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老爹显灵?
“建军娘,话不是这么说的,建军是不在了,这不还有他闺女么。人建军俩口子在的时候,可没说他们两腿一伸、当眼珠子疼的宝贝闺女就要被赶出屋……”
“可不是,这舒老太忒不道理。”
“和她讲道理?你们把她想得太好了,十六年前她和刘四根家的争地基,我就看出来了,母老虎一个。”
“噗……”
底下一片窃窃私语。不过碍于舒老太撒泼的战斗火力,大伙儿只在私底下吐槽两句,没人敢大小声。引火上身就没完没了了。
向荣新见舒老太不仅不感激大伙儿上门帮忙,还骂起人来,顿没了好脸色,拂袖道:“建强,既是你家的屋内事,我也不插手了,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不过昨儿说好的事,你得先给我个答复,决定置换的话,我好早点去县里把房契改了。马上就农忙了,双抢一开始,我可没那精力管你家这些事……”
舒建强心里骂了句:谁要你管啊,咸吃萝卜淡操心!
不过也只敢在心里骂骂,嘴上说着好话:“书|记啊,不是俺不换,可这屋子现在盘满了蛇,俺们都不敢进屋……”
本意是想让大队书|记出面把蛇赶跑,不料被赶到的清苓截胡打断了:“那正好,小叔,咱们就不换了吧,你搬回自个儿屋去,我不怕蛇,我爹娘的房子还给我住。”
“什么!你个小贱蹄子!”
舒老太和刘巧翠一听,急红了眼,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一个说:“老大的房子归谁住俺说了算。轮不到你个死丫头多嘴!”一个说:“俺们决定换,由不得你反悔!”
向荣新没理这对极品婆媳,直接看舒建强:“建强,你的意思咧?”
舒建强自然也不乐意退还房子。还用说嘛,自家那旧土坯,造的时候马马虎虎,十多年住下来,好多地方都烂了。老大家的砖瓦房,可是前几年新造的,用料结实,朝向亮堂,好不容易住进来,傻缺了才搬回去。
可一想到屋里头那几条占地为王的毒蛇,不由得脑仁胀疼。普通蛇赶跑就算了,可毒蛇据说十分记仇,除非一棒打死,否则会回来报仇,被咬上一口那就完了。
向荣新也想到这一点,忧心忡忡地问清苓:“盈芳丫头,你家屋里突然冒出几条蛇,还都是剧毒的,被咬上一口可不得了。这不,你小叔一家连门都不敢进。要是一直不走,你有什么打算?”
清苓笑笑说:“谢谢书|记的提醒。不过我不怕。其实蛇和人一样,不故意犯它,它不会无缘无故攻击人类的。再说我有一间屋子能住就够了,其他两间它们爱待着就让它们待着吧。”
对于清苓的大胆,村民们表示非常惊惧。和毒蛇共处一室?这丫头别不是摔坏脑子了吧?
邓梅拉着清苓的手一再劝道:“盈芳丫头,话是这么说,可畜生毕竟是畜生,哪天来了脾气咬你一口,后悔也来不及了。”
清苓安抚地朝她笑笑:“婶子真不用担心,我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可是……”
邓梅和其他人还想再劝,被清苓摇头婉拒了。
扫了眼大伙儿忧惧交织的脸色,舒老太三人脑海里呈现一副舒盈芳被毒蛇咬死、老大家的房子后继无人的画面,心头浮上一个主意,彼此对了个眼神。
领会深意的舒建强,搓着手站出来说:“既然大侄女这么有胆色,俺们就不争了,你家的房子还给你,俺们今个就搬回去。”
心里啐道:要房不要命的贱蹄子!祝你今个住进、明个咬死!房子照样是俺们的,还不用多费唇舌。
就这样,舒建强一家搬回了老屋。
搬的时候战战兢兢,唯恐被蛇咬了。
好在那几条蛇确实如清苓说的,人只要不去犯它们,它们也不会理你。不过前提是:搬的是真正属于舒建强一家的东西。倘若是舒建军家的,哪怕只是一条板凳、一面笸箩,也休想搬走。否则它们就朝搬的人嘶嘶吐蛇信。一副随时扑上来咬一口的架势,吓得帮忙搬家的村民双腿直打颤。
“唉妈呀!这些蛇都成精了啊。不会真是建军显灵了吧?”
“依我说,没准真是建军派来看家护院的。知道自家闺女被建强一家欺负,派这些蛇来保护,不然咋说得通咧?”
“看来建军俩口子死后上天成仙了,不然咋使唤得动蛇咧,还条条都是剧毒,啧!”
“……”
说什么的都有。
舒老太三人听得脸色煞白。本来还想捞点值钱东西回去的,可到哪儿都被毒蛇盯着,吓得魂都没了,哪还敢觊觎老大家的物什啊。搬齐自家的东西后,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里,仿佛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再追他们似的。
看到这一幕,清苓勾了勾唇角。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他们了吧。希望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这一家子能老实点儿,别老想着霸占别人的房子。自己也好清清静静地养伤。
心情舒畅地对书|记俩口子说:“书|记、婶子,今个多谢你们主持公道,理当我做东、留你们吃顿便饭的,只是我吊着胳膊实在不方便,不若等我伤好了,农忙也过去了,再请叔叔婶婶上门,到时还请你们别嫌弃。”
向荣新心里赞许。这漂亮话说的,多有水准啊!今后哪个再说建军家的闺女不会说话,他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这样想着,说道:“闺女啊,叔主持公道那是分内事。帮你搬家是搭把手的事。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再说,你一个人过日子不容易,口粮能省则省。看你现在还吊着夹板,少说也要个把月才能继续挣工分,这么一来,下半年的口粮指定减不少,更要省着点吃了,还要留点过年……”
邓梅也说:“是啊闺女,咱们乡里乡亲的,搭把手的事哪用得着请客、回礼。你把身体养好了,早点下地挣工分才是真的。等将来你落实了好婆家、风风光光地出嫁,即便你不说,我跟你叔也会来讨一杯喜酒喝。”
第17章 犒赏蛇小弟
清苓被说得耳朵尖发烫,忙讨饶:“那行,我就不跟叔婶客气了。”
心想着哪天上山,多摘点味道好的野浆果回来,分些给书|记家的孩子吃。昨个背下山的那些,失了水分后干巴巴的,拿来送人显得不够诚心。
帮忙的村民挂着担忧的神色、一步三回头地散去。
向荣新回去后让媳妇送来一包雄黄粉,说是抹点在身上,蛇不敢靠近,却也细细叮嘱了一番:“这东西抹着防身没事,千万不要仗着蛇怕这个就各个角落拼命撒,蛇走投无路了容易发狂,以前村子里有人拿雄黄粉抓蛇,被发狂的蛇咬死了……”
清苓谢过邓梅的好意,只是有小金在,雄黄粉她根本用不着。把油纸包塞进灶台上的佛龛,篱笆院门一关,回到屋里犒赏小金以及它带来的蛇小弟们。
舒建强一家当初硬赖着搬进来时,灶房里除了几十斤口粮、两陶缸腌菜外,还有十几枚鸡蛋,清苓翻出舒盈芳的记忆后,让小金看着灶房,别说鸡蛋了,一粒米都没让他们多搬。
虽说护的早已不是原来的大米、鸡蛋,但舒老太三个心虚啊,这几年无论是从老大家、还是从舒盈芳身上,昧进了多少口粮,心里大致也是有数的。因此见小金盘在灶房碗橱上,懒洋洋地睥睨着他们,哪敢多言,收拾了属于他们自个儿的家当后,憋憋屈屈地撤了。
清苓拉开碗橱抽屉,看到里头躺着的十来枚鸡蛋,二话不说拿出来分给小金和它带来的蛇小弟们。每蛇两枚,最后还剩一枚,煮了给她自个儿补身子。
蛇小弟们吃饱喝足,悠悠地游回山上避暑去了。
小金见清苓选了西屋向阳半间做卧室,慢悠悠地盘上西屋房梁,打算自此赖在清苓身边了。
清苓也随它。倘若是今天之前,她或许会担心村民们发现小金后喊打喊杀,不过闹了今天这一出,村民们对这几条蛇恐怕是敬畏多过单纯的恐惧了。
西屋向阳半间被舒建强俩口子霸占之前,原就是舒盈芳的闺房。新棉花弹的铺盖被褥都被他们用过了,即便有蛇小弟守着没敢带走,但清苓嫌恶心,将所有床褥都集中在东屋大床上,打算等胳膊好了,扛去县城弹棉花的地方,拆了线重新弹两床秋冬被。至于那一家子睡过的床单、被罩,改天拿剪刀裁成细条子,捆扎了当拖把。
理完被褥理衣裳。
该庆幸舒老太和刘巧翠都长了一身横肉,而刘巧翠的闺女又还小,以至于舒盈芳和养母的衣裳都完好无损地保存了下来。
不过舒盈芳这两年正好发育、个头长得快,两年前的衣裳到这会儿能穿的真心不多,试了半天发现就一条裤子还能凑合。上衣,尤其是夏季的,无论如何都穿不了——胸口两摊荷包蛋两年间彻底长成水蜜桃,即使拧上了扣子,也容易爆开。
好在养母的衣裳里有几件能穿的,无非就样式和颜色老土了点。但对清苓来说没差,甚至想着哪天伤好了动手做,将穿不了的旧衣裳拆了改成她习惯的款式,即便不适合穿到外面去,在屋里头穿着活动也总归舒坦不是?
舒建军的衣裳就难逃一劫了。两兄弟的体型相差无几,几乎没有一件幸免于难。除了被那一家子极品打包走的,屋里屋外还散落了几件,清苓见脏兮兮的实在没有心情洗,洗了也穿不了,干脆团吧团吧扔进小柴房。回头拆了做布袋,还能装点琐碎家什。
原本崭新的砖瓦房,被那一家子极品住了三年,邋遢得简直没法下地。地面油腻腻、墙面灰扑扑,东西两屋的家具也都蒙上了一层灰,更遑论一天三次烧饭用的灶台,沾满油污不说,那厚度、脏度,指不定还是前年、去年留下的。
清苓叹了口气,既然是她今后的家了,总得收拾干净吧。可她伤着胳膊,前几年又享受着丫鬟伺候的日子,干起活效率奇低,一晌午过去,才给西屋尘了个掸,床上的席子、枕头换成了自个用的,再就是灶台清洗了一遍。东屋和堂屋动都没动,还是等胳膊好了再慢慢拾掇吧。
眼瞅着日头升中天,清苓歇了口气,进灶房倒了杯水。
这个世界有些东西是她上辈子听都没听过的,譬如竹编壳子包着的、内里不知什么材质做的名叫暖水瓶的东西,烧开的水灌进去,放上两三天倒出来还是温热的。看得清苓稀奇极了。捧着暖水瓶、倒进倒出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肚子咕咕叫,才不甚熟练地用左手生了火,从米缸里撮了把大米,熬了锅香喷喷、油稠稠的米粥,盛到大碗里晾凉;又和了点面,贴了几个葱花面饼。
葱花是在后院自留地摘的,养父母在世时把整个后院都开辟出来种蔬菜,院角还建了鸡舍养了鸡。在养父母悉心的料理下,菜地绿油油、鸡蛋天天见,小日子滋润别提多滋润。
而打从那极品一家搬进来后,菜地因疏于料理逐渐变得稀稀拉拉、青黄不接,鸡舍因舒建强的好吃懒做、口粮紧缺,养不起鸡而荒废。
饶是如此,舒老太和刘巧翠也从不许舒盈芳踏入后院半步,甭说萝卜、白菜,小葱都不许她折一根。一旦发现她出现在后院,不管她摘没摘菜,唾沫星子就能把她压得抬不起头。
二房的俩孩子也随了他们爹妈的性,小气又霸道。得了舒老太的吩咐后,没事干就盯着舒盈芳,看她有没有摘后院的菜。
以至于三年里吃的最多的是山上、河边耨的野菜,其次是乡亲们可怜她、送她的青菜、白菜。
是以方才那一家子极品搬走时,清苓不仅没出声提醒,还让蛇小弟守住后院。没菜吃的滋味,舒盈芳一熬三年,该是轮到他们品尝的时候了。
今早摘的冰草还有剩,清苓舀了瓢清水洗干净,搁了勺豆瓣酱,主食和下饭菜都有了。分两趟端到西屋,坐在香桌前,边吃边和玉冠金蛟聊天。
第18章 横竖山林有你、村里有我
“小金,你不知道这儿的山上居然也长冰草,早上随便采了点就吃了两顿,那边还有不少呢,看来这里的人不吃冰草,这下便宜我俩了……”
小金慵懒地盘在梁上,凉凉地翻了个白眼,好似在说:便宜的是你吧,本大王可不吃这东西。
清苓没看到,嚼着冰草继续念叨:“这里的民风虽说怪了点,但好歹容纳了我们俩个。那一家子极品是极品了点,好在就那么几个,旁的村民还是挺和善的。外界人生地不熟的,短时间要不咱就不出去闯荡了吧?”
小金再翻一个白眼,心说什么都是你在说,本大王可没说要出去闯荡。
“……横竖山林有你、村里有我,凭咱俩多年的默契,定能过得鲜活滋润。你觉得咧?”
见清苓仰起头看过来,小金给面子地抬起扁平的三角蛇头,朝她丝丝吐了两下蛇信。
清苓权当它同意了她的提议,开心地举高筷子,赏了块面饼给它。
小金曾是玉冠金蛟的时候,什么都吃,几乎和人的饮食没差别。如今却不行,起码现在还不行,因此清苓赏给它的面饼,只能看不能吃,最后原封不动地甩回香桌。
清苓也不介意,吭哧吭哧吃得贼欢。
午后一两点正是一天当中日头最毒的时候,吃过饭,清苓干脆给堂屋门上了栓、再拉上西屋的窗帘子,左手打着蒲扇歪在换了席子、枕头的架子床上午休。
昨晚几乎一宿没睡,这会儿困得要死。反正她吊着胳膊出不了工,家里也不会有人来,干脆锁了门窗补眠。
再说舒家那几个极品,惊恐又憋屈地搬回土坯老屋,哪有心思做饭啊,拿昨天吃剩的馍馍随便对付了一下,聚一起想对策。
“娘啊,你说那几条毒畜生啥时才咬那死丫头啊?”刘巧翠忍不住问。要是一直不咬,他们岂不是一直要等了?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点不假,以前不觉得老屋有多么难住人,可搬去老大家的砖瓦房住了三年后再回来,哪哪都嫌弃。东西都不想收拾,咋搬来的就咋堆放,盼着那死丫头早日一命呜呼,他们也好早点搬回去。
“咬死了你就敢搬回去了?那些畜生不离开,我是不敢搬回去。”舒建强没骨气地缩缩脖子。想起早上看到的那一幕惊魂的场面,白给他钱都不想再回去。除非那些毒蛇都消失……想到这个,他扭头问舒老太,“娘,为啥不能用雄黄?蛇不都怕那东西么?咋地书|记和其他人都不同意?”
舒老太叹气道:“这不是怕发狂嘛,没毒的畜生发狂了被咬上一口不碍事,有毒的谁敢碰啊?”
忆起往昔,舒老太唏嘘了一通:“俺们家才搬来雁栖村那一年,村子里有人拿雄黄粉驱蛇,结果那蛇有毒,当场把人咬死了。后来没人敢拿雄黄粉驱蛇了,除非确定没毒,就怕这些畜生突然发狂……要没这个事,俺早拿雄黄粉驱了,哪轮得到那死丫头猖狂!”又骂起大孙女,“老大这辈子最失败的就是收养了那死丫头,留着就是专门来碍俺们眼的……”
“娘啊,那俺们该怎么办?干等着看那死丫头住在砖瓦房里吃俺们种的菜、煮俺们留的粮啊?”刘巧翠急得从长凳上跳起来,“还有鸡蛋,俺每次从娘家带回几个,好不容易攒了一抽屉,自个没舍得吃,都便宜那死丫头不成?”
舒老太头疼地揉揉太阳穴:“你急吼吼地嚷啥!嚷得俺脑仁疼。”
“就是!就咱仨个人说话,嚷那么大声干啥?让人听见又要闹了。蠢!”舒建强也骂自个婆娘,随后又讨好地迎合舒老太,“娘有的是方法收拾那死丫头,是吧娘?”
舒老太瞪了他一眼,揉着腰起身往里屋走:“俺去躺会儿,闹了一早上,腰疼病又犯了。”
“娘您只管躺着,要是睡不着就想想对策。俺和建强下午要出工,房子的事交给您了啊。”刘巧翠陪着笑扶老太太进了里屋,出来拧上舒建强的耳朵,“走!进屋算账去!居然敢骂俺蠢,胆儿肥了……”
儿子媳妇都去午睡了,舒老太却躺在床上了无睡意。
她一个劲地想:那小贱蹄子最好现在就被毒蛇咬死,省得搬来的家什还要归置。又想:要是人死了毒蛇却还是没走咋整?那岂不是这辈子都住不了老大那房子了?
那怎么行!小儿子虽然懂得讨她欢心,但她心里清楚:凭小儿子那点尿性,这辈子想要出人头地多半是不可能,除非撞大运。可大运哪是说撞上就撞上的,要是一辈子都撞不上呢?岂不是有生之年都要窝在这黑不溜秋、随时都可能塌的土坯房里?说好的人到晚年好享福呢?
再想到老大家屋里那几袋没吃完的口粮、整个后院的菜、攒了一抽屉的鸡蛋,心疼得直抽抽。
越想越不甘心,等太阳不再那么晒,舒老太起身套上鞋子,出门去了。走一半又折了回来,把平时舍不得吃的葵花籽揣了半斤在怀里,重又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她去了大儿子屋前的邻居刘大勇家,刘大勇是生产队喂猪的,过年时杀猪分肉也是他操的刀,人称杀猪勇,他媳妇毛阿凤是个见钱眼开、惯会贪小便宜的。舒老太拿着这半斤葵花籽儿,找毛阿凤帮忙做件事。
“大勇媳妇儿啊,这半斤瓜子儿可是婶子千省万省留着过年招待客人的,今个捎给你尝尝鲜,你帮婶子一个忙,去俺大儿家喊个门,看俺那……咳,大孙女有没有事……”
毛阿凤心知舒老太没那么好心,八成是盼着她大孙女死呢。平时死丫头贱丫头挂嘴上,会关心人死活?
转念想到只是站在院门外动动嘴皮子就能得半斤葵花籽儿,又不是让她进屋瞧去,安全得很。这买卖谁不乐意?二话不说,抓了把瓜子儿边走边嗑,去屋后喊门了。
舒老太碍于面子没去,坐在刘家堂屋,心不在焉地陪刘老太唠早上的事,一心盼着毛阿凤带来好消息。
第19章 两条胳膊不够使
“盈芳丫头——”
“盈芳丫头——”
毛阿凤站在屋后,对着舒家大房的篱笆院墙扯开嗓门喊。
清苓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听见有人不停地叫谁的名字,一声接一声,迟迟不散。
起初只觉得扰人清梦,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右胳膊差点被压到,睡意驱散不少,揉了揉眼,猛然意识到——“盈芳丫头”指的不正是她么?
狐疑地坐起身,套上养母留下的千层底布鞋。刘巧翠的脚大,舒老太则裹过小脚,两人想穿却没辙,最后丢在东屋的杂物柜里,方才清理被褥时被清苓发现,拿来一套,略略大了些,在家穿倒也无碍。原先那双一看就是姑娘穿的系带布鞋,因鞋底沾了泥,搁在屋檐角落,等胳膊好了刷洗干净再穿。到时再做两双绣花鞋,专门放在房里穿。
这么一想,发现胳膊伤好了之后要做的事好多啊——弹棉絮、缝衣服、做鞋子……还有等着她收拾的堂屋、东屋以及还不够洁净的灶房。最最关键的是——伤好了还得下地劳作。泪奔!貌似两条胳膊不够使啊。
“盈芳丫头——”
得!屋外的人大有一副她不去开门就要闯进来的架势。
清苓抽了一下嘴,整整衣裳出去应门。
“婶子,您唤我有事呀?”
“哟!还真出来了。”毛阿凤见清苓推开堂屋门出来,惊讶之色不似作假,走上前隔着篱笆院墙上上下下打量了清苓一遍,这才问:“盈芳啊,你一下午关在屋里头干啥咧?我听人说你家屋里今个早上进了不少毒蛇,这会儿还在伐?”
“还在呢。”清苓露了个浅浅的笑容,嘴角两侧的梨涡忽隐忽现。
“那你就不怕啊?”毛阿凤诧异地挑高眉,嗓门也随之扬高,“我说,你该不会吓傻了吧?居然真的敢和毒蛇一个屋住?依我说,你还是跟你奶服个软,住你小叔家去得了,让这屋子空一段时间,没准蛇就游走了。”
清苓依旧笑笑:“不碍事的婶子,我就占了个西屋,蛇都在东屋待着呢,我和它们井水不犯河水,不会有事的。小叔家房间不多,还是不去麻烦他们了。”
“我看你是摔糊涂了吧?啥井水不犯河水的,那些畜生哪懂这个?”毛阿凤继续嗑起手里的葵花籽,讥诮地说道,“你别真以为那些畜生是你爹妈派下来保护你的吧?”
这时,出工的村民们陆陆续续收工回家,路过舒家院墙,听到清苓和毛阿凤的对话,笑着插嘴道:
“杀猪嫂,你今个早上不在家,没看到建军家冒出来的那些毒蛇,别说,可通人性咧!说不准真是建军俩口子在天上保佑他们闺女。”
“可不是!我活到这把年纪,还没见过这么通人性的毒蛇。家蛇都很少有这么灵性的。”
也有人劝清苓:“不过盈芳丫头,你胆大管胆大,还是谨慎些的好,被毒蛇咬一口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谢谢叔叔伯伯们的提醒,我会小心的。”清苓落落大方地朝大伙儿鞠了一躬,“天色不早了,叔叔伯伯都赶着回家,我也做饭去了,阿凤婶子你慢聊。”说完不再理那饶舌的毛阿凤,径自回了屋。
“人都走了,我慢聊啥呀。”毛阿凤啐了口唾沫,嗑干净手里的瓜子儿,拍了拍手,一脸不屑地折回自家。
舒老太人坐在刘家堂屋里,实则竖着耳朵听屋外的动静呢,听到死丫头应门的声音,失望地一塌糊涂。心说咋还没被毒蛇咬死呢,还敢在屋里睡觉,呸!那屋是大儿建的,她一个捡来的野丫头,凭什么住正屋……
“婶子你都听见了吧?”毛阿凤走进屋,往八仙桌上抓了把葵花籽儿继续嗑,不年不结的,难得吃到香喷喷的瓜子儿,嗑得唾沫横飞,只见嘴皮子上下翻道,“你那孙女命大得很,和毒蛇待了一下午依旧活蹦乱跳着咧。我起初喊了几嗓子,没见人应,还道她真被毒蛇咬死了,刚要喊你呢,就见她开门出来了,搞半天是在屋里睡觉。啧!你大儿子辛辛苦苦盖的新瓦房,真要被个外人抢去了啊?”
舒老太本就心不甘,再听了毛阿凤火上浇油的话,更加恨得咬牙切齿了:“她敢!小贱蹄子!昨儿去小坡林,咋就没把她摔死呢!”那么多毒蛇聚一屋,居然不咬她!真真是邪了门儿了。
毛阿凤斜眼睨着横眉竖目的舒老太,心里直冷笑。要不是看在这半斤葵花籽儿的份上,她才懒得站人家门口吆喝。不过看死老太婆变幻来变幻去的脸色,也够好玩的。啧!想必很后悔送出了这半斤瓜子儿吧?
越想越幸灾乐祸,嗑瓜子的速度也加快许多。
舒老太心疼得不能自已。早知那死丫头还活着、房子房子收不回、菜菜吃不到,干啥还浪费这半斤瓜子儿!留到过年吃多好啊!尽管剩下的不多了,凑合凑合还是能装一浅盘的,要不拿回去?
别说,这事儿舒老太还真干得出来,上前把袋口一收,抱起来就往门外走,缠过裹脚布的小脚这时候走得飞快,几步就窜出了刘家的篱笆院墙,嘴上说着:“我说大勇媳妇儿啊,你吃了差不多一半了,反正不是外人,俺也不嫌你唾沫星子喷过,余下的我带回去了,我家宝贝孙子还没尝过鲜,带点回去给他解解馋……”
“嘿!”毛阿凤气乐了,指着舒老太的背影不知道骂什么好。早知应该再嗑快点儿,让她捡几粒漏瓜子回去!
舒老太抱着剩下的葵花籽骂骂咧咧地回了老屋,没一会儿,儿子、媳妇也下工回来了,舒建强一回来就窝进房间休息,婆媳俩开始为晚饭发愁。米面有的,柴禾也还剩一点,关键是没菜下饭咋整?
“娘啊,咱那一院子的菜,真便宜那死丫头了啊?”刘巧翠满心的不甘。浑然不记得,当年他们一家霸占老大家的房子时,连同后院的菜地一起霸占,一棵圆白菜都没给大侄女留。
第20章 豇豆焖饭
舒老太也只记得出去的账,到手的账目从来不记,因此气哼哼地道:“她想得美!地里的菜可是俺们种的。老二家的,你去摘些菜回来,后院的门栓坏了还没修,用力一推就进去了,那死丫头敢拦着你就硬闯。娘要和面蒸馍馍了。”
刘巧翠一听不好,死老太婆让她冲锋陷阵呢,忙找活推脱:“娘啊,建强的衣摆下午被枝条拉破了,我得给他补补,晚了费灯油,明个还要穿呢,就这一身体面衣裳了……”
没等顺利开溜,舒老太阴测测的声音追了过来:“补啥呀!闲了再补也来得及。下地干活要什么体面,明个挑件不是太破的凑合一下就行了,先去摘菜!”
“娘……”刘巧翠真慌了,“非得去啊?那里俺记得有条蛇盘着,俺不敢啊……”
“都过半天了,哪能一直盘着。要真有蛇,不会拔腿跑啊?快去快去!再不去天黑了,别磨磨蹭蹭的!每样菜都挑几棵,别傻不拉几地光拣一种摘……”舒老太毫不留情地催道。
“娘,要不喊建强跟俺一块儿去?”
“这是娘们儿的事,你喊建强去干啥?”舒老太不耐烦地撵她出门,“你个懒婆娘,摘点菜还要男人陪,俺们家的面子都被你倒光了!”
提议被驳回,刘巧翠想死的心都有了,个死老太婆!说的好听,有本事自个去啊!可到底是做人媳妇的,婆婆的话不敢不从。哀戚戚地挎上菜篮,心头忐忑地出门去也。
舒老太追出来扔了个竹筐给她:“篮子顶屁个用!去了就多摘些回来。”
主要也是怕老大家那几条蛇,万一真赖上那片地了,短时间指定搬不回去。那后院的菜,岂不是只能看不能吃?白白便宜了那死丫头?
……
清苓睡了一下午,这会儿精神好得很。
趁天没全黑,到后院溜达了一圈。菜地里的菜长得并不好,胜在种类还算多,豇豆、扁豆、茄子、蒲瓜、葫芦……都是时令菜。
清苓吊着右胳膊,有心想整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式出来也纯属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是等伤好了再施展拳脚吧。这次就摘了几条长豇豆、三根藤茄,打算和米饭一块儿焖,焖熟了拌着豆瓣酱吃。这两天顿顿不离米粥,肠胃都喝寡淡了。
长豇豆煮熟慢,切得短点儿,和大米同时下锅;茄子熟熟快,饭煮开了再放下去,色泽上也好看。
这是清苓从地宫的伙房师傅那学来的。没被宫主买下前,她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女,九岁的年纪,就已是持家小能手了。地宫七年,既不能出去又不派她劳作,生怕伤了病了影响宫主半年一次的取血,日子委实无聊得紧。除了跟在女医身边晒晒药材、学点浅显易懂的医术,再就是听伙房师傅侃天南地北的美食。一来二去,脑子里积攒了不少美食吃法。
豇豆焖饭就是从伙房师傅那听来的。
当然,要想味道好,光有豇豆可不够,还得配咸肉。而且焖饭之前最好用油和咸肉、蒜末煸炒,搁点黄酒、鱼露,再倒入半碗水,小炖一会儿,把蒸得八九成熟的米饭铺上去,盖上锅盖焖到水干,再放入盐巴翻炒拌匀,香喷喷的豇豆焖饭就做成了。
茄子也有美味又新颖的做法——把茄子去掉皮和瓤,只要净肉,切成丁,裹上鸡蛋液,用猪油炸了,喷香酥脆。再或者,切成细丝条儿晒干,想吃时和嫩蘑菇一起拿肥母鸡靠的老汤煨熟,一样是鲜美佳肴。
无奈眼下条件有限,甭说咸肉、鸡汤,剔干净肉的骨头都找不出一根。
再者,先煮饭、再煸炒,中间起码要翻一次锅,她吊着个胳膊,哪有那力气。赶明伤好了,食材也凑齐了,再来一次正宗的豇豆焖饭。
清苓在灶房欢快地为晚饭忙活。西屋,盘在梁上的小金,倏地睁开犀利的小眼睛,无声无息地游下房梁,出西屋、穿堂屋,径自来到后院。
刘巧翠鬼鬼祟祟地推开后院的篱笆门,腐了一截的竹插销,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惊得她差没尖叫。提着气拍了拍胸脯,小心翼翼地往里探了一步。两只眼睛左瞄右瞟,生怕有蛇窜出来。
灶房方向传来饭菜的清香,她禁不住咽了口唾液,心里骂道:好死不死的小贱蹄子!咋还没被毒蛇咬死?自己为晚上的菜发愁,那死丫头倒好,哐哐哐地煮上了。用的一准是菜地里的菜。哼!这次且放过你,吃吧吃吧!吃饱了让那些毒畜生送你上路!这房子最后还是俺们的……
自我安慰了一番,加上没看到菜地有蛇,刘巧翠的心情好了不少,卸下竹筐开始摘菜。
豇豆吃不完可以腌、茄子吃不完可以晒、葫芦蒲瓜放得久……我摘我摘我摘摘摘……刘巧翠恨不得把整片菜地都搬回家。没注意有东西正朝她丝丝游近。
直到竹筐满得再也放不下,刘巧翠方揉着酸麻的腰肢直起身,嘴里幸灾乐祸地骂着:“个贱蹄子!能吃的菜被俺全摘了,看你断着胳膊拿什么下饭!”
揉着腰,刘巧翠朝灶房方向啐了一口,蹲下身正要背竹筐,眼前一花,一条通体碧绿的竹叶青稳稳落在竹筐沿上,高昂着三角脑袋,如王者一般,冷眼睥睨着她。
“艾玛啊!蛇呀——”
刘巧翠浑身一哆嗦,竹筐也不要了,尖叫着逃出舒家后门。
清苓听到动静,疑惑地探出头。发现自家的后院门敞开着,竹插销掉在地上;一只半人高的竹筐盛着满满的菜,突兀地竖在菜地的垄间。抬眼眺院外,一道熟悉的背影跌跌撞撞朝东跑,那边正是舒家老屋的方向。再看小金,懒洋洋地从竹筐旁游过来。
前后一琢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指定是想来摘菜,结果被小金吓跑了。可摘就摘呗,把成熟的菜全摘下来算什么意思?老屋那边凑齐乎了也就五口人,夏天的菜不耐放,这一大竹筐背回去多半得蔫掉。怕是不愿留给她吃的成分居多吧?
第21章 小金是个大功臣
清苓了然一笑,既然你做初一,那就休怪我做十五。再让你尝尝偷鸡不着蚀把米的滋味。
“小金,来!帮姐姐把这筐菜搬屋里头去。竹筐咱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小金:“……”本大王已经不是玉冠金蛟了,嘴里含不了这么大的东西。
好在玉冠金蛟的体型是不在了、威力犹存啊,否则怎么收服山里各种野物并以它为尊?
清苓也是无意间看到它用尾巴尖轻轻松松顶起卧房里一口五斗柜才发现的。
“能者多劳嘛!何况我现在就一个胳膊能用,你让我怎么搬嘛。”清苓讨好地哄道,“乖啦!回头犒赏你!”
小金用尾巴弹了她一下,表示一言为定。然后游回竹筐旁,尾巴一扬,卷住竹筐沿,轻轻松松将超过它体型数十倍的大竹筐举了起来,一路游进灶房。
清苓待它放下竹筐,笑着摸摸它扁平的脑袋:“明个咱们上山,找些鸟蛋给你吃。”
家里没养鸡,舒老太和刘巧翠都不是勤快的人,两年前养死了大房留下的老母鸡后,就没再生这份心思了。
加上这几年上头管得严,每家每户能养的家禽数量有限制,一两只鸡卖不能卖,既费心神又费粮食,干脆就不养了。之前抽屉里的那些蛋,怕是刘巧翠回娘家蹭来的。
清苓琢磨着赶明伤好了,问村里养鸡的人家借只老母鸡孵两只小鸡出来,小鸡养大了生蛋攒鸡蛋,将来和小金分着吃。
打从六年前玉冠金蛟救她一命开始,清苓就将它当亲人看待了。鸡蛋再金贵,贵不过她和小金之间的亲情羁绊。
眼下,要解决的是这筐蔬菜。刘巧翠当真给她出了个难题啊。
仔细想了想,蒲瓜、葫芦相对耐放,可以缓缓吃;茄子切片焯水了晒成菜干可以放很久;豇豆晒干也行、泡酸豇豆也行。
只是泡酸豇豆需要盐巴、细糖、姜、蒜瓣、辣椒等佐料,有花椒更好。
可家里现有的调味品就辣椒、盐巴、蒜瓣,姜片都发不出。
糖罐子已经见底了,盐也只剩小几撮了,只能先泡一坛试试。多的晒干,豇豆干炖肉也不错。
嘶溜……清苓吞口水,真想念地宫时三餐皆有肉的日子啊。
那厢,刘巧翠鬼哭狼嚎地蹿回老屋,“建、建强,娘、娘……不、不好了,那、那儿有蛇……吓、吓死俺了……”
舒老太和舒建强听说后,也吓得脸色煞白。吃没吃上菜还在其次,关键是房子啊房子,被那些畜生霸占着,啥时候才能搬回去哟。
没油没菜地嚼着干巴巴的玉米馍馍,舒老太一拍大腿:“该不会那些蛇真不咬人?没见那死丫头到现在都好好的,还一天三顿地烧饭,也没见蛇咬她……哎呀!俺们真是亏大了!当时就不该急慌慌地搬走。不咬人的蛇,有啥好怕地!”
“可娘啊,那是真的蛇,条条剧毒,俺可不敢住在那里。冷不丁被咬上一口,一辈子到头了。”舒建强摇摇头,宁可住老屋,也不敢去和毒蛇为邻。
“是啊娘,你咋知道肯定不咬人咧?等咬上就来不及了。俺也不敢去。”
“你个败家娘们儿!让你去摘菜,菜没摘回来,还把筐落那儿了。去!把竹筐拿回来!那可是五毛钱买来的。”
“不去!院子里有蛇。”刘巧翠硬气地回嘴。
舒老太气得头冒青烟:“不会让死丫头开门递给你啊。长着脑袋是干啥用地?整天只知道吃吃睡睡,让干点活儿就推三阻四。再唧唧歪歪,滚回你的娘家去!”
刘巧翠也来气儿了,砰地摔了碗筷,掀起脏得看不出色的门帘进了里屋:“俺娘要是知道你让俺去毒蛇窟摘菜、背菜,指不定和你怎么干一架!”
“反了天了!”舒老太习惯性地往地上一赖,哭天抢地起来。
舒建强头疼地拧拧眉心,一边是媳妇,一边是老娘,帮谁都落得个里外不是人。媳妇要是跑了,孩子的面也甭想见着了,丈母娘厉害着呢。
想到孩子,舒建强灵机一动,出主意道:“娘、娘!有主意了!硬的不行俺们来软的,不信死丫头心肠那么硬……”
“快说!咋样的主意?”
舒老太顾不上嚎了,拍拍屁股起身听儿子出主意
里屋,刘巧翠也竖着耳朵在听。
舒家几个极品打什么主意,清苓自是不知,她忙着切菜焯水呢。左手举刀极不方便,好在晒干不计较厚薄、长短,过得去就行了。
倒反焯水麻烦。灶眼虽有两口,但能用的锅就一个,另一个破了底,挂在墙上还没补好。
舒建强懒啊,他老娘催了他不下五次,让他提去县城补一补,舒建强却非要等其他镇的修补工匠农闲时踩着板车吆喝地路过。幸亏老太太习惯吃馍馍,一蒸一大锅,完了吃上两三天,既省工夫又省柴禾。要是吃大米饭的话,一边要煮饭、一边要炒菜,就一口锅哪来得及。
清苓看着墙上的破锅没辙。
只得把焖熟的豇豆茄香饭盛出来。幸亏是夏天,故意还要放凉了吃呢。留足晚上吃的,多余的两碗收进菜橱,免得蚊蝇叮咬。总算把锅空出来了。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清苓顾不上吃饭,借着灶膛的火光,先给茄条和豇豆焯水。
幸亏院子里有井、小金又是个万能举重高手。不然以她这费水量,挑满的水缸都见底了,何况懒惰的舒建强并未把水缸挑满。
茄子和豇豆先后焯熟,清苓拿笊篱捞起来摊晾在刷洗干净的竹米筛上。天好的话,晒上三五个日头就足够了。
收拾妥当,这才开始她今天的晚饭。
“唔!真好吃!小金,你真不来点儿?”
清苓舀了一勺递到小金面前,弯弯眉眼说:“你今个可是大功臣,没有你我好多活都做不了。”
小金丢了个白眼给它,内心幽怨:竹叶青的小身板太弱,它玉冠金蛟的魂力,至今只消化了一丢丢,没法收放自如,美食当前只有吞口水的份。
“好吧好吧,等你哪天能吃了再做给你吃。到时搁点咸肉或腊肉,味道会更好。”
第22章 肉啊肉、票啊票
清苓美美地饱餐了一顿,饭后坐在院子里乘凉,膝上伏着小金,手里打着蒲扇,一会儿抬头望天上繁星闪烁、一会儿看低空萤火虫飞舞,感叹岁月静好。
后院的门坏了栓,她捡了根粗树桩,让小金敲入地下半尺深,干脆把后门堵住了。
再者,村子里想必已经疯传开了她家有毒蛇的消息,所以根本不怕有宵小之辈摸上门。左右还有小金呢,相比昨晚,今个的心定多了。
林杨站在巷口,望着院子里的人,渴望与她亲近,又怕被村民撞见,踌躇良久,最终逸出一声叹息,没有上前打扰,转身走入夜幕。
顺利的话,回城调令年底或是明年就下来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万不能出纰漏。
儿女情长、儿女情长,那也得有经济基础。要他在心上人和这个穷山恶水的鬼地方待一辈子之间做选择,毋庸置疑选后者。
所以,盈芳,你等我!
等我来接你去京城!
……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清苓神清气爽地从床上爬起。
有小金在就是好,睡眠踏实。加上两天药吃下来,右胳膊没先前那么疼了,整晚都睡得很香。
从菜橱拿出一碗昨晚剩的豇豆茄香饭,倒进锅里,又添了瓢清水,文火慢慢熬成粥。一边洁牙洗脸。
喝粥的时候,看到村民们扛着锄头、铁锹说说笑笑地从她家院子经过,想来是结伴劳动去了。
清苓叹了一声,托胳膊的福,她还能在家适应一段时间。
待胳膊伤一好,照样得扛着锄头、铁锹下地劳作。否则到年底分不到几斤口粮。
虽说除了挣工分,户籍在村里的住户,哪怕不出工、按人头的确也能分到口粮,省着点吃倒也能熬日子。但猪肉以及一些产出较少的副食品,甚至钱,向来是按工分分配的。挣得少分得少,不挣的人没资格分。
为了年底那几斤猪肉和几个大钱,谁家不是卯足了劲地挣工分?
清苓还想着过年包顿饺子、整两道肉菜,犒赏一下自个和小金呢。不挣工分,香喷喷的大肉哪儿来?
哦对了!她还有株小年份的人参,趁着新鲜饱满,赶紧给老大夫送去估个价。炮制让老大夫自个来吧。她胳膊伤着不方便。
当然,这一切还得偷偷来。像村民们拿富余的米面换鸡蛋、或是拿布匹换口粮,都是在私底下进行的。这个世界不允许百姓做买卖,否则就是割资本主义尾巴。
啥叫资本主义清苓不懂,但砸吧着不是个好事儿。那就谨慎着来,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今儿又是个晴好天气,清苓出门前,把失了水分的茄条、豇豆摊在米筛上,搁在刷衣服的石板上。
两个竹制的三脚架搬到院中央,之间架一根长竹竿,晾晒洗好的衣服。
东屋翻出来一袋旧棉絮,也摊在太阳底下,除除湿气驱驱虫。
在极北地宫,是不存在晒太阳一说的。衣服、被褥、药材等等,都是在暖房进行的。暖房的四面墙呈中空,伙房出来的热烟,经过管道进入暖房墙壁,环绕一圈最后从暖房的烟道出去。
如此一来,暖房一年四季温热干燥。整座地宫围着伙房修了五六所暖房,分别用于烘衣服、烘被褥、烘药材、烘菜干等等。总之在地宫,暖房取代了太阳。
这里显然就不一样了。清苓感受着朝阳的暖热,这才早上呢,就已经热的动一下就浑身冒汗了,到晌午、正午,走太阳底下能把人烤焦咯。
低头闻闻衣服,那个酸臭啊。可吊胳膊的夹板一日不取下,一日换不了衣服,顶多拿湿毛巾擦擦。
清苓没辙地皱皱鼻子,决定去完老大夫家,直接上山避暑,少出点汗吧。顺便摘些野果回来,家里不有口井么,盛竹篮里吊井水里浸着,晚上乘凉时吃上几颗,想想就凉快。
“小金,走!出发!”
提上背篓,锁上门窗,循着印象先去老大夫家。
路上遇到赶去地里出工的村民,有好奇者问她:“这不盈芳丫头吗?这是打哪儿去呀?”
清苓抬抬右胳膊,顺理成章的理由:“找张大夫复诊。”
“这个点,老张还没去卫生院。你是去他家吧?前面左拐,门前有石榴树的就是了。”
“谢谢伯伯。”
清苓点点头,礼貌地谢别对方。果然,左拐就看到一家门前两棵石榴树相映成趣。张有康的老伴张奶奶正在院子里喂鸡。见清苓上门,笑着迎上来:“你是建军的闺女吧?快进来坐。老头子!老头子!家里来客人了!”
吼完,又对清苓说:“闺女你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奶奶您别忙,我找张爷爷说几句话就走。”
“不忙不忙,不就倒杯水嘛。你坐着,老头子八成在后院晒他那些宝贝药材,一会儿就来。”
话音刚落,张有康从后门进来了,见是清苓,笑呵呵地说:“是你啊闺女,咋地?胳膊还在疼?”
“不疼了,您开的药灵,不到两天就不疼了。”清苓解释道,“我今个来,是有个事想找您帮忙。”她从背篓里拿出那株小山参,“这是我前些天在山里挖到的,原想藏着需要时用,可您也知道,我……”囊中羞涩啊。
张有康表示了解地点点头,把清苓领进早几年看诊开方的小间,戴上老花镜,接过山参细细打量道:
“好参!年份虽说就个十年出头,但野性十足。这年头很少能挖到品相这样好的参了,深山里传出有狼的传闻后,大伙儿都不敢随便进……你打算换多少?不是我吓唬你个小丫头,这东西拿去收购站,给你二十块钱顶天。”
清苓想了想说:“钱多钱少无所谓,您能换些票给我吗?”
在这里生存,除了粮食、钱,还需要各种票。
买油要油票、买盐要盐票、买豆腐要豆腐票、扯布做衣裳得有布票……总之,大部分东西都得有票才能买。并且,花花绿绿、五花八门的票,似乎都集中在城镇。
第23章 赚大发了
只有吃国家饭的工人才给发票。
靠天吃饭的农民是没有的。
除那些不需要票的副食品、工业品可以用钱买回家,需要票的有钱也买不到。
除非走黑市。
有票的工人缺粮,没票的农户缺票,俩俩交易,各取所需。只是风险极大,一旦被抓到,罚款事小,搞不好还要被关进去。
清苓也是没办法,家里油盐酱醋都见底了,冬衣也需要备起来,还有冬被的罩子、下雪天穿的棉靴。
别看现在才七月,双抢之后就入秋了,一阵秋雨一阵凉,冬天很快就来临。这会儿不筹备,待入了冬,拿什么御寒?穿戴单薄的下地劳作吗?
这一想,缺的物什太多了!当家方知柴米贵啊。
张有康老伴送茶水进来,看到老伴手里的人参,又听清苓说到票,心知是怎么回事,也知道自家老头别的不爱、就爱这些草药,回屋拿来一个老式妆奁盒,当着清零的面打开。
“闺女啊。你看这些票里有你需要的没?”
张家攒下的票也不是很多,拢共就七张日用品工业购货券、一张伍市尺还有三张壹市尺的布票、四张连号的烟票、一张叁斤的红糖票、两张半斤的白糖票、六张一人份的豆制品票、两张分别是壹斤和半斤的猪肉票,另外还有一小叠的粮油票。
都是省城安家的儿子寄回来孝敬二老的。
老俩口省吃俭用惯了,除非票据快到期,平时舍不得用。
这会子之所以二话不说拿出来,一则是看清苓一个姑娘家、孤苦无依没个亲人帮衬,二则清苓带来的人参品相不错,老头子的眼神错不了。
“没错!”张有康递给老伴一个赞赏的眼神,转头对清苓说,“闺女啊,咱家的票都在这儿了,你看哪些是你喜欢的,只管拣走。”说着,从老伴手里接过盒子递给清苓。
“张爷爷、张奶奶,那我就不客气了。”清苓感激地说道。
捋清了舒盈芳留下的记忆,方知没票举步维艰哪。
感激的话不多说,往后遇到合适的药材,再给老大夫送来。
想了想,清苓拿了三张壹尺的布票,三尺布紧着剪裁,能做一件夹袄,天凉了就能穿。
再冷下去,养母留下的棉袄拆了翻件棉里子,穿在夹袄里头,保暖又方便打理——脏了只需洗夹袄就成。
又拿了张半斤的白糖票、两张豆制品票、半斤猪肉票。她承认自个嘴馋了,想吃点肉打打牙祭。
工业券据说能买牙膏、香皂、毛巾啥的,也拿了几张。余下的还给张大夫老俩口。
粮油票她暂时不缺。双抢过后,就要按人头分夏粮和新打的菜籽油了。以往舒盈芳是被那一家子极品抢了去,这才年初到年尾都过得惨兮兮的。如今换了她清苓,自是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断不会再让那一家子得逞。
张有康见她挑好票,点点头,从里屋拿出一个油纸包,解开绑着的皮筋,里头是一堆毛票,数了两遍,拢共十七块三毛五分,再添上老伴藏起来的三张大团结,如数塞到清苓手上:
“你这参品相好,拿去省城没准能换上五六十块,但那样风险大,往返还费嚼用,小老头我也不跟你客气,这四十七块三毛五分你收着,赶明家里有其他票了,再让你张奶奶给你送去。”
清苓没想到老大夫除了给她票,还要给她这么多钱,忙摆手:“张爷爷,我哪能这么贪心。您也说,拿去县城的收购站顶了天给我二十块,我收了您的票,哪能再收这么多钱?您这么大岁数了,挣点钱也不容易……要不这样,这些零票给我,其他的您收回去。”
清苓指指十七块三毛五分那堆里除一张大团结以外的毛票,也就是七块三毛五分,“您要不同意,这参我不换给您了,直接拿县城收购站去。”
“嘿我说你这闺女!”张有康哭笑不得,转头跟他老伴吐槽,“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嫌给钱给的多的?”
张奶奶倒是松了口气。尽管知道这人参品相不错,不然老头子不会这么大方,让她把藏起来的大团结也拿出来,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可参再好,毕竟不能当饭吃,花那么多钱啊票的,心里委实不割舍。
好在这姑娘是个善心的,没有一股脑儿把钱拿走,给他们留了大头,只要了十七块。
“闺女,你讲话实在,奶奶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再一个月就中秋了,我儿子肯定会寄票过来,到了奶奶就给你送去。往后你缺什么票只管和奶奶说,奶奶家里有的你只管拿去用。”
说着,把剩下的工业券都给了清苓,“这票用的地方多,买二两毛线都得用它,这些你都拿去。”
对节俭惯了的农妇来说,花票等于花钱,平时舍不得用。可一直放着不留神就过期了,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清苓高兴地收下了:“谢谢张奶奶!那我就厚脸皮地收下了。”
本以为是一锤子买卖,哪曾想还有后续。好事儿啊!天大的好事儿!
钱的话,村子里谁家手头不捏着一点?到年底生产队也会按工分分配,像舒盈芳一个姑娘家,往年也能分到个十七八块,更何况是家里劳动力充足的。年底分粮分肉分钱,数这些人家最开心。
但票就不容易得了,老大夫得亏有个在省城吃国家米饭的儿子,逢年过节会往老家寄些。其他哪家有这样的福气?
因此,清苓一点不觉得卖亏了,相反赚大发了好吗。千恩万谢地和老俩口告了别,心满意足地哼着小曲儿向小山头进发!
小金已经等在入山口的桑树上,看到清苓脚步轻松地走来,蛇形一窜,飞至她肩上,同时施放威压,方圆数里的凶物没一个敢靠近。
即便有人上山采蘑菇、摘野菜,这个时间点也早回来了。出工延误可是要扣工分的。相比采几颗吃不饱的野菜、蘑菇,当然是工分更诱人啦。因此一路上,清苓没碰见任何人,心情别提多放松。
第24章 美食的诱惑
倍有成就感地和小金分享了一番刚刚换到的东西,清苓说道:“这次多亏你那蛇小弟,回头咱们多拣些鸟蛋,送它一些。”
小金无所谓地吐吐蛇信子。
一人一蛇开始找鸟蛋。
其实都不用找,小金的威压一放,附近的鸟雀全都惊恐地拍着翅膀逃了,循着鸟类的气息,很快就发现了一、二、三处鸟巢。
不止鸟蛋,野鸡蛋也发现了不少。
没家长守窝,蛋蛋们手到擒来。
小金负责上树托鸟巢,清苓坐在树下掏鸟蛋、捡野鸡蛋。没有一扫光,每个窝都剩了一半,让小金送回去。做人留一线,将来好相见。
尽管如此,架不住巢多总量大啊,没一会儿,背篓就装满了。
“走!去上回那山洞!顺便喊上小斑。”
小斑就是上回送她人参的蛇小弟。托它的福赚了点钱和票,犒赏它几个蛋蛋是应该的。
路过竹林,清苓心又痒了:“小金啊,一会儿吃过蛋,咱们来挖笋子呗。伙房大师傅跟我说过,七月的笋肉质肥厚、味道鲜甜,而且最适合晒笋干。这里的冬天还不知道咋过,多储点菜干,免得一整个冬天嘴巴没味。而且美味不花钱,多上算啊。”
小金懒洋洋地瞥了眼她吊着的胳膊,挖笋一个手够使的话,它当然没意见。
清苓追在后头,嘿嘿笑着打商量:“那啥,等我胳膊好,笋都老了。咱俩一起干呗。你掘土,我挖笋,分工合作多愉快!乖啦!过年我炖大师傅亲授的‘笋焖肉’给你吃……”
小金曾是玉冠金蛟时,最喜欢吃的一道菜便是笋焖肉。当然,大师傅的手艺没得话说。清苓每次吃都一通夸赞,逗得大师傅一高兴,把祖传秘方告诉了她,包括笋怎么晒更入味、肉挑哪个部位更劲道……就差收她为徒手把手教了。
清苓近七年尽管没下过厨,但十岁之前有农活基础、如今又得了舒盈芳的记忆,做个饭、炒个菜不在话下。食材齐全,想炖个笋焖肉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小金这回没朝她翻白眼,而是默默地甩动尾巴尖,连着从地下翻上两颗不大不小的嫩笋仔。
清苓看得直乐:嘿!美食的诱惑成功咯!
蛇小弟们听说金大王和它的人类伙伴在竹林挖笋,彼此对了个茫然的眼神。
挖笋?这是蛇干的活吗?别不是钻到地底下,蚯蚓似地拱啊拱地把笋拱出地面吧?这难度系数也忒大了。
可大王都下地了,它们做小弟的能推三阻四当逃兵么?必须不能!
干不了也得去!
纷纷丢下嘴里叼来讨好人类从而讨好金大王的各种宝贝,成群结队地游到竹林打下手。
若是有村民看到这一幕,指定吓得心惊胆跳、魂飞魄散。
虽说夏季多蛇虫,可谁见过满山的蛇集中在一个地方并朝同个方向争先恐后蠕动的?
饶是清苓看了都头皮发麻、直呼吃不消。
小金戏谑地瞅着她:不是想吃笋么?小弟们多上道啊,集体赶来帮忙,本大王总算能洗洗歇着了。
清苓抽了抽嘴角,僵巴巴地说:“帮忙也用不着这么多啊。我又不是要把整座竹林都搬走。挖几颗够咱俩打牙祭的就行,你快点叫它们回去吧。”
小金懒洋洋地转过头,威压一放,当即令众蛇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之后点了为首的几条蛇小弟留下,其余的命它们退散了。
留下的三条蛇小弟均是黑白相间的银环,身披大鳞甲、脑袋坚硬,素有“银甲带”、“银包铁”著称。较之那些体型纤小、擅长钻洞的蛇种,银环显然更胜任挖笋工这份活计。
且其中一条,正是前次送清苓人参的蛇小弟,清苓给它取名“小斑”,出于感谢,留它一起吃顿丰足的百蛋宴。
小斑此刻还不知道清苓和小金之所以留下它,是要请它吃鸟蛋、野鸡蛋,以为是让它们三兄弟干活呢。二话没有,兴奋地跟在兄长屁股后头钻地拱笋去也。
只见一个个小土包接二连三地拱出地面,清苓只需刨掉外头的泥、放到背篓里就行。这比她一个个挖省事多了。也比小金用尾巴甩有趣多了。
背篓里的鸟蛋、野鸡蛋,先让小金送去了山洞。
回来后,地上堆着的笋又能把背篓装满咯。见小斑三兄弟挖得不亦乐乎,清苓也没喊停,让小金继续运送背篓去山洞,她继续刨泥。
就这样周而复始,直到小金尾巴尖顶着背篓熟门熟路地来回游了四五趟,估摸着堆在山洞的笋晒成干、泡成酸笋够她打上一个冬天的牙祭了,清苓赶紧让蛇小弟们停工。
总要留点发竹子的,可别第一次挖笋就把这片竹林祸祸没了。
垂涎许久的嫩笋仔到手,肚子也开始唱空城计,清苓手一挥:“走!回山洞烤蛋吃去!”
蛇喜欢吃蛋,鸡蛋、鸭蛋、鹅蛋、鸟蛋……只要是蛋,就没它们不喜欢的。
清苓也喜欢。尤其是眼下,没肉吃的时候,来个香喷喷的烤蛋,能把人幸福哭了。
清苓把小金用尾巴扫到洞口的枯枝捡到一起,四周磊上石块,免得调皮的火苗乱窜,引发林中大火就不妙了。
引火的是火柴。婴孩巴掌大的一盒,里头躺着数十根点火的小棒——这东西清苓上辈子没见过,生了一次火发现确实比打火石好用,顿时爱不释手,今个出门也带上了。幸好带着,不然哪来的烤鸟蛋吃。
小金它们喜欢吃生蛋,整个的生吞,过后会把蛋壳吐出来。倒是给清苓省了不少事,每蛇十枚鸟蛋分给它们后,管自己烤就行。
鸟蛋不能直接丢火里烤,那会爆的。
清苓在山洞附近摘了几片树叶,纹理清晰、叶面柔软。瞅着很像桑树叶,但又比山脚那棵桑树的叶片大多了。
可惜这会早过了桑果成熟挂果期,附近鸟雀还挺多,小金没施放威压前,满林子都是叽叽喳喳的蝉鸣鸟叫声。即便真是桑树,桑果也早啄没了。只得等来年看看再说。
第25章 幸福来得太突然
清苓给树做了记号,抓着一堆酷似桑叶的叶子回到洞口,把剩下的八枚鸟蛋全都裹在里头,扎上细藤蔓,再抹上湿泥巴、扔进火堆。
待泥巴烤干开裂,鸟蛋也熟了。
这次的掏|蛋行动收获颇丰,拢共掏到鸟蛋四十八个、野鸡蛋五十三个。鸟蛋当场分了吃,野鸡蛋给小斑三兄弟留了十五个,其余的准备带回家留着日后慢慢吃。
小金来了山林,必定会让自个吃饱。而且有它在,即便林子里有凶物也不敢出来,安全方面无须担心。因此,见小金它们吞食完鸟蛋,挥挥手让它们随意玩去,还笑眯眯地叮嘱小金:“吃得饱饱的再回来啊,回头还要靠你扛背篓咧。”
小金若是身下有足,必定一个趔趄。这女人!真拿它当长工使了。
蛇小弟们毕恭毕敬地跟着金大王扫荡山林去了,清苓一个人靠坐在山洞口,剥着鸟蛋别提多惬意。
鸟蛋有大有小,她把大的分给了小金它们,留下的都是鸽子蛋大小的,八个鸟蛋下肚,不算很饱,但也不饿了。
又歇了一会儿,开始收拾山洞。
那么多笋她可没打算今个就扛下山。胳膊伤没好全,笋壳都剥不了,与其扛回家堆着发霉,还不如在阴凉的山洞多放几天。待胳膊好了,直接来这儿把笋壳剥了,笋肉搬回家,一部分晒干,一部分泡酸坛。
想着,清苓转身欲要收拾被小金东一堆、西一堆随意放的山笋。
这时才发现:吼!洞里啥时候多出东西了?
照理说这洞有蛇小弟看守,不会有人进来。那角落这堆花花草草以及新鲜的野果子又是打哪儿来的?
她前次留在洞里的野果可没这么新鲜——喏,还在另一头角落原封不动地待着咧。离开枝头几天,又是干燥的盛夏,果皮早就干瘪了。
关键是这些花草并非普通花草,清苓走近之后,认出其中一朵是药用价值极高的云芝。
地宫女医曾给她看过一朵晒干的赤云芝。眼前这朵云芝尽管不是赤色,而是浅灰带紫,但凭借女医教她的辨识技巧,确定是云芝无疑。
再看云芝旁边那堆略有几分像蘑菇、表面有一颗颗红疙瘩的浅红色伞状物,不是鹿心草吗?
还有几株红褐色的山精灵(地荔枝),横七竖八地躺在鹿心草旁边。两者都是清热解毒的佳品,配合玄参、黄连、白花蛇草等药材制成药丸傍身,一般的毒都能解。
女医每次外出找药材回来,都会跟她感慨一番:“山里的精灵越来越不好找了,再往后,恐怕得去更南边的深山才行。”
而今,躺在她面前有……一二三四……整整十株溜肉段似的山精灵,能不让她惊喜么?
只是话说回来,这些又不是她的,她在惊喜个啥嘛。
瞅一眼再瞅一眼,心里不停嘀咕:哪家的败家子儿,把宝贝丢在山洞,不知道这里已经是她的地盘了么,难怪干瘪果子一个不少,敢情附近有的是鲜果摘,不仅鲜果,奇花异草都有不少。羡慕嫉妒啊……
正嘀咕,小金带着蛇小弟们玩痛快回来了。
那条小斑自打清苓亲手喂它吞了一颗蛋,就认主似地不再畏惧清苓了,一回来就往她脚背上游,吓得清苓脚一抖,把它甩出一丈外。
直直落在鲜果堆里的小斑,也不着恼,叼起身旁大如银盘的牡丹花,游回清苓跟前卖萌讨好。
清苓“噗嗤”笑了:“你这机灵劲跟谁学的?咋和小孩子一样可爱?不过啊,这花我可不能收,这应该是别人寄放在洞里的,回头指定要来拿的。再喜欢也不能贪墨别人的东西。乖,把花儿放回原处去。”
只是她说了压根不管用,不仅不管用,小斑还把牡丹花往脚边一吐,再一次游至那堆她眼热无比的药材、花果堆里,顺嘴叼起一株山精灵,抬起蛇脑袋瞅瞅清苓,直直地游了回来。
另两条银环,也就是小斑的兄弟,也跟着游来游去,嘴巴含来含去,把那堆宝贝彻底换了个地儿——挪至了清苓脚边,完了还用蛇头轻轻蹭蹭清苓的裤腿。
“这……都是给我的?”清苓傻眼地问。
“丝丝……”三条银环蛇一致朝她吐蛇信。
“是你们摘了送我的?不是别人搁这儿的?”清苓不敢置信地求证。
回答她的还是“丝丝”。
清苓:“……”
哦,幸福来得太突然——
着实傻乐了好一阵,清苓才开始收拾这堆宝贝。
云芝、山精灵的炮制不难,晒干就能入药。有女医教她的使用方法,她打算留着,不准备拿去老大夫家换钱换票。而且说实话,这么大一朵品相上乘的云芝,她舍得送老大夫也未必肯收。要不就折腾家里那点钱和票,让人看着心酸。倒不如制成药丸子送他一些。
理出药材后,花草这堆就剩几株带根的兰花、石斛以及大朵的牡丹。
兰花和石斛可以栽到盆里,脱离了枝头的牡丹晒干了也能成一味药——丹皮,但清苓不想这么麻烦。索性当头花戴,先挑了朵浅粉红的,插在耳朵旁,俏皮地晃到小金跟前问:“好看不?”
又换了朵玉白色的,晃到小金跟前:“这朵好看还是刚刚那朵好看?”
小金盘在洞口的石头上闭目养神,闻言,懒洋洋地睁开小眼睛,再度懒洋洋地闭上。无聊!
清苓嘿嘿笑了两声,又跑去问小斑三兄弟。
那三兄弟显然比小金给面子得多,尽管语言不通,但舞蹈无国界啊,直着蛇身跳起动感的蛇圈舞,被围在中间的清苓扶着额笑不可仰。
笑累了,两耳上各夹一朵牡丹花,蹲下来开始挑拣鲜果。
野果子很多,种类也很杂,像刺泡、杨梅、野草莓这类表皮比较薄的不耐放,挑出来放在一边,免得被大个的野柑橘、麻梨子、野山桃等果子压伤。
还有一串完整的山葡萄,也不知道小斑它们是怎么带回来的,会不会是顶在蛇脑袋上带来的?
第26章 败家姑娘?
幻想有那么一条蛇,脑袋上顶着一串大蛇体好几倍的山葡萄,在山林里慢吞吞地游走——以免葡萄掉下来,清苓忍不住又乐了。
“谢谢你们啊!这些鸡蛋拿去给你们的小伙伴分。”
收了蛇小弟们的礼物,怎么也得回个礼啊。
笋仔蛇不吃,剩下的就是鸡蛋了。
清苓数出三十个野鸡蛋,放到山洞口,让小斑三兄弟喊它们的小伙伴过来分享。留下八枚带回家给小金打牙祭。
谁知小斑三兄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跟她客气,蹭蹭清苓的裤腿,悠悠地游走了,并没唤来小伙伴。
“你这些蛇小弟真懂事。”清苓蹲在山洞口,托着下巴看着野鸡蛋发了句感慨。
小金赏了枚鄙夷的眼神给她,翻过去继续闭目养神。那悠闲惬意的小模样,看得清苓也犯困了,靠在石壁上打了个盹。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西斜,清苓收拾背篓准备返家。天黑了山路更难走。
要带的东西不少。除了山笋,其他譬如要移栽的花草、要送些给老大夫以及大队书|记家小孙子的野果,另外还有三十八枚野鸡蛋。这么多东西,小背篓显然塞不下。
清苓当即捡来几条粗蔓藤,现场编了个篮子。造型不算美,但胜在结实。若不是小金的毒牙够锋利,这蔓藤压根扯不断。
蔓藤编的篮子装鸡蛋、背篓装药材和野果。清苓独只手——胳膊挎篮子、手上提背篓,收获满满地下山了。
快到竹林时,一只愣头愣脑、四处找窝的野鸡咕咕叫着走出来,又因被小金的威压吓到,扑棱着翅膀想要逃走,结果“咚”地一声,撞上树干,懵圈儿倒地。
就这样,清苓白捡了一只肥不溜丢的野鸡,喜上眉梢。
折了根细蔓藤将野鸡翅膀绑住,并拴在背篓的小眼上。拍拍小金的脑袋,俏皮地转着眼珠子说:“咱俩要是把野鸡送去老大夫家,顺便在他家蹭顿饭,你说他们俩口子会不会同意?”
小金“丝丝”两声:你确定是“咱俩”?
清苓:“呵呵呵……别那么计较嘛。”
……
夕阳下,张有康老俩口一个把养着的两只小母鸡赶进鸡舍,一个提着水桶泼院子。院子里的青砖地在大日头下晒了一天,火烫火烫的,井水泼一泼,给它降降温。
再把饭桌抬到院子里,趁着这会蚊虫少,早点扒几口饭,完了打着蒲扇乘乘凉。
夏天嘛,大家伙儿都喜欢在外头吃饭。离左邻右舍近的,捧着饭碗、隔着篱笆院墙聊个天什么的,唠一唠白天村子里发生的大小事。
不过张家这房子起的有点偏,最近的邻居都隔了一块地。
老俩口也不爱东家长、西家短地唠闲嗑。年岁越大越耐得住寂寞。
张有康除了一周六天去卫生院当值,闲下来就侍弄他那些宝贝草药。
他老伴患了类风湿性关节炎,这几年不再下地。左右有张有康挣的工分,和儿子儿媳寄回来的钱和票,够俩口子过日子了,安心地在家缝缝补补、喂喂鸡,还在屋后自留地种了点菜,倒也没多闲着。
清苓叩开张家院门的时候,老俩口正准备开饭——一人一碗杂粮粥、两个玉米面窝窝头,外加一小碟腌菜、一盘蒜头煸炒长豇豆。
看到清苓提着一只通体灰扑扑、尾羽有点长的鸡进来,老俩口纳闷极了。
“闺女,你手里这是********可不是!咋提在手上?哦哟我的傻闺女!这鸡哪能捏着脖子提呢,这么提,不得把它掐死咯。”张有康老伴无比心疼那鸡。
这年头鸡鸭猪羊都是金贵物。一般人家想养还想不起。
尤其是猪,一年的嚼用,比养个孩子还费。也就生产队有能力养上几头,一来是交任务;二来嘛,交掉任务,余下的肉挨家挨户多少也能分点儿。过年要是一点荤腥都不见,还叫过年吗?
至于个人家里,能养上两只鸡就已经很不错了。即便如此,也要精心地照看上一年,等到过年了才杀。平时谁家会杀鸡宰鸭来吃啊。
因此看到清苓手里的鸡,还被掐着脖子提着,老俩口既纳闷又心疼。
这丫头,别不是拿早上那些钱,去哪儿淘换了一只鸡回来吧?看情形,还打算把它吃掉。看着蛮蛮乖的姑娘,居然这么败家……
“张爷爷、张奶奶,咱们进去说话。”清苓回头看了眼,下山路上是没遇到什么人,地里干活的都收工回家了。但保不齐村子里有人走动啊,看到她提着鸡进张家门,往那一家子极品跟前一说,又有的烦了。
因此在张奶奶拉开院门后,迅速跨进院子,到堂屋卸下背篓、竹篮,并将山鸡塞到张奶奶手里,解释道,“这是我在山上捡的,我这胳膊没法杀鸡,劳烦张奶奶帮忙拾掇了。嘿嘿,二老不介意我在这儿蹭顿饭吧?”
转念想到二老岁数大了,山鸡肉又老,八成咬不动,遂又说道,“咱们炖锅鸡汤咋样?把鸡肉炖的烂烂的,吃到嘴里即化的那种。正好,我这胳膊张爷爷不是说最好得补补么,鸡汤最补身了。”
老俩口彼此对了个眼神,这丫头拐着弯送他们鸡肉吃呢。
扫到清苓受伤的胳膊,老俩口心里有了谱。一只山鸡一顿哪吃得完,三个人炖半只足够了。另外半只,正好家里还有小半坛黄酒,焯熟之后切块盐腌做醉鸡,让丫头带回家,三五天就能下饭了。
“只是闺女啊,山鸡野的很,你咋抓到的?胳膊没事吧?”接受了清苓的好意,张奶奶问起鸡的来由。
“没事呢。”清苓抬起胳膊,给二老看,同时乐不可支地和二老分享捡野鸡的过程,“那鸡是自己撞到树干晕过去的,我拿藤蔓绑住它就下山了,没费什么劲。哦对了,我还摘了不少果子,味道挺好的,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放久了容易转味,您俩也拿些去吃。”
说着,从背篓里倒出小半篓野果。张家养着鸡,蛋是不愁吃的,清苓便没分他们野鸡蛋。
第27章 又想霸占她家了?
“闺女啊,那奶奶不跟你客气了,这就拿进去拾掇。炖鸡汤费工夫,你陪你张爷爷先吃起来啊。”
说罢,张奶奶去灶房忙活了,并琢磨着鸡汤炖上后,折几根小葱、摊两张鸡蛋饼,给丫头加餐。
张有康朝着灶房喊了声:“记得搁点黄芪、大枣、党参。”
“晓得咧!”张奶奶轻快的嗓音从灶房传来。
清苓忙道:“张爷爷不用的,纯鸡汤也够补了,别浪费药材。”
张有康手一摆:“纯鸡汤有啥好喝的,听我的准没错。来来来,咱们先吃起来。”
清苓哪好意思让老人在那头忙、她坐这头吃啊,意思意思地喝了几口杂粮粥,听老大夫说道:“你今个进山里头去了吧?下回别去了,遇上狼群就遭殃了。不然你说,山里头那么多鸟雀、山鸡,村里人咋都不去抓?不就是怕遇见狼么。外围能吃的,就剩一天一长的蘑菇了,别的莫说果子,野菜都找不到一丛……唉……”
清苓吐了吐舌:“老爷子您放心,我可不会和自己的小命过不去。”没说只在外围转转,因为她的确进山了,只是有小金在,别说狼群,老虎都不敢近她身。“今天是真运气,平时正如您说的,挖到点蘑菇、木耳就不错了。”
“那就对咯!”张有康欣慰地点点头,“没什么比平平安安更重要。”
“大爷聊啥呢,这么开心。”打从张家门前过的村民,笑呵呵地插嘴问。借着夕阳的余晖,眼角扫到清苓,愣了一下说,“这是建军的闺女吧?敢情在大爷这呢。难怪你小叔一家叩你家门没人应。”
清苓赶忙喊了声“叔”,又问:“我小叔?是找我有啥事儿吗?我一大早就出门了,还没回去过咧。”
“那赶紧回去看看,具体情况叔也不清楚,就老远看到你家门外围着一拨人,听说是你小叔还有你奶在叩门,似乎是出了点啥事,嚷嚷着要你出来给钱啥的。”村民不是个爱凑热闹的,知道的不多,又赶着回家吃饭,唠了几句就匆匆离去了。
“要不先去瞅瞅?万一有啥事咧。”张有康见清苓皱眉凝思,提议说,“横竖鸡汤要熬上个把钟头,忙完了回来喝正好。走!大爷陪你去。”
清苓想想也好,万一那一家子喊半天没人应,推门进去既没瞧见她也没瞧见蛇,回头又想霸占她家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
那厢,舒建强让刘巧翠把放在丈母娘家的孩子牵回家后,让俩孩子蹲老大家门口,“芳芳姐”、“芳芳姐”地喊。
“记住,那死丫头开门出来后,你俩就上前拽着她要菜。俺们家没菜吃了,后院那么多菜她一个人吃不完,让她摘点给俺们。”
舒建强叮嘱俩小的。
十一岁的大女儿舒彩云撅着嘴说道:“阿爹,俺不要住旧屋,旧屋太破太脏,而且都没俺的房间。俺要住原来那屋。干啥要搬啊。不搬,后院的菜全是俺们的,想吃多少吃多少,干啥这么麻烦……”
五岁的小儿子舒宝贵也跟着嚷道:“俺也要住新屋,不要住旧屋,俺也要住新屋,不要住旧屋……”
“嚷啥嚷啊!”舒建强生怕被邻居听到,捂着俩孩子的嘴低喝,“等那死丫头被毒蛇咬死了,新屋旧屋都是俺们家的……你俩就在门口喊,看那丫头出不出来,不出来也甭进去,屋里头有蛇,咬着可就完蛋了。要是那死丫头出来,让她摘筐菜给你们送家去。回头让你奶收拾她……”
一听有人收拾,舒彩云心里舒坦了,但依旧噘着嘴说:“可是爹,大热天的,她要一直不出来,俺们就得一直蹲门口喊啊?”
“热啥热啊,你爹下地都没喊热,让你俩蹲树荫下喊几声就嫌热了?没出息的东西!”舒建强不耐烦地挥开大丫头,却对小儿子慈眉善目,“宝贵你乖,跟你姐搁这玩会儿,那死丫头要是一直不出来,赶紧回家喝水去,别晒晕咯。爹走了啊。”说罢,扛着锄头懒洋洋地出工去了。
舒彩云瞪着她爹的背影,掐了弟弟一把:“你敢一个人跑回家去,看俺不揍死你丫的!”
舒宝贵疼得哇哇哭,喊着要找爹。
舒彩云心里一动,想到个主意,拉过弟弟哄道:“贵啊,你对着院子哭,让芳芳姐早点出来给我们摘菜。早点摘完菜,姐带你去小河旁玩,小河里有鱼,可好玩了。”
舒宝贵毕竟才五岁,一听有得玩,很是听话地对着篱笆院墙哭起来:“呜呜呜……芳芳姐你快出来……俺们家没菜吃了,你给俺们家摘点儿菜……芳芳姐……”
时值午后两点,村民们要么是去地里干活了,要么在家缝缝补补躲太阳,很少有出来走动的,听到小孩儿的哭闹也没当回事儿。哪家的熊孩子皮痒了不被揍一顿、嚎半天的?
而舒建强俩口子中午才把俩孩子接回家,这个点就让他们过来敲门,用意很明显:无非是想让大侄女心疼、愧疚,然后飞快地摘上一筐菜,帮忙挑去老屋。
哪想到屋里根本没人,俩孩子在门口蹲了个把小时,妥妥滴中暑了。
舒彩云还好,热了知道躲树下扇风,无非就是露着的皮肤晒红了。
舒宝贵就惨了,一心贪图去小河边玩,扒着篱笆墙没离开过。不到半小时,脸蛋晒得通红通红,却出不了一滴汗。软在舒彩云身上讲话都不利索:“姐……鱼……玩……”
舒彩云一摸她弟弟的额头,烫得赶紧缩回手。这下真吓着了。弟弟可是她家的宝贝疙瘩,爹娘、奶奶的眼珠子、手心肉,这要是病了可不得发疯啊。
何况她爹走前再三叮咛:让弟弟玩会儿就回家。说到底,弟弟就是个跑场打酱油的。问大堂姐讨菜的任务,主要落在她肩上。结果倒了个个儿——弟弟中暑了,她却没事。回去被爹娘打死都有可能。
越想越害怕,干脆眼白一翻,也跟着歪倒在地上。要病一起病。这下爹娘、奶奶找不出茬了吧?
第28章 可笑的一家人
夕阳落山,村民们陆续收工回家,舒建强俩口子登记了工分、去大队交了锄头、铁锹,兴冲冲往家走。
大丫头没来地里报信,多半是讨着菜了。看吧,姜果然还是老的辣。那死丫头想跟他斗?早着咧!
刘巧翠跟在丈夫身后,同样喜得满面春光:“他爹,贵儿他们姐俩今个要是讨到菜,明个再让他们去讨些米面、鸡蛋回来。怎么说也是俺们家的东西,那死丫头下得去口……”
“那是当然!”舒建强得意洋洋地说,“不止吃的,柴禾都要讨回来。房子暂时便宜她了,看她得瑟到几时……”
正说着,前方传来舒老太哭天抢地的嚎声:“哪个杀千刀的哟,把俺们家的宝贝孙子害成这样……”
俩口子心里一个咯噔。
“别不是贵儿出啥事了吧?”
“快去瞧瞧!”
俩口子飞快地朝舒老太嚎啕的方向跑。
跑近了看,居然真是俩孩子出事了,一个昏迷不醒,一个浑身高热。
“到底咋回事儿啊?啊?俺俩孩子咋都倒在地上?”刘巧翠又气又急,“哪个王八羔子干的?”
“建强家的,你家宝贵八成是中暑了,彩云丫头就不知道了。”最先发现舒家俩孩子人事不省地倒在地上、跑去找来舒老太的过路大娘说道。
一听是中暑,舒建强俩口子不禁有些心虚,却不认为是自己的错。
刘巧翠猛地尖嚎:“俺可怜的儿啊,你不在家躲太阳,跑你大伯家门口来干啥啊。你芳芳姐已经变了,都不认俺们几个亲戚了,看你们在门外晒着,也不出来给你们舀碗水喝……”
舒建强双目赤红地瞪着大房家的院子,厉声吼道:“舒盈芳,你个贱丫头,你给俺滚出来!”
“别喊了,盈芳丫头不在家,要在家早就出来了。”过路大娘摇着头说,“你俩还是先送俩孩子去医院吧,有啥事回头再说也不迟。”
一听送医院,刘巧翠嚎得更大声了。送医院不得花钱啊。她家好不容易攒下几块钱,哪能这么花出去。不行!必须得让舒盈芳那丧门星吐点钱出来。晕在她家门口,又是亲戚,不给钱说不过去。没钱就去借嘛,往年那死丫头也不是没问别人借过。
其他村民纷纷劝:“你这样堵门口不是个事儿啊,孩子的病可耽误不起。”
“是啊是啊!高烧可不是闹着玩的,烧久了成傻子的都有。”
“呸呸呸!我呸你祖宗!”刘巧翠叉腰怒骂,“会不会说话的?俺们家宝贵打小聪明,哪个说的会变傻子?”
“建强家的,你就别闹了,就算不去县医院,让老张头看看也好,这么拖下去真不是事儿。”
这下刘巧翠不吭声了,她也知道烧久了对孩子不好,可说来说去不就是谁出钱的问题没解决么。
最后,舒建强让舒老太堵着大房家门,大有里头的人不出来就不撤离的架势。他和刘巧翠两个,一人抱一个孩子,打算找老张头看看情况,能在卫生院解决,就不费那钱跑县医院了。
正好,清苓扶着张有康过来了。
围观村民呼啦一下让出一条道,让他们进来。
舒建强看到清苓,龇牙咧嘴地冲上去就要给耳掴子,被两个身强体壮的村民拦住了。
清苓看得直皱眉:“小叔,你在我家门口闹我不跟你计较,可你看到我就朝我挥巴掌是几个意思?”
“几个意思?打死你的意思!”舒建强被人拉着动不了,瞪着眼道,“你个丧门星,要不是你,俺们家宝贵能中暑发烧?”
清苓直想翻白眼:“我今儿一大早出门,这会儿才回来,家门还没进去过咧。你家孩子更是没见着,中暑也好、发烧也好,都跟我没关系。莫名其妙赖我头上,简直可笑!”
“哪里可笑了?哪里可笑了?”刘巧翠见张有康把儿子接过去诊断,直起腰指着清苓破口骂,“要不是你占了俺家的菜地,让俺家没菜吃,俺家俩孩子哪会跑来问你讨?你不给也就算了,你堂弟堂妹中暑发烧,还说这种风凉话,是不是人啊你!”
舒家极品倒打一耙的本事倒真是越来越强了。
清苓心里冷笑,面容淡淡地驳斥:“小婶,讲话要凭良心。我何时占过你家的菜地了?”
“那……那后院的菜都是俺种的,”被舒老太一瞪,刘巧翠立马改口,“哦,还有你奶,俺们辛辛苦苦种的菜,如今成了你的。问你讨点儿怎么了?你咋就那么黑心?想一个人霸占一院子的菜……”
“哦,原来小婶说的是我家屋后的自留地啊。”清苓无奈地摊摊手,“那地里的菜不说给你们摘,我自个儿都不敢去摘了吃。屋里有蛇小婶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然你说我伤着胳膊不在家好好待着上山干啥?还不是因为家里没菜吃。只是山里的野菜不多,摘了一天也没摘到啥,回来遇到张爷爷,他和张奶奶可怜我,让我去他家吃晚饭……”
“原来是这样……”村民们听到这里,了然地点头,看向舒建强一家的眼神多了几丝鄙夷。
人小姑娘没办法,家里有蛇也只得住着,但为了保命宁可撑着伤臂上山,也不敢吃后院的菜。你们一家倒好,人逃到老屋,后院的菜却还死死盯着。还派俩孩子上门,就不怕孩子命丧蛇嘴啊。
刘巧翠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这时,张有康发话道:“建强啊,你家闺女我看没什么大碍,许是吓着了,散散惊就没事了。就是宝贵这孩子,恐怕得遭点罪。我这边给他吃颗退烧药,你们喂他多喝些水,赶紧地送县医院,烧久了恐怕脑子受损……”
不等老大夫说完,舒老太、刘巧翠再度嚎啕起来。
“嚎啥嚎啊,张老头都这么说了,还不赶紧送医院!”舒建强这下也急了,他就这么一个传宗接代的宝贝疙瘩,烧坏了脑子可咋整。弯腰抱起儿子匆匆往村道走,“臭婆娘你还蹲着干啥,赶紧回家拿钱去,回头再找这死丫头算账!”
清苓表情无辜地回瞪。怕你哦!
第29章 妇女能撑半边天
“彩云你个死丫头!没事躺什么躺!你弟烧成这样,你死人啊?”
舒建强俩口子送宝贝儿子去县医院,舒老太揪起孙女的耳朵,边骂边往家走。
舒彩云被揪得生疼,回头恨恨地瞪清苓。
清苓真是躺着也中枪。默默地道:今后要离这一家子更远一些。
张有康劝她想开点,谁家没几个糟心亲戚?难听的话就当大风吹过,跟他们计较,心情郁卒的只会是自己。
张奶奶也劝她: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胳膊伤养好,好手好脚、全须全尾,还愁养不活自己?要知道,妇女也能顶半边天!
这话她爱听。
清苓吃吃地笑。
地宫时,宫主一沾酒,就对她们几个大发牢骚:天下男子多薄幸。酒醒后,就领着武艺高强的清风等人出去“除暴安良”,对象往往是辜负女人的薄幸男。
久而久之,清苓也觉得身为女人,万不能只依靠男人而活。起码不能失去自我地依靠。
端起汤碗喝一口香味四溢的野鸡汤,满足地眯起双眼。
“闺女啊,要不你搬来跟我们俩老住吧,你家屋里有蛇,住着提心吊胆的,我想想都怕。”张奶奶想到这几天村里的传闻,心有余悸地劝道。
左右家里有现成的客房,是给省城的儿子一家准备的。平时一直都有打扫,何况又是夏天,拿床毯子就能住人。
清苓当然不会搬来住,尽管四面邻居离的散,依然刻意压低嗓门说:“不瞒您二老,我家那些蛇已经走了。我住着很安全。”
“啊?走了?”张有康老俩口一阵诧异。之前听村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还以为真的在舒家做窟了。
“是呀,要不是怕我奶他们又搬回来,我也不会瞒着不说。”清苓苦笑着道。
张奶奶拍了拍她的手:“你没做错!房子是你家的,凭啥给他们住?就让他们以为那些蛇还在你家好了。我和你大爷绝不往外说!反正那些人,也没几个是真心关心你的……”
“知道丫头安全就行了呗!扯那些有的没的干啥?吃饭吧,再不吃汤该冷了。”
张奶奶佯嗔地睨了老伴儿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往清苓碗里添了个鸡腿,说:“闺女,你要的雉鸡羽毛我都理出来了,明儿先洗洗,等晒干了你再拿回家去。不过胳膊没好之前别想着做什么。”
“好。”清苓爽快地应道。分别给老俩口夹了块相对最嫩的鸡里脊。
“够了够了,闺女你自个儿吃。我跟你大爷喝点汤就行了,人老了,吃多了肉不容易消化。再者牙口也不好,咬不动。”
“您俩又没吃多少。何况这位置的肉嫩,不信您尝尝。太老的我也不给你和大爷吃。”
“好好……”
三人坐在通透的院子里,喝鸡汤、啃鸡肉、聊家常。
院墙外的田野上,萤火虫闪烁;静谧的夜空,繁星点点。看来明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
那天之后,清苓听说舒宝贵那娃的烧退下来了。
运气还算不错,烧了一下午没烧坏脑子。
但也着实吃了不少苦,在县医院一住三天,天天打针吃药,等烧彻底退下来后没再反复,也没见其他并发症,这才拜了拜菩萨出院回家。
这时,农村里一年中最忙碌的“双抢”劳动开始了,家家户户埋头在闷热的田野上——部分人弯腰割稻;部分人把割下来的稻穗装上平板车,推到晒谷场;部分人负责打稻。
打出来的稻谷趁天气好还得赶紧翻晒。雨季来了要还没晒干,谷子容易霉烂。
早稻收割完了接着还得插秧种晚稻。
插秧也是个苦力活,弯腰蹲在水稻田里,一弯一整天,累得直不起腰。有时还会被蚂蟥吸上。
可为了下半年的晚稻丰收,为了分到头上的那点口粮,再累也得熬着,哪个敢喊苦啊。
也没人敢偷懒。大队负责人和社长四只眼睛盯着呢。做农民的,忙碌一年,不就盼着这一刻么。
“农忙”、“农忙”,不忙就不叫这名了。几乎人人都在和时间赛跑。
这期间,甭说害舒盈芳本尊香消玉殒的刘继红没出现过,就连一天到晚想着如何夺回她家砖瓦房的舒老太几人也没工夫找她茬。
舒建强俩口子被生产队长、大队负责人还有社长拼命催着赶着出工劳作,起早出门、摸黑回家,到家累得倒头睡,有那个心没那个力。
舒老太尽管心疼钱,但也心疼唯一的儿子,精打细算地攥着手里那点钱,隔天跑趟城里的国营菜市场——排队割点肉回来给儿子加餐。
双抢忙下来,饶是壮劳力都要累得脱层皮,不补点油星咋行。
除了给儿子补,也要给孙子补。
索性舒宝贵没大碍,出院没几天又开始活蹦乱跳。舒老太并小儿子、小儿媳琢磨着等双抢过去了再找那死丫头算账。
正好,双抢完了分夏粮,拿不出钱就让她用粮食抵。
这一家子想得是美,但也得看人乐不乐意啊。
清苓连打两个大喷嚏,怀疑那极品一家又在背后算计她了。不过她可不怕,有本事上门抢啊,小金跟她上山避暑,这不还有小斑三兄弟轮流看家呢。
相比村民们的热火朝天(苦不堪言),清苓的养伤日子悠闲多了。横竖吊着胳膊下不了地,白天家里闷热,干脆天天往山上跑。
胳膊上的夹板,满七天就取下来了。不过为了让筋骨长得好点儿,张爷爷让她继续绑着绷带,免得忙这忙那的时候,又把胳膊磕碰伤了。
虽说还是不方便,可相比夹板,绷带显得灵巧多了。起码能帮左手分担点轻松的家务活。
脏臭的衬衫也总算扒下来换了一身。
原先那件酸臭得实在穿不住了,肩胛骨位置又脱了线脚,干脆让张奶奶拆下来,洗净晾干后重新再缝合。
不过舒舒服服的大澡还是没能泡成。只是在张奶奶的帮助下,全身擦了遍艾草澡,消消菌、除除味,随后换上清爽透气的麻布老衫。
第30章 没过年就吃上鸡肉
麻布老衫是用她小时候的旧衣拼拼凑凑改的。
肩膀按了纽扣、腋下缝了带子,相当于两片百搭布,挂到身上后,扣上纽扣、系上带子,成了一件“新衣裳”。样式怪了点,但怎么也比大热天、出了一身汗没法天天换洗强。
自打进入农忙,山脚的蘑菇没人采了,个个长到巴掌大,这下便宜了清苓,一个背篓不够装,路过张奶奶家,问她老人家借一个,采回来的蘑菇分她一半。
蘑菇多了不发愁,新鲜的吃不完就晒干。到了冬天,无论是拿来煮汤或是炖鸡,都是不可多得的好配菜。
蘑菇丛旁湿润的冰草也收获了几茬。教会张奶奶怎么凉拌后,老俩口的夏季饮食也多了一道菜。
至于那些老过头的冰草,清苓建议张奶奶剁碎了喂鸡。
两只小母鸡原本到了夏季不怎么产蛋,三五天才勉强下一个。吃了冰草后居然恢复了。每天早上起来,都能在鸡窝捡到两枚蛋,喜得张奶奶直夸清苓是福星。
为此,每回清苓上门,张奶奶就煮溏心蛋给她吃。
吃得清苓难为情死了,这不让小金试试能不能吓晕野鸡或是野鸭,提回去好和老俩口一块儿打牙祭。
上回那野鸡,半只炖汤,半只被张奶奶做成醉鸡让她带回家下饭。几天下来早吃光了。虽说手里还有张半斤的肉票及十七块钱,可胳膊没好全之前,她可不敢挤渡轮去县里晃悠。
小金施放威压,的确能驱逐低等级兽类,但像上次那样把只肥溜溜的野鸡吓得四处乱窜、最后一头撞晕在树干上,那纯粹是意外。
清苓让它再试试,而它也想念喷香的野鸡肉,于是挑了处野鸡成群、而四周有高耸入云参天古木的林子,做起收放自如的威压能否只是吓晕野鸡而不吓跑它们的实验。
第一次失败了。
威压过了点,别说野鸡,只要是活物,全都撒腿跑,瞬间撤了个没影。
再来!
这次总算成了。
看着远处晕倒的野鸡,清苓兴奋地一蹦三尺高。
“一只、两只、三只……哇哇哇!小金好棒!这下有口福了!”
在野鸡群扑棱棱地鸟兽散之后,清苓跑到树干前捡漏,拢共捡到四只吓晕的野鸡。
其中,三只是母的,和上次捡到的野鸡一样,都是灰扑扑的羽毛,除了尾羽略比家鸡长点、硬点,总体看上去和家鸡相差不大。
另外一只明显是公的——头冠红艳、羽毛华丽,尾羽足有两尺长。
“好漂亮的毛!做成扇子一定很美。”清苓一边拿藤蔓捆野鸡,一边赞叹。
小金对扇子无爱,它只想吃肉。团在清苓肩上,“丝丝”地催她早点下山。
一两只野鸡可以提着走,四只野鸡有点难办。
多扯了几条藤蔓,一只接一只地穿上,拖着走。
就是样子有点难看。清苓吐了吐舌。
盛满蘑菇、山果的背篓交给小金,林中的这段路,由它帮忙分担。她则拖着穿满野鸡的藤蔓慢悠悠地下山。
这一片林子离山脚有点远,不然逮不到这么多野鸡。尽管还没到山腹,但一般村民不敢进这么深。
山里头有狼,这是真的。
清苓也听到过几次狼嚎,只不过有小金在,她才敢大着胆子进来。
许是没什么人来,这一片的山果、野菜相当丰富——沉甸甸挂满枝头的果子,遍地的野菜、菌菇、木耳,甚至还看到几个青皮虎纹的野生西瓜……
无奈一共就两只背篓,一路上采啊摘的,早就盛满了。现编篮子、筐子什么的,也得问问她吊着的胳膊吃不吃得消啊。
“不过没事儿,明个咱们再来,空着背篓进来。”清苓握爪振臂。
小金没意见。
相比中规中矩地待在家里,它更喜欢大自然。
一人一蛇趁着太阳还没落山,村民们还在地里抢收,赶紧地下山来到张家。
张大夫还没下班,就张奶奶一个人在院子里洒水扫地。见到这阵仗,着实吓一大跳:“乖乖!这么多野鸡!又是闺女你捡到的?”
这运气,除了这丫头也没谁了。
话说回来,山里野鸡再多,一般人哪敢进去?也就这丫头,见天地往山里跑。说到底,没爹娘的孩子就是可怜,想吃点肉还得往山里扑腾。
张奶奶同情心大发,慈祥地看着清苓,把后者看得心里发毛,才听到张奶奶说:“闺女,今晚给你炖半只补身子,其余的腌了给你做熏鸡咋样?”
家里黄酒不多了,全做醉鸡不够用。张奶奶看了看盐罐子,不确定盐巴够不够。看来这几天得让老头子跑趟供销社了,油盐酱醋都得添。
“张奶奶,一公一母宰了,一只咱们炖着吃,一只腌了给我省城的大伯寄去。”清苓说道。
张家能拿出这么多票,身在省城的张大伯功不可没。手头有好吃的了自然也想回报他一些,“另两只母的我想留着养,到过年咱也有家鸡肉吃了。就吃小鸡炖蘑菇!”
张奶奶见她执意这么安排,就由她去了。
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儿子媳妇在省城,尽管不缺那口吃的,但鸡肉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口。小孙子十二岁,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儿子寄来的肉票,老俩口都想攒着回头和鸡蛋一起托人捎回去。这会儿不补,别回头跟大孙女一样瘦得跟竹竿儿似的。
“闺女啊,张奶奶也不跟你客气。回头你大伯寄来七七八八的票,奶奶都给你拿去。”
“别啊张奶奶。”清苓忙摆手,“我这些天都在您家蹭饭,一只鸡当我的伙食费我还赚了呢。大伯寄来的票,您和大爷该花花,不花留着过年用……”
“什么蹭饭不蹭饭的。”张奶奶哭笑不得,点了点清苓的额佯嗔道,“你这丫头,前个提来的米面不是饭啊?抓来的鸡我跟你大爷哪个没吃着?要说蹭也是我们俩老蹭。托你的福,没到过年就吃上鸡肉了。”
清苓嘿嘿嘿地傻笑:“互蹭、互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