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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七零美好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席祯     重生七零美好生活txt下载     重生七零美好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重生七零美好生活全文阅读

第1章 反穿成农女

    冲天火光映亮雪山上方的整片天空。

    此起彼伏的喊杀声从雪山底下的地宫扩散开来。

    “清风,我们不若等等宫主她们?”

    清苓被清风推入密道闸口,犹豫地说道。内心担忧小金的安危,她在地宫相依七载的小伙伴。

    听清风的意思,密道一旦开启,只有半柱香的入闸时间。半柱香燃尽,密道入口将自动销毁。

    小金去山中猎食未归,没撞上八大门派的人还好,一旦撞上,那帮能为一本子虚乌有的秘笈联手攻打地宫的所谓名门正派会放过皮肉皆药材、尤其是蛇胆,泡酒喝,能解百毒、延寿命的“极北神兽”玉冠金蛟才怪。

    “放心,宫主另有密道离开,你我且安心撤离。”清风拽了她一把,直接入闸。

    清苓尴尬地笑笑,不再说话。沉下心祈祷小金别出事。

    尽管她也是地宫的十二近侍之一,但身份有些尴尬。她不似清风等侍女、一直跟随宫主左右,武艺高强,是宫主的左臂右膀。

    她本是普通的农家女,七年前机缘巧合救了地宫宫主,宫主说她资质上乘,问她愿不愿跟随左右。出于报答,还给了她家人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啊,在一两银子能养活一大家子半年的偏远山镇,五百两无疑是个天价。有银子拿又有前途,家人兴高采烈地欢送她跟随宫主北上。

    她当时也以为是去地宫做清风一类的护卫侍女,盼着有一天学艺有成、仗剑天涯。岂料,到了地宫才知晓,宫主哪里是相中她的资质,相中了她的血才对——那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至纯之血。

    具体的她不懂,宫主也没让她懂,招手唤来两名身具武功的丫鬟,领她住进偏殿、伺候她饮食起居,实际上是监控——平日里不准她踏出宫门半步、不准碰刀剑、不准碰任何可能伤及性命的物什……以免影响宫主半年一次的取血。

    其他倒是不拘,甚至有求必应。可以说除了自由,清苓在地宫的生活,俨然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相差无二。

    想来也是,不精心伺候着,半年一汤碗的血如何供应得起?不得把她抽成人干啊。

    感慨间,忽听地面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密道随之晃动,泥灰扑簌簌地从头顶上方掉落。

    “不好,是地龙翻身!”清风惊恐的嗓音从后方传来,“不是普通雪崩。”

    老天!让她再看一眼外界山山水水的心愿也达不成了吗?

    清苓未来得及多想,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建于山脚的极北地宫,遭遇百年来最严重的天崩地裂。对敌的地宫众人以及前来掠夺武功秘籍的各路门派,还没搞清楚状况,都被轰隆隆塌陷的山石埋葬。

    ……

    “嘶……好疼……”

    醒来的刹那,清苓感觉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痛。

    右手臂好似骨折了,提不起一丝劲,稍微动一下就钻心地疼。

    后背则是火辣辣的疼,和小腿肚一样,约莫是皮肉伤。好在人还活着,实乃万幸。

    毕竟是地龙翻身、山崩地裂,她甚至做好了深眠地下的准备,根本没想过还有机会活下来。

    缓缓地吐出一口长气,忍着身体各伤处传来的剧痛,勉强撑坐起来。

    既然她能逃过一劫,想必宫主和清风她们也还活着。

    只是此处怎的这等古怪?

    ——烈日当空,热浪扑面,林子深处传来悠长悠长的蝉鸣;树木稀松处,隐约可见一条蜿蜒的黄泥路通向炊烟袅袅的村庄。道路两边是金浪起伏的稻田,和着聒噪的蛙鸣迎风摇曳。

    没看错吧?

    清苓用没受伤的左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细看,没错!真的是记忆里的稻田!而非最近七年唯一得见的冰星草。

    究竟是怎么回事?即便地宫塌陷,巍峨不再,这一片土地也不至于突然间从常年寒地陡然变为热浪滚滚、水稻成熟的南域啊。

    而且据她所知,地宫外围方圆五百里皆是茫茫雪山,眼前这座屋宇林总的村庄又是打哪儿来的?

    莫非,她被滚落的山石冲离了地宫所在的极寒之地,落到了常年温热的南域国界?

    这怎么可能呢!

    要真有那样猛烈的山石,凭她那点能耐,还不被震得五脏俱碎、七窍流血,怎可能只是断个胳膊、破点皮?

    正纳闷着,身侧传来熟悉的“丝丝”声。

    “小金?”清苓下意识地扭头。

    小金也还活着?那可真是太好了!

    然而现于眼前的并非地宫里玩闹的小伙伴玉冠金蛟,而是一条……高昂着三角扁脑袋的竹叶青。

    清苓失望之余提起心弦,慢慢地伸手往衣袖里掏丹药瓶,记得药瓶里还有枚女医配给她的解毒丹。

    别看这竹叶青小小的没什么威力,若是被它咬上一口,也是很倒霉的。换做平时,远离便是。无奈眼下身虚体弱还受着伤,还是做足准备比较好。只是这一摸,摸了个空,身上的衣裳哪里有袖袋。不说袖袋,袖子还短及手肘,露出一截白皙的玉臂。

    清苓震惊了。

    瞪大杏眸审视身上的穿着——这是什么衣物?上身一件薄薄的在汗水浸透下近乎呈半透明的碎花短衫,袖子短到胳膊肘以上;下身一条深藏青的直筒裤,裤腿处露着同样白皙的脚脖子。鞋子相对好些——黑色的鞋面、千层的布底,脚背上一根系带,从一头搭扣到另一头。缺点是:鞋面有点短、脚上未着袜屡,露出一小片白嫩嫩的脚背肉。

    这究竟是什么穿着?她的裙裾呢?纱衣呢?绣花鞋呢?这么穿着……也太有伤风化了!

    再看手,指腹粗糙、掌心砺茧,若不是手背瞧着还算葱嫩,都要以为是四五十岁老妪的手了,哪是她娇养七年、期间未曾沾过一滴阳春水的纤纤素手。

    再退一步讲,即便是回到七年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普通农家女生活,也比这手滑嫩些。谁让那会儿的她十岁不到,家里兄长多,下地劳作轮不到她,洗衣烧火有嫂子,基本就是喂喂鸡、烧烧饭,小手比这好多了。

第2章 小伙伴也来了!

    “丝丝……”

    竹叶青继续朝她游近,晃着扁平的三角脑袋一个劲地“丝丝”叫,仿若在和她说什么。

    “小……金?”清苓小心翼翼地瞅着,越瞅越觉得熟悉。这三角脑袋晃的,太像小金那家伙了。

    更惊奇的是,在她下意识地呢喃之后,竟在竹叶青晶亮的黑珠子里看出“他乡遇故知”的欣喜。接着,伴随着轻快的“丝丝”声,青色的蛇影在静谧的林子里欢欣起舞,恰是小金闲来无事最爱的运动。

    “不会吧……”

    清苓傻住了。

    与此同时,一股陌生的记忆蓦然袭来。

    那是属于另一个妙龄女子的生平,名为舒盈芳。

    三岁之前的记忆很模糊,不知是被拐骗、走失还是被家人遗弃,总之,她的养父母捡到彼时病重的她,带回家医治好之后见迟迟没人上门,便在全国人口大普查时,将她的户口报了上去,使她光明正大地成了舒家长房的独女。

    不能生育的养父母对她可谓掏心掏肺的好,哪怕是在最困难时期,也没饿过她一顿。

    直到三年前,养父被人举报收留反动人士,被抓去挨批,夜里遭了风寒诱发肺疾,不治身亡。养母四处奔走,求救无门,返家途中浑浑噩噩跌落江里。

    一夜之间,疼她爱她的双亲都没了,素来不喜她的奶奶挥着扫把,一口一个“丧门星”,非要将她赶出家门。还是大队干部看不下去,上门调解,才留她在村里。不过原先属于她家的三间砖瓦房没她的份了,被奶奶和小叔一家霸占,分给她的就一间摇摇欲坠的柴房。

    好在她手脚利索、干活麻利,生产队分下来的口粮,还算够吃,前提是她藏得住。一旦没藏好,被奶奶或是小婶找到,在下一年的口粮发放前,得掘野菜、树根度日了。

    村里不是没有同情、可怜她的人,可帮一次两次还行,次数一多,谁还愿意伸援手。

    谁家的粮食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尤其是到她手里的粮食还不见得能保住,极有可能前脚才给、后脚就被她那无良的奶奶和小叔一家坑走了。

    日子一长,就没人管她了。唯剩一个首都来的名叫林杨的知青,隔三差五塞些吃食给她。有一次被个爱慕林杨的女知青瞧见,从此对舒盈芳恨得要命。逮着她落单的机会就欺负她。起初只是言语挤兑,久而久之演变成动手动脚。

    这不,今天早上在山上碰到,泄愤地将低头挖野菜的舒盈芳推下小坡林,造就了来自异世之魂的清苓。

    理清这段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清苓总算明白为何会出现在这片和寒冰地宫俨然不同的林子里了,手脚都不是她的,且还穿着另类服饰……头疼地揉揉眉心,这都什么事啊。

    长叹一口气,转而问竹叶青:“小金,该不会你也和我一样,魂魄离体、附在别条蛇身上了吧?”

    竹叶青“丝丝”地吐了两下蛇信子。

    “真的是这样啊?可你不是外出了吗?怎的也会受到波及?莫不是那会儿你正好回来?倒霉的小金……”

    “丝丝……”

    一人一蛇用非同类的语言沟通了一阵。

    “不管怎么说,活着总比死了好。对吧小金?”清苓从天塌地陷的前世回过神,唏嘘道。

    如此一来,她算是彻底脱离了地宫的束缚、从此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了吧?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再不用做为宫主的备用血库而安静、被动地困于地宫那一方小天地。

    虽说为了那一碗血,宫主及其属下对她挺好,七年前出了一笔巨资问她爹娘买了她之后,一直都拿她当珍宝看待。

    只是“备用血库”不得出地宫,这么多年下来,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一日胜过一日。如今这样,不是凭白给了她一次重获自由的机会么?

    再说小金,身为极北之地的保护兽,本是离不开极北界域的。否则,凭小金的神通,哪怕不帮她摆脱地宫的桎梏、免得家人受连累,夜间带她出去溜达一圈还是不成问题的。

    恰因为离不开雪山,而地宫就建在雪山脚,宫主她们才铁放心地任她和小金玩耍在一起。

    如今换了蛇躯,小金也算摆脱了禁制,真是天大的好事儿!莫非人死后都会在别个地儿再世为人?可戏文里不是唱:人死后得过奈何桥、喝孟婆汤、抛却前世记忆,方能进入轮回吗?为何自己不仅没忘却前世、还拥有了另一个人的记忆?自己是这样,小金也是这样,可见戏文也不是那么准确的。如此看来,宫主、女医、清风她们,很有可能也延续了另一个人的生活。这样,她就放心了。

    清苓摸着小金的三角小脑袋舒展眉心笑了。

    分析了一番当下处境,当务之急,是先回住处,待养好伤,再徐徐图之。

    若非骨折的是右胳膊,清苓自己也能搞定。

    地宫七年,名义上是宫主侍女,过的却是千金小姐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啥活都不需要她做。唯一的要求是:保护好她自己,别耽误宫主半年一次、每次一汤碗的鲜血取用。

    而为了保证这一碗血的纯净有效,宫主特地命地宫女医给她三日一小检、五日一大检的体质保养,时日一久,与女医的关系熟络了,把完脉总会聊上几句,从一开始的“今天天气不错”、“早膳用的如何”,到女子的美容保养……

    清苓干脆将女医当成了半个师傅,闲着也是闲着,索性跟在她身边,学学各类药丸的制作、偶尔翻翻女医推荐的医书,兴趣一上来,倒是给她沉闷的地宫生活增添了几分充实。

    地宫里什么病情最多?自然是伤了。不是主动打杀,就是被所谓的名门正派半路截杀,因此几乎每隔十天半个月,就有人带着大伤小伤回来。宫主那里回完话便来找女医治疗。

    清苓看得多了,大概也知道哪些伤应当怎样处理、哪些伤又需如何看护。像骨折、脱臼这类跌打损伤,是出现最多的。

    无奈人就两只手,一只折断,单靠另一只如何行事?除了把骨折的胳膊牢牢地捏紧,尽量不让它脱落,免得肿胀厉害了后续不好接骨。随后让小金帮她四下找来一些适用跌打损伤的草药,塞满空空的背篓,赶紧下山去卫生院找大夫治疗。

第3章 近乡情怯

    竹叶青见主人跌跌撞撞走得飞快,也提高了游走的速度。

    然而清苓却不让它跟:“小金,你且留在此处,找个安全的洞穴藏着。村庄不像地宫,百姓也不似我们这些人,看到蛇,轻则躲避、重则挥锄打杀,你这样跟着我,不是办法。不若等我安顿好了,再来接你下山?”

    小金昂着扁平的三角脑袋“丝丝”了两声,不再跟了,身子一卷一弹,跃上高大的野桑树,盘在茂盛的枝叶间闭目养神去了。

    清苓见小伙伴听话地安顿好了,松了口气,樱唇一抿,扶着受伤的胳膊,继续往卫生院赶。卫生院离山脚有点路,清苓循着舒盈芳留下的记忆,沿着狭窄的田埂绕近道。

    好在这会儿正值中午,太阳火辣辣的,地里劳作的村民们早就回家吃午饭去了,田间一个人影子都瞧不见。清苓松了口气。七年未见外界的人了,难免有种近乡情怯的忐忑不安。更何况她和舒盈芳的性子并不一样,万一被村民看出端倪,她可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呢。

    雁栖公社在雁江县可以说是规模最小的公社,下面就俩生产队。舒家属于近山坳生产队,顾名思义离山很近。另外一个生产队叫江口埠,村寨靠近雁江的轮渡码头,地理位置相对近山坳要好得多,定居的人口也多,这从知青比例上就能看出来——江口埠分到三个知青,近山坳就一个。

    林杨、刘继红、蒋美华就是分到江口埠的知青,尽管不和舒盈芳一个生产队,住的也远,理应不会有接触和摩擦。只是大队经常会派一些大寨工,譬如摘棉花、修建集体用房等等。加上一年数次的大队会议,总会将两支生产队集结到一处。舒盈芳长得又好,即便不打扮,在全大队一拨年轻姑娘中也是出类拔萃的。

    林杨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姑娘。无奈舒盈芳父母双亡、奶奶和小叔又不关心、重视,他一个壮小伙子总不好经常上门,别到时人没追到、反被人说去了闲话。加上家里来电报说,祖父正想办法调他回城,让他这段时间低调点,别临门一脚坏了事。只得将一腔情愫埋在心里,除了暗地里接济她几回,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

    舒盈芳的记忆里,对林杨也是爱慕有加。一来林杨家是首都的,地地道道的京城人,长相俊朗,举止得体,与雁栖村土生土长的小伙子们相比,自是多了几分与生俱来的贵气;二则,在生活艰难的时期,这名长相俊朗、备受村里姑娘仰慕的知青,对她帮助颇多,甚至还把口粮省出来给她,仰慕加感激,很难不让感情世界尚处于懵懂阶段的单纯少女陷入情网。

    可惜心愿未了,就随着男知青另一位爱慕者的恶意行为,香消玉殒。

    清苓边走边感叹,赶了将近半个多小时路,总算看到雁栖公社那扇锈铁红的大门了。

    公社设在早年被斗倒的大地主家,当然,现在已经成了雁栖大队的集体产业。大门左右两边的院墙上刷着红色大标语,一边是“……”,另一边是“……”,剥落了油漆的锈铁红大门上框,贴着“团结起来、争取更大的胜利”的条幅。

    走进大门,正对门的五间正屋如今成了公社干部的办公场所以及会议室,右手边三间厢房,两间用做仓房,一间堆放劳动工具,平时都挂着锁。

    卫生院占了左厢房的三间,打通后,囊括了看诊室、治疗室、药房,人员配备上,一名大夫。两名护士,麻雀虽小倒也五脏俱全。

    只是大夫上了年纪,戴着一副老花镜,行动微微颤颤的。曾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赤脚医生,去年落实医疗政策后,被提为了常驻医生。

    护士就没那么讲究了,谁有背景谁上。一共俩名额,一个给了社长侄女,另一个还在争抢中,名叫许丹的女知青一来,以雷霆之势占去了另一个名额。

    当地社员没一个乐意,可谁让人家有背景呢。据说是县委干部亲自送来并再三关照的。

    虽说另三名知青多多少少也能寻出点背景,譬如林杨的祖父是首都那边当官的。可俗话说得好:县官不如现管。在江北这片穷乡僻壤的山旮旯,县委干部显然比首都高官好使得多。加上林杨一介男子,才不稀罕成天待在卫生院里伺候上门求诊的病患。

    他没意见,另两名女知青即使有意见也不敢提,不得不收敛情绪,憋屈地跟着社员下地劳作。内心愤愤,面上倒还算平静。

    对于这四名下乡知青、主要是三名女知青之间汹涌的暗流,很多人都看出来了。和林杨一个生产队的刘继红与蒋美华每次和谁过不去、背地里辱骂谁、逮着机会作弄谁,许丹就站出来帮谁,摆明了和她们打擂台。

    舒盈芳也曾受过许丹的言语相帮,对她感激地无以复加。

    清苓仔细回味了一番记忆后,了然地笑了。

    许丹怕是也看上了林杨,只不过她采取的是迂回渐进的策略。这倒是比刘继红那货聪明多了。

    刘继红就是个没脑子的,爱慕林杨,就恨不得将林杨身边的单身姑娘统统驱走。但这可能吗?不说林杨是个思想独立的成年男人,即便他身边的异性都被赶光了,就能保证一定喜欢刘继红?

    相反,只要是个三观还算正的男人,一旦知道刘继红那些不入流的做为,只会增加对她的反感。

    事实上,林杨已经知道不少了,正是许丹有意无意透露给他听的,使他对刘继红的反感与日俱增。

    这一次,许丹直觉是个扳倒刘继红的绝佳机会。

    两个小时前,她站在公社门前,看到刘继红慌里慌张地从山脚方向跑来,路过公社被她喊住嘲讽了几句,也不见回对;这会儿又看到舒盈芳浑身狼狈地走进卫生院。直觉告诉她——舒盈芳身上的伤,十有八|九和刘继红脱不了干系。

第4章 正骨,蛇足草抵药费

    眼珠子一转,许丹佯装惊讶地迎上去并高呼:“这不盈芳吗?这是咋地了?胳膊摔伤了?老张!老张!唉哟你赶紧出来瞧瞧,盈芳伤得不轻!唉哟我去!脸蛋也擦伤了,不知会不会留疤……你说你这是干嘛去了?好好的带一身伤回来……”

    说得好似跟舒盈芳多熟似的。

    清苓若有所思地看了许丹一眼,并未接她的话,见卫生院里唯一的正式大夫——张有康走出来,按捺着心头的紧张,迎上去温声说道:“张爷爷,我不小心从小坡林摔了下来,右胳膊折了,劳烦您帮我看看。”

    张有康心道怪哉,舒家丫头平时闷声不响的,开起口来挺懂礼数的嘛。如此闪过一个念头之后,倒也不再多想,医者父母心,招手示意清苓在就诊的长条桌前坐下:“我先看看,要是脱臼还好办,粉碎性的话,就得去县医院了。”

    小小的卫生院,既缺人手,也不具备执刀类的手术条件。有心无力哪!

    “劳烦张爷爷。”清苓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在老张大夫的示意下,捏着伤臂坐了下来。

    许丹垂眸敛下眼中的复杂,不声不响地站在旁边看张有康检查。心里不停地盘算:小坡林虽然陡,但离山间小路远着咧,附近也没啥野菜、野果可采,无缘无故从那儿摔下来,谁信?

    没准就是刘继红那贱货推的。可如果真是刘继红干的,舒盈芳为啥不说?换做自己,肯定会愤怒控诉的吧?到底为什么呢?是害怕刘继红事后报复?还是有其他方面的隐情?

    探究的眼神在舒盈芳身上扫了一圈又一圈,若不是老张和另一名护士都在,她真想张口问个究竟。

    这时,张有康检查完了,对清苓说:“幸亏只是脱臼,我这边能治,就是正骨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清苓早有预料,点头道:“张爷爷放心,我能忍住。”

    张有康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心里对舒家丫头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所谓正骨,就是中医用推、拽、按、捺的手法治疗骨折、脱臼等跌打损伤的外科术,有经验的大夫处理起来还是很快的。只见张有康表情严肃地在清苓的伤臂上按了几下,随后听得“咔嚓”一声,脱臼的胳膊接上了。

    见清苓只是皱着秀眉闷哼了一声,张有康笑眯眯地赞道:“丫头不错!”是个能忍痛的。

    上了夹板后,拿笔开处方。

    正骨后还需相关配套的消炎、祛肿。

    清苓抿了抿唇,左手拎起脚边的背篓,搁在膝盖上,从中捧出一把让小金采集的草药,递给张有康:“张爷爷,想必您也知道我家的境况,我……能不能拿这些草药抵医药费?若是不够,等我伤好了再去采。或者,能不能先赊个账,他日等我攒够钱,必定把欠下的医药费补上。”

    张有康一愣,视线随着她的举动移到长条桌上的几丛草药上,这是……千层塔吧?又叫蛇足草、蛇足石松,本身具有清热解毒、祛瘀止血的功效。加水煎汁浓缩成膏后,加硼砂外敷,可治创口久不愈合。

    舒家这丫头,居然懂草药?

    张有康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深邃的眸光沉静地望着自己,笑着道:“能不能拿草药抵医药费可不是我说了算的,要不这样,这些草药对我有用,就当我问你买的,你的医药费我来付。”

    “谢谢张爷爷。”清苓暗舒了一口气。

    要知道,舒盈芳身上可是一个子儿都没有,这治病疗伤,又称不上举手之劳,若是张大夫拒绝,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别的法子。

    这也是她没在一开始言明的原因。伤臂拖久了,留下病根可就不妙了。不得不厚着脸皮先斩后奏。

    好在张大夫是个说得通的。这个人情她清苓记下了。今后但凡她能帮的,绝无二话。笑盈盈地把背篓里的蛇足草都拿出来给了张有康,同时接过张有康开给她的消炎祛肿的西药片,回家吃药休息去了。一番折腾,小身板委实累得不行。

    “哎盈芳你等等。”许丹追着她来到门口,张开胳膊拦住她问,“你还没说是咋弄伤的呢。真是从小坡林摔下来的?”

    清苓不怎么习惯和陌生人如此近距离地说话,小退了一步说:“这位姐姐,我跟你不熟吧?”

    “什……什么意思啊!”许丹自从天降兵似地占去一个护士名额,背后看不惯她的人不少,但因为有县委干部的关照,还没人敢当面开罪她,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直白地顶嘴,气得俏脸通红,“我不就是看在咱俩同个生产队的份上,关心你两句嘛,有你这种态度的么,好心当做驴肝肺!”

    “哦,那多谢您的关心。我得回家吃药,不奉陪了。”清苓不卑不亢地说完,提着药包跨出公社大门。

    许丹何曾吃过这样的瘪,气得直跺脚,心里怒骂:不识抬举的乡巴佬!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就凭你一个没爹没娘没家世的乡下丫头,还想染指林杨?呸!想都别想!还有刘继红那个死三八,别以为和林杨住一个院子,就能让林杨看上了,简直不知所谓……

    想是这么想,可刘继红、蒋美华能和林杨住一个院子,恰是她心里最介意、也是最不甘的事实。就因为晚来几天,不仅和林杨分在两个生产队,干的活不一样、住处也隔得老远,如果她不主动跑去找林杨,两人十天半月都未必能碰上面。

    反观刘继红、蒋美华,和林杨一个生产队干活,又住在一个屋檐下,可以说从早到晚都在一起。

    都说感情是靠处出来的,长此以往,哪怕她逮着机会就在林杨面前上上刘继红的眼药,也无法保证林杨就一定会喜欢自己啊。

    还有蒋美华那贱货,惯会装模作样,成天在林杨跟前装柔弱,左一句“林大哥”、右一句“林大哥”,谁不晓得她其实就比林杨小几个月,装的有多小多需要人照顾似的,真不要脸!

第5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越想越烦躁,左右中午了,许丹顾不上吃饭,揣着一肚子憋屈,直奔另三个知青的住处。

    “继红,你身体好点了吗?”蒋美华和林杨前后脚下工回来,边问边推开门。

    刘继红从小坡林回来后,慌得不行,心里两个小人儿不停打架,一个盼着舒盈芳摔死拉倒,省得和她抢林杨;另一个小人则比较理智,害怕舒盈芳摔死后查到她头上。

    提心吊胆地回到住处,哪还有心思出工啊,推说身子不舒服,让蒋美华代为请假,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一上午,脑袋都混沌了。

    听到蒋美华的声音,才发现已经中午了,心里既慌乱又企盼:那乡巴佬到底死没死啊?

    装做刚睡醒的样子,从床上坐起,嘴上说道:“睡了一觉好多了,下午如果不难受了我和你们一起去吧。今天分到什么活?看你满头大汗的,很累吧?”

    “还好,天气比较热,活倒是不重。”蒋美华说着,不知想到什么,脸颊浮现一抹红晕,“林大哥恰好在我附近,帮了我不少忙,还因为我摔了一跤,让我很过意不去。我……我想等他洗完澡,帮他洗衣服,继红你说好不好?”

    好个蛋!!!

    刘继红心里怒吼。

    好你个蒋美华!我半天没上工你就勾搭林杨,枉我把你当姐妹!你往家寄钱寄口粮,自己吃不够了哪回不是我匀给你的?明知道我喜欢林杨还要故意和我争,贱人!

    刘继红气红了眼,偏又不能发作。林杨就在院子里冲澡,闹大了自己脸上也不好看。只得忍着。

    话又说回来,她不信林杨会喜欢蒋美华。看看林杨对舒盈芳的态度就知道了,他喜欢的肯定是健康自然美的小家碧玉型,绝不可能是蒋美华这类风一吹就倒的林妹妹。不然不会到现在都还单身,要知道,他们仨可是从下乡第一天就认识了,真要发生点什么,没道理拖到现在。

    蒋美华还在扭捏地说:“继红,那我去帮他洗衣服了,今天的午饭拜托你了。我……”

    话没说完,院门咚咚咚地被敲响,干了一上午活不知出了几身汗、这会儿正在院子里淋澡的林杨,皱了皱眉,往头上盖了条毛巾,边擦湿发边过去开门。见是许丹,愣了愣:“大中午的,跑这儿有事?”

    “刘继红呢?我找她有点事儿。”到底是姑娘家,见林杨带着一身水气站在面前,尽管下有裤子、上有背心,可淋湿之后,有背心比没背心更让人脸红心跳。许丹不敢多看,红着耳脖子闪身往刘继红的屋子走。

    听到动静就已经从屋里出来的刘继红,倚在房门口面色不善地瞪着许丹问:“你来干嘛?”

    两人之间的暗战早已白热化,连明面上的寒暄都懒得做了。

    “我问你个事,你今儿早上不是上山了吗?有没看到舒盈芳和人起争执?她从小坡林摔下来了,右胳膊骨折,脸上也有不少擦伤……”

    说话的时候,许丹一眨不眨地盯着刘继红看,想从她的表情看出些端倪。

    刘继红听说舒盈芳胳膊骨折、脸颊擦伤,先是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点小失望——怎么就没把她摔死呢!接着又不免紧张:舒盈芳会不会把自己供出去?不过想到小坡林那一带平时没什么人去,就凭舒盈芳那张木讷的嘴,也得辩得过自己才行。这么一想,刘继红心定不少。

    佯装镇定地说:“你管得可真宽!别说我没碰到舒盈芳,碰到了又关你什么事?不过就是个卫生院的小护士,啥时候查案的事也归你管了?”

    许丹气得眼睛都红了,回头想拉林杨评个理,相信他一定很想知道舒盈芳的情况,孰料院子里哪儿还有林杨的影子。

    刚不是还在冲凉么?不声不响地冲完了?

    正纳闷,林杨那屋子的门开了,穿戴整齐的林杨从屋里出来,朝院门走,显然是要出去。

    “哎林杨!都吃中饭了你还要上哪儿去?”许丹顾不上和刘继红争吵,追上去问。

    “……出去一趟。”林杨迟疑了一下,到底没问舒盈芳的情况。他和盈芳的事,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可女人的第六感向来极准,不然刘继红、许丹也不会猜到林杨喜欢谁,且猜得这么准。

    许丹侧头瞅见林杨眼底的关切,了然的心底浮上酸涩,咬了咬牙关,故作不知地说:“我也该回去了,舒盈芳伤着胳膊,不方便做饭,我回去熬点米粥,给她送去。林杨你去哪儿?同路的咱们一块儿吧。”

    林杨脚步一顿,偏头看许丹:“你要去看盈芳?”

    不带姓的两个字,听得许丹心里如同针在扎。什么时候,他唤她也能省略姓呢?

    “是啊,都一个生产队的,平时也合得来。再说她一个人住,吃住都靠自己,瞧着怪可怜的。反正我中午也是自个开伙,多煮一个人的量对我来说没差,咋样?一块儿去?”

    林杨点点头。有许丹陪同,遇到村民也更好说话。不过想到许丹得先回家煮饭,而他心下着急盈芳的情况,走到岔路口时,想了想说:“熬粥我也不是很在行,要不你自个去,我先去她家瞧瞧情况。”

    说完,脚步快了起来。

    许丹追了几步没追上,累得气喘吁吁,停下来直跺脚。

    她不过就是托词,谁爱给那个乡巴佬熬粥做饭啊。明明是想劝林杨先上她那儿坐坐,两人一块儿做饭、一块儿说话,趁熬粥的工夫,培养培养感情……谁知道林杨这么不按牌里出牌,竟让她一个人回去,他自己先跑了……那丫头跟她什么关系呀!要她这么伺候!可若是就此撂手不管,今后难免被林杨看轻……咬咬牙,只得回住处熬粥。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刘继红倚在院门口,远看着拉拉扯扯的两人,嫉妒地双眼通红。许丹这贱货,敢情以前都是装的,当面说支持自己追林杨,背地里撬墙角比谁都欢。继而又抿紧唇,舒盈芳真没事?那会不会到处跟人说是她推的?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起来。

第6章 给力的“金大王”

    那厢,清苓回到舒家。

    竹篱笆扎的院门虚掩着,正房的堂屋门虚掩着,不时传出碗碟相碰和高高低低的说话声。想来,舒盈芳的奶奶和小叔一家正在堂屋吃饭。

    再扭头看院子里坐西朝东、小的仅够两三人容身的柴房,不由抽了一下嘴。这才是舒盈芳的家啊。那三间正屋早被鸠占鹊巢了。

    矮着身子走进柴房,环视一圈,只见逼仄的空间里就一张破木板搭的仅够一人蜷着身子睡的小床,床旁一张瘸腿小方桌,桌上一口断了拎手的青花图案搪瓷缸,边上一只同系列的裂缝瓷杯。

    方桌靠近门口的位置支着一口小煤炉,炉边墙上挂着一口小洋锅和一口炒菜的铁锅。床脚就地搁着一口陈旧的木箱,里头收着一床被褥、几身换洗衣服,旧且打着补丁。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

    清苓叹了口气,上前从搪瓷缸里舀了一杯凉白开,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缓口气后,又舀了半杯,照医嘱吞服了老大夫开的药,并将余下的药片收妥放好。

    如此闷热的天气,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只觉得整个人被一股热浪包裹着,胸口闷闷地喘不过气。本以为回到家会阴凉一些。孰料破旧的小柴房经过半天的烈阳毒晒,烤得跟火炉似的,木板床摸上去比她手温还高。可除了这里,实在想不出还能去哪儿避暑。

    再叹一口气。得了,以前不总怨地宫太冷么?没准是地王菩萨怜悯她、让她第二世为人投生在与寒冰地宫截然不同的地域。

    该感激的不是么?谁有她这等好运,不仅死而复生,还脱离了地宫的束缚,该知足了!

    这么一想,清苓脑中的郁气尽数舒散。回想了一番舒盈芳藏粮的位置,大米到昨晚吃完了,倒是床底下还藏了一袋细面,约有六斤,其中三斤是林杨送的,另外三斤是大队书|记的大闺女出嫁,舒盈芳因为手艺好,被隔壁嫂子拉去一块儿缝喜枕、喜被得的“工钱”。

    六斤细面,省着吃也能撑上几天。

    谁知,扒开床底下掩护的柴禾一看,哪有什么面袋啊!怕是又被极品的奶奶和小婶扫荡走了。

    清苓攥紧拳,胸口怒火翻腾。这还是长辈吗?!不帮衬一把孙女(侄女)也就算了,反过来还霸占房子、搜刮口粮,这是人干的事么!简直欺人太甚!

    可一旦进了那些人的口袋,想要拿回来,又岂会顺利。

    记忆里,舒盈芳也曾上门讨过,可哪次是成功的?说白了,面袋上没刻字,那等不要脸的人,不仅不承认,通常还会反咬一口。

    自己如今伤势未愈,争执中若起点冲突,吃亏的还是自己。

    可没东西吃,肚里委实饿得慌。

    舒盈芳起早上山掘野菜,本想着下山后用采到的鲜蘑、荠菜煮碗面糊、吃完再出工的,谁知会发生这等倒霉事。自昨晚睡前喝了碗清汤寡淡的稀粥,到现在大中午了还未进过食,早就饥肠辘辘了。

    仰面躺在热烘烘的破草席上,清苓揉着肚子想对策。热得实在躺不住了干脆起身,擦了把汗,拎上背篓、戴上草帽,也不管此刻的烈阳有多毒,上山找小金去了。

    小金可是山里大王,如今虽说外表成了竹叶青,可玉冠金蛟的威严和气势依然在,有它陪护,寻常的野兽想必不敢近她身。偌大的山,还怕没东西果腹么?

    这个时间点可说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社员们干完上午的活,都快步回家吃中饭、午休了,好为下午存蓄体力。因此上山路上,没碰到一个人。

    迎着扑面的热浪,穿过生产队的水稻田,来到之前和小金分开的山脚。

    “小金。”她轻声唤了一声。

    野桑树上很快响起枝叶摩擦的沙沙声。

    不一会儿,小金昂着三角小脑袋,从树上游了下来。

    “走,带我找个阴凉的地方歇歇脚,太热了!”清苓的右胳膊上着夹板,暂时动不了,便把背篓往左肩上一挎,用左手抹了把脸。汗出个不停,都能闻到自个儿身上的酸臭味了。

    小金“丝丝”两声,表示应答,而后昂首挺胸游走在前,仿佛是在给清苓开道。

    事实也的确如此。但凡小金经过的地方,除了枝头的鸟蝉依然在啼鸣,地上的野物像约好了似地集体开溜。哪怕是蚂蚁都没瞧见一只。

    清苓很是放心地跟着小金往山里走。

    渐渐的,四周的空气凉快起来。

    清苓舒服地吐出一口长气。感觉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又往里走了一里地的光景,眼前出现一个天然山洞,洞口敞开,一眼就能看清洞里的布局——是个不足二十方的小斗室,斑驳的阳光透过洞顶几个细微的小孔洒下来,给洞里带来了光明,使得不那么阴暗潮湿。

    小金把她带到这个山洞后,“丝丝”吐了两下蛇信子游走了。

    清苓没问它上哪儿去。反正她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在这既凉快、又比家里那小柴房宽敞多的山洞里痛快地睡上一觉,实在是太累了。

    不知睡了多久,反正等她伸着懒腰睁开眼,洞里较之来时暗了许多。

    亏得她抗寒能力强,换个人在这二十五、六度的山洞里睡上半天,保不齐就冻感冒了。

    待眼睛适应昏暗后,清苓发现洞口多了一堆野浆果,有些见过,小金以前找来给她吃过;有些很陌生,但既是小金摘来的,那肯定是能吃的。

    野果的颜色有红、有蓝、有黑紫;个头也有大有小,大的有成人拳头那么大,小的则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

    每个浆果表面都湿漉漉的,好似露珠还沾在上头。只有清苓知道:哪是什么露珠啊,分明是小金的口水。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猜错了——这堆浆果固然有小金的功劳,却不全是它的。而是它新收的小弟——一群五花八门的蛇家族成员,收到小金发布的讯号后,游走于大山各个角落采摘来的。

第7章 蛇小弟献宝

    幸而前世见多了小金领进地宫的伙伴,这会儿被一群长短不一、粗细不匀的蛇兄蛇弟围在洞里也不觉慌张。并且知道它们之所以靠她这么近,不是吓唬她,而是在记住她的气味,免得将来不小心误伤她。都是自己人嘛。

    待蛇群退散,清苓才开始进餐。

    不能说是午餐了,因为天色有些暗下来了。夏季天黑的晚,坐在洞口仰头望天,清苓估摸着这会儿该有酉时了,哦对,这里没有酉时,依舒盈芳的记忆,差不多是傍晚五点。

    和小金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享了一堆杂浆果,总算感觉到饱了。

    余下的浆果还有不少,清苓拣了些记忆里常见的装进背篓,不常见的留在山洞,改天进山时若是过了饭点还能来这儿果果腹。

    洞里还算干燥,即便放久了也能当干果吃。

    有蛇小弟们盘在洞口看护,就算有人发现了这个山洞,也不敢随意进来。

    清苓打算把这个山洞当成自己的粮仓,别看现在就一些野果浆,等夏收过后,胳膊也好全了,把分下来的口粮背到这里来,吃多少拿多少。路是远了点、累是累了点,但总好过藏在小柴房里被极品奶奶和小婶搜刮、扫荡的命运。

    分拣好浆果、收拾干净洞口,清苓掸干净衣服,提起略有些沉的背篓,准备下山。

    还要回去吃药呢,可不能间隔太久。

    小金和来时一样在前头带路,清苓挎着背篓,紧随小金的脚步。

    来的时候满心都在感受林子里的阴凉,这会儿回去,才有心思东张西望。

    路过一片晚风飒飒的竹林,不由感慨:“可惜太晚了,不然挖几株鲜笋子回去煮水凉拌吃。”

    寒冰地宫里是没有鲜笋的,有也是笋干、腌笋。她曾听伙房里的大师傅闲暇时边看她和女医翻晾草药、边给她们讲南域的风光,提到那一带的鲜笋多么多么好吃,讲了鲜笋是怎么挖的、鲜笋和竹子的关系,还讲了好几种鲜笋的做法,早就流哈喇子了。如今这么大一片竹林就在眼皮子底下,若不是天黑下来了,真想赖这儿不走。

    小金回过头丢了个鄙夷的眼神给她。

    清苓好气又好笑。来到这个世界,玉冠金蛟倒是比以前鲜活不少。

    这时,一条黑白相间的斑点蛇从草丛里游出来,高昂着蛇头送上它采来的人参。

    尽管很小一株,和曾经在女医药箱里见识过的千年参王远远比不得,但怎么说也是人参,眼下一穷二白的,拿它换几斤米面也好啊。

    “谢谢你啊小斑!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清苓接住斑点蛇吐到她左手上的人参,摸摸它的小脑袋,由衷感谢。

    “丝丝——”斑点蛇开心地扭了扭蛇身,又朝小金讨好地吐了两下蛇信子,没入身后暗漆漆的草丛。

    不少蛇家族成员聚在草丛深处,集体声讨邀功回来的斑点蛇。

    它们的脑筋没小斑灵活,金大王说它的伙伴肚子饿了想吃野果,它们就去摘野果,把附近最好吃的野果都摘来了。却没想到她原来对其他的也感兴趣。

    这回被小斑抢了个先,算它们失策。回头立马准备,十几年的人参算个鸟!溪涧深处那朵漂亮的云芝才诱人呢!笋子做菜有啥好吃的,野兔、山鸡要不要?

    蛇家族成员对这些最在行,决定回头就把山洞塞满满。金大王的伙伴满意了,想必金大王也会对它们满意吧?……

    得了一株十几年份人参的清苓,自然不知道蛇小弟们错失邀功机会的郁卒心情,她正和小金说,回头一定要保护好友善的蛇小弟们,可别被其他野兽吞食了;又说明天不一定能上山,一来胳膊没好,其次生产队那边什么情况还不知晓……总之,让小金注意安全,无聊了就带着蛇小弟们摘浆果,等她安顿下来了给它们做浆果饼子吃。

    安排妥当后沿着田埂路回家。哪里知道此刻的近山坳,因为她一下午的失踪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话说林杨一口气跑到舒家,见舒家人掩着堂屋门正吃饭,午时日头毒,晒进屋檐热得人受不了,掩上门凉快点。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林杨小心翼翼地推开篱笆院门,蹑手蹑脚来到小柴房门外,压着嗓门小声喊:“盈芳!盈芳!听许丹说你胳膊骨折了,咋样?疼得厉害吧?有啥需要我帮忙的没?”

    好巧不巧,刘巧翠,也就是舒盈芳的小婶,此时端着一盆洗过碗的脏水出来倒,和林杨撞了个正着。

    “好哇!大中午的趁俺们都在屋里头歇息,你在俺家院子里偷偷摸摸干啥子坏事?”

    林杨见状急了:“婶子你误会了,我是听说盈芳摔断胳膊了,顺道经过,进来看看她。”

    “哟!盈芳都叫上了?可真亲热哪!”刘巧翠逮着理儿不饶人,巴不得老大家的闺女名声倒地呢。

    “不是婶子,你听我说……”

    “得了,俺眼睛可没被眼屎糊住。不然你说,那死丫头摔断胳膊你巴巴地跑来干啥?哦——俺晓得了!你是打着看上俺大侄女的幌子,上俺家寻摸东西来的吧?瞅瞅!被俺说中了吧?啧!你说你个大小伙子,干什么不好,偏上人屋里偷东西,说出去不怕丢人现眼……”

    “婶子你真误会了……”林杨终于体会到书上常写的“秀才遇上兵”的那种憋屈感,有理说不清啊。

    刘巧翠见状,还道自己真相了,一盆洗碗水泼到林杨脚前,单手叉着腰嚷嚷得更大声:“大伙儿都来评评理呀!大中午的,知识分子偷摸上俺家窜门子,非说老大家的闺女摔断胳膊,特地来看她……你们说稀奇不稀奇?!城里来的知识分子,瞧上俺们这土里土气的乡下妹,日子过颠倒了吧?俺打趣了几句,他又说俺误会了。俺一琢磨,没准还真误会了,要真是来探伤的,咋不见提点东西上门咧?两手空空的,唬人也找个像样的理由嘛……”

第8章 人不见了?

    屋里头的人听到动静,都出来了。

    “闹啥闹呀!我说你个知青咋回事儿?大中午的堵在俺家门口闹事,囫囵觉都不让人睡,下午没力气干活你帮俺们干啊。”舒建强捏着根竹签剔着牙,粗声粗气地嚷道。

    舒老太同样一脸没好气地哼唧:“不帮俺们干活就提点口粮过来弥补吧。”

    林杨听得一颗心拔凉拔凉。

    他一直都知道舒家人除舒盈芳外都很难打交道——自私、吝啬、不讲道理,却不想这些人竟薄情至此。

    都说了舒盈芳摔断了胳膊,在逼仄的柴房里没个人照料,这些人也没打算进去看一眼他们的孙女(侄女),依然只关心他们自个的利益。

    心里一股气不吐不快:“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做为盈芳的奶奶、小叔、小婶,在她受伤的时候,不是应该比我这个外人更关心她、照顾她吗?你们也说了这么热的天,那咋就不问问她在柴房里受不受得了?伤了胳膊能不能自己做饭?……”

    “哟呵!你谁啊你!俺们家的事用得着你个外人唧唧歪歪?滚滚滚!”舒建强被说得恼羞成怒,大步上前,欲要把林杨往院外推。

    林杨气得俊脸通红,自是不肯离去。两人你来我往地扭打成一部门。

    舒老太坐在堂屋的石门槛上哭天抢地:“哎哟这挨千刀的外地知青,还管起俺们家的家事了,俺个老太婆,没老伴帮衬,被欺负死了哟……”

    左邻右舍听到动静,吃了饭本想躺下歇个午觉的一骨碌爬起来看热闹,还没吃好饭的,干脆端着海碗,蹲在舒家门口边吸溜边唠嗑。个别手里还捧着西瓜,当足了吃瓜群众。

    说实话,在雁栖大队,舒家和谁家的关系都不怎么好,看到舒建强和人打架,没人肯上去帮架。不过话说回来,知青毕竟是外来人,舒家再怎么讨嫌,也是一个村的,大伙儿尽管没有帮架的意愿,倒也没幸灾乐祸,在一旁好言好语地劝道:

    “建强,有话好说嘛。有气撒两下得了,别真把人打出个好歹。”

    “是啊,他婶子,下午还有实打实的半天活呢,趁中午日头大,赶紧去歇会儿,有什么事好好说。我看林杨这小伙子是个明白人,是不是误会了?”

    林杨见终于来了个明事人,松了口气,赶忙解释:“婶子,确实是误会!我下工路上听说盈芳摔断了胳膊,恰好路过她们家,进来问问情况。骨折毕竟不是小事,咱们卫生院吃不消看,我在县医院有认识的人,可以介绍她去。可舒家婶子不由分说将我当贼看,还要我赔口粮,我……”

    虽然他挺想承认自己对盈芳的心意,却不是现在。这么个节骨眼上,若是承认了,落了盈芳的名声不说,他的回城计划恐怕也会受到阻碍。被家里知道,少不了追究原因。他爹还好,他娘若是知道这事还和盈芳扯上了关系,少不了说嘴。因此务必要避这个嫌。

    许是平时两人的接触不多,即便有,也是趁四下无人的时候。因此听了林杨这番说辞,大伙儿都选择相信他,而不是舒老太几个。

    舒老太见没一个支持自己,正要往地上一坐,当着大伙儿的面撒泼,大队书|记俩口子来了。

    闹明白原因,大队书|记向荣新敲着烟头直摇头,他媳妇邓梅走到刘巧翠身边,不满地责备:

    “巧翠,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盈芳丫头摔断胳膊这么大的事,你做婶子的不关心也就算了,人小伙子好心好意帮把手,你还要把人打出去,这忒说不过去了!”

    “是啊是啊,别看只是胳膊骨折,千万马虎不得!否则将来胳膊废掉都有可能。我家阿公你们都晓得的,前几年上山摔了一跤,小腿骨断了两根,当时家里穷也没当回事,等发现走路打瘸时再去医院看哪还来得及啊。盈芳还这么年轻,要是胳膊出点事,今后怎么找婆家……”和邓梅一路的妇女紧跟着接道。

    见大队书|记俩口子也是这么个态度,大伙儿更加你一句、我一句地声讨舒家的不是。

    “他婶子,盈芳既然受伤了,你还是把她挪正屋住去吧。不是我说你,这么热的天,小柴房哪是住人的地方,鸡鸭都蹲不住,到时把人闷出个好歹,还不是你家的事。”

    “就是就是,来来来,我搭把手,这么热的天,少搁太阳底下站着。帮你把人扶进正屋去。受伤了就好好将养嘛。”

    见舒老太脸色铁青、有气发不出,大伙儿心里直乐,一个村子住,不能拿她怎么样,添点堵也好啊。

    一个个无比热心地推开舒家小柴房的门,准备帮忙把舒盈芳搬去正屋。只是逼仄的空间里哪有舒盈芳的影子?

    “这……”林杨也懵了,不是说在卫生院配了药回家歇息去了吗?人呢?

    舒老太老眼闪过一道精明的光,借题发挥道:“好你个姓林的,我说你怎么这么热心,大中午跑这儿来胡咧咧。敢情把死……俺们家大丫头拐走了,要不是柱子他娘出来倒水撞破了你,被你给溜了,让俺上哪儿找孙女去……”

    吃瓜群众集体傻眼。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孙女不在家,也可能是去其他地方啊,咋就一口咬定是知青拐走的呢?歪理!简直太歪理了!

    不止林杨气得说不出话,向荣新也噎到了,皱着眉发话:“他婶子,凡事讲求个证据,你红口白牙胡咧咧,回头林小子上派出所告你诬陷,谁也没法子帮你……”

    舒老太吓得脸色煞白,支吾半天说:“那、那俺们家死、大丫头不见了总归是事实吧?姓林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在大丫头失踪的当口冒出来,俺不信跟他没关系。”

    “和林杨没关系!”

    站在人群后的许丹,见时机差不多了,端着一口洋锅汗流浃背地挤进来,给林杨作证。

    “林杨是跟我一块儿来的,盈芳受伤的事,也是我跟他说的,本来咱俩一块儿来看望盈芳的,只是走到半路我想起家里熬着粥,就先让他过来了。”

第9章 什么情况!

    许丹说着,抬高胳膊,展示手里的洋锅:“瞧,我把粥端来了,想着盈芳伤着胳膊不好做饭,打算和她一块儿吃。”

    人群里立马响起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声,有夸许丹这知青人好、讲义气的,有骂舒老太没事瞎哔哔的……

    林杨看向许丹的眼神多了丝感激。后者红扑扑的脸蛋,映入他眼帘,说不出的熨帖。

    许丹回了他一个鼓励的笑,挤到向荣新身边提议:“书|记,我保证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给盈芳正骨的是老张,完了是我送她出的卫生院,我亲眼目送她往家走的。你说大中午的,能去哪儿呢?要不大伙儿分头找找,她一个姑娘家饿着肚子又受着伤,别出什么事才好。”

    向荣新闻言,深看了许丹一眼。心说这姑娘不简单啊,瞧瞧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啊。相比江口埠那两个女知青,这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最终,许丹的提议被采纳,近山坳生产队每家出一个人,编入寻找舒盈芳的队伍。

    毕竟地里还有活,没几天就农忙了,全生产队停工半天就为找个姑娘,未免太兴师动众。可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不找也不行。现在这样是最好的。

    没成想挨家挨户找了一圈还是没下落,向荣新不得不把范围放宽到整个雁栖大队,甚至还想去码头问问,看她有没有坐渡轮去县城。唯独没想起进山找找。总觉得一个姑娘家断了胳膊上着夹板,不可能会再去山上。

    直到清苓踏着晚霞归来。

    离山脚最近的村民家门口,从地里收工回来的俩妇人迎着晚霞淘米、洗菜,嘴上唠着磕,说的正是舒家大房的独女大白天闹失踪的事。

    “你说会不会是贼喊捉贼?舒家那老娘们向来偏心小的,我就没见过哪家分家把大儿子分出去、留小儿子一块儿住的,还既不给房子又不给钱……要不是建军懂手艺,农闲的时候脚不停歇地去县城帮工,三间砖瓦房哪盖得起来。那老娘们倒好,建军俩口子尸骨未寒,她领着小儿子把人房子占了,建军那闺女倒反被赶去睡柴房,啧,亏她做得出来……”

    “可不是,她那种做法,看得真叫人寒心。话又说回来,主要是那丫头不是建军的亲闺女,要不然书|记肯定出面帮她把房子争回来。那老娘们之所以敢理直气壮地霸着人家房子不放,不就是吃准了她是收养的么,帮起来名不正言不顺啊……”

    “唉……到底是舒家的屋内事,我们也没那个立场……咦?你看前头走来的是不是舒家那丫头?哎呀!别不是进山了吧?难怪找半天都没找着她影,我问问去。”

    说话的妇人菜盆一搁,撩着围裙胡乱擦了两下,小跑着追上清苓:“盈芳丫头!盈芳丫头!你慢点儿走,婶子有话问你。”

    清苓疑惑地停下脚步:“婶子,您找我?”

    “丫头,看你的方向,你是刚从山上下来的?你是几时上山的?”

    见清苓茫然的眼神,妇人拍了一下额:“哎哟!你不知道,午歇那会儿,你阿奶当着大伙儿的面,非说你被江口埠那个年轻知青拐走了,大伙儿寻你不着,怕你真出啥事,每家抽了一丁,不止咱们近山坳,江口埠那儿都去找了,这会儿都还没收工回来咧……”

    “啊?”清苓傻眼。舒盈芳平时不是挺不受人关注的么?咋换成她之后,才离开半天就被人满大队地找了?

    “啊什么呀!婶子还能骗你不成?走走走,天快黑了,婶子陪你回家,还得告诉书|记一声……亏得你回来了,不然晚上还得找。话说回来,这大热天的,你咋中午上山咧?你这胳膊真骨折了?”

    清苓本不想搭话的,一来不熟悉对方,二来对这时代略显浮夸的民风颇不习惯,只是忽然想起回去还要面对舒家人贪婪成性的嘴脸,还有那小柴房,热得真心住不下去,便斟酌着说道:

    “婶子,不瞒您说,我手头没口粮了。生产队分下来的米面,早被我阿奶他们搜走了。本来还有几斤细面,是前些日子去书|记家帮工挣的,今儿早上在我上山掘野菜时,也被我奶和小婶翻走了。中午回到家,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我这胳膊又上着夹板,只好上山寻点能饱腹的,谁知走着走着迷了方向,这不,刚刚才寻到下山的路……”

    妇人一听,看她的眼神更怜惜了。忆起舒建军在世时,不止一次介绍她家男人去县城帮工,舒建军的媳妇和她的交情也不差。如今人闺女受了委屈,自己却眼睁睁看着,不由一阵羞愧,义愤填膺道:“那家人待你实在太过分了!占了你家的房子也就算了,居然连你自个儿挣的工分兑的口粮都要抢,良心简直被狗吃了!别怕!一会儿婶子帮你,咱们这就告诉书|记去,让他出面帮你把口粮讨回来!……”

    “谢谢婶子。”

    “有啥好谢的。对了,你咋会从小坡林摔下来的?那一带多少年没人去了,附近也不长野菜,又危险,你咋会往那儿去?”

    清苓仔细回忆了一番,又避开刘继红加害她的那一幕,沉吟道:“今天早起脑袋有些沉,沿路的野菜被挖得差不多了,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小坡林。许是林子里太闷,脑袋昏昏沉沉的,一不留神就摔下去了……”

    刘继红欠舒盈芳的命,迟早要问她讨回来。只是今天这事,没第三人在场,单凭自己的说辞,能不能取信于人都两说。就算信了,她现下也就胳膊骨折和一点皮外伤,刘继红是知青,对她的处分肯定不会重。与其给个不痛不痒的处分揭过去,倒不如先存着。刘继红能害她一次,保不齐还会再来一次。届时,定收拾得她无路可躲、命债命偿,以慰舒盈芳在天之灵。

    “……唉,也是你运气不好。下回别去了,那儿多危险啊,幸亏只是胳膊,要是一个不好……”

    “我省得的婶子,下回定不会再去了。”有小金带她去的密林,附近竹笋、野菜、野果遍地,还愁饿肚子么。

第10章 新屋、旧屋二选一

    两人边走边说,迎面碰到一队人,恰是被向荣新派出来寻舒盈芳的,见人寻到了,大伙儿舒了一口气。

    说真的,一下午没找到人,原本只是抱着怀疑态度的也都纷纷提起了心。生怕真的出啥事。如今人找到了,又见她除了胳膊的伤外其他完好无损,彻底放下心。

    结队把清苓送到舒家,正好,向荣新也在那儿。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天也晚了,大伙儿散了吧。今儿个辛苦你们了,回头我让李三儿给你们记满工。其他事明天再说。盈芳丫头,你也累了,胳膊又受着伤,回去早点休息。”向荣新看天色不早了,手一挥,让众人解散,他自己也准备回家吃晚饭。

    和清苓走了一路的妇人赶紧站出来道:“书|记,还有个事咧。你道舒丫头大中午的为啥上山?她屋里的口粮被舒家那些人刮的一口不剩,离分粮还有不少天,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过日子?还有啊,不是我说,她家三间瓦房被舒建强一家住了,那舒家原先的土坯房不是空着吗?换给她住不就得了,非要让她睡柴房……这么热的天,不中暑才怪咧,难怪会从小坡林摔下来……”

    “你个吃饱了撑的老虔婆!俺们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个外姓人操心!滚滚滚!都给老娘滚!”

    听说大孙女找到了,舒老太碍于面子不得不出来迎一迎,听到妇人撺掇大队书|记要把舒家老屋分给死丫头住,好脸色哪还维持得住,立马发起飙。

    妇人也怒了:“姓舒的,论外人,你们一家才是外人。”

    舒老太和老伴早年是从东北迁过来的,在江北一待数十年,骨子里还是脱不了东北人的习惯,包括口音。找的儿媳妇也尽是北方逃难过来的人,除了生活习性合得来,聘礼都省了。

    妇人夫家也姓向,逮着这一条回敬道:“你要这么说,岂不把咱们书|记也骂进去了?你家的屋内事咱们没资格管,可你趁着建军俩口子刚走、后脚就把他自己掏钱造的新房子霸占了,还把他宝贝闺女撵去住柴房,这事儿老天爷都看着咧,当心建军俩口子半夜去找你……”

    “你!”舒老太气得直跳脚,还想叉腰对骂,被向荣新一个凛厉的眼神吓住了。

    舒老太带着小儿子一家霸占大儿子房子这事他是知道的,只是插手管比较麻烦,只要没把人赶出去,住正屋还是住柴房说实话不是他管的范畴,到底是人家的屋内事。

    何况一个是建军的亲娘,一个只是收养的闺女,伦理上肯定偏向前者。却不知这一家子背地里还干着抢人口粮的勾当,这事要是不管,他这个大队书|记如何安稳民心?

    这么一斟酌,向荣新开口道:“建军娘,都是一个生产队的,伤感情的话少说两句。今个晚了,别的我不多说,就说两个事:一,建军是你大儿,他的房子由你这个当娘的住没人能说啥,但建强一家本不该搬进来的。这样,要么他家搬回去,盈芳丫头住回正屋;要么两家置换,你家老屋那房子旧是旧了点,但离河近,用水还算方便,屋后的自留地也大,东侧还留有一间半的宅基地。你们好好商量,再决定到底住哪边。决定换的话,明儿让建强把老屋的房契拿来,回头我去县里把屋主改了。不想换也成,明儿我带人过来帮你们搬家,建军家的正屋还给盈芳丫头。”

    舒老太一听,恨得眼珠子都凸出来了,张嘴就要骂,却见向荣新转头对清苓说:“今儿晚上盈芳丫头你去老屋住一晚,柴房实在不是住人的地方。”

    完了接着说第二桩事:“盈芳丫头自个儿的口粮,还得建军娘还给她。具体数目多少,盈芳丫头你说。”

    什么?不仅要把房子让出来,还得把吃进去的口粮都还回去?那怎么成!

    舒老太两眼一瞪,叉腰大骂:“谁拿她口粮了?你们哪只眼睛瞧见了?小贱蹄子说啥就是啥了?那俺还说你们这些人抢了俺们家的口粮没还咧!”骂完众人,又指着清苓横眉竖目,“小贱蹄子反了天了!撺掇着外人跟自家人闹!俺们大儿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是让你来跟俺们斗的?养不熟的白眼狼!”

    清苓秀眉轻挑,沉静的眸光回视着老太太,一字一句地回道:“阿奶,我不回嘴不代表我不会骂人,我只是敬你是我爹的娘,但做人要留一线,你身为长辈,不说在我爹娘死后帮衬我,还三番两次偷我的口粮,今儿更是把我仅剩的白面搜刮的一口不剩,这已经不是占便宜了,这是想让我死啊!还有,小柴房冬天有多冷、夏天有多热你又不是不知道,可你和小叔一家占了我家的正房不说,连我家的被褥、蒲扇都占了去,一件都不留给我,要不是乡亲们见我可怜,凑了床棉絮给我,我恐怕早见爹娘去了……”

    “胡说八道!”舒老太心虚的眼神左躲右闪,大声嚷嚷,企图盖过孙女的声音,“大伙儿别听她的!小贱蹄子是俺们家大儿捡来的,如今养大了心也跟着大了,想独占俺们家大儿的房子,还想把俺赶出去……”

    “阿奶,是不是我胡说你心里有数。我敢当着大伙儿的面起誓,若我舒盈芳说的话里有一句虚假夸大,甘受天打五雷轰。阿奶,你,敢么?”

    “我……”舒老太当然不敢。她可是笃信菩萨的,逢年过节祖宗可以不敬,菩萨是必须要敬的,还想让菩萨保佑她小儿一家长命百岁、兴家发财咧。

    一个身姿笔挺、义正辞严,一个支支吾吾、眼神躲闪,大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纷纷嘘声:

    “他婶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盈芳丫头挣的口粮,孝敬你也用不着那么多啊,一口都不给她剩,你不会是想饿死她吧?”

    “难怪这丫头瘦得跟竹竿似的,建强家一双子女却白白胖胖,敢情是把人家的口粮抢过来吃了……啧!”

    “刘巧翠,你这样虐待大哥大嫂的娃,不怕你哥嫂俩半夜找你们去啊。举头三尺有神明,缺德事做多了当心遭报应……”

    “……”

第11章 别怕,是我!

    大伙儿越说越大声,到后面就差指着舒老太鼻子骂了。至于舒建强、刘巧翠俩口子,其实就是个窝里横,一旦人强我弱,立马跟个缩头乌龟似地躲舒老太后头闷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们都给我闭嘴!”舒老太大吼一嗓子,“一个个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俺们家的事用不着你们管!滚!都给俺们滚!”

    “滚就滚!当我们爱听你家那些腌臜事呢!不过滚之前,你得把搜刮走的口粮还给盈芳丫头!”

    “对!建军的房子也得退出来。建军俩口子在时把盈芳当成宝,你们倒好,把她当成草,就差逼死她了。建军的房子你们住得亏不亏心?”

    “……”

    舒老太气得褶子脸充血,论个人战斗能力,她是很强啦,可再强也斗不过这么多三姑六婆齐开炮啊。更何况还有大队书|记这尊菩萨头坐镇,撒泼也站不住脚。

    眼瞅着天越来越黑,向荣新也不让清苓报数目了,直接让舒老太拿五十斤大米、三十斤细面出来。没几天就要双抢了,抢收完了抢播种,播种完了分夏粮,这点粮足够一个姑娘家撑到新粮下发还绰绰有余。反过来要是拿多了,舒老太恨得一拍两散,盈芳丫头也未必讨得了好。

    除了口粮,邓梅还让刘巧翠拿出一床干净的床单、枕头、薄毯子,又拣了小柴房里能用的生活品,领着清苓往舒家的老屋走。

    婆媳俩欲哭无泪,瞪着被大队书|记提走的大米、白面,仿佛是在喝她们的血、啖她们的肉。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死丫头贱丫头!回头一定要她好看。哼!她舒家的大米、白面是那么好拿的么。今儿个提走八十斤,改明不拿回一百六,跟那贱丫头姓!

    根本没想过,她们这两年陆陆续续从舒盈芳那儿搜刮的,何止这个数。

    “盈芳丫头,今儿天晚了,你胳膊又伤着,早点歇息,其他事明天再说。”领着清苓来到舒家矮旧的土造老屋,向荣新宽慰道,“既然我出口了,房子的事,明天你小叔肯定要给我个答复的。不过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你家的是砖瓦房,又是造了没几年的新房,你小叔多半会选择置换。”

    清苓抿了抿唇:“不是我小气不肯和小叔置换,实在是……那是我爹娘辛苦多年的心血,我想替他们守住……算了,明天事明天再说吧。今儿多亏书|记和诸位叔叔婶婶替我说话。你们的恩情我盈芳记在心上咧,谢谢的话不多说,但凡将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叔叔婶婶们只管吩咐。”

    “大伙儿一个大队的,这点忙应该的。倒是你阿奶他们要是还欺负你,你放开胆子吼一声,叔婶们能帮一定帮。”

    陪同前来的村民客气了几句,帮忙把大米、白面搬进灶房,又给灶房里的水缸挑了一担水,没别的事就各自散去了。

    向荣新俩口子想着她胳膊伤着不方便烧火做饭,特地给她把灶火烧起来了才离开。

    清苓说着感谢的话送他们到门口,直到人走远了正要关门落锁,一道影子晃过来,吓了她一大跳。

    “盈芳别怕,是我。”

    林杨从夜幕深处走出来,挠着头说,“刚才人多,我被挤在后头了。好在有书|记出面,帮你主持公道。这下你奶奶他们应该不敢再欺负你了。”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帮了舒盈芳很多回、也让她一颗纯情的少女之心越陷越深的林杨了。

    碍于天黑月疏,清苓没能细细打量,但大致轮廓还是能瞧得清的——挺拔的身姿、优雅的气质,确实和村里土生土长的小伙子们不一样。难怪那么多姑娘喜欢他,确实有这个资本。

    清苓收回神思,想了想说:“林大哥,今儿实在太晚了,家里又只我一个姑娘家,实在不方便请你进门,有什么……咱们改天再说成吗?”

    林杨怔愣地看着朦胧月色下越发清丽的娇颜,突然有点看不透眼前的人儿。总觉得今天之前的舒盈芳不是这样子的。

    “林大哥?”

    “呃?哎!”林杨回过神,握拳掩唇轻咳了一声,说:“那你赶紧进去,门窗都锁好了,我明儿中午再来看你。

    这方面他还是蛮君子的,要不然中午那会儿不单单只是站在小柴房门口喊她、早推门进去了。

    转而想到她胳膊的伤,忙又补充:“你伤着胳膊不方便做饭,要不等你伤好之前,三餐都我给你带来。”

    “不用这么麻烦的林大哥。”清苓忙婉拒。

    已经欠他够多的了,再欠下去,猴年马月才还得清。

    舒盈芳当初怎么想的她不管,但如今这具身子是她的,她可不想才来这个世界、才享受自由的美好就要以身相许、粮债肉偿。

    只是没等她说完,林杨摆摆手就转身离去了,很快就和漆黑的夜色融成一体。

    清苓叹了口气,摇头合上了门。

    本想让林杨提点米面回去,舒盈芳之前林林总总收了他不少口粮,加起来少说也有十几二十斤,如今她有粮食了,八十斤米面够她一个人吃上小半年的,趁早还掉总好过哪天不在家时再被舒家人搜刮回去。

    可既然走了也只得算了。日后寻着机会再还吧。

    在清苓关上门后,许丹从阴影处走出来,看看舒家老屋脏兮兮的土坯房,又看看林杨消失的方向,脚一跺,追了上去。

    “林杨!林杨!”

    “许丹?你怎么还在这儿?”林杨单手插在裤袋里,边走边想心事,听到许丹的喊声,诧异地停下脚步,想起中午时的事,朝她感激地笑笑,“还没跟你道谢呢。今儿得亏你帮我作证,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许丹大方地摆摆手:“谢什么哪!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顿了顿,垂着眼睑苦涩地笑道,“可惜了我那锅粥,熬了大半个钟头,粥油都熬出来了,被舒大娘打翻了。舒家人实在是太凶了……啊你别误会,我指的是盈芳除外的舒家人……”

第12章 人参是个好东西

    “我知道。”林杨点点头。

    他也彻底领教了舒家人的蛮横不讲理。有时不免想,盈芳换个家庭该多好。舒家的情况一旦传回京城,他爹妈十有八|九不会同意。

    他妈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向来不耐烦和乡下人攀亲扯故,要是知道他喜欢上了个乡下妹,指不定会怎么闹呢。

    他爹虽不像他娘那么死要面子又嫌贫爱富,不过为了把他调回京城,再三来电报叮嘱,不许他节外生枝、要求他务必低调。

    可今儿这事,称之为高调都不为过。传到他们耳里,以他们先入为主的观念,对盈芳的印象肯定差到极点,想要顺顺利利娶她过门,怕是难……

    唉……

    林杨仰天望了会儿稀疏的星月,幽幽叹了口气,侧头对紧跟着她的许丹说:“不早了,回去睡吧。我先送你回住处。”

    “哎!”许丹高兴地应到。

    今天的事,对林杨或是舒盈芳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可对她而言却不坏。起码林杨对她产生了好感,即便只是感激的感。但好的开头是成功的一半嘛。今儿能让他主动送她回家,明儿就有信心把他留下。刘继红那个只知道排除异己的蠢女人做不到的,她许丹做到了。哼唧!

    林杨的头疼、许丹的窃喜,老屋里的清苓一概不知。

    她这会儿正和一锅热水奋斗呢。

    书|记俩口子走之前给她起了火,空锅子要烧坏,又不确定她是要蒸饭还是下面糊,因此往锅里添了几瓢水。如今水开了,清苓真想泡个舒舒服服的大澡。无奈胳膊吊着夹板,澡是泡不成了,擦个身子也好啊。山上山下跑了一天,又折腾了那么多事,身上的汗干了湿、湿了干,臭的她自个儿都受不了。

    想到就做。舒家老屋的灶房里有个缺了口的大木盆,她把木盆拖到灶旁,先舀了几瓢清水,洗干净木盆,再往里添热水。一瓢热水、一瓢凉水掺着添,待锅里的热水舀得差不多了。

    清苓七年没碰农活了,做起来有点手生。熟悉了一会儿才又渐渐找回了小时候的利索感。往灶膛里添了块柴禾,锅里蒸上米饭,就着灶膛口的火光擦起澡。

    这个位置,即便有人扒在窗口看,也看不到她,不时还能拨一拨灶膛,免得火太大饭蒸焦了。

    一场澡,直到锅里飘出饭香味才洗好。因右胳膊不能沾水,洗的时候要非常小心。单靠左手擦洗、绞巾,实在很不方便。好在就七天,七天后卸了夹板,尽管还不能用力,好歹能配合着擦洗、换衣服了。

    擦完澡,清苓舒服地吐了口气,换下的脏裤子扔进木盆,待明儿天亮了再用左手慢慢搓洗。

    下山前固然吃了一堆野浆果,可闻到饭香,清苓的肚子也跟着饿了。

    舒盈芳自打养父母去世,还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饱饭。尽管她勤劳、能干,挣到的工分、分得的口粮足够养活她自己,可偏偏生就一副软弱性子,被舒家人这样那样的磋磨、搜刮,都不敢反抗。宁肯自己吃稀粥、掘野菜,甚至欠乡亲们人情,也不敢问舒家人讨。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凡她在一开始就奋起反抗,舒家那帮欺软怕硬的货色何至于连她的口粮都要搜刮干净。

    清苓感慨了几句,吐出一口浊气,盛饭开动。

    只有米饭没有菜,好在有一小罐豆瓣酱,是适才帮她在书|记跟前抱不平的妇人拿来的。

    酱里没肉,就零星几粒碎花生和豆干丁,味道也说不上好,远不及地宫里的伙房师傅做的。但此时此刻,清苓吃得很欢。豆瓣酱拌蒸米饭,一连吃了两碗。

    吃饱饭又吃了药,然后把饭碗泡在锅里,余下的米饭盛在干净的碗里,明儿早上煮泡饭吃。

    灶台上的汤罐里还剩不少热水,清苓舀了几瓢到木桶里,往里丢了几朵下山时顺手摘的金银花,提进卧房把席子、枕席来回擦了两遍。

    等席子干的时候,清苓把背篓里的野果倒了出来,人参挑出来用布头包好,打算得空找张大夫换点钱。粮食她现在不缺,但没钱傍身,遇事难免发慌。

    再者人参这东西好是好,可新鲜的不易保存,炮制又费工夫,她伤着胳膊,连照顾自个儿都困难,可没那精力伺候草药。

    藏好人参后,接着收拾野果。

    茅莓、蛇莓这些,直接当零嘴嚼着吃,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

    山葡萄有点多,明儿提两串送大队书|记以及家住山脚的那位婶子。这两人今儿帮她最多。其他人的恩情她也记在心上,等有能力了再逐个还。

    剩下的野果比较耐放,暂时先散置在墙角地面上。相比背篓,这么放着要阴凉许多。

    搞定这些,清苓伸了个懒腰,上床睡觉了。

    明儿能不能把养父母的房子要回来,还是个未知数。不过依舒老太的脾气,不管是退房还是置换,肯定会闹上一场。所以还是早点休息、养精蓄锐的好。

    临睡前想想不放心,摸黑到灶房找了把锈迹斑斑的镰刀,放在枕头底下傍身。

    与此同时,舒家人坐在屋里七嘴八舌地商讨着,舍不得点油灯,就这么黑漆漆地坐着。

    “娘,俺家那屋决不能给那死丫头!”舒建强恨声道,“大哥这屋子也不能给!”

    刘巧翠也跟着道:“就是啊娘,女孩子家家的,以后迟早成别人家的人。俺们家的屋子给了她,以后不就跟别人姓了?”

    舒老太本就不乐意拿老屋的房子贴大儿的养女,这一听,心里更来气:“不给!谁说要给那死丫头了!她想得美!”

    “可书|记不是说了,明儿必须给他个准信,到底是置换还是搬回去……”刘巧翠撅着嘴提醒。

    舒老太“啪”地拍桌,阴沉着脸道:“他一个外人,还管起俺们家的屋里事来了。俺就是不换,也不搬,他能拿俺咋地?”

    “我倒是有个主意。”舒建强眼珠子一转,凑近婆媳俩,叽里咕噜咬了一阵耳朵。

第13章 不死心的一家子

    婆媳俩听得眉开眼笑。

    舒老太拍板:“这主意好!既保住老大这房子,也不让那死丫头赖上老屋。得!就这么办!”末了不忘夸赞小儿子两句,“儿啊,你咋这么聪明咧!”

    舒建强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计谋得逞了,得意地笑:“不就一个丫头片子么,随便整整就能吓死她,看她还敢肖想俺们家的东西!”

    “那俺们快做了准备去吧,免得夜长梦多。”刘巧翠迫不及待地说。

    舒建强摆摆手:“急啥!这种事半夜三更的时候最逼真。”

    于是,子时时分,舒家后门溜出两道人影,摸着村道前行了一段路,最后鬼鬼祟祟地翻进舒家老屋。

    清苓前半夜睡得并不踏实,倒不是陌生的世界、陌生的环境使她失眠,她的适应能力向来不错,不然下午也不会在敞开的山洞一睡半天。许是正因下午睡多了,这才睡不着。再者胳膊伤着总归有点疼,又不好翻身,导致迟迟没法入睡。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去,听得“哐当”一声,好似什么东西打在瓦楞上,心一提,睡意彻底消散。

    该不会是哪个见利起意的,见她得了八十斤米面眼红,摸进门充当梁上君子来了吧?可这动静,闹得也忒大了,是不小心呢还是根本没把她放眼里,暗偷直接转明抢了?

    清苓摸出枕头底下防身用的镰刀,戒备地从床上坐起。想到舒家老屋离左邻右舍挺远的,凭她的小嗓门,喊“救命”显然不管用。若贼人就一个,她还能用手里的镰刀唬唬,可若好几个呢?

    凝眉思忖间,猛见卧房窗前飘过一道白影。

    “是人是鬼!”

    清苓娇叱。同时将手里的镰刀牢牢护在胸前。

    白影顿了一下,继续左摇右晃地飘,还伴着诡异的呜咽声。乍一听,还真让人毛骨悚然。胆儿小的,恐怕早钻床底下瑟瑟发抖了。

    好在清苓不是舒盈芳,在地宫那种毒物遍地、阴风阵阵的诡谲环境里生活了七载,莫说子虚乌有的妖魔鬼怪,哪怕死人躺在她床前照样面不改色气不喘。胆儿练得肥溜溜的。冷静下来后,注意到一个细节:鬼是没有影子的,更不存在脚步声。可这白乎乎的东西,不仅被月光拉出一道狭长的碎影,仔细听,还能听到窸窸窣窣的移动声。可见哪是什么鬼,分明就是心怀鬼胎的人搞出来的动静。所以说,有时候,人哪,比怪力乱神的东西更恐怖。

    至于窗外装神弄鬼的人是谁……清苓眸光一闪,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舒家人还真是不死心哪,一晚上都等不起。

    “咋样?她看见了吧?可是咋不见她尖叫啊,莫非吓晕了?啧,就这点胆色……”刘巧翠急吼吼地问丈夫。

    “嘘——你个婆娘就不能小点声,被听见白忙活了……”舒建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婆娘一眼,没好气地把罩着白床单、上头用煤黑画着凶恶鬼脸的笤帚递给她,“你在这儿晃着,俺去屋后造点响动出来。”

    “行行行,你去吧。顺便把那两袋米面扛回来。死丫头贱丫头!白白便宜她吃了一顿大白米饭!”

    “急啥急呀!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现在扛走,明儿被她发现找书|记一告状,岂不是摆明说这屋里进贼了?俺们是来让她害怕的,最好吓得她屁滚尿流、明个不敢提置换的事。等她住回小柴房,她手里有多少粮食不都是俺们的了?顶多便宜她一两顿,等夏粮分下来,把她那份全拿回来不就得了……”

    刘巧翠听得心花怒放,飞了个媚眼给丈夫:“他爹,还是你想得周到。晚上回去犒赏你。”

    舒建强甚是受用,走之前不忘捏两把婆娘的肥臀。

    “死相!”

    清苓承袭了前世敏锐的五感,竖着耳朵把窗外的动静听了个七七八八,顿时感到无语至极。

    既然这俩口子希望看到她吓破胆,那姑且配合一下吧。

    她扯乱自己的头发,佯装惊慌失措地缩进床帐,身子蜷成一部门、哆哆嗦嗦地问:“谁、谁在那儿……不管是谁,这、这是我奶、我小叔的房子,我、我只是暂住一宿,冤、冤有头债有主,你、你要找、找他们去……”

    过了会儿,白着脸色开始哭爹喊娘:“爹!娘!我害怕……呜呜呜……小叔家太恐怖……我不敢住……呜呜呜……”边哭边打嗝,“等、呃、等天一亮,我、呃、就去找书|记,还是住自己家得了……小、呃、小叔家有、有鬼,太、呃、太恐怖了……呜呜呜……”

    屋外的俩口子听到这动静,满意地笑了。

    “呸!什么住回自己家,那是俺们的家!给你个小贱蹄子一间柴房住就不错了。”刘巧翠朝窗户啐了口唾沫。

    “行了,管她做啥!收工收工,老子困死了!”

    俩口子收起扮鬼的道具,摸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舒老太还坐在堂屋等消息呢。

    “咋样啊?死丫头中招没?”

    “那可不!”刘巧翠得意地说,“哭得鬼哭狼嚎似的,什么爹啊娘啊都出来了,哈哈哈!”

    “那感情好。等书|记问起,俺们坚决要求置换,那死丫头经这一吓,指定不肯。瞅着吧,这回可是她主动要求住小柴房的。只要她住回来,哼哼,看俺不磋磨死她!”

    “好好好,随娘怎么磋磨。俺困死了,再不睡天都亮了。媳妇儿,回屋睡觉去。”舒建强丢了个“你懂的”眼神给婆娘。

    “死相!”刘巧翠笑骂了一句,扭着肥臀进了东屋。

    舒老太做为过来人,哪有不明白的,瞪着儿媳妇的背影,小声骂了句“不要脸的娼|妇”,也回屋睡觉去了。

    清苓待那俩口子走后,仰面躺在床上思对策。

    这舒家人简直不要脸到极点。白占了养父母的房子,还不肯拿旧房子置换。整这一出,不就是想让她知难而退说不要他家房子了、愿意主动搬回小柴房么?她偏不如他们意!

第14章 她不是舒盈芳

    四更天刚过,清苓起床洗了把脸,不忙着吃早饭,提上背篓当掩护,上山找小金。

    舒家人不闹这一出,她一时半会还没想到找小金帮忙。现在嘛,莫怪她以牙还牙。

    “小金,你找几个小弟,到我家去吓吓他们。只要不伤着人,随便你们怎么吓唬。”清苓摸摸小金的扁脑袋,和它说了下大概,末了叮嘱道,“当然,他们若是敢欺负你们,让不含毒的小弟咬他们一口也无妨。”

    “丝丝——”小金朝她吐了吐蛇信子,游入草丛,施放玉冠金蛟的威压,不一会儿,带着三五条品种不一、但绝对是蛇类佼佼者的小弟们,悠悠然地往舒家游去。

    清苓等它们走后,想着来都来了,顺便摘些野菜回去煮菜粥吃。一旦烈阳升起,怕是又热得受不了了。

    此时的大雁山,显然还没有苏醒。小金不在,清苓不敢入林太深,只在林子口转了转,借着,在几棵老龄的松柏树下发现了几丛新长的蘑菇,沾着露水白嫩嫩的,一看就很有食欲。拣着大点的采下,半个背篓装满了。

    除了蘑菇,还发现了几丛冰草,叶子晶莹剔透,仿若水珠滚动;根系相当发达,显然没被人采摘过。

    冰草在极寒地宫是一道再寻常不过的食材,而且还是一味草药。女医曾和她说过,妇人很多病,都能用冰草治好。

    不过说来奇怪,据她所知,冰草似乎不能在南域生长,地宫里的伙计去南域办事,总会带些冰草过去交易。因为那边找不到这种草药。

    可这边这么热,为何能生长?莫非这里不是一年四季炎如夏的南域?更奇怪的是,这等好吃又好用的野菜,居然没人光顾。

    是这儿的人不吃冰草?还是迄今为止尚未被发现?

    管他什么原因,清苓咧嘴一笑,单手操作,麻溜地选了几丛水嫩的冰草收割进自个儿的背篓,这才心满意足地下山。

    村子里依然很安静,只个别起得早的人家,烟囱升起袅袅的炊烟。

    清苓回到住处,也开始生火做饭。

    左手切菜不方便,她干脆用掰的,把一颗颗洗净的白嫩蘑菇,掰成两截,扔进已经煮的快化了的泡饭里。

    蘑菇不能煮很久,否则就缩了,口感也会变差。一般看颜色深了就说明煮熟了可以起锅了。

    起锅前往鲜蘑粥里撒几粒盐巴,微咸的口感,更适合闷热的夏天开胃。

    至于冰草,清水洗净后,搁点豆瓣酱拌拌就能吃。

    当然,最好的拌汁是陈醋、生抽、糖粉、芝麻油混合,加上拍碎的蒜头、切丁的辣椒。冰草甘甜、爽口,拌汁酸辣、开胃,那味道才叫绝。

    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头没调料,再绝也没辙。

    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慢悠悠地喝一口鲜美蘑菇粥、再夹一筷爽口开胃的凉拌冰草;伴着东方徐徐升起的旭日、听着村庄里此起彼伏的鸡鸣狗叫鸟儿欢唱;远眺群山绵延、近看稻田翻浪,清苓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很美妙。

    当然,前提是没有极品亲戚找她的茬。

    干掉两大碗鲜蘑粥、一盘凉拌冰草,清苓左手揉着肚子在杂草遍地的院子里散步,篱笆院墙闪进一道人影——林杨来给她送早饭了。

    一碗白粥、两枚煎得金黄的荷包蛋。看着还算有食欲,可惜她已经吃饱了。而且说实话,她并不想受他恩惠。舒盈芳欠他的,她会想办法还清。两人之间能不牵扯还是别牵扯的好。不是门当户对的嫁娶,没开始就显得吃力,遑论将来。

    “林大哥,这么早过来你肯定也还没吃,这些还是你吃吧。你看我那锅里,早上煮的粥吃了七七八八,这会儿真吃不下了。搁到中午又容易馊,总不能浪费你说是吧?”

    林杨进灶房转了一圈,证实她没撒谎,只是看着清苓清丽的脸庞发怔——人确实是那个人,可给他的感觉咋恁得奇怪?

    以前的盈芳,哪次和他说话不脸红?哪次不是低着头绞着手指说话细声细气?可眼前的盈芳,不仅敢看着他说话,并且说话的时候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只是眉眼间那抹最初让他怦然心动的青涩娇羞寻不见了。

    怔忪间,手上无意识地把两个荷包蛋分出一个给她,说道:“你伤着胳膊,吃点鸡蛋补补。”

    清苓想推辞。

    林杨又说:“你甭和我客气。这天太热,鸡蛋放不住,不烧来吃也容易臭掉。”

    顿了顿又说:“既然你能照顾自己,那明儿起我不大清早来看你了,晚上时间多,你有什么缺的和我说,到时带过来……要实在来不了,我会让许丹带给你。”

    许丹?那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护士?

    清苓秀眉微挑,淡笑着道:“谢谢林大哥,我暂时什么都不缺。哦对了,昨个有书|记做主,先前被小婶要去的口粮还回了不少,一会儿林大哥回去时,带二十斤走……”

    见林杨张嘴欲说些什么,清苓又道:“林大哥你听我说,我知道欠你的人情是还不清的,我就是觉得……手里有粮了,能还一点是一点,不然回头我奶她们又闹上来,我也不见得护得住。再说你这边,总不会嫌口粮多不是?”

    其实她是真想拔干净和林杨之间的那点牵扯,一无父母命、二无官媒妁,孤男寡女偷偷摸摸约在私下见面,算个什么事!

    只是这个时代的人似乎并不介意单身男女处一块儿,她若说得太直白,难免伤了情分。

    尽管那点情分,不见得有多牢靠。

    也尽管,她已不是舒盈芳,并不需要靠情分来维持彼此间的关系。

    林杨皱眉凝视她,越发觉得摔伤胳膊后的她,让他捉摸不透。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心慌,端起粥碗心不在焉地喝了两口。

    清苓也不催他,只见他喝得差不多了,假装收拾碗筷,起身看了眼太阳说:“林大哥,看时候不早了,你是不是要下地?”

    林杨下意识地看手表,随即“哎呀”一声,从板凳上蹦了起来。

第15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带来的碗碟也不要了,林杨边说边往外闪:“我先走了。回头再来看你。那啥……口粮的事,等我回头闲了再说吧。”

    倒不是怕出工迟到,而是再过一小会儿就到出工时间了,沿路都是生产队的人,被人瞧见就不好了。

    清苓无奈地笑笑。还来啊,她真心不习惯和陌生男子打交道。

    慢腾腾地收拾干净碗筷,林杨的两只碗被她单独放了,旁边是一袋十五斤的大米并五斤的细面,想着再来就让他扛走。

    做完这些事,才坐下歇了一小会儿,大队书|记的媳妇来找她落实房子的事了。

    “盈芳丫头啊,这事儿早落实早安心。回头你荣新叔跑趟县委,没准今个晌午前就能把房契给你改好咯。”

    书|记俩口子估摸都觉得舒建军那砖瓦房十有八|九是要不回来了,能把舒家老屋记到她名下也不错。再说丫头嘛,总要嫁人的,嫁人之前有个傍身之所就行了。能置换也不错,因此并不反对,反而有心促成。

    清苓笑笑:“多谢婶子。这是我今早上山采的蘑菇,婶子带回去添个菜。”进屋把余下的蘑菇,装到干净的布袋里,塞到邓梅手里。

    欠下的人情总归要还的。适当的还点,总比一直欠着强。

    冰草不多,她也就没送。再则这边的人很可能没吃过这东西,万一吃出点啥毛病,岂不成她的罪过了?

    “你伤着胳膊还上山啊?真是个勤快姑娘。”邓梅笑赞了两句,又说,“那成,我就不客气了,回头等你叔改好了房契,你上我家吃顿便饭。”

    清苓笑着婉拒了。这年头谁家的余粮都不多,书|记媳妇邀她那是客气,她却不能当真。

    果然,见她拒绝,邓梅的笑容更真实了。热情地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地夸她懂事。

    这时,村子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着实把两人吓了一跳。继而又是几道尖叫,此起彼伏的,村子里的狗吠得更起劲了。

    “像是你家那方向传来的。”邓梅皱眉道,“听着像是你阿奶几个的声音,大清早的,不知又整啥幺蛾子。算了,咱们也过去吧。”

    清苓心里已经有了谱,八成是被小金吓的,就是不知道最终效果如何。这就验证去!

    舒建军家的院子里,舒老太衣衫凌乱、浑身打颤地缩在舒建强身后;刘巧翠赤着脚、身上裹了条床单,同样瑟瑟发抖。

    舒建强抹了把脸,脚步虚浮地走到向荣新身边,讲起刚刚屋里发生的情形:“两条、不,三条竹叶青,一条五步蛇,还有一条瞅着像是铁包金,在俺娘屋里,足足盘了四五圈……”

    向荣新也惊了一跳:“这么多蛇?”而且条条都是剧毒。

    “说起来,这些蛇很少下山的,别不是你们家里有谁惹到它们了吧?”围观村民中,不乏懂这一行的,说起来头头是道,“家龙(常居家宅里的蛇)很少有毒的,你说的这些,十有八九是从山上下来的,就是不知道只来了你家,还是村里其他人家也进去了。亏得没被咬到……”

    “咬到了会怎样?”边上有人问。

    懂行的村民一脸的忌惮:“你们忘了江口埠彭老虎那老父亲了?他当年就是被竹叶青咬了一口,没挨过夜就去了……”

    “唉……”底下一片唏嘘。

    舒建强听得心惊胆战:“这、这可咋整啊?”

    向荣新还算冷静,盯着舒家几扇门窗问:“你们跑出来的时候,那些蛇还在不在?”

    “在在在,俺娘屋里一条,就盘在脚踏前的地上,俺娘吓得都不敢走正门,最后是翻窗出来的,我在窗外接应,总算没出事。”舒建强惊惧之余,不忘宣扬一番自个的孝心,“俺屋里两条,一条梁上、一条盘在窗前的香桌底下。灶房门口也有一条,还有一条挂在俩孩子屋门口,张着嘴,吐着细细长长、血红色的蛇信子,看着可渗人了……”亏得俩孩子去他们姥姥家做客,得明个才回,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

    完了又说:“最先是在俺娘屋里发现的,俺娘叫我去救她,俺不清楚什么事,开门一看吓得魂都没了,才把俺娘接出来,俺媳妇也大呼小叫说有蛇……”

    说到这里,舒建强的老脸有点涨红,四更天时他和婆娘才战完几个回合,累得倒头就睡,身上的黏腻根本没清理,他娘歇斯底里地喊救命,他随手套了条裤衩就去了,这会儿还光着膀子,身上黏糊糊的。

    他媳妇更倒霉,发现蛇的时候,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衣服因为脱在香桌上,底下盘着毒蛇,哪敢去捞啊,只好裹了个床单。这不,床单里头光不溜丢一片,别被谁踩掉了才好,不然可真丑大发了。

    “书|记啊,你说咋办才好啊?”舒建强愁眉苦脸地瞅向荣新。这么多蛇,而且条条剧毒,完全没想法了啊。

    “总不能干等吧?万一这些活祖宗一直不走,俺们岂不是进不了家门了?”

    思来想去只有依靠大队书|记了。舒建强说得特诚恳,完全没了平时的粗蛮霸道不讲理。

    “建强,这些蛇可不比火赤链,火钳一夹,就能把它送出去。有毒的蛇都记恨得很,咱们要是用强的把它打伤、赶跑,回头指不定就钻咱们家来报复了。也不能用雄黄粉硬驱,回头发狂了更遭殃……”

    “那你说咋办!”舒建强懊恼地顶了说话的村民一句,“总不至于把俺家让出来给蛇住吧。”

    “哟,这话说的可真好笑,我咋记得这房子是建军的咧?没准这些蛇是建军派来的。”底下有人小声啐了一句,引来几声心知肚明的闷笑。尽管没有出面帮舒盈芳抢回自家的房子,但舒建强一家堪比土匪的强盗行径,让很多人都看不惯。

    “瞎咧咧啥!没你们家的事,来俺们家干啥!”舒老太缓了半天神,总算平复下来了,叉腰指着那些偷笑的村民怒骂,“建军的房子不就是俺这个当娘的,他人不在了,不给俺住给谁住?还想给你们这帮穷酸相住啊?德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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