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驸马规则
“自上次齐王府一别,也很长时间未见了,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她摘下了筚篥,天气炎热,鬓边的秀发都被汗水浸湿,高阳能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全是汗,湿哒哒的。
为了掩饰尴尬,她故意挑起话题,房遗爱这人就是有这点不好,别看平时也是欢场上的名人,可那都是跟着兄弟们,面对的都是青楼女子,自然可以应对自如。
可现在,目标人物换成了高阳,这可是自己未来的老婆,又是两人独处一室。
高阳生的甜美可人,与那些平康坊里的头牌相比也丝毫不逊色。这样的尤物摆在眼前,她身上的香气隐隐传过来,房二早就心猿意马,嘴巴更是张不开。
嗯嗯嗯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傻相把在一旁伺候的静儿都给逗笑了。
“说啊,你刚才不是用这铜镜练了半天了吗?”
高阳把镜子递到房二面前,房二老实接过,憋了半天,才吭哧道:“公主,房遗爱愿为公主效犬马之劳,还请公主不要嫌弃!”
高阳大笑:“看你的意思,是想和我成婚的了。”
“我原以为,你也反对这门亲事,还想成全你嘞。”
“没有,没有的事。”房二慌忙否认:“我还怕公主讨厌我了。”
你要抓紧机会,向公主表白,这是沈安交代的话,房二这一会才想起来。
高阳半天没说话,他便借着这个机会卖力说好话,也不管高阳听没听进去。
在房二的喋喋不休之下,高阳脸上始终保持着倨傲的表情,可心里也还是喜欢听的。
别看房二笨头笨脑的,说出来的话也没有多么优美动听,可高阳也不傻。越是这样憨厚的男人说出来的话,越是发自内心,自小,父皇就告诫他,不要相信油腔滑调男人的话。
这些男人,嘴巴甜的就像抹了蜜,可心就像是冰块一般寒凉,一旦有事,绝对跑的比兔子还快,根本是指靠不上的。
高阳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唯独面对父皇,她是既惧怕又敬佩,父皇的话,她句句记在心里,信服的不得了。
所以,房二憨傻的剖白,反而给高阳留下了好印象,渐渐觉得,这桩婚事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既然心意转圜,她的法宝也可以拿出来了。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她突然打断了房二的话,弄得房二更尴尬了,他还以为是哪一句话没说好,惹了她不痛快。
“房二,既然你那么喜欢我,是不是也得有所表示?”她以袖掩面,挡住坏笑。
“表示?”
“我刚才都表示过了啊!”
房二非常为难,他刚才搜刮肚肠,早就把平生知道的所有夸奖女子的好词都用上了,难道这还不够?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他现在才觉得,儿时阿耶敦促他多学习,多看书是正确的。
而他全当成了耳旁风,整日里不是舞刀就是弄剑,竟玩些没用的,现在就是现学也来不及了。
“那还远远不够,那都是你的想法,想要和我成一对佳偶,你要让我满意才行。”
哦哦,房二猛点头,只要高阳愿意嫁给他,他有信心一定能让她满意。
“那就好,给你看看这个。”
高阳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纸卷,平铺在条案上,房二一看那开头,便觉眼前一黑。
驸马规则。
这是什么鬼?
当驸马还要守规矩?
以往从没听过,这是陛下给他安排的,还是高阳自己的意思?房二疑惑的看着高阳,高阳努着嘴,示意他仔细阅读。
“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好了,记在心里,而后照做,你要是都能做到,我就高高兴兴的和你结婚。”
第一条:不准打架。
经过好长时间的深思熟虑,高阳把这一条放在了最前面,对于她来说,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一个天天打群架的男人,在家肯定会对女人动手。别以为公主的驸马就一定是温文尔雅的,多得是对公主动粗,甚至暗害人命的。
房二惹是生非的名头在长安城都是出了名的,这也是造成高阳对他恶感的主要来源。
要想把他改造成她理想中的驸马,杜绝打架,这是要摆到第一位的。
高阳也知道,对于房二来说,只这一点就是最难做到的。
让只会用拳脚解决问题的房二不动手,那简直是比登天还难,只这一条就能要了房二的命,更别提后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沉默片刻,谁都没有说话。
高阳一脸无所谓,反正求着她结婚的是房二,条件就摆在这里,能不能接受全看他自己。
不打架?
开什么玩笑!
自从房二会走路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开启了自己打群架的历程。
在房府,他是打遍天下无敌手,长大一点开始参加社交了,那名气就更是了不得。
他房霸天的名号就是因为拳脚上的战绩得来的,不让他打架,这就是意味着让他放弃自己辉煌的人生。
男子汉不动手,那还有什么意思。
“好,这第一条,我答应你!”
高阳看他那副痛苦的模样,好像把牙根都要咬碎了,真是可笑的要命,他的心思,她大概也能揣测的到。
八成是以为只口头上答应一下也就罢了,照不照做,反正也没人知道。
哼哼,想的容易。
“那第二条呢?”高阳戳了戳那张纸。
说到这第二条,也不是多么难办到,关键就是看房二的决心。
第二条:对公主言听计从。
这不就是驸马的义务吗?
高阳还觉得,写上这一条,是给了房二一个便宜哩。
说起言听计从,房二倒是来精神了,他突然想起沈安的话,对付淑儿,还得看高阳。
忙拿起纸卷,严肃道:“公主,你让我对你言听计从,这没什么困难,不过,你是不是也得帮帮忙?”
“我帮忙?”高阳披帛一甩,十分不屑。
怎么着,这个傻子还想讨价还价?
“公主可不可以把淑儿娘子接走?”
“实话说了,我阿娘绝对不允许我找小妾,淑儿虽然是公主指给我的,可现在也是闲在那里,我们二人不会有任何发展。”
“我想与其让她在我家浪费青春,还不如让她回到公主身边,将来等我和公主成婚,再择期给她找个好人家。”
高阳略有些惊讶,一向口齿不算伶俐的房二,居然可以侃侃而谈,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抬头看看静儿,也是一样的震惊表情。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位列三公?
淑儿是清秀美丽的,要不是带着任务过来,房二相信她也会是温柔多情的。
可碍于家教,他却不能接受她,既是如此,何不早早放她自由,呆在他家,也是平白浪费时间而已。
更何况,老卢现在又起了坏心思,想把淑儿打发给沈安,这样的事,不止沈安不同意,就是他自己也不能同意。
这淑儿是个大活人,总不能把他当个东西似的送来送去。他昨晚想了一宿,觉得沈安的建议很对。
与其他们绞尽脑汁,还不如让公主把淑儿领回去,既不会伤了她的颜面,又能解决问题,最关键的是,还能给淑儿一个机会。
“这怎么能成,你慢待淑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好,还想把人送回来,你当我是什么?”高阳也不是那种吃亏的人啊,怎么可能轻易答应。
“再说,我让你对我言听计从,收下淑儿就是我的命令,你敢不从?”
房二早就有准备,继续游说:“把淑儿送给我,这是公主的好意,我都明白。不过,有淑儿在我家,家里就鸡犬不宁,公主日后要和我成亲,也不希望家宅不宁吧。”
“再者,送走淑儿,我才能更好的完成第三条规则。”
“你少扯了,淑儿一介女流之辈,和这规则有什么关系?”
两人的脑袋瓜同时低下,就在条案的中间,明晃晃的字迹写的清清楚楚,正是出自高阳。
第三条:大婚之前,位列三公。
这也是高阳为了将来考虑作出的要求。高阳对房二家里的情况完全了解,知道房二是没有希望继承他爹的爵位的,要想有个体面的身份,只能靠自己努力。
相比让他碌碌无为的度过结婚之前的这一段时间,还不如让他加把劲,干出一番事业来。
当然,这纯属赶鸭子上架,对于成功,高阳并不抱多大的希望,坊间有关房二的传言,没有一件是说他积极上进的。
这样的人,要不是生在国公府,别说当官了,能填饱肚子就不错。
别看正经事不成就,可说到破皮耍无赖,房遗爱却是个中好手,歪理讲起来一套一套的。
“当然有关系!”
“公主想让我建功立业,这我都理解,不过任何一个家里乱成一锅粥的男人,想干事业也难,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还请公主恕罪。”房二拱手向天,高阳大概明白他要说什么了。
“陛下当年纵横疆场,之所以能够百战百胜,全都是因为家宅安宁。文德皇后贤能,是内苑的当家人。”
“在文德皇后的带领下,女眷之间相处融洽,如此,陛下才能放心的在前线指挥作战。”
他话锋一转,又把目标带到了房府。
“再看我家,在内就是阿娘卢氏说了算,或许公主会觉得阿娘性格有些强悍,但多年以来,她精心教养子女,与阿耶同甘共苦,绝对是一个尽职的母亲。”
“唯独有一点,就是不能接受家里的男子纳妾,对这一点,阿耶和我都是认同的。”
“家里的事情,自然要听从母亲的命令,所以,母亲心中不安,我的心里也就不痛快。”
“百善孝为先,阿娘不痛快,我心里就不痛快,怎么能够成大事呢,公主说是不是?”
高阳檀口微张,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抬出她爹来做大旗,她能说不对吗!
“你少在这吹牛,淑儿那么好的娘子,我就不信你不动心,为什么不收下?”
房二咋舌,看她这意思,竟然是真的想让他纳妾的?如若这般,还真是老卢估计错误了。
他就说嘛,这个年头,除了她老人家,有几个女人是要死要活的不让丈夫纳妾的。
“喜欢是喜欢,但当真不能收。”房二老实回答。
“不收,你就放在府里不就结了。我可告诉你,别看淑儿人长得清秀,但性情最是刚烈。”
“你要是把她退回公主府,她绝对会拼命的。”高阳拨弄着团扇的穗子,淡淡开口。
呵呵,还拼命呢,别以为他看不出来,淑儿根本就对他无意,要不是碍于公主的命令,她早就卷铺盖跑了。
“公主不必有这样的顾虑,只要你愿意开口,我一定会做好她的工作的,绝对不会让她想不开。”
“放在我家里,实在是太闹心了,我敢保证,公主入府,一定会受到最高礼遇,家母也是一样,最是尊重公主,对公主的品性那是赞不绝口的,唯独对这份公主的好意,实在是难以敬受。”
“那不行,好歹我也是千金之体,怎能说了不算,再者说,我的侍女怎么了,样样都很出色,配你简直绰绰有余。”
“就是因为太出色了,我才不能收,这不是耽误人吗,这样的好女人就应该让她留在公主的身边,待到以后有了好人,再许配出去,做个正经的夫人才对。”
高阳的话,反而让房二抓住了把柄,看他在那吹嘘,高阳差点气的背过去。
“你停一停,我怎么越听越不对劲。”
房二哪能让她如愿,忙又道:“怎么不对劲,对劲极了!只有让淑儿离开,才能证明我对公主的一心一意。公主别嫌我多嘴,公主也希望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吧。”
嘿,这个房二,没想到嘴皮子还挺利索,以往还真是小瞧他了。
“总而言之,你先把前两项完成了,再来谈淑儿的问题。”
高阳拍着纸卷,提示他正视问题。
“你别以为我是傻子,还想哄弄过去。”
房二眼珠一转,也是计上心来,既然她不肯把淑儿接回去,那也可以,各退一步总行了吧。
“公主也得给我点面子,至少让淑儿在这一段时间老老实实的,不要再试图做我的小妾。公主若能答应,我就同意试试看。”
“什么叫试试看,你就得这么做!”
“言听计从,你没看见吗!”
房二猛点头:“是是是,好好好。”
“我对公主言听计从,公主也让淑儿消停点。等我完成了前两项,你就把她接走。”
高阳团扇轻摇,看他那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就知道他根本没往心里去。
房二陪着笑,心中暗想,都是口头上的东西,谁会当真,我就是打架了,她能发现?
到时候嫁到了我家,我不听她的,她还能怎样?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上门教学
房二自己都没有发现,一旦他眼珠子乱转,就显示他一定没想好事。
“房二,你也不必怀侥幸心理,我会派人盯着你,时刻检查着的。”
房二的心咣啷啷就沉了下去,捞都捞不起来。
什么?
检查?
派人?
难道说,以后只要他出门,周围就会有监视的眼睛一路跟随?
那还玩什么玩啊!
贼老天,你当真不公!
这还让我怎么活,怎么活!
于是,房遗爱的幸福婚前生活,就要正式开启了……
…………
另一边,宋国公府上,寝食难安的萧老爷子,正在进行各种危险的尝试。
时近中午,太阳光毒辣辣的,老爷子不顾年纪,仍然蹲在场院里,面对着一堆坛坛罐罐发呆。
到底是哪一个呢?
为了区分方便,他把各种药粉都盛在颜色不同的各种小坛子里,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放着一个白色的大坛子。
那里面盛的不是别的,正是梁国公府老井里打来的普通井水。
说起这长安城的饮水问题,也是很有讲头的一件事。
长安城水系发达,城中的供水绝对没有问题,能够保证老老少少,甚至是要饭的都不会缺水吃。
只不过,就像是皇帝陛下饮用的水,也不是长安城普通百姓能喝的到的一样,高官和坊里普通居民的饮用水也是不同的。
大唐三公级别的官员,宅院占地面积极广。其中不乏花园,球场,水井更是不在话下。
达官贵人一般都会在自家的宅院之中选好地址,开凿新井,自采自饮。
萧老爷子面前摆着的这一坛水,就是从自家的水井里打出来的,按照他的猜想,这水的质量再怎么说,也比善和坊的公共老井强多了。
他笃定只要找到了正确的药水,就一定能制做出相同的纯净水。然而,想法很美好,事实却非常无奈。
一连三天了,他是日日夜夜的实验,居然一无所获。不同的药粉掺了水之后,倒进井水里,都没有任何变化。
不只是没有沉淀,就连味道也没有一丝一毫向好的方向转变的迹象,这不可能啊!
他不相信,沈安真能变出什么新奇的玩意来,总不能是域外弄来的吧。听说这厮和那些西域胡商也走的很近,会不会是从他们那里弄来的。
萧老爷子早年间也是炼丹修道的,对各种金石药剂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那些他能够确认无毒的他都已经试过了,完全没有效果。到现在,只能是剑走偏锋,兵行险招了。
他拿出最后一个小瓶子,这是他现在最后的希望了。
打开瓷盖子,一股刺鼻的味道就冲了上来,呛得他老人家猛咳了好几声。
这一位药当真是非常凶险,要不是实在没辙了,他也不会如此。
管不得许多了,先试了再说吧!
他一闭眼,就把白色药粉全都倒进了井水之中。
顷刻之间,井水就有了变化。
原本平静的井水,好像是烧开的滚水一般,咕嘟咕嘟的冒起泡来,不止如此,扑面而来的气体,好像还带着热度。
我去!
这是什么东西!
萧老爷子一时反应不急,居然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就看着那水不断的蒸腾冒泡,温度越来越高。
一些细微的声音渐渐出现,然而,萧老爷子年纪大了,根本没听见,他的两只眼珠子,就好像是掉在了坛子里。
这一切实在是太过神奇,萧老爷子也不是傻子,他明明知道,这药粉也是不对的,却被眼前奇特的变化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快让开!”
一声咆哮纵贯宅院,萧瑀只觉得身子晃了一下,再缓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已经被推到了一边。与此同时,那好端端放在地上的坛子,居然从中间裂开,夸啦啦四散崩裂!
热水全都泼洒出来,瓷片更是像飞刀一样嗖嗖嗖的到处乱蹦,这要是萧瑀刚才还在那里,一定会受伤。
萧瑀震惊之余,抬头看看:“竟然是你!”
“宋国公没事吧!”沈安笑意盈盈的看着老爷子,瞧他一头的冷汗,绝对吓得不轻,当然,以他的性格也绝对不会承认。
“阿翁!”沈安的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正是萧瑀的亲孙子,萧显小郎君。眼见着阿翁受难,萧显的关心还是真情实意的。
他蹦蹦跳跳的上前,把萧瑀搀扶起来。
惊魂初定的萧瑀,非但没有感激沈安,反倒横眉怒目,质问道:“家财万贯的沈老板,今天怎么有闲心跑到老朽这里来了。”
沈安无奈,看来,他的判断没错,萧瑀就是个倒打一耙的高手,多留一招就对了。
“我是受了小郎君的邀请才来的,宋国公如果不欢迎,我走就是了。”话音未落他就转身要走。
萧显连忙上前拉住了他:“沈郎,来都来了,怎么能走?”
“小郎君诚心邀请,某心中有数,不过我是来帮助宋国公的,他要是不想听,我巴巴的留在这里也是多余。”
话虽这样说,脚下却没动,余光还不时的瞥向萧瑀,萧显的心机到底还是差一截,根本没看出沈安的装腔作势。
拼命拉着他不让他走,这边还得劝自己倔头倔脑的阿翁:“阿翁,沈郎说了,可以把制作纯净水的药方告诉您。”
“您就别再倔了,坐下听听。”萧显抓着萧瑀的袖管,使劲的摇晃。
听了萧显的话,萧瑀的心里早就开始痒痒了,有了萧显撑场,萧瑀当然顺着台阶就下来了。
几人来到正堂落座,萧老爷子身为主人,却苦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他钱一样。
沈安倒无所谓,此番既然过来,他就已经是自降身价了,再降降也无妨。
清秀的小婢女端上了茶水,沈安揭开盖子一瞧,吼吼,萧老爷子可以啊!
年纪一大把,居然还喝甜茶,他也不怕糖尿病。
不过,看看老爷子这清瘦矍铄的样子也知道,糖尿病那种东西绝对与他无缘。
“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萧瑀显得很不耐烦,沈安知道,他这都是装的,怕丢面子而已。
“晚辈听说,这两日宋国公一直在做实验,想弄清楚纯净水的制法,有没有这么一回事?”虽然萧显早就把这事的原委都告诉他了,可该有的开场白,还是要有。
两人中间的萧显,紧张的盯着阿翁,唯恐他还要嘴硬,坚决不认。
第一百二十四章 现场表演
好在,强烈的好奇心暂时的压过了萧瑀偏狭的性子,萧老爷子捋捋胡须,坦然道:“确有此事。”
“我可否看看宋国公买来的原料?”萧显在那急的两眼冒火,但事情还是要按部就班的来。
当然,他不这样做也不成,刚才出来的急,自己的白矾药粉是一点也没带出来。
现在只能指望着萧老爷子自己买的金石料里有这东西了。
萧瑀虽然脾气倔,可脑子清楚的很,求知的**特别强烈,自从来到院子里,他就没再乱说话,老老实实的等着沈安指点。
萧瑀买来的那些金石原料都被分装在颜色不同的瓷坛子里,为了辨识方便,萧瑀还在坛子上都写了字。
沈安很快就有了发现。
不简单,还真有。揭开木塞,他瞄了一眼,看这状态,应该是用过的,萧瑀到今天还在试验,这就说明,他虽然买对了原料,却还是没能制出纯净水。
可见,就像沈安自己说的,配比,配比很重要!
“宋国公,就是这个,白矾。”沈安走向萧瑀,将瓷瓶子交给他,萧瑀不解:“这不可能,我昨天就试过这个了,井水完全没有变化!”
说到井水,萧瑀又有了启发,沈安还未说话,便被他拉着向后宅走过去。
国公和国公也是不同的,萧瑀是前朝皇族,有渊源,有家底,底气非常不一样。
宅院里的布置,到处都透着一股低调奢华,和那些暴发户决然不同。就说后宅的这口井吧,这要是放在别人家里,也就是挖个坑,弄个架子了事,谁会在这样的东西上下功夫。
可人家萧老爷子的国公府就不同,就连这普普通通的一口井,井口处也装饰了繁复的倒覆莲花的纹样。
沈安看到老井,立刻明白了萧老爷子的用意,而这时萧瑀也开腔了。
“沈郎,会不会是我的水有问题?”
“你看,我就是在这口井里打的水。”萧瑀提着桶,说话就要打一桶上来。
沈安赶忙拦住他:“不是水的问题。”
他指着手里的瓷瓶子,道:“还是这白矾的问题。”
“白矾?”
“可是我也是按照你那样,把粉末都放到水里溶了,调成小份的药水,倒在井水里,可井水根本没有沉淀,这肯定不对。”
“不对什么,是你的药水调的有问题,不是原料错误。”
调药水还能有问题?
萧瑀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既是如此,沈安只能用实际行动教育他了。
前院的那坛子水已经炸了,彻底完蛋了,只能重新打一桶了。萧老爷子还真是个细心的人。
为了能够自己鼓捣出纯净水,不只原料用的是一样的,就连器具也追求大同小异。
同样的白色大坛子,他居然买了好几个,沈安把水倒进坛子里,静置了半柱香的时间。
沈安气定神闲的在国公府闲逛,不时看看花草树木,各种装饰,打算给自己做个参考,回去也把他家改造改造。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沈安也瞧出来了,萧瑀就是个急脾气,表面上他是带着沈安到处游览,实际上,那眼神从来也没定在一处。
这一看心思就没在这里,从本质上来说,沈安还是个厚道人,看他焦急,也就不再装模作样。
“宋国公,你从水井里打出来的水,没有像这样沉淀一下再用吧。”
“这还有区别?”
“当然!”
“井水没有区别,不论是宋国公这里的井水,还是我当日用的井水都是口感不如御井的水。”
“白矾药粉也没有用错,差别只在具体操作。”
几人也逛荡够了,沈安开始忙活正事。在场的除了萧瑀,还有一个用心的学生,那就是他的好孙子萧显。
那天离开沈宅,刚一出坊门,他就后悔了。神奇的井水是如何变成纯净水的?
他一直躲在后宅,虽然隐约听到了一点,却没有亲眼得见,他笃定,以晋王的刁钻个性,一定会说服沈安,把方法说出来。
可惜啊,可惜,他走得太早,无缘得见,心里一直好奇的要命。
这也就是萧老爷子折腾了好几天萧显也没有登门求助的原因,因为他也想知道真相。
萧显万没想到,这东西居然那么难弄出来,爷孙俩折腾了许久,到了最后,走火入魔的萧老爷子居然开始挨个尝试,到了这一步,萧显才觉得事情闹大了,必须得把沈安叫来。
沈安能够吐口跟过来,也算是给他们两个同时解惑了。
沈安随手变出一个手掌大小的东西,萧瑀发现,那竟然是一个琉璃制的阔口瓶。
沈安将白矾粉末倒在里面,用水调和,让其充分溶解,萧瑀略有些吃惊,要知道,这样晶莹透明的琉璃瓶,绝对价值不菲,沈安居然用它来调制药水,还真是出手阔绰。
看来,他的猜想没错,这小子还有的是钱,不一定藏在哪里哩。
药水调好,井水沉淀的也差不多了,沈安当着他们两人的面,将药水全都倒进坛子里。
爷孙两人守在坛子旁,一瞬不瞬的看着它的变化。
沈安真想告诉他们一句,没用的,沉淀的变化是极为缓慢的,盯着没用,仔细想想还是算了。
乐意看就让他们看个够好了,反正也就表演这一回。
有他们爷孙俩守在那里,倒是给沈安省去了不少麻烦,不用再掐算时间了,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果然,萧显就喊起来了。
“出现了!”
“真的出现了!”
沈安立刻迎了上来,萧显兴奋的表白:“沈郎,清水和浊水分开了,坛子底部都是渣子,脏得很。”
萧瑀还不死心,盯着坛口不放。
沈安笑道:“宋国公,怎么样,现在就和那天一模一样了吧。”
乖乖,真是太厉害了。
到了这一刻,倔强的萧老爷子也不得不承认,绝活它就是绝活,绝对不是你想偷学,就学得来的。
接下来就是品尝了,这事萧瑀很熟,他刚想把水都倒出来,煮开了去,就被沈安给拦了下来。
“宋国公,我来!”
说着,他就舀了一瓢出来,随意的倒在大碗里。
“您请喝。”
他把水碗呈到萧瑀的面前,萧瑀一愣:“不需要煎茶了?”
“不必,这水直接饮用口感也很好。”
“上次宋国公饮的是茶水,这次不妨尝尝白水。”
第一百二十五章 翻脸不认人
萧瑀狐疑的将水碗接过来,先喝了一小口。
嘿!
你说这事怪不怪?
明明是一样的材料,沈安弄出来的就甘美无比,他老萧弄出来的就好像是汤药一般,难以下咽。
看来,这个小子当真有点本事。
“怎么样,味道没问题吧。”
相处了几次,萧瑀的性子沈安也全都摸清了。
只要他开始默不作声,那就说明是吃瘪了,没词了,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确实不错。”都到了这个地步,萧瑀也没有再嘴硬的必要。
他眨眨昏黄老眼,不时给沈安递个眼神,沈安那是什么样聪明的脑袋瓜,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意了。
年纪大了,你总不能让我自己承认失败吧,好青年,给个台阶下。
“宋国公,这纯净水就是用白矾溶液调出来的,这回你信了吧。”
萧瑀勉强点了点头,沈安接着道:“这里面还有一些关窍,是你没有弄明白的,我且说与你听。”
萧瑀一听,立刻喜上眉梢,心说这小郎君人还挺上道,居然还能给仔细讲解,当真是没想到。
沈安拿着各种瓶瓶罐罐,仔细的讲解。其实这些东西原本也不必瞒着的,他也不准备用这方子赚钱,自然是能传授的尽量传授。
待到他把关窍都解释清楚了,临了还没忘了叮嘱一句:“宋国公,这个水吧,它也有些缺陷,虽然甘美可口,可喝多了容易涨肚,身体不舒服。”
“所以,不宜多饮。”
他凝视着萧瑀,不知道这些话他究竟听进去多少。他已经尽力了,他要是硬要执拗,他也无能为力。
好在,萧瑀并不是一个乐于用自己生命开玩笑的人,别看之前做实验的时候非常疯狂,但那都是一股子妖气,因为被沈安挫败,心里不痛快,就用疯狂的尝试来给自己找面子而已。
等到他冷静下来,他也就明白了,不必沈安提醒,他也知道老命的重要。可别忘了,他年轻时候就因为惜命还闹过不少笑话,老了老了当然更不例外。
“那是当然,老夫又不傻,怎么会拿自己的身体健康开玩笑。”
“不过……”他话锋一转,眼神看向沈安,某人立刻意识到他这是把脑筋转到哪里去了。
呵呵,事情的走向就看萧老爷子接下来的话了。
“既然这水有问题,你为何还要呈给陛下?”
沈安面无色变,倒是萧显的脸,登时就变了颜色。
阿翁,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阿翁,这水少喝一点没问题,多喝不成。沈郎也只是给陛下呈了一盏茶,不妨事。”
这个时候再不跳出来,他也就不是个人了,沈安可是被他急火火的硬拉过来的。若是萧瑀趁机又旧事重提,那就太不够意思了。
“你个小娃娃,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萧瑀一发怒,萧显就瘪嘴了,就算他的本事再大也还是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沈安也看出来了。
“宋国公,这话要是这样说,可就没意思了。”
“我是特地过来帮你解决疑难的,你一个堂堂国公,不说感谢我,反倒挑我的刺,哪有这样的道理。”
“宋国公若是不放心,这水我以后大可不再呈现给陛下就是了,那些献仙丹的,给陛下送女人的,要是较真起来,全是对陛下身子不利的,你为何不去找他们的麻烦!”
提起这事,沈安的气腾的就窜上来了,这个老头子,就是欺软怕硬,他们两人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他还咬紧了他不松口也不知道是抽了哪门子的风。
“我也是好心提醒,这水虽然口感好,喝多了却容易伤身,这完全是好意,宋国公有何高见,不妨说出来,晚辈也好有个准备。”
沈安料想的不错,宋国公就是像弹簧一样的人,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
一直油嘴滑舌的沈安突然发难,他也有些怂了。
“你胡扯那些事情做什么,现在是在说你的问题。”
“我的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沈安气结。
“你进贡的水会让陛下胃胀,这还不算是问题?”萧瑀也挺直了腰板,满肚子都是道理。
现在最为难的莫过于萧显小郎君,这祸说到底都是他惹得,可他却插不上话。
一边是恩师,一边是阿翁,他谁也得罪不起。
“可现在陛下胃胀了吗?”
“你的胃涨了吗?”
某人摸摸肚皮,没话说了。
“我只是好心提醒,并没有说这水当真有什么致病的大问题,就像是萝卜吃多了也会爱放屁一样,这只是一个忠告。”
“万事有度,过犹不及。”
“阿翁,沈郎是孙儿请来的贵客,还请不要为难他。”
最疼爱的小孙子,摇着自己的胳膊,萧瑀的心肠也软了下来:“好了好了,老夫不过是说说,你也不必火冒三丈。”
啧啧,这个老头子,非得闹到这个地步不可吗?
沈安渐渐有些理解李世民了,他们君臣不协,萧瑀绝对责任更大,就这么个反复无常还天天爱找茬的人,这谁能跟他相处的好才怪。
还火冒三丈,亏他说得出来,这不都是他惹得吗?
沈安气的要死,脸上还得挂着笑。
“宋国公,晚辈知道,您是怕我用纯净水赚钱而已,晚辈在这里保证,绝对不会用这个法子赚钱,这样总行了吧。”
完成了萧显的嘱托,沈安是一分钟也不想多呆,他抓住最后的机会,继续游说萧瑀,却也并不抱多少希望。
这么倔的老头子,就连英明神武的李世民都拿他没办法,区区一个沈安,还能把他怎么办。
“你记得这一点就好。”萧瑀长叹口气,缓缓说道。
萧显见阿翁松了口,整个人都蹦了起来。
“这是自然,国公可以放心。”
与兴奋的萧显不同,对萧老爷子的话,沈安并不怎么相信,嘴上说的都不情不愿,谁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也许不过是嘴上退让一步,背地里还要攒着劲头告状。
要想避祸,还得从源头上解决,沈安想起了徐公公的话,李世民还一直想着这纯净水哩。
只有让李世民无所谓,萧老爷子才能没有用武之地。
看来,进宫面见天颜这件事,有必要提上议事日程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八卦乃人之天性
说话间,他们就来到了前院老爷子的试验场,在这里,那些破碎的瓷片,废液都已经被收拾干净,只剩下一点点模糊的痕迹。
他端详着这一片地方,忽然说道:“宋国公,刚才的水为什么会冒泡,爆裂啊?”
“老夫怎么知道,不过是随便试的。”萧瑀理所当然的说道。
看看,他就知道,这个老头子一点也不谦虚。
“您是不知道,我却知道。”
“你知道什么?”萧瑀挑眉道。
沈安觉得,要想让这老头子稍微克制一点,或许是该展现点真正的实力了。
虽然他是个文科生,但这点简单的化学原理他还是懂的。
“你刚才用的药粉就是石灰吧。”他连看都没看就说准了,萧瑀抓紧手里的小瓷瓶,别提多疑惑了。
“宋国公,石灰遇水就会生热,你还把它放到瓷坛子里,当然会把瓷坛子涨裂了。”
“你看到热气了?”萧瑀可以肯定,沈安扑过来的时候,瓷坛子已经开始有裂痕了。只有他自己看到了热气蒸腾,按理说,从远处赶过来的某人应该看不到才对。
他不由得对眼前的少年更加怀疑,这小子年纪轻轻,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旁门左道。
“不用看我也知道,就是再来一次也照样如此。”
沈安拿过小瓷瓶,见里面的药粉也不剩多少了,不觉有些失望,这点东西倒进水里,说不定还真起不到应有的效果。
看来,只能找个小一点的容器。
水坛是不行了,他踱到后院的厨房,在灶台上看了一圈,拿起了一个阔口碗。
萧瑀心里憋着坏,可行动上却一点也没落下。
他也很好奇,倒要看看这个小子能变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来。
“就是它了!”沈安宣布。
他从水桶里舀了一瓢水,再把剩余的那一点石灰粉全都倒进水里,当然,他并不确定能不能像刚才一样引起这么严重的效果。
只能是尝试一下。
药粉刚一接触清水,那水就很配合的鼓起了泡泡。
嘿嘿,还挺配合。
“宋国公,快看看,起泡了!”他兴奋的大叫,周围却没发现宋国公的身影。
抬头一看,宋国公已经跳开了好几步远,并且捂住了耳朵,他一瞧就乐了。
诶呦,没想到啊,最惜命的原来在这里。
“宋国公,快起来看看,没关系,出不了事的。”
他伸手推推,萧老爷子蹲在那里,根本就不搭理他。
“你别管!”
“我就在这看着。”
“你躲这么远,能看见什么啊!”沈安蹲在他身边,颇觉好笑。
就在这时,水碗上蒸腾起了烟气,萧瑀立刻做好了准备,睁开一只眼,小心的瞧着。
然而,不知道是水不够,还是石灰不够,总而言之,那水碗并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炸开。
水汽也只蒸腾了片刻就消失了。
不过就是这样,还是把萧老爷子吓得够呛。沈安见他这副模样,便苦口婆心道:“宋国公,看见了吧,只要这么一调制,热水就还会蒸腾起来。”
“以后,可不能再这样瞎弄了。”
萧老爷子缓缓起身,昏黄的眼珠子,还不时巴望一眼远处的水碗,估摸着不会再有任何异动,这才开了口。
“老夫知道,不必你提醒。”
沈安耸耸肩,他还能说什么,不识好人心也不外乎如此。
他还是多为自己着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吧。
然而,谁让你已经搅到了这潭浑水之中,想脱身,可没那么容易。
而老作精宋国公也绝对不会轻易停下自己找事的脚步,随着沈安的身影渐行渐远,他茁壮的好胜心又再次燃起。
就等着时机一到,便重新扳回一局。
不论沈安怎么想,从萧老爷子这个角度看过去,这一回合,他是输了的,而且输得很惨。不但自己失去了权威,闹尽了笑话,就连疼爱的小孙子,也不再信服他了。
萧显看向沈安的表情,那简直就是无限崇拜,无限信服的样子,萧瑀看着,气的胡子都翘到天上去。
不行,为了自己的面子,必须把这小子的嚣张气焰给打压下去。
…………
三日后。
手里拎着块抹布,沈安趴在御井边上仔细的擦洗。这件事不是他首创的,而是从他爹沈全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他擦的很仔细,就连井口和木架之间的凹槽都仔细的擦抹,态度别提多认真了。
虽然他做的比他爹还要认真,可这区别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爹那是发自内心的维护,而他完全是在表演。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和李世民又没有过命的交情,如此殷勤只是做给外人看的。
不一刻,观众就到了。
街口响起了清脆的铃铛声,沈安并没起身,他喜滋滋的继续擦抹,一直到阿钱打开了门,徐公公走进了院子。
“沈郎,你可真勤快!”
果然,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在井边忙活的沈安,某人很欣慰,带着一头的汗珠,笑着站起:“徐公公,未能出门迎接,实在是不好意思。”
“这边还有一点就擦好了,您要不先歇歇。”
他随口一说,徐公公也就随便一听,谁都没当真,徐公公站在最前面,几个负责打水的小太监也排排站好,某人不结束,他们也没法打水,只得等着。
沈安这人就有这点好,知道点到而止,这套好戏,演一演让他们看到也就可以了,再演,戏就过头了。
他离开了御井,小太监们一拥而上,开始有条不紊的取水,而作为看井人的沈安,便退到一边,开始和老徐闲谈。
这几乎成为了他们每天都必须要进行的事情,沈安这小子,说话好听,办事也有眼色,最重要的是嘴巴极严,徐公公也喜欢和他讲话。
谁都有个猎奇心理,喜欢传播点小道消息,可在内宫,作为皇帝身边的首席大太监,徐公公从来也不敢随便说话。
唯恐被人咬出来消息是从他这里传出来的,倒是沈安这种人,可以充分满足徐公公倾吐心中秘密的愿望。
“诶,沈郎,知道吗,后宫又要添新人了。”他喜滋滋的提起这件事,沈安疑惑,这个老太监,怎么想起这件事来了。
这和他有关系吗?后宫里的事情他怎么能知道。
不过,转念一想,这些天他和自己说的事情,多半也都和他没关系,也就支棱起一只耳朵,听着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时机已到
“从哪里来的?”虽说沈安只要充当听众就成,可该捧场的时候也得尽力。
听众积极,讲述的人才更有动力,这个道理谁都懂。
“听说是从利州过来的,还没启程,估摸着得走好几个月才能到长安哩。”
什么什么?
从哪来的?
他没听错吧!
利州,既今之四川境内广元,难道,不会吧!
“要说宫里也是好几年没进新人了,自从文德皇后仙逝后,陛下身边一下子空落落的,老奴看着也是担心的很。”
“多亏杨美人细心,听说这位新人,才貌双全,是天生的福相。”
沈安只觉得,一颗心正在逐渐下坠,直到杨美人的名号一出,这心才真正的落了地。
没错了,武则天娘家姓杨,这利州来的小娘子,就是李唐的克星,武媚女士了。
历史上一直有传说,是李世民听说了武氏彟家里的女儿生的姿容靓丽,有德行,才准许她进宫。
现在看来,这个在中间充当传话人的就是杨美人。
耳边风这个东西果然害人不浅啊!
好在以现在的交通方式,武媚从四川到长安需得走好几个月,她现在还不能在后宫搅动风云。
从历史记载上来看,李世民还活着的时候,武媚一直都很老实,除了她自己晚年吹牛的狮子骢事件,在贞观之年,你完全找不出她有什么值得记载的事迹。
她在后宫,安安稳稳的当了十年的五品才人,说实话,这个封位着实不算高。
自从进宫,她的封位就没有任何变化,没升也没降,这就说明,李世民对她很无感。
不是喜欢也不是讨厌,这样的日子,野心勃勃的武媚,一过就是十年,对比她之后的表现,这对于她来说,该是多么难熬的一段岁月啊!
更何况,差不多同期进宫的小姐妹,还有坐着火箭,一路升到九嫔充容的徐惠,两相对比起来,更显得武媚处境尴尬。
据她自己回忆,年轻的时候,她曾经积极临摹李世民喜欢的飞白体,并且学有所成。这就说明,在李世民的后宫,她也是有追求的,她希望能够得到世民的垂青,所以才积极的学习才艺,奈何,李世民对她就是没有兴趣。
沈安突然有了一种想法,也许正是因为她这种不上不下的地位,才能够坦坦荡荡的和小李治勾搭到一起。
现在已经位列妃位的女人,对于李治来说,岁数太大了些,新近得宠的呢,又不会背叛李世民,选择李治。
只有武媚这般,在后宫有露面的机会,却又不得宠,无法得到李世民的关注,同时还具备顽强斗志的女人,才能够从扑街中屡次崛起。
还有好几个月啊,沈安想想就觉得很兴奋,真想亲眼见见这个传奇的女人,证实一下天命是否有征兆。
“既是杨美人推荐的,资质肯定是没的说了。”他顺嘴夸了一句,而后又说道:“徐公公,不知今天陛下有没有空闲,我想觐见。”
“怎么,你有什么事?要是着急,老奴可以帮你传信。”徐公公很殷勤,某人摇摇手:“不必,没有要紧的事,只是那纯净水做好了,我想,陛下若是有时间,我就送一坛进宫。”
“哦,原来是这件事,”徐公公松了口气:“还是沈郎你细心啊!”
沈安心说,不是我细心,是狐狸治他逼得紧啊!
短短几天时间,狐狸治就找上了门,要拉着沈安向李世民进谏,可说实在的,看他现在的状态,正是如日中天,身体好得不得了,轻飘飘的几句话,他能听得进去吗?
沈安虽有这样的疑虑却也没办法反抗李治的心意,更别提,他的想法完全是出自拳拳孝心。
为了换取李治的维护,他也只能兵行险招了。
徐公公稍稍想了片刻,便道:“申时左右陛下忙完了朝务,也就该闲了,沈公若是有心,不妨这个时候过来。”
老徐嘿嘿嘿笑着,沈安不解其意。
“徐公公笑什么,可是觉得我唐突了?”
老徐拂尘一扫:“没有的事,这个时候过来,陛下也该用晚膳了,沈郎说不定还能混一顿饭吃。”
原来竟是为了这个,沈安腹诽:苍天啊!大地啊!我宁可不贪这一顿吃食,也不想趟这一潭浑水。
某人乐呵呵的答应着,心里正在做最后的准备,能不能毕其功于一役,就看今朝了。
徐公公走后,没过多长时间,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又来造访,说句实在话,沈安真是没想到,在这样混乱的时刻,这人还能跟着掺和。
萧显的贴身护卫左向,已经在沈宅的后身等候了多时,只因徐公公在里面拉着沈安叽叽喳喳的聊个没完,他才一直没有现身。
待他走后,左向立刻就闯了进来,给本就紧张兮兮的沈安来了一个措手不及。
“好汉,你怎么过来了!”
“小郎君呢?”
他四下里找找,根本没有发现熟悉的小身影。
“小郎今天来不了,我是帮他送信的。”
“再过会功夫,宋国公就要派人来盯着你了,要是有什么事,最好趁早做了。”
左向是个粗人,他也不知道他们都在策划什么弯弯绕,只得把萧显的原话原模原样的转告,看沈安的这个表情,应该是听懂了。
“就说了这些?”
“就说了这些,我全都告诉你了。”左向一脸严肃,别提多正直了。
“小郎说了,沈郎君聪明无匹,肯定会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嘿,这个小娃娃,说的这都是什么话,他就不能透露点有用的。
左向是个老实人,看起来也不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小郎君是怎么得到的消息?”自己的事情只有自己精心,就算是左向声称不知内情,他也要试探一番。
“哦,是这样,国公府的护卫阿虎没在,他是家里最擅长追踪的人,小郎猜测应该是宋国公派他出来盯着你了。”
“此人大概七尺五寸高,两眉中间有一个川字纹,五方脸,善用弯刀,刚才我在外面已经四处看过了,还没发现他的踪迹。”
“想来,或许他不认识你家,所以才来的慢些。”
沈安连连点头,这几句话倒是还说在了点子上,总算是提供了些有用的消息。
没想到,这萧老爷子还当真派人出来了,他还以为不过是一时气愤,说说罢了。
这么大岁数了,这又是何苦。
既然消息都已经递到自己手里了,他再没行动也太说不过去了。
左向走后,沈安立刻让阿钱去给房二送信,他把阿虎的面貌特征告诉他,嘱咐他眼神机灵点。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取钱
沈安抖擞精神,看来,今天又是战斗的一天。
他蹲在院子里,找了根树枝,在平整的泥土地上写写画画。
天才大亮,这么多的事情就都堆到了眼前,沈安真觉着,他比甘露殿里的李世民还忙碌。
一件事是帮助李治进谏的事,明明是父子俩之间的家事,却还把他牵扯进来,真是令人头疼。
对这件事,他打算采用迂回战术,旁征博引,让李世民信服,令他不再服食丹药,当然,能不能有效果还取决于临场发挥还有李世民个人的性情。
毕竟,就连杠头魏征都不想管这件事,可见它的难度。
万一今天世民龙颜不悦,那他也就不会张这个嘴。
再一件事,便是关于他自己,纯净水的这个坑,到了今日,也该填上了。
用李治的话说,既然这水喝多了没有好下场,还不如现在就把事情挑明了,有李治在一旁兜底,保准李世民不会责罚他。
对李治的话,他半信半疑,但李世民的要求也让他难以招架,照理来说,一个月或者更长时间一坛,倒也不会引起传说中的那些副作用。唯一难办的是一直暗中监视的萧老爷子。
谁知他会不会用这件事做文章,毕竟他现在已经知道了配方。其实,就在他将秘方告诉萧瑀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他要自废武功,让萧瑀的坏心眼没有用武之地。
如果今天萧瑀能进宫,那就最是完美不过了,他就可以当场揭穿他的谗言。
而这最后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事,就是给萧瑀挖坑。
别看他自以为手段狠厉,能抓住沈安的把柄,可他却忘了,沈安既然能藏钱,就说明早就留着后手,先招在他这里。
现在,该是展现真正实力的时候了。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还没走远的阿钱就返了回来,他还没做声,房二就先冲了进来。
“怎么着,我听说,萧显来送信了?”
沈安起身,把地上的痕迹都抹掉,看样子,他们是半路碰上了。
在这个诸事不利的日子,看到房二不请自来,是沈安最为欣慰的事情。自从二人相识,这是他仅有的几次由衷的感谢他的到来。
“你来的这样快,我就安心了。”
他挥挥手,让芙蓉去备茶,自己则捡起一把大蒲扇扔给房二。
“今天真热啊!”房二由衷感叹道。
“阿钱都跟你说了吗,宋国公派人出来盯着我了。”
“听说了一点,不甚清楚,既然他已经有行动了,我们是不是也该执行方案了。”
“所以说,你来的正是时候。”沈安欣欣然应道。
房二晃晃脚:“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诶,说他胖,他还喘起来了。
“我听说,萧显连那盯梢的人的具体样貌都告诉你了?”
“确实,他说那人是给宋国公看家护院的,叫阿虎的,应该是诨名吧。”
“阿虎?”房二的神色显见的严肃了起来,他直起身子,追问道:“当真是他?”
“当真,”沈安指着自己的脸:“两眉中间有个川字纹,身长七尺五寸,擅使弯刀的。”
“还真是他。”
“怎么,这人是个高手吗?”看房二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沈安就猜应该是这么一回事。
“确实,这人在西市非常有名,是个从洛阳来的浪荡儿。长安城本地帮派的老大,好几人都被他挑落了,功夫相当了得。”
“以前他一直寄居在西市的邸店,最近才没了行踪,原来是跑去给宋国公卖命了。”
“时间上倒也对的上,宋国公是三个月以前回来的。”沈安补充道。
房二对沈安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蹭的就窜上了房顶。衣角扇起的风,直扑某人的脸颊,他这才想起这些护卫原本都是房二借给他的,个个武艺高强。
跟他家里原来的那些虾兵蟹将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
只一瞬的工夫,那人就飞身跃下。
疾走几步,站到了房二和沈安之间。
“阿虎已经来了。”
沈安记得这个大汉,姓斛斯,单名一个宁。原本也是个匈奴人,然而论起渊源来,却是个土生土长的唐人。
三代以前就是在长安生活了,对这片土地比沈安都熟悉。
他是房二派给自己的几名护卫之中,武艺最为高强,行动最果决的。
奈何,这样的高手这两日也闲闲无事,都怪那萧瑀无事生非,搞得好并不容易填满的仓库如今是空空荡荡,连一箱钱也没有了。
“在哪里?已经进来了?”沈安问。
“还没有,还在十字大街附近。”
“在那?”沈安眉头锁紧:“他离那么远做什么?”
沈安的家距离坊内十字大街虽然不远,可到底也还隔着一条街,既然萧瑀让他跟踪,他为什么不守到沈宅附近来?
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不清楚,或许是他想先扫一扫周围的情况。”斛斯宁思索片刻道。以他的了解,这阿虎来到长安城时间并不长,或许他对善和坊内的地形还不甚了解,所以才没有贸然冲到沈宅附近。
“他在那里,这不是最好了,怎么样,沈郎我们行动吧。”房二跳了起来,已经做好了准备。
沈安抬头看看日头,时间确实也差不多了,现在出发,正好可以混一顿好饭吃。
两人登上了马车,斛斯宁一路跟随,他已经看到了阿虎的真身,故而监视起来也更加方便。
屁股还没坐稳,房二的脑袋就伸出去了。
“二郎,看什么呢?”
“阿虎啊!”
房二抻着脖子,瞅了好几眼,仍然没见到疑似阿虎的人,不觉有些失望。
只得和坐在车辕上的斛斯对了个眼神,斛斯微微颔首,表示人就在附近,
既然斛斯能看到,他怎么就会看不到,房二恨恨的跌坐下来,十分不服气。
“这只能说明武功有差距。”沈安轻飘飘的一句话打的房二是垂头丧气。
“你都听到了?”房二撇撇嘴。
沈安无奈道:“你都说出来了,我又不聋,当然听得到,不过,你又不是正经练武之人,目力差一些,是很正常的事。”
房二沮丧的挥了两拳:“沈郎啊,你是不知道,我在京城的纨绔圈子,那也是一霸了,听说这样的高手就在附近,当然是想过两招的,谁知居然无缘得见,心里实在生气。”
第一百二十九章 初到平康坊
沈安可没工夫去考虑他那些乌七八糟的心情,只关注自己的问题。
“二郎,你来找我做什么的?”
阿钱半路就碰上了他,沈安昨天也没有找房二,房二却不请自到,这肯定是有事啊。
总不会是押着他去和淑儿相亲吧。
“对了,你不提我差点忘了。”房二瞪着眼睛大叫。
这人是怎么回事,脖子上面长的是什么,土豆吗?
“我和公主见面了,公主答应可以处理淑儿的事。”
诶,这说的还算是句人话。
沈安的脸上有了个笑模样,房二将那日见面的情形向他细细诉说。
“这高阳公主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居然还甩给我什么驸马规则,我要是搭理她才有鬼!”房二恨恨的说。
房二虽然傻,但说到底也是个爷们,也是有脾气的。
回到家里去,他越想越气,自己是个七尺高的汉子,只见了两次面就好像是被高阳牵着鼻子走。
哪个爷们也咽不下这口气!
“你又说大话,你就不怕公主找人天天盯着你?”
房二歪着脑袋,还越说越神气。
“不怕!”
“我才不相信她真能这么做,最简单的,她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出来,又要到哪里去?”
“我要是钻进了酒馆茶楼,她还能知道我在里面做什么?”
原来他是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沈安也算看明白了。高阳无理取闹,房二也不是个任人宰割的。
这两个冤家,可算是针尖对上了麦芒。
房二的那点小心思,沈安不感兴趣,就算他被高阳抓住把柄也是他自己的事。他只关心不要把自己卷进是非而已。
“二郎,依我看,公主的承诺还是应该尽早知会房夫人,那个荒唐的念头也应该收一收了。”
眼见着房二脸上出现呆愣的表情,沈安的心里就明白了几分,这个房二一定是把这件事给忘到脖子后面去了。
“你和房夫人说过没有?”他换上了严肃脸,房二也不敢再装蒜了。
搔搔后脑,很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沈郎,我给忘了,不过你放心,我今天回去一定告诉家母。”
“其实家母也不是一定要把淑儿甩给你,只是不想让我纳妾,就想给淑儿找个下家而已。”
“现在高阳公主愿意出面,我想家母也不会再提这件事了。总之,有我在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办好!”
见沈安不相信,房二便手舞足蹈的继续游说,沈安还能说什么,除了接受他也做不了什么。
如果老卢还是不死心,他只能积极自卫,把这件事捅到朝廷上去了,他又不是什么他们梁国公的家臣,公主指派来的女人,怎能随便收下,这要是被别人,比如说萧老爷子发现,他还有活路吗?
别看他沈安现在还是个芝麻绿豆大点的小官,可谁知将来没有飞黄腾达的一天,淑儿于他来说,那就是颗高引爆率的定时炸弹,他绝对不会让这样危险的女人来到他身边。
哎,只能寄希望于傻房二长点心吧。
“不过,二郎,高阳公主的这些要求,你都能做到吗?”高阳公主也不是傻瓜,你房二不做到这些要求,她怎么会把淑儿接走,不接走淑儿,时间长了,老卢还是会动歪脑筋。
歪脑筋拐着拐着就会拐到他的头上来,待到祸事临头再来做准备,可就全完了。
房二咧咧嘴:“应该没问题吧。”
“应该?”沈安急了,以他对房二的了解,这些规则,他是一个都无法遵守的,还和公主吹大话。
他凑近房二,给他逐条分析。奈何房二一句也听不进去,他笃定,高阳所谓的派人盯梢,不过也是虚张声势而已。
只要他小心着点,高阳就不会发现。然而,事情怎么会按照他的预想发展。
再说,他那个傻乎乎的脑袋瓜里,也想不出什么周密的计划来。
车轮戛然停转,沈安神往的胜地终于到了。
十分兴盛长安城,七分在平康。
与现代城市不同,即便长安城已经是这时世界上首屈一指的超大城市,但是它仍然是秩序井然的。
这种秩序表现在多个方面,居民的生活由设置在里坊附近的街鼓调配,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要停止活动,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宵禁被严格执行,夜生活也绝对没有后世人想象的那样丰富。普通百姓的生活也是很单调的。
在一片规律的生活步调之中,平康坊就是一个标准的异类。
在这里,入目皆是美景美人,所谓巡城的武侯,往往也只是个摆设。每到傍晚,坊门关闭,平康坊内张灯结彩,比白天还要热闹。
按照朝廷律令,坊与坊之间的大门关闭之后,在天色还没有全部黑透的时候,坊内居民的活动是不受限制的。
但天总是要黑的,一般到了酉时以后,坊内的全部活动就都要停止,店铺关门,百姓也都返家,就连油灯都不能点的太亮。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平康坊就是妥妥的热闹之地,就连旁边紧邻的崇仁坊都不能相比。
越到夜里,天越黑,这里的生意就越好,顾客更多,歌姬们的声音如嘤嘤婉转,从坊内传出,伴着极有节奏感的舞步,让人心驰神往。
听到那袅袅的歌声,你完全可以想象,娇娘们曼妙的身姿,如花的容颜。
当然,每到夜晚,这里的顾客也是非富即贵,长安城内的普通人,你想进去享享福是根本不可能的。
别说是平头百姓,就是发财之前的沈安,也根本没有这个资格。
上次运送钱箱,因的时间紧迫,他只能拜托房二把这件事办了,而自己留守在家。
所以,此番过来,确实是他第一次踏足平康坊。
兴奋雀跃的心情早就压过了对淑儿的惧怕,淑儿虽好,可怎抵得过平康坊里的万紫千红呢?
还没下车,他就抑制不住的笑个不停,房二在别的方面确实有点傻,可唯独在吃喝玩乐方面却是机灵的不得了。
一看他这张脸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对了,这还是你第一次来平康坊。”
两人进入坊内,还没走几步,沈安就看到一片湖水,面积很大,水上以石桥相连。
要想进入平康坊内的温柔乡,就必须经过石桥。
啧啧,初次进入这里,沈安惊叹,这般灯红酒绿之处,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不说不热闹了,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宁静。
第一百三十章 无限风景在远方
“以前你身子也不好,我们兄弟就是到这里玩也不敢叫着你,现在可倒好,你的身子也强健了,以后我们就能尽情到这里玩耍了。”
沈安撇撇眼,没搭理他,这个时候你想起来了,前些天他空闲时间多得是,也没见他给牵线搭桥。
便宜话谁不会说啊!
两人走上石桥,沈安故意走的慢些,在碧绿的一滩池水之中,倒映出了他年轻英俊的脸庞。
看着水面上的人影,沈安很得意。
为了进入平康坊,他还特地换了一身体面的天水蓝的衫子,更衬得自己帅气指数蹭蹭上涨。
别看是来取钱的,可沈安的花花心思也没断。在平康坊里转转,顺便来一次美好的邂逅,岂不美哉。
按照他的想象,平康坊虽然是个销金蚀骨的温柔乡,可这里也是有规矩的。
现在是大白天,平康坊虽然允许人进入,里面的店铺却没有正式营业,那些沈安幻想之中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郎,恐怕还没起身呢。
要想见到,必须晚上来。
就算他不说,房二也能深切的感受到沈安失望的情绪。
“那些小娘子呢?”
“怎的一个也没见着?”
两人穿过一片花园,正向着一栋楼阁走过去,沈安左右张望,还是没有见到想象中的倩影。
终于憋不住了,房二露出贼兮兮的笑,就知道他一直想着这事呢。
“都在后面了,这光天化日的,小娘子们怎么能在外面游荡。穿过这道游廊,就能见到了。”
还得走啊,还别说,套路玩的够深的。
游廊的两侧和顶子上铺满了各种花草的藤子,沈安他们沿着这样的小道,一路向前。
拐了一个弯,轻柔的歌声就渐渐入耳,隔着花草,也能看到姑娘们曼妙的身影。
原来,这就是平康坊内所谓的规矩。不必房二开口,沈安也觉出一点味道来。
旖旎的风光都藏在后面,至于前面的宁静优雅,那是留着给坊外的人看的。
隐秘的享受,这或许就是达官贵人们在这个相对落后的年代所特意追求的。
沈安跟在房二的身后,终于从曲曲折折的游廊之中绕了出来,呈现在他眼前的,是豁然开朗的一片场院。
场院的四周,各种楼阁渐次显现,美轮美奂。
在这些楼阁的外廊上,沈安终于见到了自己一直盼望的景色。
一个个美人从栏杆边上走过,拖动着长长的裙摆,不经意间露出足踝,一片春光无限。
天气炎热,姑娘们的衣衫都极为轻薄,沈安甚至能从她们晃动的身影之中,勾勒出她们美好的身体曲线。
一位美人凭栏而坐,她没有眺望远方,而是端着一沓纸卷,仔细品读。娇小的脚上,套着一双木屐。
虽说是木屐,但那形制看起来和当代东洋岛国流行的那种颇有些不同。
木托更高,呈现双层结构,木屐的顶部装饰了皮条带和金银制的小铃铛。
这难道就是蝶履?
沈安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似乎认识这个东西。传说里,那旖旎万方的西施娘子,陪在吴王夫差身旁的时候,就是穿着这样的鞋子,可以说,这鞋正是吴王为了西施特制的。
高齿木屐让西施走路时候,步态更加婀娜,每走一步,铃铛就会轻轻响起,每当西施穿着这样的木屐出行的时候,那绝对是宫殿里的一道风景。
清脆的声音,轻盈的身子,微微颤动的姿态,当她向你走过来,就好像是一只美丽的蝴蝶扑向你。
怎能不令人心驰神往。
这鞋底子虽然厚,但重量却很轻,能够让女子行动更加轻盈优雅,好像蝶翼一般。
故而,这种鞋就被命名为蝶履。
蝶履重出江湖,套在这些平康坊的小娘子的脚上,还真是无比合称。
房二偏头过来,见他一直盯着楼上的某一处看,心中暗喜:看来沈郎也不过如此,见到美人就挪不动步子了。
“沈郎,别着急,那里面还有的是美人。”
“真的?”
男人嘛,就算是沈安这样理智冷静的抠门派,面对如此尤物,也想不起正经事了。
“当然!”
“要不说,萧老爷子还挺会找时间,就知道今天有好事,所以才派人出来跟踪。”
“我们也不必着急,好好的玩一场再走。”经过开阔地,房二带着他钻进了一个假山,从略显狭窄的山洞里钻出来,便又是一片池沼园林,翠绿的竹园之中,十几个舞娘正聚集在一起,合着乐师们的节拍,翩翩起舞。
她们且歌且舞,轻柔的声音,脚下的蝶履发出悦耳的敲击声,察觉到那声音的与众不同,沈安才注意到,这些舞娘并不是直接站在泥土地上,而是踏在一块几丈见方的竹篾之上。
每当蝶履的高齿接触到竹板,就会发出哒哒哒哒的脆响,让她们的舞蹈更具节律性。
真是美不胜收,沈安随着房二漫步在场院之中,早就把取钱的事忘到爪哇岛去了。
这边厢,歌姬舞女正在卖力排练,那边厢,清幽的琴音又起。身为平康坊的娘子,绝对不是只有一副好相貌就成了的。
严格说来,虽然平康坊是长安城最大的娱乐场所,但这并不代表在别的地方就没有出门营业的小娘子了。
在鱼龙混杂的东西两市,在距离皇城较远的南城,有的是各式各样的美娇娘。更别提那些聚集在西市的,专门招引客人的西域胡姬,更是热情洋溢。
没错,就在这古老而又繁荣的长安城,已经有了最原始的广告营销,一些规模较大的茶肆,酒馆会专门雇佣金发碧眼的胡姬,站在门口招揽客人。
她们往往操着并不正规的汉话,用力的吆喝。要说在长安城的风月场上,胡姬并不受欢迎。不过,在这样的小店附近,她们的推销确实能够吸引不少郎君驻足。
只要他们肯停下来,生意就有得做。
这样低等级的差事,自然是平康坊里的妹子看不上的,想要在这长安城第一号的奢靡之地混下去,没有点拿手的绝活,那是绝对没有门路的。
或者说,单单一项绝活还远远不够用,好相貌好身段,这是必须的了。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吧,总也得擅长两样以上。
除此之外,因为平康坊内招待的都是各路达官贵人,这里的娘子,学问也都不低。
识字就不说了,吟诗作对也是必备的技能,就算是说不出好词佳句来,也得能出口成章才行。
第一百三十一章 凄凄惨惨谁人知
“其实,在平康坊里当小娘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吧。”房二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一般来说,平康坊白天不营业,但姑娘们也不得闲,尤其是新来的。必须抓紧时间学习各种技艺。”
房二侃侃而谈,沈安用心的听着,不时点头。
“你看,这边是学歌舞的,那边是学诗词的,还有教习乐器演奏的,这些师傅都是坊内的老板们亲自雇的,技艺精湛,姑娘们跟着他们学习,都很刻苦。当然,你不努力也不成,那就吃不上这碗饭了。”房二虽然没有挑明了说,但沈安也听得出来。
学不好手艺,没有傍身的本事,就只有轰出平康坊,自生自灭的份。在长安城,这样的女子,就连给富商作妾都没资格,嫁给寻常人家更是想都不要想。
倒不是没人想娶他们,只是过惯了奢侈生活的她们也受不了只能吃野菜麦麸的清贫日子,很多人就流落到其他的里坊,做起了皮肉生意。
“那若是学成了又如何?”沈安忽然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房二也乐的给他介绍。
毕竟平常日子,都是他听从沈安的,什么好主意也想不出,什么漂亮话也不会说,明明是一个国公之子,却像个大傻瓜一样。只有到了这风月之地,他才有了底气。
论起这些欢场上的知识,没人能懂的比他多。
“学成之后,还要进行各种比试,获胜的就能直接升为头牌,有自己的厢房,伺候的婢女,赚的钱可以和店里三七分,要是没有获胜,资质一般的,就只能打打下手,伴舞啊,陪酒啊,都是这样的人。”
“其实这些小娘子的命也是很苦的,平康坊的楼馆里也自有一套运行的规矩,跟红顶白是必须的。那些夺得头筹的花魁娘子,不论是擅长什么的,往往能够得到坊里的力捧,获得众人青睐不说,分的钱也是最多的。”
“来到平康坊玩乐的男子,也没有几个能够免俗,很多时候都喜欢跟风,坊里主推哪个娘子,我们就认为哪个娘子生的美,才艺高绝。”
“做到了这一层的小娘子,最后往往还能得到相对良好的出路,给富商甚至是贵戚做个妾氏,或是养在家里,有实无名,她们的后半辈子也算是有的靠。”
“可这些没能变成花魁的女子,便会步步下落,成为彻底的玩物,最后娇美的身子也坏了,如花的容颜也衰败了,什么也剩不下,等到没有了客人,就会被平康坊里的老板扔出去,生死自负。”
怎么会沦落到如此田地,沈安想不明白,青楼女子从良之后往往没有什么好下场,这是他知道的。
可平康坊里出来的佼佼者也变成这副样子,这就不在他的认知范围之内了。
他所知道的古代秦楼楚馆里女子的生活无外乎是老大嫁作商人妇的琵琶女,是所托非人,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
这些女人虽然下场凄苦,可衣食上总是无忧的。
却没想到,一旦没有利用价值,她们就会像一条用废了的抹布,甩甩手扔掉。
“可她们的钱呢?”
房二愣住了,沈安的问题对于他来说是完全无法理解的。
“什么钱?平康坊的小娘子哪里有什么钱!”
“就是分成的钱啊!”
“你刚才不是还说,什么三七分,当红的娘子,每天的进账,少说也得有上万吧,怎么可能剩不下。”
没想到啊没想到,一直以机智狡猾闻名的沈安,也有这么不了解行市的时候。
钱?
一入秦楼深似海,这句话绝对不是妄言。
人前风光,人后落寞甚至凄凉,这才是平康坊的小娘子们真实的生活状态。
且不说是数以巨万的赎身钱,就说在平康坊混的这些年,每天过的是穿金戴银的日子,可这些钱都从哪里出,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不论是胭脂水粉还是衣饰装扮,小娘子们都要置办最好的,表面上看都是店里的老板出钱,实际上,等到这些小娘子想离开平康坊,平日里笑呵呵的老板们就会拿出一沓厚厚的账册,姑娘们花费的每一笔开销都在上面记载的清清楚楚的。
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除了你的身子,哪一样都是坊里出的,想带走是不可能的。
不仅不能带走,还得把这一笔笔的钱都还上。这些事情,初入坊内的娘子根本没有知晓的可能,老资格的前辈也根本不会告诉她们。
以至于她们中的很多人都是等到结总账的那一天才发现,还有这么一回事。
还钱是不可能的,花钱的时候就没想着还有需要还的一天,等到需要拍屁股走人的那一天,手里根本没剩几个钱,还指望着能给自己赎身呢,哪里够还的。
还不上也成,到底都是姐妹亲人,只要放开自己接客就可以了,等卖够了,娘子们的尊严也被践踏的差不多了。
榨干了她们身上的最后一滴油,店里也就会乖乖的放人了。
“不再提钱的事了?”
听着房二的讲述,沈安的这个心啊是忽上忽下,他万没想到,当这些传说中的事情化为现实,经由房二的嘴,一一展现在他的眼前的时候,他的心情会是这样的忐忑。
这些仪态万方的美娇娘们,也许过不了几年就会成为残花败柳,窝在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凄惨的死去。
“那还提什么!”
“卖身的女人根本不会有分成,老板们也不是傻瓜,一旦到了这个地步,不论是当年多风光的女人,都不会再有什么油水。不送她们走,难道还给她们看病不成?”
“你知道那要花多少钱吗?”
“再说也根本医不好。”房二说起这事的时候,颇有几分恨恨的意味。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安才明白,原来都是花柳病闹的。
也对,在古代这个病根本没有治愈的可能,不仅白白浪费钱,还会传染,算一算还是把人轰走更好。
“没想到,二郎的心肠竟然这么软。”沈安充满钦佩的看着他,真是没有想到,风月场中的常客房家二郎居然会对这些女人抱有如此深切的同情。
“这是两码事,男人爱慕美娇娘,这是天性。可面对这些烟花女子,我也只是看到她们娇艳美丽的一面,她们的命运又有谁人关心,我也不过是随口说说,没法拯救她们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遭遇李泰
傻房二的一番话,让沈安的心情也跟着低落了下来,就连美人从身旁翩翩走过,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种心情就像是你走进蓬勃经营的屠宰场,就算牛羊长得膘肥体胖,可一想到它们最终的命运,你也一样高兴不起来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沈安陷入了沉思,既然娘子们都没有营业,不如就赶紧去找老板取钱,拍屁股走人。
“二郎,你究竟把钱箱放到哪一家了?”进入到了内院,入眼全是装饰华丽的楼阁,虽然沈安从来也没有涉足平康坊,但也知道,这样多的楼阁绝对不可能属于一个人。
各个店铺之间也是有区别的,有区别才有竞争,有竞争生意才能更红火,这样的经营之道,大唐的长安人也了解的清楚。
“这就着急了?”
“我还想让你多看看美人呢!”
“诶,那阿虎还在外面监视着,我们总不能让他走空了,先把钱领了,下次再来未尝不可。”
在美女和小钱钱中间,沈安毅然决然选择要钱,女人嘛,不就摆在那里,还能跑了,等老子过了这一关,再来光顾也不迟。
沈安都已经决定了,房二倒也无所谓,他是这里的常客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摇手一指:“就那边,二曲甲子号。”
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沈安看过去,在一排排的绿树掩映之下,一个三层的楼阁,露出了重檐尖顶。
两人向那里走过去,别看目视距离近,可真的走起来却发现没有十分钟也到达不了。
平康坊一整个里坊之中,聚集了各种各样的娱乐场所,这些场所都按照坐落的位置被划分为三个区域,这样的区域就叫做“曲。”
各曲之中也有区分,条件最好经营最佳的可评为甲字,次一等的为乙字,其余的就不分字号,散落在坊内。
按照字号的不同,个个楼馆的收费也不同,甲字号的楼馆必须是一掷千金型的。进来的人都是非富即贵。
而那些散落在里坊之中,没有评级的楼馆,却更有些说道,有些就是低级的倡女聚集地,干的是最下贱的营生,赚的钱也是最少的,还遭坊里的人看不起。
有些呢,却是看起来不显山露水,实则暗藏玄机。一些从甲字楼馆里隐退的花魁娘子,在长安城里仍有声望,会独自开门迎客,清谈也好,陪客也好,总而言之,这样的女子开设的楼馆,往往并不收其他女眷,水平较高,慕名者也不少。
两人边走边聊,房二将平康坊内的概况做了简要的说明,对于沈安这个门外汉来说,这些趣闻确实十分新奇。
刚刚穿过眼前的一排花树,就见目标的三层楼阁上,有人在向他们招手。
那竟然是个男人,生的富富太太的,体型充壮,那明黄色的袍服,正提醒着沈安,这人的身份。
“魏王!”
房二一开口,沈安就点点头,这和他的猜想完全一致,在李世民的诸子之中,能胖成这样的,除了魏王李泰,也没有别的人了。
看李泰的样子,大概有十七八岁了,已经是个青年人的样子了,和沈安房二这种少年决然不同。
他都这个岁数了,居然还在长安留守,不得不说,天可汗李世民当真是个宠溺儿女的男子。
这么多的儿子,一个两个的都到了该出蕃的年纪,却一个都不让离开,全都笼络在长安城,给他们找各种的理由,让他们围拢在自己身边,据房二说,这魏王李泰,比李治还过分,直接入住武德殿,平日里连皇城都不出。
他在长安里坊之中的魏王府根本就是个摆设,极少获得主人的青睐。
啧啧,怎么遇上他了?
在沈安看来,李泰可比李佑难对付多了,不止是年纪大,更重要的是,李泰是个表面笑嘻嘻,背地里陷害你的人物。
李佑这种上蹿下跳终日只知道打架惹祸的,反而没什么脑筋,并不需要防备。
可面对李泰,就算以往并不熟悉,也要时刻提防他给自己挖坑。
就在沈安深思熟虑的时候,房遗爱已经带着他登上了楼梯,廊芜上面的李泰,凭栏而站,圆圆的肚皮,几乎都要抵到栏杆上了。
就这样的货,李世民还认为他生的最像自己,各种优质,这要不是亲儿子滤镜,绝对没法解释。
“微臣见过魏王殿下。”初见李泰,沈安只有老实行礼的份,绝对不会多说话。
严格来讲,李泰长得还是有几分像李世民的,根据交叉遗传的规律,在外貌上,儿子应该最像母亲。可沈安也没见过长孙皇后,所以只能从李世民的面貌上做一比较。
两人虽然有些相似,可李泰的容貌却算不上是英俊,原因无他,谁叫他太胖了些。所有的五官都被挤到了中间,两腮都是肉,这样的面部布局,就是再好的相貌,也会折损不少。
发胖是摧毁帅哥的终极利器,沈安这时才算是真切体会到了。
李泰睁开迷离小眼,将沈安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就是那个看井的沈安?”
某人心里咯噔一下,我去,老子都这么有名了吗?
“正是。”
面对这个阳奉阴违的男人,沈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只能秉持一句真理,说的少就错的少。
“魏王殿下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也不叫着我。”房二根本没有察觉到沈安复杂的情绪,还在和李泰拼命拉关系。
其实,房二和李泰也不算熟悉,他的玩友是齐王李佑,两人年龄相仿,做派也差不了多少。
李泰的鬼心眼子多得很,就连李佑都觉得自己斗不过他,所以,在他的嘴里也听不到多少对于李泰的溢美之词,连带着房二对李泰的印象也不怎么样。
“今天宴席的主人又不是我,我可没资格叫上你。”李泰眯缝着眼,欣欣然道。
就在这时,真正的主人听到了窗边的吵闹,终于走了过来:“房二,怎么我没叫你,你还生气了。”
“哟,沈安也来了,稀客啊!”
一听这声音,就连沈安也知道,今天的主人是谁了。
齐王李佑带着他一贯的装x气息,向他们走了过来,自从上次在甘露殿被长孙无宪那老坏痞给摆了一道,李佑虽然避免了滚去齐州的命运,却也一连消停了好几天。
没办法,就算是没脑子的他也知道,李世民正在气头上,他要是再出来蹦跶,那就当真是作死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暗藏机锋
况且,虽然不必去齐州了,可李佑打伤金吾卫的事情也在李世民那里报备了。
长孙无宪的事情能饶,可打人的事情却不能不处理。起初两天李佑还想躲在王府苟且一下,就当这件事没发生。
可后来,李世民见他没反应,只得遣了人过来,特地传令,让李佑亲自到长安县衙处理此事。
李世民的旨意用词并不激烈,也没有谴责李佑的意思,但伤了人,还想不负责任,这样的糟心事,岂是李唐子孙应该干的。
这传出去像什么样子。李佑无奈,只得在那金吾卫的床前看望了一下,又照例赔了钱,这才把这件事给了结了。
于是,丢人又出血的他,一连好几天气都不顺,根本不想出门应酬,也就是今天憋的久了忽然有了兴致,这才叫上久未谋面的魏王,到平康坊聚餐。
只因的此二人在这里,沈安对平康坊的运作才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说是白天不营业,其实也是做给外人看的。
只要有达官贵人到来,那些日日贪睡,不愿起身的小娘子们,也必须精神抖擞,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来迎客。
才不会管它是白天还是黑夜,都得细心的伺候着。
李佑出场,房二便认为,不能说几句话就走,有必要进去坐坐了,他回头征询沈安的意见,沈安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一边是李佑,一边是李泰,都不是好惹的主,况且看李泰刚才的话头,对他也算是很有兴趣。这会若是拍屁股告辞,保准就把这两人都给得罪了,万万使不得。
进入内室一看,原来今天的客人只有李佑李泰两人,房间里连个随从都没有,应该都在另一侧的门外守卫着。房二心想,这或许是家宴性质,所以李佑才没有邀请他。
对于这样的场合,唯一感到陌生的就数沈安,不同于梁国公府的家宴,房二的父母都是有教养有体统的人,沈安可以坦然的和他们相处,不必担心惹恼了他们。
可李泰李佑却不同,别看身份更尊贵,可这两人的心胸绝对不属于宽阔的类型。
沈安只得把自己和房二捆绑起来,老老实实的跟着他,不敢越雷池一步。
其实,这一开始他就判断失误,只是自己全然不知,房二也着实不是什么有脑子的人,跟着他,只能被卷入乱局而不自知。
几人落座,一群穿着轻纱的小娘子,为房二和沈安布菜斟酒,态度既恭顺又殷勤。
做好了这一切,便干脆一屁股坐到了两人身边,沈安明白了,这是安排给她的陪酒女。
“诶,猗猗是你啊,沈郎你好福气咯。”
“沈郎,你有所不知,猗猗娘子身轻体软,这身上自然散发一股异香,迷人的很呐。”
房二看到沈安身旁的女子,顿时展开了笑颜,看来他和这女子是熟识的。
那名叫猗猗的小娘子,猛地就捉住了沈安的手臂,隔着他和房二聊天:“二郎近日可是不常来了,奴奴真是想的厉害。”她扑扇着大眼睛,别提多真诚了。
房二摸摸他的小脸,笑道:“哪里想啊?”
话到了手上也没闲着,顺带着就在她的胸前抹了一把,逗得猗猗娇笑连连。
“当然是心里啦,二郎可不能乱摸!”她躲在沈安身后,咯吱咯吱的笑起来。
沈安大汗,看这猗猗的状态,应该就是那种只陪酒的吧,看来,在小娘子的业务范围这一方面,从来都是古今同理。
说是没有那种业务,其实都是有那种业务,干的就是这份差事,谁还能比谁高贵。
就像今时的那些ktv公主,正经的业务范围是陪酒陪唱,可背地里,哪有不接受客人的要求的。
猗猗也算是这楼馆里叫得上号的娘子了,业务能力没的说,只和房二调侃了几句,就把精力转到了沈安的身上。
依偎着他,不时斟酒聊天。
沈安张开鼻翼,努力的嗅嗅,确实有一股清香不时的渗出来,也说不准是像什么香味。
据她介绍,这里虽然是甲字第一号,可也是有正经的馆名的,就叫集芳苑。这里的小娘子,资质在长安城里都是数第一的,保准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的。
沈安摇头不信,又把上身移开了一些。
非不是他不喜欢小娘子,只是她的热情,实在让他招架不住。要知道,上一辈子,他还是个正经的宅男,女人缘约等于没有,哪里得到过如此垂青。
面对他的冷漠,猗猗的斗志被彻底激发出来,沈安越躲,她就越往上扑,沈安急得不得了,一咬牙,便端起了酒盏。
也不知是为什么,除了刚刚上来的这几个,厅堂里居然连个助兴的小娘子也没有,那些弹琴唱曲的都跑到哪里去了?
沈安也管不得许多,大步朝前就来到了李泰和李佑的面前。
“魏王殿下,齐王殿下,微臣有礼了。”他把酒盏高高举起,先放到了李泰的面前。
李泰比李佑年长,这第一杯酒给李泰也是应有之义。李泰脸上挂着揶揄的笑,可这手却始终没有抬起来。
“魏王,这位就是你说的足智多谋的沈安?”
嘿嘿,不愧是李泰啊,短短一句话,就给沈安提供了一堆线索,他还在想,到底是谁在李泰面前嚼舌根,把他的事情传出去的。
现在不就明了了,并不是他认为的房二,而是李佑。
李佑揽着一个娘子的肩膀凑到李泰面前,那眼神沈安实在是太熟悉了,仍然倨傲且狂妄。
“就是,真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上他,魏王,你终日醉心学问,也不常出来应酬,街面上的消息知道的也不多。这位沈郎,如今可是长安城的风云人物。”
李佑向他频频抛眼色,表情充满了恶意,沈安就不明白了,那日在齐王府,他对他可是绝对恭敬,完全挑不出错来,到底是哪里把他给得罪了?他怎梦这样给他挖坑,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李佑根本不会在意沈安的情绪,却又说道:“沈郎技艺众多,会制冰糖,还会调制纯净水,关键是这些手艺还都能换钱,如今已经是长安城里屈指可数的富豪了。”
沈安脑袋一晕,李佑啊李佑,你可不能这么害人啊!
我那点家底,你还能不知道,算哪门子的富豪。
第一百三十四章 李泰的本来面目
“齐王殿下实在是太抬举沈某了,沈某的钱财如今已经悉数做了奖赏,没剩几个铜板了。”
“做奖赏?”李佑不解的看向房二,房二立刻上来解释,有了他作证,沈安的话才变得更可信了些。
“没想到,沈郎还真是好魄力!”他挑起了大拇指,在李泰的面前把酒盏接过,一饮而尽。
而直到这时,某人端着这碗酒,已经足足一盏茶的工夫了,其间,李泰不时和李佑说笑,却根本不给沈安一个眼神。
沈安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门道。相比李佑,这一位才是更不好相处的。
李佑这时把酒接过去,完全是在给沈安解围。
“本王看来却不然,”李泰终于发话了,那表情带着不屑:“一下子捐出去这么多钱,沈郎君不知道该有多么心疼,只是圣命在此,不敢表示罢了。”
“魏王殿下说笑了,当日比赛异常精彩,沈某人自记事以来,身子骨就不强健,多年来,也没有机会参加这样的活动。那日看到龙舟队员们的风姿,心里真是羡慕的不得了。我是真心实意给他们发奖金的。”
李泰瞅了他一眼,心说,这人还真会虚伪矫饰,怪不得能成为父皇身边的红人。
“你也不必如此谦卑,能这样做也是需要很大勇气了。”李泰飘飘然的说了这样的话。
这真是拍马屁拍到了驴蹄子上,沈安白白的表现了半天,连措辞都思考了半天,谁知李泰根本不领情。
真叫人泄气,怪不得最后会被狐狸治渔翁得利,果然他的见识也就是这么一点点。
“我听说,你还没有去吏部述职,这不太好吧,应该把这些都固定下来,这样才好。”
李佑嘬了几口酒,还关心起沈安的前途。
“多谢殿下关心,也不必太着急,我现在也在认真做事,陛下也说了看井的差事还是交给我,这就够了。”
“等到春天的时候再去吏部述职就可以了。”沈安眯着眼睛,微微笑道。
啊,春天!
万物复苏的好时候,一切等到那个时候再说吧。沈安的态度很明确,述职什么的,能拖一时是一时。
现在还是盛夏,等明年入春,还有大半年的时间,等到那个时候,把钱都赚够了再说。
对他来说,现在的状态正是最完美的,有官籍,又认识这么多好朋友,随便挥挥手,就能赚小钱钱,可比拿朝廷俸禄要爽的多了。
“说的也是。”
打过了招呼,沈安也就算完成任务了,李泰李佑毕竟和李治不同,就算他想拍马屁套近乎也得看他们愿不愿意接受。
而这时,负责歌舞的小姐姐们也翩然走来,某人也就退开和房二凑到一起去了。
“她们怎么来的这样晚?”乐曲响起,沈安才偷着问房二。
“我怎么知道!”房二举着酒盏,瞥眼向猗猗。
早就说了,房二是平康坊的常客,尤其是这二曲甲字的集芳苑,更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虽说猗猗现在在陪酒,其实也是集芳苑的重点培养对象,只不过年纪尚小,学艺尚浅,所以不能登台表演。
猗猗马上就接收到了房二的信号,偎在沈安的身边,娇笑道:“刚才玩的太热闹了,所以姐姐们都去换了衣衫才上来的。”
“哦,玩什么了?”房二一下就来了精神。
“就是扑蝶啊,以前经常玩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要换衣服了,见房二一脸了然的样子,沈安忙向他讨教。
在沈安看来,大唐毕竟蒙昧一些,唐人能玩的套路也少得很,根本不值一提。
唐人玩的游戏,现代人没有不会玩的。但即便是同一种游戏,名称也很有可能大不一样。
对于这些游戏,房二自然是行家,所谓扑蝶,原本应该是在户外玩才更好。
就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李泰,李佑这样的玩客,在眼前扎好布带子,确保眼前黑乎乎,什么也看不到。
坊里的小娘子呢,排排站成一圈,各自手里端着一杯酒,呼和笑闹,等待着玩客们上前抓人。
看起来就和今天的游戏差不多,却也有区别。
玩客不但要抓住四散跑开的小娘子,还要把她们手中的酒都喝道嘴里,而这一切的活动都要蒙着眼睛进行。
那难度指数简直杠杠的。
猗猗说,刚才扑蝶的胜利者是齐王李佑,李泰玩的也很尽兴,不过那酒喝的不多,洒的到处都是。
小娘子们身上都是酒气,只能去换衣服,至于李泰,本来就胖乎乎,行动不便,这次又是跑又是闹的,玩的倒是尽兴了,可也累得够呛,所以就到外面栏杆那里透透风。
这才见到了沈安他们。
猗猗一直和房二海聊,沈安夹在中间也是听得滋滋有味,在舞女们曼妙的舞姿之间,他不时瞟一眼对面的李泰。
看他大腹便便的样子,就连起坐都有困难,站起来都看不见脚面,没想到玩起来还挺疯的。
小娘子们扑在他的怀里,就好像是趴在他的肚皮上一样,李泰不止肚子大,脸蛋子上的肉也不少,整张脸都快掉下来了。
为了照顾他的大肚子,他的座位后面还设置了软靠,李泰窝在里面,左搂右抱。
他本来人就胖,以前在李世民的眼前还能装上一装,可现在到了这样的温柔乡,也就完全暴露本性了。
懒得他连脑袋都不愿意抬起来,就这样仰躺着,等着小娘子们给他喂酒。
那嘴里也是不干不净,什么污言秽语都往外说,他现在这副样子,要是被李世民看到,保准再也不会被他骗了。
美人们舞姿翩跹,很快就把沈安对李泰的关注转移开了。
虽说是一队舞娘,其实人数却并不多,只有五个人,其中有一名主舞,火红的石榴裙上面镶嵌着宝珠链。
单腿旋转的时候,曼妙的舞姿,宝珠闪闪发光,晃人眼目,简直让人目眩神迷。
“这是什么舞蹈?”一名主舞,四名伴舞,沈安对舞蹈也没有多少研究,两眼看上去,似乎是一种很偏重手部动作的舞蹈。
两只手揪起来,好像孔雀一样,沈安只能确定不是孔雀舞而已,至于到底是什么舞蹈,根本看不出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花魁娘子的套路
房二捏了几口酒菜:“这是折袖翘腰舞,当初,这可是戚夫人最擅长的舞蹈,小娘子的姿态差一点,就绝对跳不出这个风情。”
戚夫人?
就是刘邦的那个爱妾?
听到熟悉的人名,沈安终于有点对上号了,原来这种古老的舞蹈居然还没有失传。
他端正了坐姿,听说当年戚夫人还是个小萝莉,勾搭上无赖刘邦的时候,就是靠着这优美的舞姿。
今日有幸得见,当然要认真的看。
这些舞娘都是平康坊培养出来的,与隔壁乐坊里的正经舞娘不可同日而语。
技巧上当然是差一点,不过那眼波流转的风情,绝对是数第一的,几名伴舞虽然不能占据主位,却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轻薄艳丽的舞衣不时在桌案上擦过,沈安一时忘情,伸手抓了一把,却没抓住,只有那丝丝香气渗入了鼻端。
“真是享受啊!”
他这样感叹道,那小娘子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利用变动排位的机会,又闪身到了沈安的面前。
一边进行表演,一边用略微下垂的大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哎呦,这谁能受得了啊!
沈安心说,这也就是他,但凡是个意志薄弱的,岂不是要天天泡在这里出不来了。
于是有了这一次经验,他也对古代一直盛行的吃酒狎妓文化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
天天浸淫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根本无法想象,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承诺是不重要的,忠诚也更不可能做到。
有这么多的美娇娘天天在身边摇曳生姿,普通的男人哪能把持得住,更别提那些本就心思不正的。
所以说,他瞄了一眼房二,想想梁国公的处境,这简直就是圣人啊。看来,好男人还是有的,就是稀缺了一点。
他揉着猗猗的秀发,嗅着她清甜的发香,或许,他沈安也能算是个好男人,只是英雄没有用武之地而已。
却在这时,一曲终了,美艳的舞娘们也拖着裙摆,悉悉索索的退下,那只柔情满含的眼睛也消失不见。
一群梳着双丫髻的小侍女,接连上场,个人端着春瓶,银碟子,沈安算是看出来了,平康坊的经营原则就是用流水的美女,连环轰炸,让你目不暇接,根本想不起要离开的事情。
舞娘们身轻体软,花魁娘子们个个生的如花般娇艳,这些小婢女呢,别看还没张开,化成盛放的花朵,却个个都是美人胚子,说起话来,娇娇滴滴,全是美萝莉。
又唱又跳,就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很显然,今日这一整个白天都被李泰他们包下来了。
看看这些小女的质量,沈安就知道,肯定花费不菲。
他又搂住一个小娇娘,将她手里的美酒满饮,管他呢,反正不是自己花钱,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只要是伺候他的小娘子他都来者不拒,至于那些藏在暗处的铜板板,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反倒有些感激房二,谁让他没有先带他去取钱而是让他过来玩了。
这样的顺序,一看就是行家。这要是把钱取出来再反身到这楼馆里来转,保准是满当当的进去,空落落的出来,全都贡献给小娇娘们了。更重要的是,时机上有一点把握不准,他可就蹭不上免费的吃喝玩了。
娇俏的侍女们把酒吃食都准备好了,也纷纷退下,每个男子的身边都有三两个陪酒的小娘子,这里也轮不到她们服侍。
闹哄哄的一群人走开,从梅梢映月的屏风后面,一道倩影翩然而出,走动的身姿袅袅婷婷,那叫一个婀娜。
房二凑过来:“这是云珠。”
看她穿的那样华丽,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精致,沈安也看出来了,这必须是花魁娘子了。
瞧这名字,一听就是花魁的范。
既然都用心介绍了,沈安也不得不仔细看看了。
如云似雾,像剥了壳的鸡蛋一般鲜亮,像东海的宝珠,闪着空濛的华光。
这样一张艳绝的脸摆在眼前,沈安一时不能将她的眉眼详细描述,只觉得,此时此刻,能见识到这样的美人,实在是上苍的恩赐。
世人常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过去时常不相信,心说,不过是个女人而已,男子汉大丈夫还真能为了一个娘们寻死觅活。
可就在这一刻,所有的信念都崩塌了,原则什么的早就被扔到了爪哇岛。他的心里,脑里盘桓的念头只有一个,要是能跟这云珠温存一番,就是让他把全部的钱都捐出来,他也不会眨一眨眼睛。
可惜,这样的尤物,自然不是属于他的,他就不必做梦了。
那云珠步到了厅堂中央,略略转身就向着李佑走了过去,作为平康坊的熟客,齐王殿下的心情,当然是要首先照顾到的。
当然李泰也不会受冷落,云珠找了个巧,坐到了李佑和李泰的中间,两边都能照应着。
眼见这云珠登场,房二和沈安身边的美人们也各自行动起来,有的敬酒,有的布菜。
沈安张着大嘴,又吃又喝,头脑渐渐发晕,好像有些醉了。
“齐王殿下,魏王殿下。”
这两位贵客自然要交给云珠亲自服侍,玉指纤纤,左右一夹,她端起了两杯酒。
“大王,请。”
丹唇轻启,眼波流转之间,她张开了胸臆,将酒杯送到了二人的眼前,竟然是一人一杯,左右都有份。
不偏不倚的照应,让李泰和李佑都十分受用,挑不出错来。
然而,相比李佑,李泰自然还是技高一筹,或者说,他并没有那样好色,不会因为有美人在侧就放弃找茬。
“云珠,这第一杯先给谁?”胖胖的脸,小小的嘴里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对面的沈安都惊了。
嚯嚯,这李泰果然了得,居然可以找到这样刁钻的角度,凭心而论,云珠已经尽量做到公平了。
可这平端着两杯酒,居然还能分出先后来,这是一种什么脑回路?
沈安瞪着眼,就连送到嘴边的酒也停下了,根本想不起要入口。
被李泰刁难,云珠娇艳的鹅蛋脸上初时尴尬,但很快,她就调整好自己。
到底也是老江湖了,自从进入平康坊,三五年来,一路走来经历过多少艰辛,谁人知晓。她早就练就了一颗金刚心,小小的挫折根本奈何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