可能会是他。
“沈郎,我觉得,你太紧张了,这件事大可以从长计议。”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端来了一坛酒,给沈安也满了一碗。
沈安本来并没有饮酒的想法,看到琼浆,再想到自己脑子装满的各种忧愁事,还是举起了酒盏。
所谓借酒消愁,也不过是如此了。
他不说话,只用眼神盯着他,房二揣度,这是准备倾听的意思,也就自顾自的说起来。
“你想啊,就算是陛下看好你,萧后也喜欢你,但是以杨金金的个性,她斛轻易同意长辈们的指婚吗?”
“据我所知,自从她回到中原,这一两年间,虽然他的名声确实不是很好,但是,上门说亲的也不是没有。”
“这足可证明,除开性格的劣势,金金还是有优点的。”
“所以,我劝你,与其一味的抵抗,不如仔细观察,努力发掘金金的好处,这样,若是以后真的被选中,也不至于为难。”
说的轻巧,为难,他现在还不够为难吗?
第五百五十九章 至关重要的见面
优点?
杨金金也有优点?
沈安和她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见过几次面,除了长得还算俊俏以外,他就没有发现她还有什么优点。
还有,若是她当真存在优点这样东西的话,怎么会如此不明显,以至于别人都看不出,还只等着他来发掘。
笑话!
“你说的容易,要不,你来试试?”
此言一出,吓得房二连忙摇手:“不了不了!”
“我已经有高阳了,杨金金就你自己留着吧。”
如今,沈安和房二可当真成了一对难兄难弟了,一个是满朝文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刁蛮公主,一个是纵横草原,胆大包天的前朝贵戚,想到他们将来的日子,兄弟俩就只剩下饮酒叹气的份了。
…………
今日的梁国公府热闹非凡,大臣们听说不只是萧后亲自到府上观战,就连皇帝李世民,也驾临国公府,度过了一段难得的时光。
与之相对,同样是贵戚之家的赵国公府,却显得十分宁静,难得的没有了以往挥之不去的煊赫之气。
一向是人来人往,访客不断的赵国公府,今日如此安然静谧,当然是长孙无忌刻意的安排。
今天,这里要进行一场意义非凡的会面,他不想有人打扰,于是,只能屏蔽了访客,孤身一人在后院的阁楼上静候。
本来,他也想把这场会面安排在城外的游舫之中,可是,老天爷他不配合,就在几天之前,游舫的主人把游舫牵走,维修去了,于是,他的长期租约也到了期,即便他想继续租下去,也得等游舫放回原位才行。
他是想用也没得用,换做别的地方,他又实在是不放心,若是只见面相谈,不做任何其他的事情的话,或许找日常相熟的店铺也可以,这样的地方,崇仁坊、平康坊有很多。
可是,今天见面还要交换东西,不管是酒楼还是茶肆,总归是人多眼杂,实在是让他不放心。
想来想去,到底还是自己家最放心。
人来了,东西交给他,他就可以直接收起来了,神不知鬼不觉。
他合手而坐,眼看约定的时间就已经快到了,他做好了准备,今日要见的,自然是早先和他结成同盟的何荣。
也就是魏王身边的近侍,在数次打击之下,仍然存留在魏王府的老人。就在三天前,长孙无忌拿到了仿制的八卦格,据他看来,应该是可以以假乱真的。
于是,他就通知了何荣,让他过来瞧瞧仿造的盒子,水平如何,能不能骗过魏王的眼睛。
若是觉得还可以,就把这盒子带走,把真的盒子交给他。
根据他对何荣的了解,他应该会把真的八卦格带在身上,若是条件允许,当时就交换了。
这是一个经验老成的仆役基本的办事方法,不需要他再专门提醒。若是何荣连这点小事都想不到,他也可以不用混了。
就在长孙心心念念的等待的时候,何荣也走出了魏王府,自从在殿前受挫,这些日子,李泰痛定思痛,开始总结这一段时间的失败经验,收敛了许多。
曾经,他认为,放纵也不失为一种解脱的方式,你看,他大哥李承乾都作死到了那种地步,父皇不还是很轻易的就原谅了他吗?
照样让他继续当太子,一点换人的迹象都没有看到,而他呢?
多年耕耘,兢兢业业,在父皇的面前,他永远都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殊不知,这也是相当累的一件事。
他难道就没有玩乐的爱好?
他难道就不喜欢女人?
声色犬马的日子他也爱的不行,可是,除了一些特殊的场合,他甚至都不敢把这样的爱好表现出来。
他很明白,同样的一件事,承乾做的,他却做不得。承乾犯了错,只要父皇有心原谅,他就还是可以坐在太子之位上,稳稳当当的。
可若是他做了,必定就是不成器的,没指望的,更加不能被考虑的,那太子之位,甚至是更高的皇位,就会距离他越来越远,毫无希望。
正是因为野心的驱使,他才一直勉强着自己,时刻保持好状态,体面的形象。
前些日子,看到承乾的种种作为,他便产生了一种错觉,也许,他把皇帝次子的身份扮演的越好,对他越是不利。
于是,他也效仿承乾的样子,纵情声色,却没成想,反倒是给了承乾机会。
让本来已经在崩溃边缘的他,又重新得到关注。观最近一段时间,东宫的动静,经历了这次打击,似乎承乾也变得老实了不少。
那些天天陪着他玩的宵小儿都已经被他清退了,整日里,也端着本书,装作好学的样子。
虽然不管是李泰还是李世民都知道,他就是做做样子,其实,他根本就不喜欢读书,可对于他来讲,知道装一装,已经是一大进步了。
于是,很显然的,游戏人间这一套,李泰已经不能再用下去了。就连承乾都已经生出了竞争之心,他再不努力,恐怕就和太子之位彻底无缘了。
于是,就算是厌烦的要命,他也必须做出好姿态,照样把以前张罗的种种差事进行下去。
当魏王府的一切都开始恢复常态,对于何荣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只有混乱他才容易找机会,前些日子,魏王府一片鸡飞狗跳的时候,想出门是非常容易的。
随便找个借口,甚至,不用找借口也一样出的去,只要他的差事有人顶替就可以。
不过,这两日是很不容易了,李泰渐渐恢复正常,既不闹也不疯了,魏王府重又恢复到秩序井然的样子。
何荣也得更用心着些,不能让他们抓住把柄。为了能抽出时间和长孙见面,他很是费了一番心思。
自从收到了长孙的邀请,他就开始准备,换好了可以随意出门的差事,又让小乙给他顶着差事。
这次出门与上次不同,上一次,就算小乙自己办事都不是很稳妥,但他却毫不担心。
因为,那个时候,魏王自己情绪都是乱七八糟,根本没有心情去注意手下的仆役,谁该在哪里忙活。
只要每个位置上都有人就可以了,用不用心,是不是正确,根本不重要。
可现在这一套是行不通了,他必须提前就换好差事,躲到魏王不太会注意的地方,反正,他现在已经不是魏王的近侍了。
第五百六十章 所谓背叛
这一点还不算难办到,因为,在王府一级的宅邸,虽然个人也都有个人的一摊子事,分工明确。
不过,一般来说,除了像是花匠、木匠等等需要专业技术才能胜任的差事,人员是没有变动的。
谁承担这一套活就要谁负责,别人也很难接管以外,其他的差事,负责的人员往往都是很松散的。
也许一个差事三五个人做,也许三五个细碎的差事,却都由一个人负责。
所以,看起来做事的是一群人,其实,具体谁负责什么,除了分配差事的管事的,其他人也弄不太清楚。
于是,何荣就在这差事的安排上动起了脑筋,主动的承接了给王府送菜的差事。
这项差事,可是王府的肥差。
不仅可以一天两次随意进出王府的角门,时间上也比较自由,毕竟你不可能控制着差役们在东市西市采购的时间都可丁可卯,一时一刻都不差。
更何况,经费上也比较自由,出门采购一趟,总是能给自己省出一些零用钱的。
于是,王府上下,等着混这个差事的人,多了去了。
也就是何荣,一向在王府人缘极好,才能在关键时刻抢到这个差事,做上几天。
这也是看在他曾经是李泰身边的红人,也算是差役之中的顶级,他们才愿意让出位置。
当然,为了抢占这个肥差,何荣已经做出了承诺,这几天,采购剩下的钱,他都会分给兄弟们,分毫不留。
也就是因为有这个承诺,原本担着这个差事的人才愿意让给他。当然,他也有所怀疑,人家换这个差事都是为了自己得利,可何荣却反其道而行之,不只是自己不贪财,居然还要把钱财都让给他们,这是正常人做事的路数吗?
他们的怀疑是很正常的,要不是何荣想混出去搞事情,他也不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可他又不能把自己真实的意图说出去,思来想去,只能牺牲自己的名节,谎称在城里找了个相好,要去见她。
太监也是人嘛,虽然缺少一些部件,可总归也还是有人的情感的,尤其是何荣这样在王府混的大太监,愿意与之相好的女子,也还是找得到的。
这样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于是,他一说,他们就相信了。乖乖的让出了位置,成全他。
在他们异样的眼光之下,等待的时间变得异常的煎熬。
对于他来说,这三天是相当关键的三天,到底要不要把八卦格提前拿出去,交给长孙无忌,这是一个需要深思熟虑的问题。
自从踏上和长孙合作的道路,危险就无时无刻不伴随着他,这是逃脱不开的事实。
只要他有一个操作不慎,被李泰逮到的话,他就会万劫不复。这是不言自明的事情。
他很清楚,若是事发,长孙绝对不会管他,连他还在掖庭吃苦的弟弟,也一样会被甩掉。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完全不需要愤愤不平,本来,长孙选择和他合作,主动权就在长孙的手中。
他可以选择何荣,也一样可以选别人,他所做的事情,可以现在就做完,也可以另寻其他的时间。
然而,何荣却没有其他的选择,只有长孙愿意帮他,只有他确实拥有这样的能力。
其实,他何荣的安危并不重要,只有掖庭之中的弟弟才是他真心牵挂的。
长孙是可以放心的人,他确实可以控制掖庭之中的一部分官差,让他们照顾何辉。
也正是因为长孙的这份力量,何荣才只能亦步亦趋的顶着风险为他卖命。
从选择合作的那一天起,这条命以及何辉的性命就都已经交到了长孙的手上。
是生是死,和自己的关系不是很大。
可是,这三天内的选择,他还是可以做主的。
若是按照原定计划,他看到了长孙仿制的八卦格,觉得确实很像,可以以假乱真,他才会再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把真的八卦格带出去交给他。
这样也是最稳妥的做法,因为,眼见为实,在看到长孙仿制的实物之前,没有办法保证,那东西真的可以骗过李泰的眼睛,至少是他的眼睛。
若是东西不行,还得重做。长孙又没有见过真的八卦格,只有何荣可以帮他把关。
这样真正的八卦格就可以在王府多呆上一段时间,只要这个东西在王府,他就没有危险。
可若是现在就把八卦格交给长孙,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很多事情,长愁不如短愁。
只有把真的八卦格早早的交出去,长孙才能尽快的安排下一步的行动。他尽早达成了目的,何荣才能保证何辉的安全。
这些事情都是勾连在一起的,而且,若是这一次不交,他就还要多跑一趟,把东西交出去,暴露的可能就更多一分。
等到见面的时间到来的时候,最终,他还是决定,把八卦格捎带出去。
为了掩饰行迹,从王府的范围出来,他就特意雇了一架马车,赶到了赵国公府所在的里坊。
到了这里,他很快就找到了长孙安排的马车,何荣也不是什么身份尊贵的人,步行完全没问题,专门这样安排,完全是出于安全保密的考虑。
毕竟,今天的见面可是至关重要的,不容有失。
即便何荣不紧张,长孙都紧张的不行,他早就把每一步都考虑妥当,可以说,出现任何的状况,他都有后备方案,可以妥善解决。
于是,何荣从这架车,转移到那架车,中间除了上下车走了几步路以外,几乎都没有在大街上停留多长时间。
长孙的关注,让何荣身上的压力倍增,生怕自己能力不足,办错了事,让长孙不满意。
不过,事情已经进展到了这一步,他别无退路,只能向前,希望不论是长孙的行动还是他的那些筹谋都能够顺顺利利的进行下去。
自从他的心里生出这样的念头,他就知道,他已经彻底背叛了李泰,站在了长孙无忌一边。
长孙取胜,他才能苟全,以前,他还抱着一种侥幸,他只是帮着长孙对付李泰。
他这样做,完全是对等的,都是因为李泰对不起他们兄弟,他才报复的。
是被动的,无奈的选择,而现在,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为了营救何辉,他早就把李泰抛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