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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七零美好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席祯     重生七零美好生活txt下载     重生七零美好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 谁也憋想饿死她

    张奶奶也乐了:“你这丫头说话真逗。行了,你在这歇着,喝口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倒好,成天往山上钻,回头你大爷又该说你了……唉哟这么晚了,不说了,我去料理这些鸡。养的两只我给你把翅膀剪了,省得飞……”

    不一会儿,张家的烟囱升起袅袅炊烟,闷热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野味特有的醇香。

    张有康提着药箱迈进院门,看到院子里坐着纳凉的清苓,了然地笑道:“又从山上捡到好东西了?老远就闻到肉香味。亏得咱家四面都是田,邻居要离得近该纳闷了:两个老东西,农忙不下地,还躲在家里吃肉。”

    清苓俏皮地吐吐舌,上前接过老大夫手里的药箱,说道:“一没偷二没抢,管我们吃什么!有些人就是舌头长,农忙期间不专心抢收,还老爱管别人家的闲事,哼哼。”

    “说到抢收,你这次吃亏大咯。”老大夫蹲在井前洗了把脸,接过清苓递上的毛巾,一边擦一边遗憾地叹。

    “这次农忙你没参加,我在大队听到不少闲言碎语,书|记倒是有心想帮你一把,可社长……唉……”张有康抿着唇摇头。

    社长和书记可以说是死对头。但凡书记极力主张的,社长总爱唱反调。

    可真要说两人之间的积怨吧,其实也没那么深。许是书记的威望比社长高,大部分社员都喜欢听书记的,有事也喜欢找书记解决,惹得社长嫉妒了呗。

    清苓安抚地笑道:“也就农忙前后没下地,春耕和平时不都有我的份么?总不能把我半年来的辛苦全抹杀了吧?”

    “谁说不是呢?可有些人的心眼就是那么小,尤其是你小叔一家,逮着机会在社长跟前嚷不公,说什么农忙是最累最苦的时候、这会请假比不得闲时、得扣工分……搞得跟风的人越来越多,都觉得自己吃亏、你赚便宜了……唉……

    照这个势头下去,等到分粮,社长十有八|九会站在他们那头……不过你也甭太担心,明事理的人不是没有,谁家没个头痛脑热的?哦,你伤着胳膊请个假,挣不到工分反过来还得扣,明事理的听了哪个舒坦?赶明轮到他们请假,是不是也要这么扣?那谁吃得消……再不济还有我和你张奶奶,指定站在你这边帮你争取。辛辛苦苦大半年,不就是为点口粮么,扣了还怎么让人过日子……”

    “谢谢张爷爷。”清苓苦涩地笑笑。

    能说什么呢?

    她胳膊受伤出不了工、下不了地是事实,社长为此扣她工分没啥好说的。

    她也早就做好口粮减半的心理准备了,请一天假少一天工分、挣多少工分换多少口粮。可该她得的也要莫名其妙扣掉,这就过分了。

    分明是不给人活路啊。

    “闺女,你甭担心。”张奶奶炖上鸡汤,撩着围裙走出来说道,“社长他不敢太过分的。他大儿媳妇去年农忙生娃,他媳妇陆陆续续请了好几个半天的假,事后不也没怎么少算?更不说扣工分。你这事他要是敢扣,他媳妇那笔旧账我也给他翻出来清算。”

    清苓挽起张奶奶的胳膊,亲昵地蹭了蹭:“谢谢张奶奶。我不担心,实在不行我去县委问问,看上头是不是有这样的政策。要真是上头的要求,咱们做为好社民,自然得遵守。”

    “还是丫头这主意正!”老大夫听得眼睛一亮,朝清苓竖大拇指,回头劝老伴儿,“你就听丫头的,别拿过去的事说三道四,陈年旧账哪是那么好翻的。别忙没帮上,反惹一身腥。”

    “得得得,我还是炖我的鸡汤去。你们爷俩商量着办吧。”张奶奶笑骂了一句,回灶房看她的鸡汤。

    “记得搁点当归、党参,红枣还有的话也丢几颗下去。”老大夫扬声叮咛。

    “还用你说!”灶房里传来张奶奶傲娇的哼哼。

    清苓抿着嘴笑。

    “来来来,丫头,帮大爷把这个拿进屋。余下的搁堂前角落,趁开饭前,咱把蚊子熏一熏。”

    老大夫抓了把晒干捣碎的艾绒,放在两个锈迹斑斑的破铅碗里,拿火柴点燃,一个让清苓拿进里屋,另一个放在门前檐下。

    “一会儿你回家,也抓点艾绒回去,睡前搁屋子里熏熏,保管你一觉睡到大天亮,没蚊子扰你。”

    清苓认得这种草药,叫艾蒿,清明至夏至期间,山脚下、河堤旁随便采。

    即便是这会儿,山里头也能寻到不少没开花的嫩叶。

    鲜叶煮水,那水可以直接喝,也可以用来和面或是焯水剁碎了直接和面,做成的点心好看又好吃,关键还杀菌消炎抗病毒。

    干叶捣碎了燃香,能驱蚊避蚁。

    进山好几趟,咋就没想到摘些回来晒干了熏蚊呢。

    细细一想,山里除了艾蒿,还有不少别的常见草药。张爷爷年岁大了,上山腿脚不便,一般只在山脚转转,草药品种和数量可想多么有限。

    而她有小金傍身,能进到山腹,那里才是野生药材的天堂。用女医教她的辨识方法,采些常用药材回来,分些给张爷爷。余下的,哪怕不是自个用,拿来换钱换票也好啊。

    清苓越想越蠢蠢欲动,恨不得早早就到第二天早上,好提着背篓上山。

    公社想拿她开刀,扣她工分、减她口粮,她就另辟蹊径,抓野味补粮,挖药材换票。有手有脚有小金,谁也别想饿死她!

    ……

    “你说那小贱蹄子每天早出晚归的在干啥?”

    舒家老屋,刘巧翠吃过晚饭,懒懒地坐在凳子上,语气酸不溜丢地拿筷子戳戳丈夫,“哎,俺可是听说了,你那便宜侄女在院子里晒了不少菜干,还送了不少给村里人,书|记家、向老二家,还有那天帮她说话的几家,都收到了,听说种类还不少。你说会不会是进山了?山脚那一片有啥果子可摘啊,酸倒牙的山楂都找不出一个。要真有那么多果子还轮得到她去摘?”

第32章 比较

    “死丫头就是贱!”舒老太一听,板着脸也骂上了。

    “好东西不留着给自家弟妹吃,还送外人,送她老母!活该扣工分,回头你俩再跟社长说说。小贱蹄子翅膀硬了,左右吃不到她手里的口粮,倒不如扣下来分给全大队,没准还能一家分到一碗。便宜别人也不便宜她……”

    “这事社长已经有数了,娘你别嚷嚷着到处说。”舒建强虽然也贪,但暗地里撺掇的事被他老娘嚷出来,到底有些挂不住脸。

    “本来就是实情,有啥不能说的?”舒老太不高兴地哼哼。

    刘巧翠眼珠子一转,讨好地对舒老太说:“娘啊,俺跟建强天不亮就得下地,你有空去新屋那边转转呗,碰到那死丫头在家,让她装点菜干、山果啥的给你。你可是她奶,俺们吃不着没关系,哪能不孝敬您啊。要是连您都不给面子,传出去该戳脊梁骨了。”

    舒建强翘着二郎腿点头:“是啊娘,顺便打听打听那屋里还有蛇不。死丫头进进出出那么多趟都木事,保不齐游走了。”

    走了就能搬回去了。住了三年砖瓦房,再回到旧土坯,心情委实不那么美妙。看哪哪不顺。这不还没下雨呢,地面就潮不拉几的,真到了雨天,走在屋里都能打滑。

    舒老太听着满心不舒坦,她可是家里最大的,居然被儿子媳妇使唤。

    只是想到宽敞明亮的砖瓦房,和那死丫头晒着的菜干,舒老太清了清嗓子端着道:“那行吧,明个俺牵着宝贵出去转转。彩云就别跟了,在家洗衣做饭。别耽误你爹妈回来开饭。”

    “奶,你要去多久啊?不就是新屋吗?来回半小时都不要,怎么啥活都要俺干啊……”舒彩云撅着嘴不乐意地抗议。

    她才几岁啊,同龄小伙伴不是玩就是早早上床睡觉,谁有她这么辛苦啊。

    “嘿你个死丫头,让你干点活就叽叽咕咕。俺是你奶,俺让你做啥你就做啥!快去,把碗碟洗了,不洗别睡觉!”嫌弃地瞪了孙女一眼,舒老太扶着腰起身,“唉哟俺滴老腰哦!天不亮起床,又是做饭、又是洗衣服地伺候你们一家子,可把俺累坏了……”

    舒老太牵着宝贝孙子回屋睡觉,舒建强俩口子也哈欠连天地进屋去了,留下一桌子残羹,都要舒彩云收拾,恼得她直咬牙。

    “奶!家里没水了!”

    “没水就去河里挑啊,这种事还需要问吗?挑不动就喊你爹妈,喊俺干啥!死丫头!吃的时候咋不见吭声,干点活就唧唧歪歪,养了你干嘛的?……”舒老太越骂越起劲。

    舒彩云跺跺脚,她爹妈早躺床上鼻鼾震天了,指望他们?

    不情不愿地提上水桶去河里打水。

    舒家大房当初起房子时,在前院打了口深井,出来的水清澈见底,还有股山泉的甘洌。所以过去三年,舒彩云没尝过担水的滋味。

    三年前仗着年纪小,顶多摘摘野菜、扫扫院子,担水这活也轮不到她。直到前阵子搬回老屋,才三不五时被舒老太派去河边打水。

    没打几次,手掌心就磨起了水泡,泡退了成茧,一双小手迅速褪去昔日的白嫩。

    所以她最不愿意干的就是打水这活了,能推则推、能赖则赖。舒老太最多骂她几句、然后派别的活给她,今天不知抽什么风,非要她把碗碟洗了,不洗不许她睡觉。

    舒彩云越想越委屈,愤愤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儿。啥时候才能搬回新屋去啊。这破烂房子,要啥没啥的,一天都不想待下去。

    石子儿滚啊滚的,直至滚到一个人的脚边。

    舒彩云抬头一看:“是你!”

    清苓挑眉不语,紧了紧手里的背篓,掉头绕隔壁人家屋前的窄巷回家。

    “芳芳姐这么晚才回家呀?篓子里沉甸甸的是什么呀?”舒彩云眼尖地扫到背篓口白乎乎的东西,羡慕嫉妒地追问,“是不是山果子呀?这么满一篓子,咋不送些给奶尝尝呢!”

    清苓见她那副和刘巧翠如出一辙的贪妒嘴脸,心里不由庆幸没把那两只剪了翅膀的野鸡带回来。

    主要是家里的鸡舍没修好,带回来也没地方安置。白天可以让它们在菜园子里啄虫、吃草,晚上总不能和她关一个屋子睡觉吧?鸡屎味可不好闻。

    张奶奶便提议,先在张家养几天,等鸡舍修好了再带过来。横竖就几天工夫,不至于被冠上“资本主义尾巴”的帽子。

    亏得没带来,不然以舒彩云那好打小报告的抠唆精神,那一家子极品又有借口闹了。

    什么舒宝贵病了这么多天需要鸡肉补补啦,老太太怎么说也是她奶奶、做小辈的要孝敬长辈啦……

    也不想想,她摔伤胳膊、行动不便,那一家子有没送点东西过来让她补补?不说照顾,还想方设法扫她出门呢。

    清苓淡淡地笑着,脸上没有半点藏私被发现的羞愧,绕过舒彩云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几个山脚采的老蘑菇。你想吃大可以去,山又不是我家的,没人拦着你。”

    有在院子里刷碗的农妇,听到俩堂姐妹的对话,爽朗地笑着插嘴:“可不是,这阵子农忙,蘑菇发了都没人采。还是盈芳勤快,胳膊伤着还天天|朝山上跑,天不亮就起来了吧?彩云你得学学,十一岁不是玩的年纪了,下地的活干不了,蘑菇还能捡不了啊?像我家那丫头,七岁不到就跟着我上山耨野菜了……”

    “依我看,多半是随了建强俩口子的德性——懒。当娘的不好好教,小姑娘知道啥呀。”另一户人家的农妇出来倒洗澡水,也笑着挤兑了几句。

    这些平时和刘巧翠一个生产组干活的农妇,最瞧不惯刘巧翠的偷奸耍滑,心里早就不爽了。如今见她闺女也是这么一副嘴脸,憋不住爆了。反正她们说的都是大实话,刘巧翠找上门骂架也不怕。

    可舒彩云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被主妇们一挤兑,满脸通红地提着水桶灰溜溜地跑了,哪还顾得上看清苓背篓里装的是什么。

第33章 当断则断

    “谢谢婶子们解围。”

    清苓笑着朝帮腔的农妇道了声谢,抓了几把蘑菇分给她们,顺嘴解释,“家里的菜地我怕有蛇,不敢进去,只好每天上山看看有啥能吃的。这几天蘑菇发得多,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婶子们拿去添个菜。”

    一听这话,几个农妇的眼眶都红了。

    多可怜的人哪,爹妈留下那么好一座房子,被几条蛇闹的,自家后院种了那么多菜,却只能看不敢吃,早出晚归地去山里折腾。

    农妇们感情丰沛,一想两想的,脑子里充斥了清苓孤零零一个人吃苦受罪的画面。

    深山有狼不敢进,山脚那一片,经常有人去耨,哪里还有多少吃的,充其量几个蘑菇、三五丛野菜。

    没的吃还再其次,住才叫人心惊胆跳。

    换做她们,舒家大房的院门都不敢进,甭说每天晚上还要回去住。

    可对这丫头来说那是她家,不住家里住哪儿呢?村子里大部分人家的房子都紧缺。孩子一个接一个生,房子却不会扩大。宅基地是有,可没钱咋盖?

    像她们,两间半的屋子住七八口人,一家三、四口挤一间。同情心再丰富,把人领回家去住的心思是万万不敢有的。只得口头上安慰几句,心里多同情几分。希冀那蛇真通灵性,人不犯它它不犯人。

    “这怎么好意思!”俩农妇摆手不肯收,“你也不容易,难得农忙没人去山上,多摘些回来晒成干,能放不少时间。”

    “就是!婶子们家里有菜,你要执意送些给我们尝鲜,那你等会儿……”说话的农妇转身进屋,不一会儿捧着个簸箕出来,里头躺着十来个拳头大的毛芋艿。

    “走!婶子送你回家。到家把芋艿拿出来,簸箕还我就成。”端着簸箕的农妇说。

    另一个农妇也收下清苓给的蘑菇,抱了两棵大白菜出来,让捧簸箕的农妇一并带去。

    清苓见状,不禁感慨:村子里好人也不少啊。只是运气比较差,仅有的几个亲戚是极品。

    农妇送清苓到家,没有进去,拿出芋艿就捧着簸箕回去了。

    清苓正要上栓,院门从外面被推开。

    “盈芳,是我。”林杨小声地唤着,回头确保四下无人,才放心地转过头对清苓说,“这几天活多,没能来看你,你……过得还好吧?”

    清苓看他右脚迈在前,左脚落在后,并没有进来的打算,似笑非笑地抬眼看他:“准备就站着说吗?不进来坐坐?”

    “啊?不、不进去了吧。天晚了,明个还要早起插秧,你、你也早点休息。”林杨倏得红了耳脖子,挠挠头,不敢看心上人的眼睛,怕她看穿自己的懦弱。

    他怕蛇,更怕死。

    一辈子才展开四分之一,要是死在毒蛇嘴下,又是在独居姑娘的家里,性命和面子都没了。

    家里那边四处活动,为的不就是尽早将他调回京城么。他岂敢在紧要关头拖后腿、掉链子?

    可又放不下她,毕竟是情窦初开、一见钟情的对象。首次心动,没怎么使力就陷进去了。从此日也牵挂、夜也牵挂,盼着有朝一日娶她回家。

    只是打从她摔伤了胳膊,林杨总觉得两人间的距离在渐渐拉远,那种刻意划分界限的疏离感,莫名让他心慌。

    这不一时冲动,大晚上的跑过来看她。

    “盈芳你相信我,我会娶你的。我家那边……大约有眉目了,快的话今年年前我就能回去。你等我,等我安顿妥了就来接你去京城。咱们不可能一辈子窝在这么闭塞的小山村的,咱们得朝前看,只要努力,一定能做人上人……”

    清苓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低头去拿门栓,“既然不进来,那我锁门了。”

    “盈芳你听到我说的了吗?”林杨见状,心头涌起强烈的不悦,嗓音高了几度,“我有机会回家了,但我会回来接你的,你怎么没点儿反应……”

    家里边不让他透口风,生怕出意外,但他还是忍不住和心上人说了,本以为她会高兴、会感动,甚至冲上来抱住他、承诺会等他,谁知结果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这让他气急了。

    一把握住她拿门栓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清苓直皱眉,用力挣开他,趁他惊愕,推他出院门、麻利地上了门栓,这才说道:

    “林杨,我很感谢你之前三番五次地相助,但你得明白,我俩之间不可能开花结果的。你能回家我替你高兴,回去后好好工作,如你说的做个人上人。但别说安顿好了来接我出去那种话,我家就在这里,除非我愿意,否则我不会离开的。”

    “盈芳……”林杨发懵地看着她,“你、你这是拒绝我?”

    “对!”清苓干脆利落地点头,“我俩不合适。为什么不合适,我想你比我清楚。”

    “我不介意。”林杨急急解释,“我家那边,我会说服他们的,相信我……”

    “可我介意。”清苓叹了口气。

    上辈子没进地宫时,曾亲眼目睹过一桩因门当户对引发的惨案,心里的阴影面积极大。

    何况林杨的性格不够果敢,看着让人郁闷。人的性格很大一部分是天生的,哪那么容易改变。

    与其婚后摩擦不断、俩俩生厌,倒不如当断则断。

    至于舒盈芳欠他的,有机会想办法还回去吧。

    林杨听她这一说,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生平第一次表白,却遭到拒绝。心里的落差大得他喘不过气。

    张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清苓却身子一转,大步进了屋,只背对着他摆摆手:“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林杨对着连锁两道门的院子,失落不已。按了按胸膛处,那里空落落的,和来时相比,此刻的心情,简直差到极点。

    见无论如何都等不到心上人开门出来,只得原路返回。

    明天还要插秧,这样的苦日子,熬到今年年底就能结束了。可一想到,结束的还有他和盈芳之间那段朦胧甜蜜的感情,又觉得满心不是滋味。

第34章 粮啊粮

    林杨烦躁、纠结地离开,进了屋的清苓,也一肚子闷气。

    心说舒盈芳啊舒盈芳,你刚要是在场,看到心仪对象嘴上说着娶你爱你的漂亮话,行动上却藏头缩尾,因为怕蛇、连你家屋门都不敢迈进一步,不知会是怎样的心情。

    想必会很失望吧?

    后悔自己看走了眼,竟会喜欢这样一个胆怯、懦弱的人。

    替原主唏嘘了一番,清苓鬼使神差地下了个奇葩决定:今后,要么不谈婚论嫁、她和小金换个时空继续相依为命;谁若想娶她,请先进她家屋门从里到外走两圈……嘿嘿……

    这么一想,心情舒坦不少。不过林杨的事迟早得解决。

    就盼着胳膊早点痊愈,好把欠债还了。单凭一个胳膊使力,她可做不到扛着三十斤口粮从近山坳送到江口埠啊。找别人帮忙不合适,这事还得自己来。

    理清思绪,清苓不再唉声叹气。

    点亮油灯,坐在灯下,将背篓里的蘑菇、冰草、山果一一取出来,洗的洗、晾的晾。

    鲜蘑菇晒干不需要洗,洗了倒反容易长霉。直接摊开晾在米筛上就好,白天拿到太阳底下晒,晚上收进来,倒也简单。

    张家的前后院这几天晒满了东西——林林总总的草药、野菜、蘑菇。清苓也留了不少东西在那边,因为晒的过程中需要时不时地翻动,否则容易黏米筛。这些是实在晒不下了才背回来的。

    不过也幸好背了点回来,不然被某些人看到又该饶舌了,什么自个儿阿奶不孝敬、偏孝敬俩外人……

    冰草的存放期短,因此采的不多,晚上又多在张家蹭饭,因此就留了一小盘的量,洗干净放在笸箩里滤水,明儿早上凉拌一下配粥吃。

    山果按耐放程度分了分,山莓一类的先吃,山梨、野桃等有表皮的就多放几天。可惜家里没砂糖了,不然还能尝试着做些果酱,留着天凉了蘸馍馍吃。

    至于两个热心农妇送的白菜和毛芋艿,清苓决定明儿背去山洞,芋艿可以当中饭,丢火里煨熟了剥掉皮就能吃;白菜掰碎了煮菜汤。关键是山洞阴凉,吃的能多放几天。

    之前清苓还疑惑,这里的房子咋都不挖地窖呢,后来听张爷爷说了才明白——这儿离江近,土质又软。挖井很容易出水,挖地窖却不那么好使,一来潮湿,二来容易塌,除非夯实之后用石板铺一圈,可雁栖山属于土山,适合植被生长,却不适合采石。

    从外面买了运进来吧,工程又太大了点,久而久之就没人挖地窖了。宁愿单独拾掇个仓房出来放粮食。

    处理完吃的,接着把明个要用的工具找出来装进背篓,采草药不得用镰刀、剪刀啊。

    另外把刘巧翠落下的竹筐洗了洗。这么热的天,一晚上晾下来就干了。

    明个上山不带背篓带竹筐,鸟枪换大炮,争取多采些药材回来。

    ……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清苓就醒了。

    没办法,为了省灯油,晚上睡得早,醒得自然也早。

    稍赖了会儿床就起了。

    这鬼天气,都快立秋了还这么热。天天晚上睡一身汗。

    低头闻闻腋下,秀眉打成结。夹板是取下了,可吊着绷带照样换不了衣裳,也没办法痛痛快快洗澡。除了上回在张家,由张奶奶帮着擦了一遍身子,这几天都是毛巾沾水对付两下。

    掰掰手指头,离张爷爷说的彻底还她一双灵巧小手还剩半个多月。得!继续熬呗。总得让骨头长好咯。

    早餐的主食是粥,有时白米粥、有时杂粮粥,一来方便,二来易消化。

    再贴几个葱油饼,吃不完就带着中午吃。这些天中饭都在林子里解决。她把家里那口小洋锅带去了山洞,山洞后背淌过一条浅浅的小溪,水质清澈,打一锅水,煮开后放点野菜进去,再撒几粒盐巴,既当水喝又当汤。

    山洞里攒了不少野鸡蛋。想吃了敲两颗下去,就成了美味的鸡蛋汤,好吃又营养。

    洗漱完、用过早饭,清苓把晾着蘑菇的米筛搬到院子里。

    前儿个晒的茄干、豇豆干早就装进干净的麻袋了,整齐地摞在睡房后半间的小仓房。等冰天雪地没啥菜吃了拿出来换换口味。

    后院菜地里的菜,除了青菜、丝瓜,其他譬如黄瓜、白菜等,长老了的干脆留着做种,相对嫩些的,准备做腌菜。

    原本张爷爷今天去县城正好跟了去采购些八角等调味品。那半斤肉票快到期了,以前顿顿吃红烧肉她嫌腻味,如今一阵子没吃却馋得慌。

    想着干脆割点肉回来。

    无奈张奶奶不让她去,说伤着胳膊尽量少折腾,缺啥让张爷爷带,想想也是,吊着胳膊行动不便,别忙没帮上,反过来还要张爷爷跟着操心,只得歇了外出的心思。

    手头那半斤肉票快到期了,给了张爷爷一块钱,麻烦他帮忙买肉,另外再捎点盐巴、酱油之类的必需品回来。

    看天色今天依然是个大晴天。不过总感觉要下雨了,希望是在村民们插完秧、晒干的稻谷全部入仓后。

    可老天爷要是不开眼愣要下雨她也没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管得着啊。不过这么一想,她的危机感陡然上升。

    农户们愁粮,她也愁粮。且目前看来,带给她最大希望的不是生产队分的口粮,而是山林。

    万一社长真的和舒建强俩口子狼狈为奸,双倍、多倍地扣她工分从而扣光她的口粮,一张状纸告去县委,那边会否真的帮她讨回公道?

    昨个晚上在张家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安慰老俩口的。官官相护,自古皆然。老实说她没多少信心。

    所以靠人不如靠己,与其忐忑不安、焚香祷告,倒不如趁着天好,多搜罗些野菜、山果、野药材。

    有野味更好,想办法拿出去卖。哪怕没别的途径,送去收购站多少也能换几个钱。争取赶在入冬前,给自己多添置些吃的穿的用的,安安稳稳度过这里的第一个大年。

第35章 意外之财

    收拾妥当,清苓挎上竹筐,出门上山。

    “哟!这么早就出门了?看来别人说你个丧门星在山上捡到不少好东西是真的了?”舒老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东侧巷口传来。一双小脚迈得飞快,牵着孙子很快挡在了清苓跟前。

    清苓微微一顿,弯了弯嘴角说:“谁让我心眼实呢,老天疼憨人,看我伤着胳膊挣不了工分,让我从山上刨到了不少能吃的。某些心眼长歪了的人就不行咯,去了也捡不到。”

    舒老太凶恶地“呸”道:“少不要脸了!什么老天疼憨人,放你娘的狗屁!还不是趁大伙儿忙着下地捡漏得来的。老娘不跟你废话,院子里晒着的蘑菇、野菜,哦,还有什么山果,都拿来孝敬俺,俺可是你奶,有好东西不孝敬俺,竟拿去送外人,脑子进水了吧……”

    清苓轻嗤了一声。

    这人的脸皮是有多厚,居然跑来跟自己讨蘑菇、野菜,还理直气壮地认为自己就该孝敬她?

    “抱歉,我赶着上山,没空陪您唠嗑。”掉头穿入西首的小巷,宁可绕道走也不想搭理对方,“您该干嘛干嘛去,别忘了我家屋里有蛇,您要偷摸进去拿我晒着的蘑菇,被咬上一口回头可别赖我。”

    “你……”舒老太正欲强推院门的手猛地缩了回来。

    她原本确实有这个盘算,死丫头不给是吧?不给就进去拿。做奶奶的,拿点孙女晒的蘑菇算什么?哪个敢说闲话?

    只是被清苓一唬,方想起大儿子家里还盘踞着几条毒蛇,万一真出来咬人咋整?

    “奶,我想吃山果,你给我拿山果嘛。”热醒了被老太太拉出来陪溜的舒宝贵,缠着他奶要山果吃。

    “唉哟奶的宝贝大孙子,山果酸不溜丢有啥好吃的。回头奶给你买糖豆吃……”

    舒老太终究敌不过心底的惧怕,收回了迈出去的脚,一面哄着孙子打道回府,一面咬牙切齿地把不孝孙女暗咒了几十个来回。

    快走到山脚的清苓连打两个大喷嚏,吸吸鼻子,和盘在竹筐里的小金低声交流:“那一家子的脸皮可真厚,铜墙铁壁到他们跟前我看都得甘拜下风。”

    小金懒洋洋地睁开乌黑的小眼睛,配合地吐了两下蛇信。

    “……不说那些糟心事了。”清苓甩甩头,“今个儿咱们的任务重着咧,先去山洞吧,把芋艿煨火堆里,再焖上一锅白米粥,然后去山腹,争取太阳落山前,采些值钱的草药回来,再不济实用的也行……”

    小金听她这么说,从竹筐里一跃而起,细长的蛇身,如直线一般飞上山脚唯一的那棵高大茂盛的核桃树,玉冠金蛟独有的威压如期而至。

    瞬间,充斥着窸窸窣窣、叽叽喳喳等各种杂音的林子,安静了下来。低级鸟兽,顷刻间退了个一干二净。

    而比玉冠金蛟高级的鸟兽,这片山林里,目前还没发现。

    “棒!”清苓笑脸微仰,朝悠然盘踞树梢的小伙伴高竖大拇指。

    一人一蛇,朝前前后后走了十几趟、路线早已记得滚瓜烂熟的山洞进发。

    那厢,舒老太回到家,越想越不出气,抄起桌上黑乎乎的抹布随手一扔,扔在舒彩云脸上。

    “奶!你干嘛拿抹布扔俺!”舒彩云瘪着嘴好不委屈。

    “咋地?扔个抹布你就委屈上了?吃闲饭的死丫头!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尽知道偷懒!今儿个给俺上山采蘑菇去!那丧门星采多少,你也给俺采多少!”

    “不去!”舒彩云一听要她上山,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山里有狼,俺害怕!”

    “怕啥怕!必须去!”舒老太硬气地把小孙女撵出院门,同时丢给她一个背篓。

    ……

    清苓到达山洞后,就近捡了点枯枝、干叶,在先前搭的简易石灶上引燃了火,扔进去几块小金用尾巴劈裂的竹墩,架上了锅子,锅里准备熬米粥。

    灶下嘛,将提来的芋艿就着溪坎水洗净表皮的泥,整个儿埋入燃着的竹墩里。

    中饭稳稳地焖上,她也在小金的带领下,顺利抵达山腹谷地。

    这里的植被果然比山脚多多了。

    除了常见的蘑菇、野菜,最让人欣喜的是一大片久未人采的草药——

    像野菜一样随处可见的有艾草、白刺苋、六角英、板蓝根、鬼针草、天胡荽、茵陈、薄荷……

    相对名贵些的譬如天麻、石斛、三七、黄精、何首乌……

    沿途还发现了一片足有两亩的小米地,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腰。只是看上头的谷穗红褐夹带青黄,想必还没完全成熟。

    许是林子里的温度比外头低的缘故,林间的作物成熟得比外界慢,这片小米地也一样,外头收割正当时,这里却起码再过半个月才成熟。

    去掉谷壳,估摸着能打出七八百斤小米。清苓喜出望外,真是一笔意外之财!

    随后还看到一片向日葵林。金黄的向日葵花迎着骄阳盛放。看长势,结出的葵花籽必定颗颗饱满。清苓笑眯眯地期盼丹桂飘香的金秋十月到来。

    届时,不仅有葵花籽可以采,还有核桃、栗子、毛木果、山葡萄……想想就激动。

    何况这里的核桃树不像入山口就那么孤零零一棵,这里是成片成片的,随便一数就有百八十棵。

    原先只知道入山口有棵野核桃树,就在小金喜欢盘踞的桑树对面,还想着金秋十月核桃一成熟就去打,多打些炒了过年吃。如今满目皆是核桃树,倒反淡定了。

    栗子树虽没核桃树多,但也不少,至少绝对够她过个丰盛年。

    毛木果和山葡萄则是东一簇、西一丛,和其他叫得出、叫不出名儿的野果夹长在一起,看着零散,但耐不住长的地儿多啊,等成熟了摘下来的量恐怕不会少。

    除了吃的,还发现了不少花草——优雅高洁的兰、具有药效的金莲、紫莹魅幻的石竹、全草可入药的蓝钟、恣意怒放的玫瑰,以及举目皆可见的雏菊、蝶兰。当然,还有很多是她不认识的品种。

第36章 他是谁?

    看来,下次过来还得带个小铲子,毕竟兰花、石竹这些,得连土移栽才有意义。家中院子正好缺些花草点缀。

    其实不光她家,左邻右舍都一样,墙头爬着的不是扁豆藤、就是丝瓜,谁家院子会种花草啊,有点空地种菜都还来不及。不过她家就她一个,又是爱漂亮的年纪,偌大的院子,留出边角种些花草无可厚非。

    此外,在小金的引领下,她还找到了不少蝉蜕、蟾衣。

    蝉蜕具有散风除热的功效,治疗麻疹、风疹有特效;蟾衣也是好东西,解毒、消肿、止痛、强心,能治多种病症。

    清苓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入细藤编的篮子。

    竹筐已经装满了草药,临时找来些细软的藤条,编了个大篮子。

    蝉蜕、蟾衣装了小半篮,余下的空间刚刚好用来装蛇蜕。

    蛇蜕不是她找到的,是小斑指挥蛇小弟送来的。

    对蛇类来说,不过是些扔掉的旧衣裳,而在中医上却是一味难得良药。

    “都是好东西啊!”

    清苓喜滋滋地托着腮帮子,盘腿坐在竹筐和藤篮前,欣赏上午半天的成果。

    这么多药材运出去,应该能卖不少钱。不过她没打算一次性全部带下山。

    不说她伤着胳膊,离了小金扛不了这么大一筐外加一个大篮子的药材;单说这筐草药里,大半是山脚不常见的种类,遇到不懂药性的顶多羡慕一番她的好运,可张爷爷谁啊,曾经十里八乡有名的赤脚大夫、现今的坐堂医生,指定一眼就能认出,届时又该念叨她了。

    反正有山洞,这么多天以来,她陆陆续续地往山洞运了不少家当——有席子、盖毯、洋锅、碗筷……就差没在洞里安家投宿。但从未少过什么,可见没人发现那个洞,甚至说,山洞前的竹林至今都没人造访过。草药留在洞里铁放心。

    这么想着,清苓唤上小金,让它驮竹筐,自己提藤篮,心情雀跃地回山洞。

    山洞走到这边少说花了两个半钟头,那还是在空竹筐、满精神的前提下,如今可是沉甸甸的满筐,尽管不需要她背,小金驮着呢。但怎么说她也参加了半天劳动,手里还提着个略有点沉的藤篮,返程用时肯定比来时要多。回到山洞,还要煮水、吃饭、整理草药……唔,必须抓紧时间赶路了。

    明后天若是不下雨,再来一趟,搬些花草、野菜、瓜果回去。她可是在小米地旁看见了一长溜圆不隆冬的虎纹西瓜,比昨个在山洞附近的林子看到的大多了……

    盛夏嘛,山里成熟的瓜果指定不少,只是碍于胳膊没好全,没法漫天遍野地蹦跶。等胳膊好了,肩上背竹筐、手里提背篓,挨片林子地寻过去。争取过年前多屯些山野好货。

    当然,还得屯些肉。过年哪有不吃肉的。不过不着急,入冬前的野味那才叫鲜美。皮厚肉肥,想想就流口水。

    清苓盘算着十月底、十一月初把发现的向日葵和栗子、核桃等坚果、山果采收了。接着该屯枯木、干柴了。猫冬没柴禾可不行。该做的准备都做充分了,天也冷下来了,到时让小金捕些野味回来。做熏肉、灌腊肠,保准年味足足的。

    哼着不成调的曲儿,怀着对自由新生活的憧憬,清苓跟着小金穿过一片又一片幽静凉爽的密林。

    即将到达山洞时,小金倏地停止前行,转头朝清苓“丝丝”警醒。

    “有情况?”清苓见状连忙止了歌声,偏头凝思:凶兽是不敢靠近小金标记的范围的,那就是有人了。只是会是谁呢?村民们不是都忙着插秧抢种么?

    如是想着,她蹑手蹑脚地改道,绕走山洞后背。

    跨过清浅的溪涧,是一丛茂盛的野蔷薇,蹲在蔷薇丛后头,能看到洞口一角。

    也只能看到一角,另一角被树干挡着。

    她往右边挪了挪,希望能避过树干的遮挡,看清洞口的全貌。

    挪一步、再挪一步,眼瞅着就要看清洞口的全貌,忽然,眼前一暗,视线被一片阴影挡住。

    清苓眨眨眼,慢吞吞地仰起脖子,对上一双清冷的眸子。

    一闪而逝的眸光,含着几许探究。

    盘于一侧树枝、伺机待发的小金,见状翻了个白眼。没见过勘察地形的人勘着勘着把自个儿暴露人前的。

    “那个,咳,我是来拿我的东西的。”清苓朝对方讨好一笑,硬着头皮指指山洞,“咳……当、当然,你要是想要,请、请便……”

    一看对方的个头足足高出她一个半脑袋,身材魁梧,军绿色的短袖汗衫,露出肌肉纠结的臂膀,厚实的胸膛,裹在紧身的汗衫里,看着就硬邦邦的。

    她敢打赌,拿她的脑袋瓜子撞男人的胸膛,绝壁是她的脑袋先懵圈。

    清苓小心翼翼地后退两步,告诫自己:这人不不能得罪!不能得罪!家当没了可以挣,小命没了还怎么玩?

    识时务者为俊杰,丢下|身外之物开溜?

    清苓见对方不吭一声,咬了咬唇瓣,欲要撤跑。只是想到身后一满筐草药,她要是跑路,岂不是便宜这男人了?顿时心疼得直抽抽。

    向刚眯着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身高只到她胸口的小女人,畏惧他?不见得。倒更像是惜命。

    俊眉一挑,视线越过她纤瘦的肩膀,看到溪涧旁的一筐草药,长腿一迈,三两步来到竹筐前,提起沉甸甸的草药筐掂了掂。

    看不出来,这丫头瘦瘦小小的,胳膊还吊着绷带,居然能采到这么多草药。种类也不少,天麻、黄精、何首乌……啧,胆子也够大!居然敢进林子深处。

    清苓看着他的举动,小心肝吓得一颤一颤的。

    这是看上她辛辛苦苦采来的草药了?要不干脆送他?求他放过自己?还是趁他这会儿没注意,撒丫子开溜?

    正纠结,清苓的肚子咕噜噜闹起革命。似乎被吓了一吓,饿得更快。

    男人倏地回头,硬生生把抬起一只脚、犹豫着要不要迈步的她,吓回原处。

第37章 粥算什么!菜算什么!他……算什么……

    向刚阒黑的眸底闪过一丝笑意,举拳掩唇,轻咳一声问:“那锅里的米粥是你焖的?”

    清苓囧着红扑扑的俏脸,点头如捣蒜,随即想到什么,赶忙补充:“那个大、大侠,你要是饿了只管拿去吃,灰堆里还煨着两个毛芋艿,都、都给你,没关系的。反、反正我要下山了,家里有吃的。”

    心里却期期艾艾地想:哪儿没关系了,她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好吗。而且家里冷锅冷灶,哪有现成的吃食。嘤嘤嘤……

    只是和身家小命一比,米粥算什么!芋艿算什么!赶明多采点草药,立马补回来!

    可男人似乎并不想这么简单放过她,单手提起草药筐,走到她跟前,简短有力地吩咐:“跟上。”

    “哦……”清苓挪着小碎步,跟在他后头,绕过蔷薇丛,来到山洞口。

    简陋的石头灶台已经熄了火,这在她的预测之内。

    进山腹之前,她留了两块炭星,焖着锅里掺了些许糯米的白米粥,一定很稠很好吃。

    竹子烧剩的炭星,顶多维持三四个小时,久了怕米粥沌底、锅底焦掉。

    好在是夏天,稠稠的米粥、粉粉的芋艿,再来点张奶奶腌的脆黄瓜、酱萝卜,照样吃得喷香。就是多了个人分享。

    清苓撇了一下嘴。

    男人已经忙活上了——掀开锅盖、往缺了个小口的洋碗盛白米粥。

    酱菜瓶搁在山洞内角,他似乎早就发现了,熟门熟路地取来,拿筷子夹出两条脆黄瓜、三片酱萝卜,铺在米粥上,把碗递给清苓。

    见清苓傻傻地瞪着他瞧,男人眉一挑:“不是饿了么?拿着吃呀。”

    “哦……”

    清苓机械地接过饭碗,往嘴里扒了两口虽然凉但很有嚼劲的糯米饭,才反应过来,满心不是滋味地想:这是她的地盘吧?这些东西都是她的对吧?咋感觉她是客人、这家伙才是主人呢?

    嘴里含着筷子,抬眼悄悄地打量男人。

    他也在喝粥,因为碗就一个,他直接抱着洋锅吃。筷子是树枝削的,削完架火上烤了烤,就可以用了。

    削树枝的折叠小刀还放在他脚边。扒出芋艿的炭星堆里,又燃了一小把干树枝,埋了几株他刚扔进去的鲜笋,那也是她收在山洞里的屯粮。

    清苓咽了口唾液,再一次提醒自己:这人得罪不得!

    不就是锅底那点粥嘛、外加两颗毛芋艿、嫩笋子,他想吃就吃吧。喜欢吃酱菜更好办,连瓶子一块儿送他得了。回头打了小米、核桃,多送些给张奶奶,当是抵瓶子的钱。

    向刚早就察觉她悄悄打量的目光了,嘴角微勾,继续埋头喝粥。

    倒不是说他有多饿,中午在县城转车时,吃过一碗阳春面,几口粥顶多算下午点心。只是时候不早了,太阳一落山,林子里不安全。早点吃完早点收拾。那丫头看着就弱,最多会几招花拳绣腿。能从深林子采来这么多草药,只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外加运气好,没碰上狼群、野猪、毒蛇……可继续待下去就不好说了。

    向刚自诩不是个多么富有同情心的人。他打小遍尝世情冷暖,一颗心早被磨砺得坚冷异常。

    哪怕知道这片山头属于雁栖大队的集体资产,来这儿的不是近山坳的村民就是江口埠的,怎么说都是一个大队的,但若刚刚出现的不是弱得一塌糊涂且伤着一条胳膊的小丫头,他顶多点个头、问声好,绝不会留下来陪她吃饭、一会儿还打算帮她把草药筐扛下山。

    所以,他是真的看她可怜、才同情心泛滥地想要做好事吧?

    三两口干掉锅里的粥,剥了个毛芋艿吃了,另一颗剥掉焦黑表皮的芋艿是留给清苓的。炭火里埋着的嫩笋也扒出来了,剥掉黑乎乎的笋壳,递给清苓,“吃点新鲜的蔬菜,对恢复伤口有好处。”

    他自己也吃了一根,然后拎着洋锅,去溪涧洗了。回来时带了小半锅溪水,架火上煮。

    水开时,清苓的粥也喝完了,他很自然地把碗接过去,洗干净后倒了一碗水递回来,顺嘴问:“你是哪家的闺女?”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逢人搭讪绝壁不是他的风格。

    不过问都问了,他也没打算收回,瞅了清苓一眼,总觉得这丫头有点眼熟。

    清苓小声地道过谢,接过洋碗,低垂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不敢不回答他的问题,老老实实说:“矮墩桥西舒家。”顿了顿又补充,“我爸叫舒建军。”

    “原来是建军叔家的。”向刚一副了然的表情,难怪觉得眼熟,“那你就是小芳了?”

    舒什么芳他记不清了,反正那时候常听建军叔提起他家的小丫头,年岁大约比他小上半轮,他今年二十一,那么这丫头有十六七了。只是个儿也太小了吧……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纤腰盈盈一握、个头堪堪过他胸口……

    “……噗!”清苓好不容易吹凉、喝到嘴里的水喷了。

    悲剧!这家伙居然认识舒盈芳!那怎么办?她会不会穿帮呀?

    “咳咳咳……”

    “喝水都能呛到……”得知她是舒建军的闺女,而舒建军俩口子曾经帮助他良多,此刻的向刚俨然将她归为了“自己人”,无奈地看她一眼,接过她手里的洋碗,“别洒了。算了,灌我水壶里吧,咱们先下山,等下太阳落山,这一带不怎么安全。”

    谁说不安全!你在才不安全!没你安全得很!

    清苓心里炸毛了,一个劲腹诽:真想把他撵走!把她好好的计划全打乱了。

    可男人不知道她心里想啥呀,利落地踩灭篝火、收拾起洞口的琐物。

    没喝完的水,被灌进他随身带的水壶。

    至于洗干净的洋锅、碗筷以及没吃完的酱菜……

    男人扫了眼山洞角落的瓶瓶罐罐,转头征询她意见:“这些需要带走吗?”

    “不……还是留着吧。”清苓囫囵地哼哼。

    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带回去还不是得再带过来,嫌她不够折腾是吧?

第38章 向刚:我只用行动表示

    多了个帮手,且是行动干脆利落的男人,下山的速度显然比她平时上山快了许多。

    她不敢靠他太近。

    一来觉得压抑——没事长那么高干嘛!近距离看他还得微仰着头。

    二来嘛,她身上的衣裳两天没换了。虽然每天都有擦澡,可架不住天热容易出汗啊。哪个说的女人有汗那也是香的?肯定是没闻过!

    小金无声地游走在她身后侧的草丛里,尽管没感觉到男人的恶意,甚至暗暗开心多了这么个帮手——本大王终于从任劳任怨的劳工队伍解脱出来了!哦也!

    但不跟着去也不放心。没见小女人一个劲地朝它使眼色么,大概是怕知人知面不知心。

    对!就是这个意思!

    小金为多学了个人类词汇而兴奋,摇头晃脑间,躯体压到一条松脆的枯枝,只听一声轻微的“咔嚓”,立马引来前方男人的注意。

    “你走这边。”

    向刚拉了清苓一把,示意她走他内侧,似乎一点不介意她身上的汗臭味。

    随后捡了根枝条,沿途敲打茂密的草丛。

    另一只手上的行李袋被他甩到了肩上,手里换成了那把折叠小刀。此刻,小刀已经打开,以便随时出手。

    “失足”压到枯枝的小金瞬间吓得僵了蛇身。

    尼玛!这个男人的五感太敏锐了吧!不是说这个世界的人都没有内力吗?没内力的人,能觉察到一条纤细的竹叶青隐藏在草丛中?尼玛别敲了!再敲老子发威了!

    清苓也啧叹不已,男人的耳力太强了!

    要知道,树林里再幽静,声响也是不少的。若不是小金施放威压,让林子里乱飞乱窜的鸟兽退避三舍,哪里只是扑簌簌的枯叶落地声哦,那是相当滴热闹好吗。

    抽了抽嘴,同情地朝小金匍匐的位置扫了一眼,那可是她出生入死的好伙伴,必须帮它掩饰。

    “今天真是谢谢您了!瞧我,走了一路,还不知道大哥您叫什么、家住哪儿呢?……”

    快下到山脚了,唠几句家常应该不会引起男人的反感从而对她做什么吧?

    “嗯?”向刚被清苓这么一问,分走不少神思,“我叫向刚,也住矮墩桥西。”

    迈了几步,又说:“我七年没回了,村里还好吧?建军叔和婶子身体都好吧?”

    清苓:“……”

    敢情还不知道她养父母已经去世了啊。

    叹了口气,清苓翻着记忆,把养父母先后离世的经过大致阐述了一遍。

    也不知是原主残留的情绪使然,还是勾起了她对生老病死的伤感,说着说着,眼眶红了。

    向刚实没想到,印象里,爽朗、大方的壮汉三年前就去了,一同去的还有那心地善良、待人温和的婶子。

    难怪她伤着胳膊还要上山,甚至甘冒风险进深林,原来家里就剩她一个了。

    偏过头,看她用力眨了几下眼,把含在眼眶、滚滚欲落的泪珠儿眨了回去,向刚跟着心里发闷。

    抿了抿唇,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节哀顺变?似乎虚了点。她需要的并非这样一句同情的宽慰语。

    干脆用行动表示——接过她手里的藤篮,挎在手肘上,而后,另一只手,在她肩头轻轻拍了两下。

    清苓大囧。

    她要不要用力踩一下他的脚背,然后骂他“流氓”?

    不过向刚拍了她两下就收回了手,不再有其他不规矩动作,她也不好拧着不放。

    “芳芳姐!”

    刚到山脚,舒彩云跳了出来,脸蛋晒得红通通的,噘着嘴冲清苓道,“你怎么才下来啊,俺都等你一天了。”

    “你等我?”清苓不解,“等我做什么?”

    舒彩云才不说是她奶让她上山、而她不敢,愣是守在入山口,等堂姐下来想问她讨些蘑菇、野菜啥的,好回去交差。

    哪想一等等了一天。幸亏早上出来前藏了块面饼在身上,不然太阳落山了她还没吃上午饭呢。要是不拿些东西回家,她奶说不定连晚饭都不给她吃。

    越想越憋屈,舒彩云眼神闪烁地说:“是奶让俺在这儿等的,你在山上找到什么好东西了?俺拿些回去给奶尝尝。”

    说着,朝向刚后背瞄了瞄。认出那是她家的竹筐——她娘落在新屋后院的。如今满满当当一筐,装的不知什么好东西。踮起脚想看个究竟。

    清苓往她跟前一站,挡住她的视线:“别说这筐东西不是我的,就算是,凭啥你要就得给你啊?你要真孝顺,就自个儿上去采。咱大队可没规定,谁能上山谁不能。”

    “你骗谁呢!”见清苓不打算给,舒彩云急得直跳脚,“这竹筐还是俺娘落在新屋的呢,别以为让这个人背着就成他的东西了!你骗鬼呢!快把竹筐还给俺,还有筐里的东西,都是俺们家的……”

    一言不合直接上前抢——除了舒彩云也没谁了。

    清苓笑眯眯地回道:“别说,还真被你猜着了,这筐的确是他的。不信你问他。”伸手指指向刚,“问他这筐草药是不是张大夫让他背下山的。”

    向刚似笑非笑地瞥了清苓一眼,到底没有拆她的台。何况她说的也不全然是假话:这筐草药的确是他背下山的,只是没说采的人是谁而已。

    被清苓嫌慢瞪了一眼,向刚无辜地摸摸鼻子,开口作证:“她说得没错。”

    “你!你们!哼!”舒彩云见占不到便宜,跺跺脚嘤嘤嘤地跑开了。

    清苓看她跑远,抹了把汗,扭头对向刚解释:“我和我小叔一家闹崩了,今后大概也会老死不相往来。”

    向刚点点头,别人家的事他一个外人不好置喙。

    清苓看天色暗下来了,犹豫片刻道:“我本来就是去张大夫家,你要是赶着回家,就在这儿搁下吧。我拖着走,没事儿的。今个多谢你了,我……”

    没等她说完,向刚绕过她径自朝前走,晚风送来他低沉磁性的嗓音:“正好,我也去张大夫家。七年没见了,找他老人家唠唠嗑。”

    清苓能说什么?走呗!

第39章 还有比她更倒霉催的

    张有康这个点刚从江对岸的县城回来。

    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提着深底菜篮,肩上还挎了个布兜。

    “张爷爷!”清苓看到他,兴冲冲地跑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菜篮,关切地问,“路上顺利吧?不是说和里根叔一块儿去的吗?咋就您一个人回来?”

    张里根是张有康的远房堂侄,也是近山坳的,家住矮墩桥东,既顺路、又是沾亲带故的长辈,照理说该先送老大夫回家才是。

    “是一块儿走的,回来时路过公社,被几个大队干部拉进去谈事,这不没几步路,我就先回了。这点路天天走,还能累着我啊。”张有康乐呵呵地解释。

    “那能一样嘛,上工又不用提重物。”清苓把篮子挎在胳膊肘上,扶着大爷进屋。身后的男人完全被她抛到了脑后。

    还是出来迎接的张奶奶发现,客气地问:“哟,小伙子你找谁啊?”

    向刚不指望那丫头介绍,卸下肩上的竹筐,放下手里的藤篮、行李,礼貌地朝张奶奶颔首致意:“张奶奶,我向刚啊,矮墩桥西向永良家的,我回来看看你们。”

    一听是七年前离开村子外出打拼的向刚,张有康老俩口免不了一阵唏嘘。

    想当年,向永良和他爹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响当当人物——爷俩个组织平民游击队,打鬼子、助红军。抗战胜利后,上头来了个领导,亲自给这对父子兵授红带、发奖励,并鼓励十里八乡的汉子们向他们学习。

    如此一来,附近村寨的人都知晓爷俩的事迹了,或是出于崇拜、仰慕,或是真心喜欢向永良这个壮小伙子,于是,家里有闺女的,十个里有九个瞄上了向永良,剩下那个也是因为自知配不上他、从而选择默默放弃。

    家里没闺女的则是扼腕不已,恨不得时光倒退十六年,生他十个八个闺女出来,好和向家结亲。

    只是谁也没料到,向永良最后选择的竟是个外地女人,还是前来投奔亲戚无果、被向家收留了几日的。

    要家世不知根底、要嫁妆没嫁妆。众人跌破眼球。

    可架不住向永良喜欢啊,十里八乡的姑娘再贤惠、能干,有他心上人漂亮、气质、会打扮吗?

    就这样,向永良和这个女人结了婚。

    头三年还算恩爱,小俩口生了大胖儿子、住进了新起的房子。可到了第五个年头,灾难来了:向永良担着一筐新打的粮食去县城换布匹,想给儿子、媳妇做身新衣,在轮渡码头看到一个中年妇女跳江,热心肠的他没多想便英勇地跳下去救人了,结果人是救上来了他却丧了命。

    向永良捧在手心呵护的媳妇一夕间成了寡妇,上要伺候伤病的公公、下要照顾四岁的儿子。向永良在时,她可是连碗筷都不用洗、更不说下地锄草、挑粪施肥的。

    可以这么说,嫁来向家这四年,她除了怀孕前做过几顿饭、喂过几次鸡,怀孕后俨然成了太后,向永良更是时不时地围着她转——忙完农活忙家务,忙完家务还得给媳妇搓洗换下来的内衣裤。

    孩子生下来后更加不干活了,成天抱着儿子东家长、西家短地转悠,村里的妇人就没见过这么清闲的。啥活不干,还特别受丈夫宠爱。一双手比之刚来农村那会儿还要白嫩。

    可向永良一走,家里就乱了套了。

    起早摸黑、没完没了的家务、农活,全压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向老爷子因抗战时落下的旧伤复发,干活使不上力;四岁的向刚,毕竟还是个孩子,再懂事也就喂喂鸡、择择菜。

    这么一来,重活都落在了女人头上,女人吃不了这个苦,于次年开春,农耕还没开始呢,丢下家里的一老一小,跟着江口埠一个下乡考察的技术员跑了。

    爹死了、娘跑了,剩下爷孙俩相依为命。

    只是向老爷子的身体一年比一年差,加上儿子、儿媳的事带给他的双重打击,生命力流失得尤其厉害。向刚七岁时,向老爷子不甘心地睁着眼撒手西归。

    沦为孤儿的向刚,小小年纪就开始自力更生的生活。

    幸得心善的邻居大爷,时不时地伸出援手、帮扶一把,让他撑过了一年又一年的寒冬酷暑。

    可是好景不长,********,村里颗粒无收,山上、地里光秃秃一片,雁栖江连着几天看到饿殍,还有乱吃东西中毒死的。总之,村里村外一片慌乱,时不时听到悲戚的哀嚎。

    邻居大爷也没能撑过去,于最后一个灾害年病死在床头。

    那一年,向刚十一岁。

    因着三不五时的家庭剧变,本该活泼开朗的少年,变得越来越沉默、疏离。

    不知哪个人传出来的,说他肯定是扫把星转世、谁挨了他谁倒霉。

    没见风光无限的向家,十年不到落得不成样子。

    出于好心帮衬他长大的邻居大爷,原本那么健朗的身子骨,和扫把星相处后,熬不过四年就去了。

    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口耳相传,村里大多数人都信了扫把星这一说,见着他就绕道走。好不容易挨过三年灾荒,可别因为这个事倒了大霉。

    其实,那几年村里不是没死人,隔壁大队死的还要多,个别人的死状比邻居大爷还要惨,却也没见人怎么传。说来说去,谁让离得近呢,向家死的人又多,农村人嘛,免不了封建迷信。三姑六婆几张嘴皮子上下一碰,搞得人人自危,都以为向刚是霉星降世。

    也就个别几户明事理的老人,以及原先和他爹处得较好的汉子,依然能帮则帮,没将这种迷信话当一回事。张有康和舒建军两家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在舒建军俩口子过世后,依然有人大嘴巴,说什么肯定是和向家那小子走得近了染了霉运才死的。

    许是向刚那会儿已经离开村子,而喜欢饶舌的舒老太一家,一心想要霸占老大家的房子,恨不得把“扫把星”这个称呼按在舒盈芳头上、好将她扫地出门。因此没几个人附和。渐渐的,也就没人再提起向刚以及他家那点倒霉事儿了。

第41章 好想咬他

    炖熟了其实也没多少,四四方方如豆腐小块似的,拢共也就十一块。俩老年纪大了,一人尝半块足矣,余下的给俩孩子分了。

    清苓看着碗里一下出现的五块红烧肉,傻眼:“张奶奶,这也太多了吧!我吃两块就够了。你和张爷爷也多尝点嘛,这肉炖得很酥烂,肯定咬得动。”

    “你吃你吃。”张奶奶按住她的手,不许她再夹回来,“我们尝一块就好。咬是咬得动,但容易塞牙缝。你们两个小年轻多吃点儿。”

    张有康也说:“是啊丫头,你就听你张奶奶的,喜欢吃就多吃点,胳膊伤着正好补补。刚子也是,难得回来,理该多做几个菜给你接风洗尘的。不过今儿实在晚了,明儿吧,明儿杀一只鸡,晚上你和丫头都过来,陪大爷喝盅小酒……”

    张奶奶佯嗔地睨他一眼:“说来说去还不是惦记你那葫芦里的酒了。”

    “哈哈哈!还是老伴了解我!”张有康爽朗大笑,丝毫没有被老伴拆台的尴尬。

    清苓吃到久违的红烧肉,幸福地灵魂都能飘起来。

    不过一下子五块她也吃不了,好说歹说又分了一块给二老,还丢了一块到男人碗里。要不是这么热的天,留到明天容易馊,才不便宜他呢!

    向刚看出她不是客气,是真的吃不下,二话没说,几口就把肉解决了。

    下山的时候就已经傍晚了,吃吃唠唠,到这会儿估摸着九、十点了。

    “刚子,你把丫头送家去,再回这儿来吧。你家屋子七年没住人,要柴禾没柴禾、要水没水的,这么晚了去砍柴、打水也不方便。反正我跟你大爷两个,房子够住。赶明把家里洗洗晒晒、打扫干净了再住进去也不迟。”张奶奶心细,收拾碗筷时特地吩咐向刚今晚就在这儿住下。

    向刚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家里的房子是他周岁那年盖的,至今也有二十年了,久不住人,没塌就不错了。要住人的话,还得整修一番。

    左右张家有现成的客房——专门为省城的儿子一家留着的,平时一直都有收拾,随时能住人——便没客气,道了声谢,提着行李进去了。

    没一会儿走出来,主动提起清苓脚边的藤篮,要送她回家。

    清苓瞪了他一眼,把藤篮里的药材倒出来,留给张爷爷。

    都说是他采来孝敬老人的,她好意思提回家吗?

    向刚总算知道她为啥老瞪他了,吃饭时还故意跟他抢菜,敢情是舍不得这些药材。

    轻笑了一声,出门时故意挨近她说:“既然这么不舍得,咋不跟大爷坦白?”

    “我……”好想咬他。

    “唔,要不这样,你明天不是还要上山吗?我陪你去,多摘一筐草药算是还给你。”向刚摩挲着下巴,态度诚恳地提议。

    “不、不用的!你不是要修房子吗?”清苓忙摆手。开什么玩笑!他陪着去,她和小金还怎么配合?

    “房子不着急,我这趟来住不了几天,大爷家蹭几晚也没事。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一起上山,顺便多砍点柴回来。”

    谁和他说定了啊!

    清苓要哭了。

    ……

    “不要脸的小贱蹄子!大晚上的和野男人打情骂俏。”

    舒老太躲在弄堂口,朝大儿子家门口鬼鬼祟祟地张望。

    晚饭前,舒彩云抽抽噎噎地一路哭回家,想来是怕老太太发作,先一步汇报了向刚的存在,并加油添醋地说了一大堆清苓多么可恶的话。希望舒老太的怒火换个对象发作。

    舒老太还真的愣住了:“啥?不认识的男人?还帮死丫头背竹筐?好哇!不要脸的贱蹄子!在外头做那么不要脸的事!舒家的脸面都被她丢光了!”

    正想冲去大儿子家臭骂死丫头一顿,想起晚饭还没吃。今个可是让人从县城捎来了半斤五花肉,张罗小半天了。此刻,饭锅里干菜扣肉散发出的香气,莫说小孙子了,连她闻着都口水直咽。儿子一回来就要开饭,这会儿出去,回来别指望肉碗里还有剩。

    于是,舒老太扫帚一丢,骂骂咧咧地回到灶房,守在锅边,免得孙女偷吃。

    舒彩云不服气,涨红着脸嚷嚷:“奶你不公平!凭啥宝贵能吃俺不能吃?宝贵已经吃第二块了。”

    “宝贵可是俺们舒家的大孙子!将来要传宗接代的,你个女娃能和他比?嗤!去去去!白天见不到你人,要吃饭了倒知道钻灶房了。哪边凉快哪边待着去!”

    舒彩云心眼小,自己吃不着,也不让弟弟吃,“啪”地拍掉舒宝贵手里的肉丁,还用脚在地上碾了碾。

    这下捅了马蜂窝了!肉丁再小那也是肉啊。舒老太心疼转化为光火,抄起扫帚,劈头盖脸地打,边打边骂,什么难听话都出来了。

    “打死你个搅家白|虎小败家!一天到晚不做事尽知道吃,吃啊你吃啊!打死你算了!你个赔钱货!养大了也是给别人家做牛做马……”

    舒彩云哭着躲。

    舒老太追着打。

    从灶房打到院子。

    亏得这家人懒没养鸡,要不然绝对鸡飞狗跳。

    舒建强俩口子收工回来,没力气管教孩子,冲着挨打的女儿骂了句不省心,回头看到桌上热气腾腾的干菜扣肉,立马两眼放光,扑上去抢肉的凶悍劲儿,完全看不出前一刻还拖着脚步、捶着腰背、累得要死要活。

    舒老太本来还想跟他们抱怨小孙女越大越不懂事,一见这阵仗,丢开扫帚也加入到抢肉行列。一边往自己碗里拨肉、一边骂儿媳妇:“建强干的活比你累比你多,你让他多吃几块怎么了?有你这样当婆娘的吗?跟自己男人抢吃的?”

    刘巧翠心里骂了句死老太婆,有本事你也别抢啊,统统留给你儿子吃。

    一家子把一盘扣肉瓜分干净,舒老太才想起大儿家还有个不省心的死丫头,“你们谁把碗筷收了,俺去趟新屋。”

    倒霉催的舒彩云,肉没吃到,一堆油腻腻的碗筷倒是留给了她。

第42章 炸锅

    去河里去担水时,舒彩云看到她阿奶朝新屋方向走,泄愤地啐了口唾沫:“去吧去吧!最好让毒蛇咬死你!”

    那厢,舒老太风风火火冲到大儿子家,然而敲了半天门没人应,直接闯进去又不敢。屋里的毒蛇还不知道走没走。

    碰巧毛阿凤出来倒垃圾,见舒老太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地往她大儿子家院里瞧,阴阳怪气地问:“哟,舒家婶子又来看大孙女啦?”

    舒老太厚脸皮地嗯了声,想到毛阿凤家和那死丫头屋前屋后住,应该知道点什么,于是蹭过去问:“阿凤啊,那丫头成天早出晚归,干啥去了你知道不?”

    “哟!你做奶奶的都不知道,我能知道啥呀?”毛阿凤还在为那袋葵花籽怄气呢,对舒老太没一点好脸色。

    “这话咋说的,你不是住她屋前嘛,进进出出的还能不知道?”

    “我住她屋前怎么了?你们没搬走之前,我不也住你们屋前,你们一家进进出出干啥事,我不是也不晓得?”

    舒老太一阵气恼,瞥见篱笆院里的簸箕、米筛,暗暗想:莫不是那死丫头还没回来?可这么晚了,会去哪儿?

    舒老太想到小孙女说的陌生男人,心头怒火腾腾地高涨。

    不要脸的小贱蹄子!白天勾搭人也就算了,夜里居然都不回来住。舒家的脸真被她丢光了!回头看自己怎么教训她!乱棒打死算了!留着就是个祸害!

    毛阿凤还在为那日少吃的半袋葵花籽怄气,本不想搭理老太婆的,倒完垃圾就想甩门进屋。

    只是想到近期听到的传闻,说那丫头从山上掏来不少好东西,书|记媳妇还有另外几个妇人,都收到她送去的野菜、山果了,还说味道极好,心痒痒地早就想问了,遂将抬起的脚收了回来:

    “那啥,婶子,你那大孙女这阵子发财咯?”

    舒老太没好气地哼哼:“发啥财?俺不知道。真发财了能忘了俺?俺可是她奶,没良心的小畜生!敢吃独食!”

    毛阿凤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嘴上说道:“那是,送谁也不能漏了婶子你啊。那丫头太不懂事了,自个儿奶奶不孝敬,屁颠颠地跑去找外人套近乎。”

    舒老太跟着来气:“可不!这大农忙的,大伙儿忙着下地,没人上山,便宜她了。”

    “怎么?真是从山上掏到好东西了?啥好东西啊?别不是人参、灵芝吧?”

    “那倒没有。但你也看到了,院子里晒得那堆东西,量可不少。光蘑菇就能装好几麻袋呢。”

    一听是蘑菇,毛阿凤瞬间黑了脸色,“切!就几个野蘑菇也值得你惦记?那算什么东西!没见过世面!”

    她娘就是在灾荒年吃了几个蘑菇中毒死的。哪怕山脚的蘑菇能捡到发财,她也没那心情。

    “不止蘑菇,还有各种山果呢,听说个头大、味道好。你说那死丫头会不会进山了?山脚那片林子听建强说可没什么果子摘。”

    “进山?”毛阿凤一脸惊恐,“那就更别想了。山里有狼婶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得!你那孙女胆子肥,敢去狼出没的地盘摘山果,哪天去了当心回不来。我是不敢惦记了。”

    舒老太也不敢惦记狼嘴边的东西,但不妨碍她打孙女的主意啊。想着一会儿得让死丫头拿麻袋给她装,蘑菇、山果、野菜每种都来点儿……

    丫|丫得正欢,弄堂口传来脚步声,毛阿凤说了句:“八成是你孙女回来了。她这阵子每天都是在老张大夫家吃过晚饭才回的。你看院子里的摊还没收呢,肯定是她不会错了。”

    舒老太猫着身子摸到毛阿凤家的后院侧墙,竖着耳朵一听,果然,其中一个正是那死丫头。另一个听着口音很陌生,但肯定是男人。顿时气得胸脯起起伏伏。

    这年头哪家结婚不是先找媒人、再定亲的?自由恋爱什么鬼?在贫瘠的山旮旯连个影子都还没呢。哪怕定了亲,人前也就一起说个话、走个路,再进一步,就该被人戳脊梁骨骂下作胚了。

    舒老太这方面也是死要面子的。当即跳出来破口大骂:“臭不要脸的贱蹄子!黑灯瞎火的和个不知底细、不要脸的外乡臭男人勾勾|搭搭,自己不要脸,别连累俺们家跟着丢人!俺家宝贵将来还要娶贤惠、能干的媳妇呢!”

    清苓吓了一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向刚瞬间黑了脸。听着像是丫头的奶奶,可谁家做奶奶的会拼命给自己孙女泼脏水?

    本来清清白白的关系,被她一骂,落到别人耳里真以为有啥不正当关系呢。他是无所谓,休完假就要回单位,可丫头还在这边生活着呢。被人乱扣屎盆子,今后怎么出去见人?

    剑眉一皱,欲开口打断老太太自说自话,却见老太太嘴皮子上下翻着已经说到赔偿的事了:

    “俺跟你说哦,你要么赶紧地遣媒人来跟俺家谈,要么主动承认错误、然后赔偿俺家大孙女的清白。给多少钱你看着办!反正这事儿要让俺不满意,俺就去大队找书|记,让他来评评理!”

    这回换清苓黑脸了。老太婆这是拿她当敛财器呢。什么要么赔偿、要么遣媒人上门谈的,谈的还不是聘礼?说来说去,就是讹钱!

    别说她和向刚没瓜葛,有也不能被人借着由头发横财!

    清苓气得俏脸通红,正要当一回泼妇、骂回去,被向刚按住了肩。

    “这位大娘,你是不是搞错了?”向刚见四面邻居都从屋里走出来,摇着蒲扇站在各家的院子里朝这儿张望,干脆大声说——

    “我不是什么不知底细的外乡男人,我是向永良的儿子向刚,七年没回了,这次单位准我休长假,特地回老家看看。这不到家晚了,张爷爷邀我在他家吃饭,一时聊得尽兴,没注意夜这么深了,老俩口不放心,托我顺路送送建军叔家的闺女回来……”

    一听是向刚——向永良那个扫把星转世的倒霉儿子,时隔七年回来了,吃瓜群众炸了锅。

第43章 家里有个男人也不错

    “什么什么?这人就是向永良那倒霉儿子向刚?咋变样了?”

    “长高变结实了呗。都七年没见了,你家小儿子不也从瘦不拉几的红猴子长到猫憎狗嫌的年纪了。”

    “去去去!怎么说话的!”

    “你们争这个干啥呀?没听到他刚才说,单位放他长假……这是捧着国家铁饭碗了呀!”

    “不得了了!咱们村也吃公粮的人了!”

    舒老太听得脚下打滑,“什、什么?”

    她刚刚骂的不要脸臭男人居然是吃公粮的?

    吓得她差点一屁股跌坐在泥地上。

    脚边不知踩到什么,软乎乎的,下意识低头看——一条通体碧玉的竹叶青,盘在她脚边,正朝她“丝丝”吐蛇信。

    乌溜溜的眼珠子,在清亮的月光下,显得尤为渗人。

    舒老太吓得失声尖叫:“啊——蛇啊!”

    随即一骨碌爬起,风火轮似地跑没了影。

    小金也随之隐入夜幕。

    “蛇?不会是建军家那几条毒蛇跑出来了吧?那可糟了!”

    “别吓我啊!我家窗户纸破几天了还没来得及糊上,唉哟喂!吓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娃他爹,快回家插门栓、糊窗纸……”

    闲闲看戏的吃瓜群众立刻一哄而散。

    “你家有蛇?还是毒蛇?”向刚抓住几个字眼,扭头瞪清苓,“那你还敢一个人住?小命不要了?”

    清苓:“……”

    小金啊,喊上你的蛇小弟赶紧地跑路吧!这男人没准会进屋灭蛇。

    “你在这等着,别贸然进屋。我去去就来。”向刚递来藤篮,然后扭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清苓茫然地眨眨眼。什么意思?

    气她没说实话?所以晾她在这反省咯?

    可这能怪她吗!要是家里真有蛇,咳,确实有,可那不是小金派来守家护院的蛇小弟嘛,老熟人了,不会害她。因此她也没当它们是外人,甚至觉得有小斑三兄弟在,住着特安心。

    而张大夫老俩口自打听她说屋里没蛇了,又见她活蹦乱跳活得好好的,也信以为真。以至于今天晚饭桌上尽围着向刚聊他在外打拼的情况以及村里头这几年的变化了,愣是没想起这茬事。

    可这事说不说跟他没关系啊,他那么紧张干嘛?而且也不说去干啥,光让她傻等。清苓拍了一下额,干脆敞着院门收起晒着的蘑菇。

    “不是让你在门口等吗?怎么进去了?”向刚提着一捆不知什么种类的草回来了,看到清苓蹲在院子里收蘑菇,眉头皱得老高,大步上前,提着她衣领拽到了院门口,“活放着不着急。我先给你屋子熏熏,火柴放哪儿了?你说,我去找。”

    “熏蛇?”清苓似乎明白他用意了。幸好小金通灵性,先他一步带着小斑三兄弟游回山上捕猎去了。不然真够呛。

    “其、其实,我家已经没蛇了。”清苓咽了口唾沫,决定告诉他“实情”,“可是奶和小叔他们,老想着霸占我爹娘留下的房子,我就没跟大伙儿报喜讯。”

    向刚看了她一眼,依然进灶房找火柴,出来后说:“不管有没有,熏一下放心。你别害怕,这草叫蛇厌草,是蛇的天敌,它们闻到这气味躲都来不及,不会攻击人的。我多摘了一些,熏完剩下的你回头晒干了、扎成束挂在每扇门背后,蛇就算回来,也不敢进屋。”说完,径自忙开了。

    清苓蹲在院门口,囧囧有神地看某人屋里屋外地忙碌。忽然觉得,家里有个这样的男人真不错!足以抵挡一切牛鬼蛇神!

    因蛇厌草是新鲜摘的,不容易燃起来,向刚找了些枯树、干柴,和蛇厌草一起扎成一个球,然后插到一根胳膊粗的木棒上,这便成了一个简易火把。向刚点燃火把,挨间屋子地走了一圈。

    湿草遇到火,冒出浓浓的白烟,同时还有一股很难闻的怪味,想来就是蛇厌草散发的气味了。别说蛇嗅到这个气味会绕道走,人也受不了啊。

    清苓几乎是捏着鼻子看完全程。

    火把烧到最后,只剩木棒上那点火了,向刚直接扔进灶膛。

    “你胳膊伤着不方便,我给你烧点热水再回。”

    说着,向刚刷洗干净大锅,往里添满清水,拨旺灶膛的火,提起水桶去前院打水。直把屋里屋外、一大一小两口水缸全放满水才停下来。

    抹了把汗,对上清苓明亮的眸子,向刚耳根浮起一阵热意,轻咳一声说:“水很快就热了,我走了,记得锁好门窗。”

    “哦,谢谢你。”清苓低下头。

    前世的她不曾经历过男欢女爱,跟随宫主前才只八九岁,懵懵懂懂的小丫头一个;去了地宫,接触外男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除了年逾六十的伙房师傅和五十出头的修葺师傅,其他都是姐妹。

    碍于宫主受过很深的情伤,提到男人就变脸,因此众姐妹没人敢在地宫议论异性,更不说把人带回去了。

    七年间,也就听清风和清月悄悄和她说过男人的好:伟岸的身躯、强有力的臂膀,似乎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就什么都不怕了……

    甩甩头,清苓从飘忽的思绪中拉回神。

    她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帮忙熏了一遍屋子、打满两缸水吗?怎么就觉得他是值得托付的好人了呢?

    不过和舒盈芳钟情的林杨一比,那还是这人让她想亲近。

    回到灶房,水已经热了,清苓拿葫芦瓢一勺、一勺地舀到澡盆里,水温刚刚好适合擦澡。

    低头间,鼻子嗅到上衣散发的汗臭味,囧得她龇牙咧嘴。

    这还是前天擦澡时,张奶奶帮着换的,才两天又冒酸臭味儿了。那男人到底闻没闻出来啊?闻出来了咋不见他皱一下眉呢?

    清苓边擦澡边纠结。

    擦完澡,见锅里还有不少热水,抓了把张爷爷送她的干艾叶,泡开后,用来擦席子、枕头。据说这样不会生痱子。

    一切搞定,睡房里熏蚊子的艾绒燃尽,小金也踏着皎洁的月色回来了。

    许是在山上美美地享受了一顿,那神态瞧着可慵懒了。

第44章 守株待她这只兔

    “怎么就你回来?小斑它们呢?”

    清苓往小金身后扫了眼,没看到小斑三兄弟。

    小金扫了堂屋角落堆着的那捆蛇厌草,赏了清苓一个特鄙夷的眼神。它不惧这些气味,并不代表蛇小弟们也一样不受影响。

    清苓吐吐舌,知道小斑它们是暂时回山上了,也就不再担心,拿蒲扇赶了赶房里的味儿,吹熄油灯,躺上床。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还没大亮,清苓就起来了。

    那个男人说要陪她上山,多个人多个劳动力固然不假,却也意味着自己没法去昨儿新发现的小天地了。

    想了想,清苓最终还是决定避开他,早点上山。

    于是,早饭也不做了,反正山洞里有她屯着的米面、腌菜,无非是迟两个小时开饭。

    节省了早饭时间,清苓出门时五点都还没到,一轮弯月浅浅地挂在西方天际,还没结束农忙的村民们还在酣睡中。

    挎着藤篮、提着背篓,清苓脚步轻松地迈向入山口,还刻意绕开了张奶奶家前面的村道。谁知还是算漏了——

    就在拐出村尾、即将抵达山脚的河堤旁,双臂抱胸、挑眉等她的男人不是向刚还会有谁?

    向刚看到她,嘴角勾了一下,似乎说:看吧,就知道你要偷偷上山。

    清苓囧得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真是躲什么来什么!

    “吃过早饭了?”

    “……没。”

    “喏,这是张奶奶起早捏的饭团,你先吃着。”男人从脚边的竹筐里提起一个小布包,里头躺着两个还在散发着热气的咸菜饭团。其中一个递给清苓,同时接过清苓手里的背篓和藤篮,顺手扔进另一个竹筐,然后一手一个竹筐,轻轻松松地迈步朝前走。

    他已经上过山了,不过不是这个山头,而是村后方的小坟岗,村里有人过世都葬在那一片,几乎整个山头都是坟包,因此平常没什么人去。

    先给祖父、老爹、形同亲人的隔壁大爷扫了墓,告知他们自己回来了,在离开村子整七年后回来看他们了,请原谅他的不孝,时隔多年才回来看他们,不过今后不出意外、每年都能回来一趟了。

    然后去了建军叔俩口子的墓前,上了三炷香、拜了三拜。请他们放心,他会像亲人一样照看丫头、直到她顺利出嫁……

    说到嫁人,向刚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一副画面:他做为女方亲人,背着新娘上牛车、将她交给了此生将陪伴她走完全程的男人……那画面,咋看咋不舒服。

    肯定是昨晚睡太少的缘故。

    清苓捏着饭团步履匆匆地跟在他后头。

    等到向刚意识到自己的步频过快、导致身后的丫头小跑着都跟不上时,彼此间已经有二十多米的距离了,于是停下来等她。

    等人走近,见她手里的饭团还是整个儿的,眉一挑:“不喜欢吃?”

    这可是他捏的,张奶奶煮好饭就让她补眠去了,余下的工作都是他完成的。

    清苓气喘吁吁地摇头:“没有不喜欢,只是……”觉得怪难为情的。

    她刻意避着他走,他却依言等她,还贴心地带来了早饭……打住!贴心的明明是张奶奶,他不过是借花献佛。

    耳畔传来男人低低的笑。

    “走吧,边走边吃,冷掉就不好吃了。这下我会走慢点儿。”

    清苓朝他宽厚的背影瞪了一眼,狠狠咬了口温热的饭团,不再胡思乱想。

    “你平时都在山洞那一片活动?”安静地走了一会儿,向刚低沉的嗓音打破彼此间的寂静。

    清苓赶忙咽下嘴里的饭团,斟酌了一下,小声应道:“嗯,山洞附近有片竹林,嫩笋子挺好吃的。”想了想,又表示庆幸地拍拍胸脯说,“昨儿个是例外,我追一只野兔子,不知不觉进了山腹。没想到运气挺好,不仅没遇到狼,还摘到不少草药,呵呵呵……”

    其实一点都不好笑。清苓心里苦逼的要命。

    向刚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睇了她一眼,也不知信没信她的话。

    清苓心里没底。不过今天打定主意不让小金施放威压。男人敏锐的五感她可是见识过的,万一被他发现小金的存在抑或是林子里的异常,指不定会怎么怀疑她呢。

    只是小金尽管没有如往常一样一上山就施放威压,但因为它这半个月几乎天天出入这片山林,林中早已充满它的气息。

    除了鸟雀、野鸡等禽类,一般兽类都自动自发地撤离了这片区域。

    就好像小狗撒尿标记领土似的,这座大山仿佛成了小金的地盘,其他兽类只敢在边缘活动。哪怕小金不在,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凶兽窜到山洞附近来。

    因此一路上出奇得顺利,顺利地让向刚产生了怀疑:难道村民们包括老大夫都误会了?山里其实并没有凶残的狼群,顶多就一些草食动物?

    七年前确实没听说有狼,但野猪肯定有,经常有山脚的村民举着铁耙围攻野猪,还有人被野猪拱伤过。

    狼的存在他也是听老大夫说的,据说还咬死过人,月圆之夜更是能听到清晰的狼嚎声,可见里村子不远,渐渐的,没人敢进林子深处了。

    这丫头明明知道,还敢往山里跑,向刚忍不住问:“村里都在传山里有狼,你就不怕?”不仅不怕,还一路兴致勃勃,好似这里是她家后花园似的。

    清苓哪能实话实说呀,只好装糊涂:“这不伤着胳膊没法种菜,口粮有限,总不能坐吃山空嘛。老蹭张爷爷家的也难为情啊。”

    向刚看了她一眼,心说没看出来。她在张家吃饭时的自在模样,一点不像是在蹭饭。

    “啊!兔子!”

    进入村民们平时不敢踏足的区域,又没有小金的威压,山鸡、野兔渐渐多了起来。

    清苓眼尖地发现一只长毛灰兔哧溜从她脚边的灌丛窜出来,飞快地躲入距竹林不远的草丛,惊喜地叫出了声。当然,更多的是转移话题。

    向刚抬眼望去,果真看到一簇灰色在草丛间快速移动,眼底浮现笑意:这丫头,对兔子是有多执着啊。

第45章 为你逮鸡,为你猎兔,为你做不可能的事

    “行吧,咱们在这儿下几个套子,等下山前再来看看,没准有收获。”

    清苓一听还真可能抓到兔子,欣然同意。

    两人放下竹筐、背篓,就地取材、做起绳套。

    没有钢丝也不要紧,用荆棘表皮替代。撕下来的荆棘皮,韧性十足,且带有尖刺,套中了兔子想挣也挣不开。不过一条不够,得几条编起来才好用。

    向刚揽下了编棘条的任务,清苓则负责找柔韧性好的树枝,不想,一找、两找的,被她找到了一截老枯木,上头长了好多银耳,俗称白木耳。

    “运气不错!”向刚笑赞了一句,“不过这东西最好不要新鲜吃,带回去晒干了再吃吧。”

    许是怕她什么东西都采来新鲜吃,特地提醒。

    “我知道。”清苓点点头。

    伙房大师傅也跟她讲过,新鲜木耳,不论是银耳还是土耳(黑木耳),新鲜吃都容易中毒,得在大太阳底下暴晒,彻底晒干了才能用来炖菜。

    于是,接下来的画风是这样滴——向刚设陷阱、下套,清苓摘银耳。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咳!

    清苓见银耳有不少,就先挑大朵的摘,小的留着继续发。饶是这样,也摘了大半背篓。

    摘完四下瞅瞅,找准一棵粗壮的大树刻了个记号,表示这里有银耳。

    向刚下完兔子套,见时间还早,在野鸡容易出没、而人不怎么会走的路段挖了个简易陷阱,铺上枯枝、树叶。拍拍手,回头问清苓:“摘的怎么样了?能走了不?”

    “这就来!”清苓扬着笑脸道。

    刚上山就有了一笔收获,还是这个年代极难吃到的银耳,心情不要太美好,标好记号,喜滋滋地提着背篓跑到他身边。

    后者非常自然地接过背篓,再提起两个竹筐,继续往里走。

    途径竹林时,向刚想到清苓说的竹笋,不由停下了脚步,问她:“还想吃竹笋不?”

    清苓不好意思地笑笑:“山洞里屯了不少了。”

    前阵子,蛇小弟们陆陆续续帮她挖了少说有两百多斤的嫩笋,之前背了几背篓下山,张奶奶尝鲜地煮了一两顿,其余全部晒成了笋干。

    夏日里新鲜菜多,到了冰天雪地的冬季日子就难过了,一顿三餐不是白菜就是土豆,晒些笋干、蘑菇正是为了过冬做准备。

    如今山洞里还剩下一百多斤,鲜吃、晒干足够了。

    “那行,咱们先去山洞把锅和米带上,一会儿去摘草药的地方焖饭,省得来回跑了。”向刚没忘记今天上山的主要目的,尽管时间还早,才开出太阳,但要采足两满筐草药,还是很费劲的。关键是,他不懂这些。

    “啥?你不认识草药?”清苓听他一说,不由瞪大杏眸。

    不认识还说还她两筐草药,敢情是要她自个儿采的?而他只负责背下山?

    向刚难掩羞赧地摸摸鼻子,清了清嗓子说:“你别担心,我虽然不认识,但我记性不错,到时你只需告诉我哪些是,我照着采就是了。对了,我记得一个地方,花草长得很茂盛,我带你去看看。来,先把这个抹上。”

    清苓还能说啥,跟着走呗。

    同时心里有些忐忑,他说的那个地方,该不会就是她昨儿新发现的小天地吧?

    到山洞后,向刚不知从哪里摘来一把不知名的小山果,果实红彤彤的,捏碎了抹身上,听他说能驱虫避蚁防蛇咬。

    出于心虚,男人很是殷勤地揉碎果实,细心地给她手腕、脚踝、脖子后背都抹了一圈。

    清苓抬起手腕嗅了嗅,闻着一股臭味儿,倒是把身上的汗臭味给遮掩了。囧。

    “你不是不懂草药吗?”怎么这下又知道了?

    “这些是野外作战必学的知识。”向刚笑睨了她一眼,把所有要带的东西都装入竹筐,“准备好了就出发!早去早回。”

    向刚带她去的地方,并非昨天她和小金一起探险的山腹谷地,而是与山腹相反方向——绕过溪涧、翻过山头,直至接近另一边的山腰。

    “前面就是雁栖江。”向刚指着不远处白茫茫的大河说,“看到那边的码头没?去县城这条路也可以走,不过有点绕,下面又都是田,路很不好走。”

    这是怕她起了翻山去码头的念头,才极力说山路不好走的吧?

    清苓好笑地看他一眼。

    向刚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块平坦如石床的大青石,拍拍石面,示意清苓坐下来歇息:“没想到这块石头还在……这儿我小时候经常来。那时候没听说有狼,但山里也不是很安全,经常能遇到出来觅食的野猪,有一次躲一头成年野猪发现了这里……后来,每次心里不舒坦,我都会上这儿坐半天……”

    故地重游,心有感慨,难得说了一大串话。

    “你看看这是不是草药?是的话那边一大堆。”向刚顺手从脚边拔起一株草,递给清苓辨认。

    清苓一看,还真是。

    “这是天葵子,叶子和艾草有点像,药性则和板蓝根接近,咽喉疼或是长口疮拿这个煮水喝上一两顿就见效。而且听张爷爷说,毒蛇咬伤,及时用这个药外敷内用,也能起到缓解作用。”

    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老大夫家晒了不少这种草药,平时感觉喉咙不适了煮水喝上一碗很有效。

    向刚一听,立马起身去山坡那头采了。

    清苓歇了会儿,感觉不那么累了,也仔细搜寻起常见、不常见的草药。

    这片坡地其实已经出了近山坳的范围、属于江口埠的集体资产,不过四年前开始都归公社管了。大家都是雁栖公社的社员,无所谓能不能来。

    何况时值农忙,即便有胆子大的不惧野狼,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上山。

    “放心,这地方狼不敢来。”向刚看她左顾右看的,以为是担心狼出没呢。

    “为啥?”清苓好奇地问。尽管她并不是害怕狼,而是在找有没有值钱点的药材。

    “狼再凶,也有它害怕的东西,火、烟、刺眼的光、鲜红的布匹……”

第46章 免费劳动力在此

    向刚实在是瞅准她不会听话地不再进山,干脆给她灌输了一堆防狼知识,随后指指码头说,“你看,无论是渡轮,还是码头工作站,都装了烟囱,风往这边吹,烟就往这边刮。何况山脚下面就是农田了,狼只会往深山跑,除非饿极了才下山。现在这个时节,你说山林里什么吃的没有?”

    也对!

    清苓点点头,越发觉得这男人厉害。

    莫非这就是清月师姐说的“学富五车”、“才华横溢”?

    “除了天葵子,还有哪些是草药?”向刚见她表情愣愣的,忽而蹙眉、忽而展颜,有点不明所以,索性走过去问。

    “啊?哦!”清苓回过神,忙低下头,假装寻草药。正对着他的耳脖子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些都是。”

    就近找到三种常见草药——蒲公英、硬柴胡、忍冬。手忙脚乱地摘了几截下来,让他照着去采。

    后两者也就罢了,蒲公英是什么鬼?

    向刚捏着手里的植株,刚要说话,呼出的气把绒毛搬的雪白花瓣吹了个精光。

    确定不是在逗他玩?

    “不是啦!”清苓跺脚,“真的是草药。不信你回去问张爷爷!”

    “……”

    这片坡地总的来说,草药长得还是挺茂盛的,可惜都是很寻常的种类,忍冬足能算得上档次了。

    哦,忍冬就是金银花,亏得山里温度低,忍冬花期长,到这会儿还能采到不少没开放的花苞。金银花,未开的花苞比花瓣药效好,卖的价格也高。花盛开的花瓣倒不是说不能用,就是效果要打折。

    能采的草药品种不都,但胜在有其他收获。

    清苓在山壁边找到了一丛长势喜人的春兰,假鳞茎肥大呈球形,一看就是野生野长好多年的。二话不说,将之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进竹筐。

    发现这丛春兰后,清苓的目光不再只是盯着草药了,而是关注起角角落落认识或不认识的花草。

    家里前后两片院子,后院种了菜且不去管,前院的空地除了一口井,就是光秃秃、实肯肯的泥地。虽说院子空旷方便晒长晒短,可挨着篱笆墙总能种点花草吧?她别的本事没有,侍弄花草也算得上是强项了。

    昨儿在山腹谷地看到那么多盛放的花花草草,她就心痒痒地想挖了,无奈细胳膊短腿的力量有限,右胳膊又不方便使力,只好过两天再去采。

    没想到向刚带她来的坡地,也长着不少花草,个别品种她见都没见过,顿时喜得眉开眼笑。

    管它好不好养活,先移回家再说。免费的壮劳力在此,不用多可惜?

    除了连土的植株外,像玫瑰、甘菊之类处于花期的花,则是摘花瓣、花苞。花瓣可用来做胭脂、香包,花苞则晒干了泡茶。

    期间,清苓还发现了两株老年份的桂花树,叶丛间已经能看到不少花芽了,不过等盛放还得等一两个月。

    桂花可是好东西,晒干了可泡茶、也可做糖渍桂花。后者做点心或是裹汤圆,味道绝对杠杠的。

    两个人,一个神情严肃地照着“样本”采草药,一个兴致高昂地埋头挖花草。

    向刚见草药筐满了,把手里的“样本”丢进筐子,抹了把汗,走到清苓身边说:“你歇会儿,还想摘哪些和我说。”

    胳膊还绑着绷带呢,这么劳心劳力,对恢复不利吧?

    清苓见他这么快就采满了一筐草药,暗暗咋舌:这人吃什么长大的呀?同样一筐草药,她昨个可是采了小半天,这家伙倒好,还没一个钟头吧,就把筐子装满了。

    既然他主动要求,那她便不客气了,指着那株瞅着像是野金桔的小苗说:“我想把这个移到家里去种。你挖的时候小心点,苗还小,别把根须挖断了。”

    “成。你一旁歇着去,我来。”向刚头一点,麻利地接手了她的活。

    不仅帮她挖了一株野金桔,还挖了茉莉花、金盏菊、文竹、丁香、……几乎是山坡上有的,都挖了几株进竹筐。

    至于能不能移得活,就要看运气了。

    两个竹筐都装满后,两人一个坐大石头上、一个蹲树荫底下喝水歇息。

    “歇会儿咱们再做饭吃。不过得换个地儿。这边太热了。”向刚提议。

    山坡向阳,不像山腹深林——树木参天,穿行在其间不觉得闷热。坡地上虽说通风,早上还算凉快,尤其是山风吹来,整一个神清气爽。可随着太阳渐渐高升,明显越来越热。继续待下去,说不定会中暑。

    向刚把两个竹筐往太阳晒不到的背阴面挪了挪,只带了锅碗瓢盆和一小兜米,领着清苓往东走。

    没一会儿,来到一个太阳晒不到的泉眼口,泉水蓄满了小水潭后,顺着坡度汩汩往下流。接触到水源,整个人立马凉快下来了。

    有向刚在,焖饭的活不用她操心。她干脆沿着溪坎摘水芹菜、野茼蒿,摘完顺便就着溪水漂洗干净。

    向刚负责搭灶、生火、焖饭,完了用一根一头削尖的树枝,从水潭里叉上来几条鱼。鱼不大,七八条加起来也没一斤。

    “你想怎么吃?烤烤还是炖汤?”向刚提着剖洗干净的鱼回来了。

    “烤吧。就一个锅,怎么炖汤啊。”清苓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水芹菜打算等米饭煮得差不多了,直接放饭上焖熟。就一个锅,难不成等米饭吃完再炖鱼汤啊?

    向刚笑笑,他一时忘了两人就带了一个锅出来。平时野外特训,一小队十几人,通常都是一个锅焖饭、一个锅炖菜,思维定式了。

    野外烤鱼没那么讲究,抹点盐巴,就直接架松枝上烤了。

    不过清苓有一阵子没吃鱼了,平时在溪涧里看到活蹦乱跳的小鱼,馋归馋也没拿它们没辙——溪涧里石头多,鱼儿小,随处一躲,就寻不见了。她一没网、二不会叉,至多在舀水时,眼明手快地舀到一条,可那么小的鱼,一条能顶啥用啊。今个托向刚的福,总算痛痛快快吃上喷香、酥脆的烤溪鱼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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