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 祖宗求别闹
“老大,饿了吧?”孟柏林把手上的馒头递给向刚,“先吃个馒头,一会儿还有山鼠肉。”
说着,四下看了一圈,犹疑地问:“那蛇呢?躲起来了?”
向刚咬着馒头朝小金消失的地方瞥了一眼。嘴上说道:“大概回去了吧。”
“这蛇可真通灵性!”孟柏林啧声叹道,“你说,武器库里突然消失的敌蛇,会不会也是它的手笔?”
“什么意思?”
向刚还不知道这个事,孟柏林也是听援兵队长说的,难掩兴奋地转述完,拍着大腿道:“哎呀!要是真有这么聪明的蛇,把它招来咱们群英寨啊,从此和咱们并肩出战,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向刚睨他一眼:“没凭据的事不要乱说。”
心里却道:原来敌军武器库里的蛇,真是从自己营地转移过来的。他说呢!成人大腿粗的蟒蛇,一天内见两次,如果不是同一条,只能说明这南境边界,太能养蛇了。如今看来,八九不离十是小金的功劳。
但这一点他不能说。
一来他不在现场,无法替小金佐证。
二来救人可以说蛇通灵行,驱逐群蛇怎么解释?未免惊世骇俗了些。
上级领导的想法本就比常人复杂,对小金的好感只会跌剩忌惮。
向刚干脆岔开话题:“说说山下的情况吧。”
“哦,好。”孟柏林巴拉巴拉说起战况……
那厢,金大王走了,覆盖方圆百里的威压消失,本地蛇小弟欢喜地奔走相告。
“那条恐怖的外来蛇终于走了!”
“太好了!可以安安稳稳地备冬眠了!”
半途折回来的金大王:“……”
本大王莫非是洪水猛兽?
本来是想,本地蛇小弟打从它来到南境后,大大小小帮了不少忙,于情于理该和它们老祖宗碰个面、告个别,没想到这么不待见它。
金大王表示很生气,一生气就威压大施。
于是乎,山林间妖风阵阵,呃,错了,山风猎猎。
众蛇们吓得瑟瑟发抖,抱团都没力气。
本地蛇的老祖宗,硬着头皮出来讲好话。成箩筐的好话撒出来,金大王才有所收敛。
不过还是很生气。
最后,蛇小弟们扛来攒了多年的宝贝,意图哄大佬开心。
金大王一瞟,唔,似乎都是药材,那丫头应该用得上,不客气地笑纳了。
至于怎么拿?
乃们这帮蛇崽子惹得本大王超级不高兴,就罚你们送本大王回家吧。
于是,金大王驮着个迷你小包袱,优哉游哉地游在前。
众小蛇苦大仇深卷着宝贝跟在后。
当然了,苦大仇深这表情,可不敢当着金大王的面表现出来。万一再惹得它老人家不高兴,送一程不够,从此把它们留在江北罚做奴隶咋整?它们可都是上有老、下有小、责任感爆表的好蛇。
所幸这一路山高水长,挑的都是野渡无人舟自横的荒芜小路,要是走大道,还不得把人类吓晕咯。
金大王也不是那么言而无信的,等进了江北地界,附近冬眠中的蛇小弟,收到老大发出的信号,颠颠地前来相迎。
金大王阿莎力地一甩蛇尾巴,让南国来的众蛇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只是临别前说的话,让众蛇吓得有些屁滚尿流就是了。
金大王说:有空再去找你们玩。
玩玩玩……
是完蛋的完吧?
众蛇欲哭无泪。心说求放过!
别玩了!
再玩下去,小心脏受不了。
求大佬您安安耽耽在江北生活吧,别南下北上地折腾了。蛇命很长没错,可猝死起来,也是……
这一刻,它们突然明了,邻国那条猝死的蛇王,搞不好不是猝死,而是被这大佬吓的。
不得不说,这些蛇小弟真相了。
可惜没奖品。
南国来的蛇小弟,适应不了江北的深秋,顶着风寒,瑟瑟发抖地火速逃回南境。
金大王回到熟悉的地盘,又扫了眼迎接它的蛇小弟每一只脑袋上都顶着南国蛇族奉上的珍贵药材,加起来量还不少,心情超好。
大方地分了些给帮忙的蛇小弟,剩下的,指挥它们运入地道。
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不需要冬眠的金大王,昂着脑袋甩甩尾,撵走蛇小弟后,大摇大摆地找盈芳显摆去了。
好在这时候天黑了。要不然这场景也是够惊悚的。
盈芳哄熟了三胞胎,和她娘还有福嫂一起,在堂屋灯下缝补衣裳。
这几天老惦记着男人还有前往南境给男人送信的小金,晚上都没睡好。白天孩子们的觉少了,她也没法安静地睡,晚饭后一小会儿工夫,就已打好几个哈欠了。
姜心柔看着无奈:“困了就早点去睡,这么点缝补活,我和福嫂能搞定。硬撑干啥呢?看你,黑眼圈都冒出来了。快去睡!”
“嗯,那我去睡了。”盈芳困得实在撑不住。
再扎下去,别说打补丁,好好的衣裳都要戳成筛子了。
洗漱完回到里屋,给三胞胎掖紧了被角。
昨天起降温了,夜里的气温一下降到十度上下。
盈芳泡了脚,钻进被窝。蜷着身子打了个冷战。
明明前两天日头好才晒过,可咋还这么冷。
要是向刚在就好了,他火气好,先坐进被窝,等她泡完脚上床时,被窝和刚晒过太阳一样暖和。
不过也有同时泡脚然后一起上床的,那时候他就会用自己温暖厚实的胸膛,搂紧她,并把她冷冰冰的腿夹在他双腿间,没一会儿,被窝就热得跟火膛似的了。
盈芳想着想着,脸颊不由得有些发热,身体也跟着暖和起来。
缓缓呼出一口气,翻个身正想闭眼睡觉,静谧的夜里传来熟悉的“嘶嘶”声。
“小金?”
她一骨碌从床上坐起,电灯光太亮,怕影响娃睡觉,就点燃了床头以备不时不之需的油灯。
看到地窖口神情傲娇的金大王,盈芳喜极而泣。
“小金,真是你回来了?”
可不就是本大王回来了!金大王点点头,飞身一跃,盘到了大床床头,亮出身上驮着的荷包。
这一来一去的,荷包早就脏得看不出原色了。
第622章 乃们这群装逼货
但盈芳毫不在意。
她随手披了件外套,从小金身上解下荷包,边不敢肯定地小声问:“找到刚子哥了吗?给他看我写的信了吗?他……人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是不是瘦了?”
金大王吐了吐蛇信。
这么多问题,也得它能张开说话才行呀。
倒是堂屋的姜心柔,似乎听到里屋的动静,压着嗓门问了句:“乖囡?你是在和妈说话吗?”
“不、没有。”盈芳忙说。生怕她娘进来,轻手轻脚走到门边,插上门栓,隔着房门道,“我哄宝贝蛋呢。”
“那好吧,娃们睡得好,你也赶紧睡。我和福嫂补完这些也去睡了。”
“哎。”
盈芳应了一声。折回床头,继续拆荷包。
拿出信纸就知道拆开过了。因为她当时叠的不是这样的,松口气的同时,猜测向刚会回些什么。
岂料荷包里除了她写过去的信,并没看到回信。盈芳一下红了眼眶。
“小金,你真的找到他?他真的看信了吗?可咋没他的回信?”
金大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关心则乱啊丫头!细长的蛇信一勾,卷着信纸摊开,露出背面黑黢黢的几个炭笔字。
借着昏暗的油灯光,看清那寥寥几字的平安信,盈芳心头的大石,总算落回了原处。
将信贴在胸口上傻笑一阵,才想起最大功臣金大王。
摸摸金大王的三角小脑袋,柔声道:“谢谢你啊小金,这次真的辛苦你了。赶明给你烤兔腿肉吃,还有别的想吃的吗?有就尽管说。”
总之一定要犒赏它一顿。
金大王脑袋蹭蹭盈芳的手掌心,有这句话就够了,不枉它千里迢迢做信差。这么远距离的信差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劳心又劳力。
慢条斯理地游回地窖口,尾巴一卷,卷上来一把三七,再一卷,卷上来一把石斛,再然后还有虫草、天麻、黄精、灵芝……
一堆的药材,像变戏法似的从地窖转移到地面。
盈芳确信,在这之前,地窖里绝壁没有这些药材。即便有,也是她早先囤着的一些普通药材,最珍贵的就数天麻了。
所以说,这些都是小金南下送信顺便在途中采集的收获?
金大王昂昂脑袋。
才不说是问南国蛇小弟打劫来的。
信送到了,回信也收到了,还白得一批珍贵药材,盈芳睡了个多天来第一个踏实的饱觉。
第二天一早,给三胞胎喂完早奶,寻了个给表妹送菜的借口,抓了把家里囤着的竹签,上山给金大王兑现奖励去了。
姜心柔见状纳闷不已:“给春妹送菜?可春妹上趟来,不是说山上的菜地已经收获两茬了,时令菜吃不完,让咱们以后别送了。乖囡怎么突然想起又给她送菜了?”
萧三爷表示不清楚,猜度道:“会不会是长久没有女婿的消息,心情不好,想上山解解闷?”
心情不好上山?那就更不放心了。万一一时想不开,又刚巧站在悬崖峭壁旁……
啊呸呸呸!想什么呢!
姜心柔揉揉眉心:“不行!我得跟着。你等爸回来,问问他有没有法子联络上旧部下,看能不能打听到前线的消息。我陪乖囡上山,要是中午没回来,你也别着急,多半去看春妹了。”
说完,姜心柔随手拿了个背篓,循着村里人常走的山路追了上去。
只是盈芳恰巧没走这条路,她走了山前那条途径泉水潭的陌生路,拿竹篮舀了几条潭水鱼后,径自去了老金等小家伙安居的美丽山谷。
在碧绿幽静的湖畔草坡上,生起篝火,搭起烤架。先是把剖洗干净、腌制入味的潭水鱼穿在树枝上架在火上烤。
接着料理小金猎来的山鸡、野兔、小猪獾。
总之今天,她给小金开了个庆功兼犒赏大会。
与会人员除了她和金大王,再就是金氏家族的另四位成员。
当然,这是她以为的。
事实上,肉香四溢的篝火大会进行到一半,照理只食素、不食荤的大老龟、梅花鹿以及山谷里其他定居的小动物,都陆陆续续地冒头了。
这还不算,那梅花鹿的头头,竟然咬了一嘴青草过来,扔到她脚前,然后抬头努努噼里啪啦炸响的篝火,以及火上烤得滋滋冒油的潭水鱼、兔肉串,意思是让她帮忙烤青草?
再是通体像秋天的枫叶一样火红漂亮的红毛松鼠,成群结队抱来一捧捧松果、榛子,扔到盈芳脚边,而后排排坐到篝火不远处,甩着尾巴等烤干果出炉……
盈芳彻底懵逼了。
好在理智没有一直当机,茫然过后,淡定地抓起青草、野红薯藤,像青菜一样抹上调味料、串上竹签,搁火上翻转烤了一会儿,谦恭地递给梅花鹿头头。
松果、榛子更好办,另外刨了个坑引几条烧红的木炭,把干果扔进去烘烤,烤到啪得炸开,说明熟了,可以吃了,竹签为筷夹出来,递到排排坐、分果果的一溜红毛松鼠面前。
这时候,大老龟觉得自己被忽视了。
明明盈芳它也是认识的,更甚者,它认识盈芳,比鹿群、松鼠帮什么的都要早。差点还在她家蹭睡蹭喝蹭晚饭了呢。自认比那些个臭表脸、自动凑上前求投喂的家伙们交情深多了。
可为啥交情浅的都有烧烤吃,它这个交情深的却没有?
不公平!不开森!
大老龟耷拉着眼皮,慢吞吞地爬到盈芳身侧。
盈芳哪可能忽视这么大一头龟啊。照村民的说法,搞不好是福星降世,多看一眼就是赚了。
她含着笑朝福星代表大老龟招招手,温柔地问它吃不吃苦苦菜?来的路上顺手摘的。本来想带回家里吃,既然大伙儿这么捧场,索性都拿出来烤了。
大老龟撑开眼皮打量了一眼苦苦菜,原来长这样。以前也见过,不过长的太丑从没想过要去吃它。看在她如此殷勤的份上,那就勉为其难尝一口呗。
思考完,重又耷拉下眼皮。不过周身的气息,没方才那么“生人勿近”了。
金大王朝天翻了个白眼。这群装逼货!
第623章 吐露
午后,盈芳在附近林子里采摘了一背篓外围常见或不常见的野果野药材。
有吃起来酸甜开胃的野苹果、有适合做果酱、果干的毛木果、有挤挤囊囊色泽喜人的五味子、有像葡萄一样成串的茅梅。还捡到了几斤榛子、毛栗。
金毛帮她扛着背篓,送到狭窄的崖壁前。
金大王尾巴一抬,托着着沉甸甸的背篓,头上平稳地顶着装满容易压坏的茅梅,腾空越过狭隘的崖壁通道。
要不然,这么窄的通道,人要挤过去,都得收腹缩胸,哪可能携带背篓、竹篮。
出来时,远远看到群英寨旁那根坚挺的电线椽子,盈芳才想起出门前告诉爹妈自己是来看小表妹的。
只是天色不早了,留下来唠闲嗑怕是不能了,便收拾了几样适合表妹吃的野果,抄近道去了趟群英寨。
没想到在那儿碰上她爹,看上去满头大汗的。
“爸,你怎么也上山来了?”
萧三爷上下打量闺女,确定她安然无恙,大松了一口气。
“还不是找你来着。你大早上出门,你妈不放心,想陪你一块儿上山,结果追到山脚愣是没看到你身影,急得不得了,我就和阿九一起来找你,这不把外围、后山都找遍了,正打算借样傍身工具,进里头看看去。你老实说,是不是进深林了?”
其实都不用问,看她背篓里装的野果就知道——外围、后山这一带,成串成串、品相好的野果,早被村民撸没了。酸涩的青果子都不见得留下。
萧三爷起先是担心,如今见闺女平安回来了,心安了不少,但还是虎着脸训道:“你这丫头胆子忒大了,一个人都敢进深山。”
盈芳被亲爹逮了个正着,干笑两声,趁向九进寨里借工具,手掩着嘴小声对他爹说:“爸,我碰到金毛了,它蹦蹦跳跳领我去了个地方,可漂亮了。赶明我带你们一块儿去。真的,很漂亮很神奇,简直就像神仙住的地方。那边还有个大湖,之前从我家走丢的那头大老龟,也住在那儿……”
“先别说这些,回家要紧。你妈该急坏了,三个小家伙也吵着要你。”
看到向九和几个群英寨的队员走过来,萧三爷打断闺女的话。
队员们是跟着过来帮忙找人的。老大媳妇进了山找不见人了,这可是大事。
老大不在,他们当小弟的,自然是要帮衬着。
出来见嫂子找到了,且还分了不少稀罕的野果给他们,道了声谢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萧三爷也给了向九一篮什锦野果,让他带回家给燕子尝鲜。自己接过闺女肩上的背篓,父女俩抄近道下了山。
赶在日头落山前回到家。
姜心柔见闺女平安归来,庆幸地捶了她几下:“以后要上山,让你爸陪你去。别一个人往深林里钻,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知道了妈,让你担心了。”盈芳上前搂着娘亲的胳膊蹭了蹭。
姜心柔拿手背擦了擦眼角。
搁以前,她也不会这么担心。闺女打小在这个村子长大,上山对她来说,可能和家常便饭一样简单。可这几天闺女心情不好,带她去县城逛都没精打采的,突然提出要上山,让人没法不担心。
盈芳就把告诉她爹的那番话,说给了家人听。
“美丽神奇的山谷?就在那片林子里面?”萧三爷眉头一挑,“我说吧,那片林子有古怪,原来还要往里走。”
老爷子听后说:“照乖囡的描述,那山谷在这之前应该还没被人发现,想来是金毛几只小家伙无意中撞见的。所以保持了原汁原貌。你们想去看可以,动静小点,别破坏了。还有乖囡今儿来回平安无事,不代表不存在危险,凡事还是小心为上。”
“等小李回来,我和他两个先去探探路。”萧三爷说。
大伙儿都没意见。
盈芳想了想,到底忍着没把修了又修如今已经很精准的地图拿出来给她爹。都说了今儿才发现,这地图哪来的?这不自打嘴巴么。
本想小李这一趟回老家,没有一个月回不来。
怎么说都是结婚,新婚燕尔的,小俩口恩恩爱爱、腻腻歪歪,能在给他的婚假结束前看到人就不错了。
没想到第二天就看到他了。
萧三爷啧啧叹着,围着小李打量了一圈:“小李,不是给了你一个月假吗?怎么?结了婚就回来了?新娘子不闹腾?”
小李默默地把行李拎进自己那屋,半晌传来他清冽的嗓音:“没结婚。”
“……不是你这趟回去,不就是去结婚的吗?”萧三爷舌头差点打结,“咋回事儿?出什么变故了?你那未婚妻呢?”
“跟别人结了。”
“……”
大家都不敢再往下问,小心翼翼地瞅小李一眼,随后抱来三胞胎,变着方式逗他开心。
小李洒脱地笑笑:“没什么的,我和她原先也不熟,婚约是家里给定的,现在这样也挺好,我把我娘的坟从老李家迁出来了,寻了个安静的山头。从今往后,我和老李家没瓜葛了。”
他没说的是,他那未婚妻,原来是和别个男人有染,又因对方成分不好,遭到女方家上下反对,才急急和自己订婚的。
六十六块礼金,其实都落在他那贪婪的后娘荷包里,女方当时只想找个冤大头,没计较礼金多少。哪晓得一次有染就胎珠暗结。他这几年没回过一次家,订婚也只是后娘来信知会了一声,压根没叫他回去相看。
这么一来,女方的丑事自然瞒不住。老李头再无视这个大儿子,也绝不允许别人家的种留在老李家养。
荒唐!简直太荒唐!这不仅是戴绿帽的问题,还关系到祖宗后代的纯净度。
女方大概也是想到这一层,跳了一次河没死,抱着农药瓶,以死相逼,终于劝服她爹妈接受了肚里孩子的亲爹。
原本到这里,老李家总该给小李来封信说明一下吧,可他那贪婪的后娘,怕他追讨六十六块礼金,愣是瞒着不说。甚至还想给他找个便宜媳妇,把这事儿忽悠过去。
第624章 别说只欢迎瘦子
想到这里,小李自嘲地冷笑。
“咯咯咯……”
暖暖丫头从萧三爷身上扑到小李怀里,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抓着小李的头发,高兴脆笑。
“哎哟,别把你小李叔叔拽哭了。”萧三爷故意逗外孙女儿,“看到没,你小李叔叔眼眶都红了,你不能再拽他头发了啊。等你爹回来,你可着劲拽……”
丈人坑起女婿,那是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小李回过神,掂了掂怀里的小丫头,眼底浮现温煦的笑意:“我走了才几天,暖暖好像又重了。”
“还不是老爷子,得空就喜欢喂他们仨吃东西。”萧三爷无奈道,“除了小宝,这俩小家伙都胖了。”
顿了顿,想到正事。
“对了,有个事就等你回来做。今儿才回来,好好休息,明儿我们上山。”
上个山需要等他回来?
小李表示不解。
“去了就知道了。”
萧三爷早就迫不及待了。
当晚,整了一桌好菜给小李接风洗尘。
第二天,三爷早早地喊起小李,备足干粮和工具,进山去了。
盈芳虽然没给她爹那份地图,但告诉了她爹留下记号的位置。
因此两人很顺利地就找到那两道间距狭窄的崖壁。
抬头看,高耸的悬崖仿佛两柄长剑,直插云霄。
萧三爷看得啧啧称奇。
“这缝隙到底咋生成的?”
小李瞎猜:“会不会地震的时候裂开的?”
三爷耸耸肩,这么深奥的问题,还是不费脑子去想了。
“先想想怎么挤过去吧。乖囡个子小,侧着身能挤过去,咱俩恐怕有点玄。”
小李也看看自己魁梧的身板子,抽了一下嘴。
幸好路上时间长,早饭到这会儿都消化得差不多了。吸一吸肚子,还是能挤挤试试的。
“挤到中间,缝隙不会变窄吧?”
“那也得试试,实在挤不过去再回来。”
萧三爷朝手掌心吐了口唾沫,摩拳擦掌地准备挤窄道。至于背来的工具、箩筐,只能先扔这儿了。
两人收腹缩胸,屏着呼吸一寸一寸往崖壁另一头挤。
前进的速度不可谓不慢。
不过总算没遇到比口子更窄的缝,相反,越到里面,缝隙似乎稍有拓宽。
当缝隙那头的光线越来越强,萧三爷知道,他们来到了闺女说的那片神奇而又美丽的山谷。
从崖缝出来到湖边,所有的景致确如闺女说的那么美丽怡人。尤其是看到那头从他家偷溜的大老龟,萧三爷终于忍不住扶额失笑。
小李也认出来了。
毕竟这么大的陆龟,可不是经常能见到的。
金毛老远认出他们俩,攀着树上的藤条,像荡秋千似地荡了过来。
“吱吱吱?”
“知道你在这儿享受,都不记得回家了。”萧三爷挠了挠它的脑袋。
金毛竖着尾巴龇牙咧嘴。
不是不记得回家,是那崖壁太难挤,老子的尾巴毛都被撸秃了。
“汪!”
“嗷呜——”
老金爷俩一前一后地从林子里奔了出来。
萧三爷惊讶不已:“嘿哟!老金你也在这儿?还以为找你媳妇耍去了。是不是贪玩挤了进来,挤不出去了?哈哈哈!”
老金的表情高深莫测。要是有嘴巴,一准张口怼回去:老子搁这疗养!疗养懂么?战场上退下来休养生息。老子媳妇不用去找,自会找上门和老子恩爱,算了,跟你们人类没法沟通。
就在老金装深沉的同时,老金的崽子金牙早已亲热地扑到三爷怀里,来了个实实在在的熊抱。
萧三爷扔了个笋干腊肉包给它。
老金见状,毫不挣扎地放弃思考。踱上前瞅着萧三爷。
“好好好,你也有。”
吃完包子再叙旧。
这俩父子看来也是真的想他们了,绕着两人的脚脖子亲昵地嗅上嗅下。
“行了行了,都一把年纪了,还学小奶狗黏人。来吧,带咱们兜一圈,这儿有啥好玩的?景色是挺美,气温也比外头暖和,是不是冬暖夏凉?难怪乖囡那么惦记,可惜离外围远了点,来回一趟一天工夫就没了。进出也实在不方便了些,就那条崖缝,啧!别跟老子说这儿只欢迎瘦子。”
这时,一群梅花鹿,无视两人般地从他们跟前跑过,奔到湖边喝水。
小李惊讶地张张嘴:“这鹿不会就是咱们上次看到的那一群吧?难怪后来再也没撞上过,敢情躲在这儿呢。”
三爷想的却不是这个,而是——
“你说鹿这么大只,究竟怎么从那么窄的崖缝挤进挤出的?”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肯定还有别的出入口。”
“走!跟着鹿群,看它们怎么出去。”
然而鹿群并没打算出去。
对它们来说,这儿才是它们的家园。上回那是不小心被吓出去的。
是以,两人跟在鹿群的屁股后头,除了绕来绕去看它们喝水、吃草,甚至有一对成年鹿,光天化日地站在草地中央干那档子事。把两人搞得面红耳臊。
眼瞅着日头快落下山坳,都没见鹿群离开这片地方。
萧三爷抹了把脸:“算了,先按原路回去吧。”
小李点点头。
被鹿群这么一搅合,两人都没能好好地把这片山谷探索一遍,也就没发现楠树林另一头的地宫遗址。
以至于回到家,盈芳问他俩今日的探索之旅如何,两人除了表达一番山谷的美景,愣是没说上一二三点。
盈芳心里纳闷。照理地宫遗址挺容易发现的,因为就在楠树林后边,除非她爹和小李没进楠树林。
这样也好。要是她爹滔滔不绝地提起地宫遗址,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坦然面对。
山谷的存在告诉家人后,家里两个壮劳力又多了个去处。只要天气好,都会结伴进山。当然了,不会每次都跑那么远,有时候只在后山砍点柴禾。偶尔才去山谷转悠,背些外围见不到的野果回来,给三胞胎添些他们喜欢的辅食。
入秋后,群英寨的队员除了训练又多了一项工作,那就是收割野生野长的小米、向日葵,还有新开梯田里播种的庄稼、菜蔬。
第625章 孩儿们,粑粑回来了!
萧三爷和小李也腾出时间过去帮他们。
等所有的粮食、蔬菜都收进仓房,就连板栗、核桃也打了几麻袋,山里的深秋到了,而山下,迎来初冬第一场雨,淅淅沥沥下了十天了都还没放晴,冷得人上下两排牙齿咯咯打架。
雨天大伙儿都躲在家里。
生了火炉子煨红薯、土豆。
四周围了一圈椅子,椅背上搭着三胞胎潮潮的尿片和小衣裳。
其实白天,三胞胎都不怎么垫尿布了,给他们穿的是开裆裤,盈芳教他们想嘘嘘了蹲下来。没几天,三个小家伙就适应了。
主要是晚上,睡前一顿奶,睡得熟的话,撑不到天亮就尿了。天冷了,盈芳也不想三胞胎睡得好好的,被抱出被窝把尿。
雨又一下多天,这才积下了这么多洗了没干的尿片。
“你们说生板栗怎么囤放才能久一点?不去壳放得久还是去了壳放得久?”姜心柔撩开灶房的门帘,朝堂屋里坐着聊天逗娃的家人讨主意。
群英寨送来一筐去了刺毛壳的板栗,这天湿哒哒的,放久了怕坏掉,可煮了吧,熟栗子最多放三天,就开始发黑发烂。当丈母娘的有心想囤点生板栗,回头等女婿回来炖山鸡。
“夏老信里的意思,百人精英团已经从南境开回来了,就是不知道具体哪天到家,不过应该快了。”萧三爷逗着膝盖上的大宝贝说,“去了刺毛壳放不久,但几天还是能挨的。”
老爷子也点头:“月底前应该能回来。该庆幸这次降雨是在秋收后,要搁秋收前,又该焦头烂额了。”
姜心柔看了眼遮天蔽日的雨幕,发愁道:“可这雨下个不停,听说雁栖江水位涨高了好几档,码头不会停航吧?”
“除非水位没淹过江岸,一般不会停航。停了航,江北的村民咋补给?就算有代销点,那不也需要提前去供销社进货?”萧三爷皱眉分析。
盈芳以前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早几年降雨量最大那几天,她都躲在家里。而且那时候码头都没建起来,几条乌篷船,逢雨天就靠在岸边休息,谁会赶着大雨天气出门啊。
她低头剥着红薯皮,小宝贝在她膝盖上等着吃红薯泥。半天不见亲娘送到他嘴边,难得嗷嗷了两声。
盈芳这才回过神,拗了一段去皮的红薯在碗里,拿勺背压碎后,搁几滴白开水,搅成红薯泥,喂小宝贝吃。
三胞胎里,数小宝贝最挑食。
大宝贝几乎来者不拒,喂他啥吃啥,一直都乐颠颠的性子。
闺女相对难搞些,但挑食的种类还算有限,最不爱吃的是胡萝卜泥,其次是蒸蛋里搁虾皮。此外还没发现她讨厌的。
最麻烦的就数小宝贝了。也不晓得咋养成的挑食毛病。似乎一直以来,家里都挺注意三胞胎的喂养的。可小宝贝极少有遇到喜欢吃的雀跃地扑上去抢的时候,往往是送到他嘴边,砸吧一下而后别开头,表示不喜欢。
倒是这红薯,意外地发现他喜欢,盈芳自然高兴了。
喂他吃了好几勺,才接过她娘方才的话题安抚道:“下了这么多天,到月底总该放晴了。冬天雨水少,不会这么一直下下去的。”
嘴上说归说,心里却也忐忑不定。
要真发大水,渡轮停开,而他刚好这时候回来了怎么办?
“真希望雁栖江大桥早点造起来。”
姜心柔轻叹一声,道出了大伙儿的心声。
“早就开始造了,可这么宽的江面,没有两年怕是造不起来。”老爷子说道,“以前那座旧桥,我记得史书上记载,足足造了七年呢。”
“七年?黄花菜都凉了。”福嫂幽幽吐槽。
大伙儿被逗乐了。
“啊啊!”
小李膝盖上的大宝贝,见小宝贝红薯泥吃得砸吧响,嗷嗷叫着也要吃。
“叫一声妈妈,我就给你吃。”盈芳举了举手里的小勺,挑了挑秀眉,看着大儿子诱道。
“dada。”
盈芳:“……”
你爹出门小半年了都没回,你倒是惦记他。
“爸爸爸爸!”靠在萧三爷怀里掰着手指玩的二宝贝,在大宝贝迭声喊了一串“da”后,不甘示弱且又习惯性地跟了一串“爸”。
盈芳没脾气了。
一群没良心的小坏蛋!
“muma。”
突然,她怀里的小宝贝发了个音。
“乖囡,你发什么愣啊?没听见晏晏喊你妈。”萧三爷哈哈笑道,“看来还是晏晏最疼你,不声不响地学会喊妈了。”
盈芳也一阵惊奇。她从没想过,最先会发“ma”音的居然是小宝贝。
“乖儿子!妈妈稀罕死你了!”她放下小碗,抱起小宝贝吧唧亲了一口,眉眼间皆是满足的笑意。
这个举动可把大宝贝、二宝贝逼急了。
以为妈妈不爱他们、就爱弟弟了。
一个两个都举高肉乎乎的小胳膊,非要盈芳抱。
场面正好笑,院子外传来男人的说话声。
离堂屋门最近的小李,耳尖地听到,没打扰屋里笑闹的众人,侧身从门缝里闪了出去。
屋外雨声淅沥,但还不至于遮没院外人的对话。
“……下雨天,估计躲在家里,落了门栓。拍响点就听到了。要不上叔家坐会儿,午饭吃了吗?没吃先上叔家吃点东西,等下再过来?”这是向二叔的声音。
紧接着有人回答:“不麻烦二叔了。”
小李一听是向刚的声音,加快步伐,抽出门栓。
院门吱嘎一声开启。
“刚子,真是你回来了?”小李忍不住高兴,“一分钟前还在讨论你哪天回来!听说你立了大功,首长他们收到消息老开心了。”
“小李哥。”向刚笑容沉稳,回头问向二叔,“二叔要不要进来坐坐?”
“不了。”向二叔挠挠头,“你才回来,指定有很多事要忙,左右回来了不着急,赶明天晴了咱再好好聚聚。”
“成。”向刚一口应道。
许是小李走后,堂屋门掩着没闭合,听到了外头的动静,萧三爷抱着外孙女从屋檐下探出头,见是女婿回来了,难得激动地吼一嗓子:“女婿回来了!”
第626章 恩爱秀糊一脸
他怀里的暖暖丫头,看到向刚,水晶葡萄似的黑眼珠,晶亮晶亮的,挥着小胳膊跟着嚎了一嗓子:“爸爸爸爸!”
萧三爷见了无比心酸:“是是是,你爹回来了。你个没良心的坏丫头,这阵子都是谁成天抱着你这儿玩那儿玩……”
小丫头无视他,拼命朝向刚扑过去。
向刚把行李交给小李,大踏步来到屋檐下,接过丈人怀里的闺女,举得高高地说:“暖暖长大了啊!”
小丫头搂着他脖颈咯咯咯地笑。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也都出来了。
看到女婿安然回来,姜心柔喜极而泣:“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dadadada!”
她怀里的大宝贝,看到妹妹坐在亲爹胳膊上,也拼命扭着身子,伸着胳膊要亲爹抱,嘴里像机关枪似地突突蹦出同个音节。
向刚笑着伸出手,一个胳膊抱闺女,一个胳膊抱大儿子。
哦,还落了一个。
两个是抱,三个也是抱。抱不下也要抱。
抱不下就让小宝贝坐他脖子上。
顷刻间,或调皮或文气的三胞胎,成了他们爹身上的挂件。
姜心柔生怕他们掉下来,伸着胳膊护着,一边推了闺女一把:“傻丫头,发什么愣啊。女婿回来了,刚不是还在担心他吗?这下放心了吧?”
说得好像她这个丈母娘不曾担心过似的。
盈芳看到男人,心头大石平稳着陆。
回来就好!
小俩口隔着人群,目光对视。
一个安然、一个温柔。
萧三爷吞不下这碗狗粮,清了清嗓子说:“堵在门口干啥?不能进屋说啊?”背着手率先进屋去了。恩爱秀得他糊了一脸,没眼看。
“对对对,进屋说。下雨天屋外怪冷的。别让宝贝蛋们感冒了。小向肚子饿不饿?这个点整午饭迟了,让福嫂给你煮碗三鲜汤面,就着烤红薯垫垫肚子,晚饭咱们捣鼓热闹点,给你接风洗尘。”
姜心柔也说道,完了伸手去抱向刚怀里的宝贝蛋。
三胞胎同时挂身上,临时还行,长时间怎么吃得消。
无奈三个小家伙谁都不肯下来。
即便是平时最安静的小宝贝,跨坐在向刚脖子上,双手揪着他爹几个月没剪的头发,笑眼弯成开春的柳叶。
向刚很享受儿女对他的喜爱,笑着对丈母娘说:“就这么抱着吧,半年没见,我也想他们了。”
不过等面条上来,三个小家伙还是被盈芳给扯了下来。
“别闹,让你们爸好好吃顿饭。”
三胞胎倒也懂事,看到亲爹要吃饭,乖乖地坐到一边,晃着短腿,眨着眼睛,时不时地瞅向刚一眼。
向刚被他们瞅得心都化了。
一人喂了几筷面,还想再喂他们喝几口汤,被盈芳拦下了。
“他们中午吃很饱,你来之前,又吃了不少红薯糊糊,别再喂了,吃多了不好。”
“那媳妇儿你吃,你辛苦了。”向刚把剥了皮的半截红薯,喂到媳妇儿嘴边。
盈芳脸颊一红,张嘴想拒绝,甜得让人回味再三的烤红薯已然进了嘴。
“嗷嗷嗷!”
“啊啊啊!”
三胞胎吃醋了。
娘疼爹、不疼咱们。
爹爱娘、不爱我们。
再次被强迫吞了一把狗粮的萧三爷,憋着笑和小李、福嫂一起,一人抱走一个:“走!姥爷带你们飞高高!”
没了三胞胎闹腾,向刚三两口扒完迟到的午饭。
盈芳已经给他备好洗澡水了。晒干了的柚子皮和新鲜的柚子叶,随热水煮开,倒入浴桶,清香溢满整个房间。
“这半年我给爷爷理过三次发,老爷子还挺满意的,你信得过我吗?”
盈芳拿出理发的刀具问男人。
这还是托方周珍从海城百货大楼买了寄来的。
老爷子年纪大了,每个月跑去县城理发挺不方便的。
加上家里添了三个小家伙,小孩子毛发生得快,一个月不到就需要修剪,就萌生了买套理发刀具自己理的念头。
“傻话。”向刚捏捏媳妇儿的两颊,手感一如既往的好。倒是他自己,掌心的茧子粗粝得刺手,虎口因持枪的缘故,磨出了血痕。伤口倒是结痂了,就是摸上去糙得很。
盈芳一眼看到他虎口的伤疤,握住他手关切地问:“没受伤吧?”
“好着咧。”男人张开双臂转了一圈,“受伤战友都还在军医院待着呢,我这是头一批回来的。”
幸好脸上的擦伤,在回到省城时结痂蜕皮了,加上这半年又晒黑不少,让他自己对着镜子,都未必能看出来此前受过伤。
说来说去,是不想媳妇儿担心。
故意扯松领口,当着盈芳面开始脱衣服,还抓着她的手往自个衣服里伸:“不信你检查。我保证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毫发无伤。”
盈芳娇嗔地拍开他:“美得你!就说要不要理头啦!不理我收回去了。你明儿自个上县城理去。”
“不用,就媳妇儿你给我理。”
“你不怕我一剪子下去,把你头型剪坏了啊。”盈芳笑睨他。
向刚一本正经道:“不怕!别说给爷爷理过几次了,就是没理过,拿我试手,我也甘之如饴。”
“这可是你说的。回头理好了不满意,我可没办法再给你把头发接回来。”
“怎么可能不满意。”向刚眼含笑意,倾身在媳妇儿嘴角窃了个香,“我媳妇儿人美心美手艺强,娶到你是我走了大运。”
盈芳怎会不知道他是在哄自己,可偏偏就是高兴。娇嗔地在他腰间拧了一把:“不是在前线打仗吗?油腔滑调的工夫哪儿学的?”
向刚最怕她拧腰间肉,不疼,但超痒。握住她作怪的小手笑着投降:“不闹了,我先洗头。”
“谁跟你闹。”盈芳拿他干净的换洗衣裳甩了他一下。
彼此仿佛并没有分开小半年之久。
向刚在灶房洗干净头,回到屋里,脱掉衣服裤子坐进浴桶,头靠在浴桶沿上,让媳妇儿尽管大胆地剪。
“剪坏了也没事儿,过阵子就长好了。”
盈芳白了他一眼,就这么信不过她的手艺哦。
眼角一垂,瞥见他壮硕的胸肌,发丝上的水滴淌落,撩得人咽喉发涩、耳根发烫。
第627章 何其有幸娶了她
迅速扯过擦澡巾,绕着脖子盖住他上身。
至于水下面的部分……盈芳选择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乱瞟。
这个举动,惹来向刚一阵轻笑。
“别笑了,我要开始剪了。”盈芳故作严肃地说。
向刚“嗯”了一声,鼻音仍旧带着笑。
媳妇儿紧张,他倒是一点都不紧张。撩拨着澡桶里的热水,柔声问起他不在的半年家里可都好,顺便说起给他送信的小金。
“小金回来没有?”
“早回来了,要不是收到你回信,我哪里能安心。”盈芳佯嗔道。
向刚歉意地一笑:“那时候局势紧张,通信又被叛徒切断了,上头腾不出人手负责收发信,写了家书也寄不出去。等到警报解除,小金已经找到我了。”
“但愿今后天下太平。”盈芳知道这不能怪他,幽幽叹了口气。
向刚见媳妇儿情绪不高,便拣了有趣的事说给她听:“……小金倒是在我战友面前露脸了。大家的接受能力蛮强的,纷纷夸它有灵性。上头听说它协助我杀敌,还戏称要给它颁个‘最佳搭档奖’。”
“是吗?”盈芳听了弯眉笑,“小金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金大王:才不!人类的奖对本大王有毛用?还不如烤肉来得实在。
“回头给爸妈他们也讲讲,等他们慢慢接受了,看到小金也就不害怕了。”向刚说,“这下换你说家里的情况了。”
他心里门清,媳妇儿让小金送到前线的信,内容肯定都是拣好的说。明摆着安抚他呢,生怕他人在外面还要挂心家里。
如今回来了,他不希望她还瞒着。事无巨细,希望她都能说给他听。他是她丈夫,不是偶尔上门的客人。
盈芳顿了顿,柔声道:“我没骗你,家里人确实都挺好的。”
她从他离家起,发生的大小事,挨个讲了一遍。包括刘继红冒领她的信、然后被婆家休弃,新来的知青冒充她家小表妹,连累小表妹上山开荒。
“在我看来,春妹去山上开荒挺好的,虽说累了点,但腌臜事少。知青站里住着,三不五十闹事儿,春妹性子软,在家听多了‘吃亏是福’,出了家门容易受欺负。公社虽不给记工分,但部队给了补贴,开出来的菜地,有她一份功劳,收获时,还给她分菜、分瓜果。在我看来,比在公社下地好多了。”
至少不用掺和到知青间那些勾心斗角的糟心事。
男人听了挑挑眉,想不到下乡知青胆子都那么大,冒领别人信件、冒充人,关键当事人就在这个公社。
“咱以后对闺女一定要多上心,不能让人欺负了。”什么吃亏是福,摆明了忽悠人的。
“还用你说。”盈芳揪了一下他的头发,“别乱动。”
“不动不动。”男人靠着浴桶边,撑着下巴笑,“除了这些,没别的了?譬如有没有想我?宝贝蛋们有没有惹你生气?”
“生气着呢。”盈芳佯装没听见前半句,兀自发起儿子、闺女的牢骚,“我天天抱他们、哄他们、伺候他们,这仨小祖宗倒好,今儿才学会叫妈妈。还是小宝贝带的头。你闺女更过分,你走没几天,就会喊爸爸了,我怎么哄她,都不肯叫妈妈。”
向刚听得忍俊不禁。
盈芳越想越气,握着剪刀在他头顶挥舞地咔嚓响。
“你得意了吧?明明没怎么抱他们,和他们相处的时间也少,却先会喊爸,喊起来还成串成串不带喘气的。”
向刚反手握住媳妇儿的手腕:“确实太过分了。回头我揍他们屁股。”
“拉倒吧。”盈芳对着他后脑勺翻白眼,“当我没看见呢,一回来就挂身上不撒手。”
别说揍屁股,儿子闺女流着哈喇子冲他喊一串“爸爸爸爸”、“dadadada”,保管他心都酥了,服帖地给小祖宗当马骑都乐意。
这下向刚是真笑出了声。
媳妇儿该不会吃醋了吧?吃儿子闺女的醋?
握住她手腕,转头抽走她手里的剪子,免得一不留神把他发顶剪秃了,而后一手轻捏她下巴,一手捧住她后脑勺,含笑吻了上去。
这是他看到她就想做的事儿。
忍到现在真不容易。
憋了小半年的内燥,这一刻仿佛干柴遇到烈火,恨不得燃它个三天三夜。
男人的撩拨火力炙热而猛烈,盈芳闭着眼,颤着双唇,被动而又渴望地迎接。
吧唧的响声,被荡漾的洗澡水掩盖。
就在他火热的唇,一路下移到锁骨,甚至还要继续往下时,盈芳理智回拢,手抵住他同样火热的胸膛。
“别……妈说了今晚给你接风洗尘,晚饭会早点开。”
男人动作一顿,半晌,埋入她馨香的颈窝深深叹了口气,哑声道:“只想吃你。”
女人的手在他背上捶了一下。
“洗澡水都凉了吧?我去提桶热水来,正好头发理好了也要冲一冲。”
盈芳说完跑出房间。生怕再待下去,仅存的理智要被他撩拨没了。
男人缓缓地坐回澡桶,碰了碰水下依然斗志高昂的老二,苦笑地摇头。
太折磨人了。
……
泡了澡、理了发,男人神清气爽。
然而只是表面的,内燥并没有得到纾解。
“留到晚上。”
穿衣服时,他低头擦过媳妇儿的耳垂,含住后吮了吮。
盈芳表面淡定,一副“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的无辜表情,实则腿都软了,差一点摔床上。
好在三胞胎在东屋玩腻了,闹腾得有点吵。
盈芳借口去哄他们,迅速逃离了暧昧的现场。
向刚勾了勾唇,对着梳妆镜整了整衣服。
镜子里照出媳妇儿的手艺——一头干净利落的毛寸头,不如城里那些夹着公文包、刘海三七分的蓬松干部头随大流,但不得不承认,这发型很适合他。换句话说,很适合摸爬打滚的部队人。
老爷子一把年纪,不可能理这种头。所以说,她是特地给他设计的。
剪之前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他别后悔。实际心里早就胸有成竹了吧?
何其有幸,娶了她。
第628章 小别胜新婚
这天,盈芳家的晚饭,一直从傍晚四点,吃到晚上八点。
菜式丰盛是真的,前几天,萧三爷和小李上山逮了不少野味回来,腌一部分、熏一部分、醉一部分,完了还留了两只鲜鸡。
女婿回来,这两只鲜鸡都端上了桌。白切鸡、荷叶鸡、板栗烧鸡、麻油鸡,总之,两只大山鸡,捣鼓出了四道菜色。
却也不全是菜色丰盛的缘故。主要是话题多。这个问完、那个问。
向刚知道,家人这是关心他、惦记他,因此耐着性子有问必答。
说到决定性的战役时,顺势把小金供了出来。
照搬照抄了讲给媳妇儿听的那个相对温和的版本。瞒下了数次和死神擦肩而过的遭遇。
果然,老爷子几个听了相当感兴趣。
“真的?居然还有这么通灵性的蛇?”
“上天保佑!肯定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特地派蛇来帮咱们国家的。”
“兴许是哪个善心菩萨变的。”福嫂压着声音说。
这次大家倒是没拿“建国后不许成精”之类的破除封建迷信思想给福嫂洗脑。
“后来呢?打完仗没再看到它了?”姜心柔好奇地问。
向刚笑笑:“我也不知道,也许回家了吧。不过我想,那么通灵性的蛇,不会屈居于某个地方,也许满世界在游历呢。”
这是为哪天不经意地在家门口发现小金做铺垫呢。
“说的也是。”姜心柔不知想到啥,压低声调神秘兮兮地说,“说出来我怕你们不信。前几天,我在后院拔草,看到一只黄鼠狼从邻居家窜过来,正想赶它。你们猜我看到了啥?”
“蛇呗!窜出来把黄鼠狼咬死了。”萧三爷翻了个白眼,“这事儿你和我们讲过了。哦,女婿不知道,你继续说。”他摆摆手。
姜心柔没好气地瞪丈夫一眼:“那不叫蛇,乖囡说那是家龙,保家中太平的。每户人家都有一条。问题不是这个。那蛇咬死了黄鼠狼之后,回头朝我笑了。哎哟我当时都惊呆了。一条蛇居然对我笑。真的!我当时和福嫂也说了,就是怕你们不信才没讲。但我肯定没看错。”
萧三爷摊手:“好吧好吧,假设那蛇真朝你笑了,你说说它怎么笑的?嘴角上扬?还是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姜心柔一时说不清,跺脚道,“总之我肯定没看错。就是怕你这么质问我,所以我没和你们说。不过有个事我一直都觉得奇怪,咱家的仓房一没撒老鼠药、二没安老鼠夹子,但从来没出现过老鼠咬米袋。一开始我还以为雁栖公社干净的缘故,家家户户都这样。哪晓得有天听西隔壁邻居说,他家养了两只猫,米袋子依然天天遭殃。老鼠打的洞,数量赶超他家的门了。你们说怪不怪……”
盈芳和向刚对了个心知肚明的眼神。还用说嘛,因为家里常驻着小金派来保护他们一家的蛇小弟,老鼠不敢来啊。
“也许是这块地风水好。”
老爷子捋着胡子发表个人观点。
“也可能咱家阳气重,老鼠喜阴,阳克阴,所以老鼠渐渐少了。”萧三爷拍着大腿道。
“迷信!”姜心柔点评。
这天没法聊了。
萧三爷决定还是等晚上上床了再和媳妇儿理论。饭桌上还是和女婿聊吧。女人这生物,总爱把天聊死。
翁婿俩凑一块儿,地唠起这场战役,不时地碰一下酒盅,豪气地一饮而尽。
眼瞅着一坛酒喝掉大半,当丈母娘的看不下去了。女婿才回来,你做丈人的一个劲拉他喝酒啥意思?想把他灌醉然后让闺女独守空房?照理不该撮合小俩口小别胜新婚的么?
于是打断丈夫的神神叨叨:“好了好了,女婿才回来,你让他安生吃顿饭,少喝酒。再喝下去该醉了。有话明后天再说也不迟。没见乖囡满肚子话都没说,只想女婿吃顿安生饭么?你倒好,一顿饭下来,没见你停过嘴……”
萧三爷张张嘴,心说冤枉啊。前半场不都是老头子在问么?还有媳妇儿你,光那条逮黄鼠狼的蛇,就唠了半个钟头。到老子这才聊几句?至于闺女儿,方才在房里肯定说了很多小情话了。要不泡个澡哪需要那么久?
然而接收到媳妇儿递来的眼神,萧三爷纵有满腹牢骚也不敢辩驳。得得,来日方长。横竖人回来了,今儿没唠完、明儿接着唠呗。今儿没喝痛快,明儿继续喝!
晚饭后,不等闺女开口,姜心柔抢先抱过玩累了睡着的小宝贝进西屋。
萧三爷也乐呵呵地一手抱一个,跟在他媳妇儿后头。进门的刹那,回头冲闺女眨眨眼。
“知道你俩小别胜新婚,不过也别闹太晚了。女婿明天还要回山上开会的吧?”
盈芳的脸颊一下爆红,悄悄看向刚。后者也正眼含笑意看着她。喝了酒,仿佛连眼神都带着醉意。
盈芳感觉自己醉了。不饮自醉。
所幸堂屋里除了他俩没别人了。
老爷子和小李吃过饭,借口下棋去隔壁院了。想来也是给他们小俩口腾空间。
福嫂麻溜地收拾了桌上的碗筷,躲进灶房洗刷。
场面一下好尴尬。
向刚看着媳妇儿的样,心里忍不住发笑。上前环住媳妇儿的肩,将人带进了东屋。
“想笑就笑吧。”盈芳还能看不出来他的表情?噘嘴坐到床沿,顺手捞起一件衣裳叠着。心里仿佛燃气了炮仗,砰砰跳个不停。浑然不觉床上的衣服原本叠得整整齐齐,是她自己又给打乱了。
“不笑。”男人一本正经地捧起床上的衣裳,移到了对面小床。而后搂过媳妇儿往上床上倒,呼出的热气,夹带着暖如春意的熏醉,“**一刻值千金,干啥要浪费时间在笑上?”
“……”
行啊,喝多了变得能说会道了。
好一个**一刻值千金,这一晚上,怕是无数个千金都被他赚回来了吧?
在男人怀里做了一晚上的煎饼姑娘,腰肢、大腿酸软得都不像是她自己的了。
第629章 当心惯出个小霸王
凌晨时分才被男人拥着昏昏沉沉睡去的盈芳,一直睡到次日晌午、家家户户的烟囱升起袅袅炊烟,方才揉着肿胀的眼睛苏醒。
醒来发现连下了十多天的冬雨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太阳。
太阳出来喜洋洋啊!阴晾着始终觉得潮兮兮的衣服、鞋袜终于能晒干了。
只是一觉睡到日上中天,她有些不好意思出去面对家人。
直到她娘把早饭热了又热,眼见着中饭都要开了,闺女还没起来,终于忍不住敲了敲房门:“乖囡,你醒了吗?要是困的话,起来先把早饭吃了再睡?”
亲娘啊,你真是我亲娘。换做婆婆的话,遇到这么个懒媳妇,即便手里的擀面杖不下来,眼里的嫌弃也是挡不住的。
盈芳硬着头皮起床,洗漱完吃早饭。
见堂屋里安安静静的,除了她们娘俩没别人,不禁纳闷。
“妈,爸也出门了吗?宝贝蛋还在睡?”
“你当是你哦。”姜心柔好笑地睨闺女一眼,见闺女的脸颊不期然地又红了,强忍着笑给她夹了块配粥的辣白菜,“宝贝蛋们跟着女婿上山了。三个小家伙谁也不肯落后,都挂他身上走了。你爸不放心,跟着一块儿去了。两个大男人带三个娃,想想挺不放心的,但愿宝贝蛋们乖乖的,别吵着女婿忙正事……”
一听儿子闺女都挂男人身上走了,想想这画面,好笑之余不免又有几分心酸。
一群没良心的小坏蛋。
没良心的小坏蛋们此刻确实挺像某人的身体挂件,一摇一晃跟着他上了山。
“爸去开会,你们在这儿跟着姥爷玩。爸开完会就回来接你们。”
到了群英寨,向刚一本正经地和儿子、闺女打商量。
岂料三胞胎黏他黏得更紧,搂脖子的搂脖子、揪头发的揪头发,没一个肯乖乖下来。
向刚无奈找丈人求助。
萧三爷摊手:“别看我,我也拿他们没辙。小不点儿倔起来,家里就乖囡能搞得定。”
其实也不是真的没辙,大人要真的拉下脸、凶巴巴地吼一嗓子,他们也能乖乖听话。可做姥爷的,哪舍得宝贝外孙们委委屈屈地哭,宁可哄他们高兴。
向刚也一样。
难得回来陪孩子们玩,不希望用强硬的手段,惹他们哭。
最后,抱着他们进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一副做到一半的子弹壳坦克车,一下吸引了俩儿子的注意力。
至于闺女,索性交给了哄孩子很有一套的姜春妹。谁让她自己也还是个大孩子呢。
会议室里,孟柏林神采飞扬地正和队员们讲前线的战绩,说到决定性的一战,亦就是向刚将敌营的武器库炸飞、而后华军趁胜追击、不仅抢回丢失的高地,还一鼓作气占领越国北部二十余个重要城市和县镇。
“一个月!我军只花了一个月时间,反败为胜不说,还攻下了敌军七个高地、占领敌国二十多个城镇。”
孟柏林掩饰不住得意地宣布。
底下一片喝彩声。仿佛让敌军吃瘪的是他们。
看到向刚,更是掌声雷鸣。
“太牛了老大!”看不出来你是这样的老大。
向刚心里叹了口气。就知道会这样。
不仅寨里兄弟,回来之前,省军区大佬笑呵呵地拍着他肩说,会向总军区如实汇报,该给的奖励、表彰,一分都不会少。
他想说,表彰不需要。因为最大的功臣,不是他,是金大王。
“对对对!还有一条蛇,不仅救了老大,还助阵杀敌,哎哟我去!天底下的蛇,我只服它!”孟柏林单腿撑着椅背,把他亲眼所见的有关于金大王的事迹传播给了队友听。
底下一片惊叹,纷纷追问那条蛇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跟着一起来?
“哪能啊,人家那是野蛇,不是家养的。”孟柏林说,“下山前就没见到它了。老大也不知道它去哪儿了。”
“有缘自然会再见到的。”向刚适时接道。总有一天会让小金由暗转明的。先做个铺垫也没啥不好。
回头问问媳妇儿,小金喜欢吃啥,整点美食犒赏犒赏它。
这次的战役,打心底认同:多亏了它。要是没有它的及时出现,就算没吃败仗,也没这么快鸣金收兵。
这么一想,琢磨着要不打头野猪来。听媳妇儿说,小金喜欢吃烤肉,趁年前除了训练没别的任务,多给它整点儿吃的。
转念一想,万一小金不喜欢野猪肉呢?以前进山时常看到它逮山鸡,会不会更喜欢山鸡肉?
算了,回去问问媳妇儿再说。
言归正传:“上头认为,咱们群英寨上下的特训效果很不错,特地给咱们拨了一套新器材下来。”
“队长,是不是百人团选拔时那套器材?”聪明的队员立即问。
向刚点点头:“不错,就那套,怎么?不喜欢?”
“喜欢!可咱们这儿放不下吧?”
场地确实是个问题。
向刚觉得,有必要把群英寨往外扩几亩了。或者,另外再寻个隐蔽地儿,专门用来强化特训。
“这个事不急,横竖器材还没运到。再说了,那都是能组装的,大不了分开训练。”
说完这件事,继续说下一件。
“年前,各部队又开始补充新鲜血液了。不过咱们队情况特殊,军区给咱们开了特殊通道,不招新兵招老兵,而且由咱们自己去挑。”
说到这儿,向刚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今年的情况尤其特殊,百人团的选拔,咱们队五十进七,引起了上头关注。随后的中越反击战役,又打得超级漂亮。是以,经军区领导上报、总军区审核批准,选入百人团的战士直接归咱们队收编。也就是说,过了年,其他九十三人也要来咱们队报到了。”
“哗——”
底下一片喧哗。
百人精英团当时是如何产生的,在座每个人都十分清楚。因为他们都参与了,经过一轮轮严苛的选拔,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和优秀队员的差距。
没想到,全军区最优秀的一百名队员,都要划到群英寨来。
“老大!”王小虎激动地站起来,“这是不是表明,上头对咱们这支队伍是不一样的?”
“没什么不一样,都是为人民服务。”向刚嘴角漾起微笑,“非要指出不一样,那大概是,咱们的训练比普通部队辛苦,面临的任务比普通部队艰巨。你们能坚持吗?”
不问能不能做到,而是问能不能坚持。
短时间的艰苦,想必在座每一个都能拍着胸脯响亮保证。然而长年累月的坚持就未必了。那是真的需要一种超乎常人无法想象的毅力和坚韧。
“能!!!”
回答气势飞鸿。
“咯咯咯——”
看到树梢上的鸟雀,扑簌簌地被惊飞,院子中央耍玩的三胞胎不仅没被吓到,反而还高兴地拍起小手鼓掌。
萧三爷要是有胡子,一准捋上几把表示欣慰。
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看来,家里三个娃将来都是人中龙凤啊。
“噗!”
“噗!”
只是此时此刻,未来的人中龙凤,还在为一辆子弹壳做的半成品玩具坦克车较劲。
一个扯来、一个扯去。谁都想抢到怀里玩,结果谁也没得玩——
只听“咔嚓”一声,坦克车被俩熊孩子扯断了。胶水粘着的地方脱开,一辆车裂成半俩。
“哇——”大宝贝丢开手里的那小半,两手捂住眼,先发制人地嚎啕大哭起来。
小宝贝撇撇嘴,把大宝贝扔掉的那部分也扒拉到自己怀里,笨拙地拼接着,妄图把断裂的两部分重新接回去。
萧三爷正欲蹲下身安慰大宝贝,发现小家伙哭着哭着,遮住眼睛的手指缝张开了,偷偷往小宝贝方向瞅。好奇弟弟怎么没哭。
这一看,急了。弟弟居然在玩坦克车。虽然断了,但两部分都在他手上,不还是完整的一部吗?
大宝贝吼吼爬过去,伸手要抢小宝贝怀里的坦克车,小宝贝不让,两人又开始新一轮的你争我抢。
衣服脏了,裤子脏了。
出门前干干净净的两只娃,为了一堆子弹壳,滚成了两只泥猴子。
萧三爷不禁担心。
“回去你们妈你们姥姥指定要骂了。今天才换上的干净衣服,才这么会儿工夫就弄脏了,还弄得这么脏,额滴乖乖!……对!不骂你们,骂姥爷。谁叫姥爷管不住你们!”
真后悔把以前留着的那堆子弹壳扔了,不然让老二寄过来,能给外孙做多少辆玩具坦克车啊。
……
这次任务回来,向刚等七人享有半个月休假,一来是给他们过去半年兢兢业业守南疆的弥补,二来不少战士受了伤,有些伤尽管不需要住院,但也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
除了向刚,其他六人老家都不在宁和,回群英寨开完总结大会之后,就包袱款款地回老家和家人团圆去了。
向刚家就在山脚,说说半个月假,但队员们在山里训练,他做队长的,着实做不到十天半月窝在家里不过问正事。
因此,每天上午依然会抽出两三个小时上山,或指导手下训练、或制定明年的特训方案,完了回家带娃哄媳妇。到了晚上,自然是给媳妇儿无限的宠爱,以期将过去半年落下的“公粮”主动补缴了。
女人需要男人爱的滋润和浇灌,这话一点没错。
有了男人的阳气滋养,女人的身体再一次得到开发,肌肤似雪面若桃、身娇体软易推倒。
如此良性循环,男人愈加舍不得放开女人,女人愈加花开娇媚。
亏得三胞胎快一周岁了,夜里基本不会醒来要奶喝。入睡前喂他们饱餐一顿后,就要一觉睡到大天亮了。
这给向刚的交公粮计划提供了极大的便利——总算不用像孩子们小时候那样,他这厢缠着媳妇儿做足前戏正要一展雄风,那厢熊孩子哇哇嚎着要奶喝、要换尿布。三胞胎一人嚎一次,一晚上就得上演三次。饶是有再浓的兴致,都能被消磨没了。
“现在好了,熊孩子终于不会吵咱们了。”男人翻身压住媳妇儿,一边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媳妇儿娇嫩的肌肤,一边压抑低喘,“小孩子睡眠质量好,睡着了地震都震不醒他们。”
言外之意,可以痛快地行一场酣畅淋漓的夫妻敦伦之礼了。
盈芳被他撩得浑身发软、腿打颤。
“等、等等,我有事和你说。”
“等下再说。”男人吮着她小巧的耳垂囫囵道。
这个等下,往往又到后半夜。
盈芳被他翻来覆去一通折腾,哪还有力气说正事儿,由他抱着洗干净下身,窝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了。
次日照例又是晌午才醒来。
男人已经从山上回来了,这会儿照例抱着三胞胎出去玩了。
三胞胎自打他们爹回来后,兴奋劲一直没消停。
只要向刚在家,只要三个小家伙醒着,他就不得闲地被他们缠着。像挂件似地吊在他身上,指着墙外无时无刻不想着出去玩。
小孩子就是这样,出去过一次,见识到外面的世界,只要醒着就不想待在家里。除非家里有更吸引他们的玩具。
可唯一的新玩具——子弹壳粘的坦克车,被大小宝贝拆得七零八落,向刚重新粘起来,他们重新拆散。拆到后面也腻了。
嗷嗷嗷地示意亲爹往外走。
向刚清楚像这样留在家里陪他们的时间说实话相当有限,因此在家的时候尽量满足他们。
横竖这几天天气不错。或者是,今年冬天的雨,在他回来之前都下完了,那之后,一直都是晴空万里。
太阳一开,天气就暖和。
给仨小家伙换了身薄棉袄,带他们出去玩了。
一个坐脖子上,两个抱胳膊上。仿佛是他身上不可或缺的挂件。
三胞胎指哪他去哪。
三胞胎想不出去哪,他就带他们上代销点看花花绿绿的商品、去舒家后院的小池塘看鸭子戏水、去码头看来来往往的运沙船和渡轮……
三个小家伙开心地合不拢嘴。一刻都不想从他们爹身上下来。最好吃饭、尿尿都在他们爹身上。
第630章 亲娘成替补,心酸
村里人看到了,一边笑向刚太宠娃,一边又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要是他们媳妇也能生三胞胎出来,他们说不定比向刚还要没原则。
没原则的向队长,宠溺地问宝贝儿子闺女:“大船看完了,现在去哪里?”
当然不指望三胞胎回答。
“要不去找金牙玩?”
咦?
向刚这才想起,回家好几天了,家里几只小动物咋一只都不见踪影?连老金都没出来迎他这个男主人。是不是不像话了点?
当即扛着三娃回家找媳妇儿解惑。
盈芳睨他一眼:“这就是我昨天要和你说的呀。谁让你……咳咳咳。”
她娘突然从厨房出来,盈芳急忙捏刹车收口,结果华丽丽地呛着了。
偏偏男人还不怕死地在她耳边吹热气:“都怨我。”
可不就是怨你么!
盈芳故作凶巴巴地捶他一拳。
姜心柔哪能没瞅见闺女、女婿间萦绕的粉红泡泡,无形中又吞了口狗粮,还没吃饭就感觉有些撑了。
难怪丈夫只要闺女、女婿在家,就喜欢出去溜达。三不五十塞来一碗狗粮,再饿的人都受不了啊。
“妈你手里的是什么?”盈芳笨拙地岔开话题。
姜心柔把手里的盘子给她:“昨儿才说的今儿就忘了?夏老今儿要来,说好一起吃午饭,可都这个点了还没到,午饭指定要迟了。福嫂烙了些肉麦饼,你们先吃着垫垫肚子。宝贝蛋们玩了一上午该困了,喂了奶我来哄熟他们。”
说着,伸手去抱向刚怀里的三胞胎。
“三个小家伙,加起来有七、八十斤了,抱一上午累坏了吧?你爸也真是的,一早上晃出门,到现在都还没回来,都不晓得和你换把手……”
“还好。”向刚瞅了眼精神明显没有出门时好的三胞胎,眼皮子耷拉的,确实是困了,便由着丈母娘抱过去给媳妇儿喂奶。
结果三胞胎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闭着眼都知道抱他们的是谁,见不是他们爹,嗷嗷嚎了起来。
大宝贝:“dadadada……”
二宝贝:“爸爸爸爸……”
小宝贝:“呼呼呼呼……”抱着他爹的脑袋当枕头睡得可熟了。
小手紧紧揪着向刚的头发,无论姜心柔和盈芳怎么软声细语地劝,都没能劝松开。
还是向刚低柔地说了句:“晏晏,你松开爸爸的头发好不好?爸爸抱你去床上睡。爸爸陪你,给你讲解放军打仗的故事……”
嘿!还真奇了!
向刚话音刚落,小宝贝的手就松开了,服帖地由向刚抱下脖子。
盈芳看得心酸酸。
小坏蛋!爹一回来,娘就成替补了。
以前这种情况,可都是她出马搞定的。
向刚安顿好小宝贝,再依样画葫芦地安抚住大宝贝、二宝贝。
待三个小家伙喝饱奶,并排躺在小床上酣甜沉睡,向刚抹了把额头的汗,直起腰抱住脸色五味杂陈的媳妇儿:“平时都是这么哄他们的吧?真是辛苦了!三个小鬼头很懂事呢,见你那么辛苦,而我又不常在家,变着法子让我了解呢。”
盈芳:“……”不用解释,知道你比我受他们欢迎。
向刚沉沉低笑,收紧双臂,将心尖尖上疼着的人儿圈在怀里。
她靠在他厚实的胸上。
他下巴抵着她馨香的肩窝。
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儿女、享受属于夫妻俩的宁谧。
呼吸交缠,满室温馨。
直到院子里传来萧三爷的大嗓门,盈芳拿手肘碰了碰他:“可能是夏老到了,你再歇歇,我去帮妈她们张罗午饭。”
“夏老怎么想到今天来?”向刚低头在媳妇儿嘴角来回轻啄了几下,才松开她。
“昨儿小李从县城回来就说了,本想着晚上告诉你的,结果……”不提晚上的事还好,一提就忍不住脸红耳热。
向刚看着她陡然火烫的耳朵尖,不觉好笑。结婚快两个年头了,孩子都能爬能走了,小媳妇却还这么容易害羞。
粗粝的指腹揉了揉她的耳朵,本意是想替她消消热,结果起了反作用。
拍开他作乱的手,盈芳捂住羞嗒嗒的耳垂说:“别闹了,我真出去了。夏老这趟来,应该和你在前线的表现有关。一会儿你陪他喝两盅。还有个事……”
她抓紧时间说了一嘴:“我前不久进山,被金毛领着发现了一处漂亮的山谷,惹得老金几个小家伙都在那儿扎营安家舍不得走了。爸和小李去查看过了,确定没危险,想问问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向刚想了想说:“抽时间你带我去实地看看,要是面积够大,倒是能开辟成特训场地。”
“会不会破坏原来的风景?”盈芳秀眉微蹙,“那里真的很漂亮,就是进出不是太方便。要是出入方便、离山脚又近,我都想把家搬那儿去。”
“真那么漂亮啊?”向刚笑着捏捏她秀气的小鼻尖,媳妇儿这么喜欢,他可不能抢,“那成吧,回头看了再说。要是真的很美,也不适合做特训场地。这万一把队员们的心迷野了咋整?”
盈芳“扑哧”一声笑了。
……
夏老此趟来宁和,的确是为向刚的事。
“你小子行啊。”夏老一来就冲着向刚竖大拇指,“这次立大功了,凭一己之力把敌人的武器库炸了,元首在会上,提了你的名字好几次,小子,出息了!老头子我也跟着出了一把风头。不过没受伤吧?我一得到消息就回了省军区,可还是没能和你碰上面。你小子一交报告就回家了,也不等等上头会给你什么奖励……”
向刚哪能不知自己那一手在军中引起了多大的反响。可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了解内情么,小金才是最大的功臣。他充其量就是个从旁辅助的。留在军区等奖励,这不埋汰他嘛。
再说了,上头有心给奖赏,还能因为他回家了就搁浅?
这不,夏老就是传达嘉奖来的。
这次任务,向刚被授予一等奖功勋,其他人有记二等军功的、有记三等军功的。
另外,百人精英团选拔赛前,大伙儿就知道,这次参与支援任务的战士,所有人级别都会往上晋一级。
向刚去年才升的营级干部,一年工夫就升了副团。说出去多少人眼红啊。亏得山里头清静,要不然家门槛都要被踏断了。
孟柏林、秦益阳等副营级干部,也统统往上挪了一台阶,成营级干部了。
小小的群英寨,一下多出数名营级、副营级干部,不可谓不光荣。
即便是七一三那么大的部队,也没有一下子升这么多人的。
“这么一来,我倒是担心,上头那些老家伙,会不会因为你们太出色而忌惮你们。好在元首开明大义,他私底下找我说了话,让我转达你们。”
向刚神色一肃,面朝北方行了个军礼:“恭听元首指示!”
夏老点点头,转达道:“元首说,你们这支队伍,别看现在规模小,不久的将来,会是咱们华夏的利刃。各军区部队不方便行的事,需要你们从中斡旋,必要时需要你们力挽狂澜。大至支援、小至侦察,所有领域都可能是你们的战场。所以训练不要单一化,不要局限于陆地作战,别忘了海上和空中也是我们的战场。同时也要谨记,成立这支队伍的初衷,不是锦旗挂满荣誉室,也不是显摆耀眼的战斗力。这支队伍存在的根本意义,是用特种的手段和方法,达到消灭敌人、取得战争胜利的目的。要牢记最初的誓言:不放弃、不抛弃……总之,元首他很看好你们,但愿别让他老人家失望。”
“是!”向刚眼神坚定。
传达了上级的精神指示,这趟来的正事算办完了。夏老严肃的表情一收,笑眯眯地问盈芳:“小舒啊,今儿准备啥好吃的了?老头子我回京都四十多天,一直蹲在军区所,食堂里干巴巴的咸菜窝窝头,吃得我脸都成咸菜了。你送的参酒喝完了,吃起饭更加没滋味……”
话没说完,被萧老爷子冷笑着截了去:“敢情是来和老子抢酒的。什么脸色成咸菜,我看你那脸皮子早八百年前就成风干的老腊肉了,再滋润也变不到过去。醒醒吧!”
“我说萧老头,你吃火药啦?不就是来喝你几口酒吗?再说了,那酒是我孙媳妇酿的,你我都是吃白食的,你吃我吃有啥子区别?”夏老见自己内心的小九九一下被萧老头戳穿,尴尬得差没跳脚。索性都是自己人,老脸豁出去也不想没酒喝。
“啥?孙媳妇?”萧老爷子掏掏耳洞,“我乖孙女儿啥时候成你孙媳妇了?”
“小向是我干孙子,小舒是他媳妇,理所当然成我孙媳妇了啊。”夏老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
“嘿哟!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萧老爷子指了指夏老,拍着大腿笑,“你说小向是你干孙子他就是了啊?认干亲好歹有个仪式吧。我看你就是为了参酒想占我孙女、孙女婿的便宜,还想不承认?”
“呸!你个老不死的,把我高尚的节操想得那么龌龊。”夏老不高兴地吹胡子。
今儿这话虽说是脱口而出,但一直以来,何尝没有把向刚当成亲孙子关心、照顾。能白添个这么出息的孙子,夏老满心欢喜。
“仪式是吧?需要准备啥?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小向,你要不嫌弃,认我这个糟老头当干爷爷。放心,有干爷爷在,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少不了你的!”
“行啊,谁怕谁啊!小向,快去换身干净衣服,最好是新的。乖囡前阵子不是给你车了件冬大衣吗?咱都成年了,等啥子过年啊,没过年也能穿。就那件,赶紧去换上!”
萧老爷子像是早有心理准备,其他人还在惊讶,他就扯着向刚进卧室换衣裳去了。
萧三爷、姜心柔反应过来,一拍掌,这是大好事儿啊!赶紧着手准备认干亲的仪式。有夏老撑腰,今后在军中,看谁还敢欺负女婿。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老爷子想得就是比他们长远。
夏老说说择日不如撞日,但既然正儿八经认干亲了,吉日也是要选一下的。好在今儿这日子在老黄历上还真是诸事皆宜的好日子,为了招待夏老,中午菜也做了一大桌。天时地利人和,干脆就今天了。
高香、蜡烛盈芳家正好也有,去年清明祭拜祖先剩下的。
长香点燃,瓜果供奉。
向刚跪在下首,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而后接过丈母娘递给他的香茗,双手上举,呈上敬茶。
夏老笑呵呵地接过茶,爽快地一饮而尽。而后给向刚一个大红包。
见萧老头翻了个白眼,老脸不禁红了红。
“咳,那啥,咱俗人一个,认亲礼什么的,有钱啥不能买?以后你就是我孙子了,爷爷给你封个大红包还不好啊?拿去花,想买啥买啥。”
萧三爷笑着活跃气氛:“对对,送钱最实在,想买啥买啥。”
向刚送夏老的是一坛新酿的药酒和一双千层布鞋,本来也打算送他的,只不过认干亲匆忙了点,来不及准备别的。
不过老话说的好:礼轻情意重。
再者,没认干亲之前,逢年过节,他和媳妇儿也会孝顺夏老。只因夏老对他有知遇之恩。如今多了一层干爷爷的身份,彼此间的牵绊更多了而已。
夏老抱着酒坛,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以后喊我爷爷啊。要是萧老头在场,怕搞错,就喊我大爷爷,喊他二爷爷。”
“凭啥!”
萧老怒了。
来一趟,分走他一坛酒也就罢了,还抢走“爷爷”这个专属称呼。
“凭老子比你大一岁。”夏老笑眯眯地道。
萧老气结。
萧三爷只觉得脑仁疼。两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子,倔起来和三胞胎有的一拼。
老小孩、老小孩,果然越老越像小孩。
“哟!这都一点多了,仪式结束,是不是可以摆饭了?夏老饭后不是还要去山上慰问群英寨的战士们?”
两个老小孩见有台阶下,彼此互瞪了一眼,上桌吃饭。
第631章 越斗感情越好
饭后,夏老在向刚的陪同下,上山慰问战士。萧老爷子带着小李去后山舀溪鱼。
“又去抓溪鱼?不是前两天才吃过吗?”老爷子走后,姜心柔纳闷问了句。家里菜不是没有,养在水缸里的大鱼,就有七八条呢。
“你晓得啥。老头子这是给夏老舀的。夏老喜欢炸酥鱼下酒。”萧三爷剔着牙,了然一笑,“要是天不这么冷,老头子还想去地里挖泥鳅呢。就因为夏老喜欢。”
“所以,以后他俩吵得再凶,我也不搭腔了。”姜心柔想通了之后起身和福嫂一起收拾饭桌,“分明是白担心么。”
萧三爷笑笑。老一辈的革命感情啊,哪是嘴上吵几句就能磨灭的。
其实那不叫吵嘴,叫斗嘴。越斗感情越好。
夏老成了向刚的干爷爷,那也就是盈芳的干爷爷。
过年礼需要再备一份了。因为本来准备过年送的千层底布鞋,在刚刚的干亲仪式上送出去了。
盈芳不由纠结过年送夏老什么好。
姜心柔收拾干净堂屋、灶房,进来看三胞胎醒来没有。
“宝贝蛋们这一觉睡得挺长,晚上怕是又要晚睡了。你怎么不睡会儿午觉,坐窗前发呆干啥?”
盈芳早上起得迟,这会儿让她睡她也睡不着啊。索性拉着她娘在床沿坐下,叠着晒干的尿布商讨过年给夏老备什么年节比较好。
姜心柔思考了一下,说:“要不给他做身衣裳?书记不是准备过几天请弹棉匠来公社弹棉花么,咱家棉花没有,但可以拿票和有棉花的人家换啊。今年棉花产量还算高,家家户户应该会有多的,这家换一点、那家换一点,收拢来的也有不少了。再不就是,托你堂嫂寄几两毛线回来,给夏老织条毛裤?”
盈芳眼睛一亮。说到毛线,她突然想起美丽山谷里见到的野蚕,小声问娘亲:“妈,蚕茧缫丝麻不麻烦?”
“自己缫丝?那肯定麻烦啊。”姜心柔有个小学同学家里以前就是养蚕的,小时候跟着去玩过几次,看过同学父母缫丝的工序,不是一般的麻烦。
更何况现在不允许私人买卖。
“你咋突然想到蚕茧缫丝了?就算不麻烦,咱们这也发不出这么多蚕茧啊。再说,这都快腊月了,哪来的蚕吐丝结茧?你别想一出是一出的。”
盈芳摸摸鼻子。忘了时下已经入冬了,就算山谷里的气温要比外面来得暖和,也等不及野蚕吐丝做茧。
那就只好送点中规中矩的礼物了。就像她娘提议的,做身棉袄或是织条毛裤送夏老。
冬月下旬,外埠公社的弹棉匠再一次来到雁栖公社弹棉花。
与此同时,雁栖公社也组织了一拨懂手艺的社员,由各自生产队长带头,走街串巷地去别个公社挣外快。
等这拨队伍回来,弹棉匠也完成弹棉任务了。
不出姜心柔所料,因今年年景好,棉花产量高,家家户户分到的棉花,够给家里老小换床新被、裁件新袄。还剩一些,节俭惯了的主妇们,仔细地拿编织袋装起来,打算等明年的新棉花下来,掺着给自己或丈夫做身新棉袄。
姜心柔和福嫂就在这时候登门了。
其实她手里有钱、有票,买粮买棉花直接上县城粮站、棉站就行了。
抬出萧老爷子的名头,粮站、棉站的负责人,巴结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不卖给她。
但姜心柔想着一来去县城买总归不如在村里买方便;二来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起初几家,是姜心柔主动问上门的。
许是一、两家成交后,欢天喜地地告诉了要好的邻居,说向刚的丈母娘,拿票问他们换棉花。那可不是没什么用的棉花票,而是肉票、布票、煤球票……好多种类的票,换早了还能由他们挑。
这么一来,哪里还用姜心柔上门,附近的主妇们抱着棉花袋子自己找来了。
盈芳家再一次体验了何谓“门庭若市”。
棉花换到手,盈芳开始裁布做棉袄。
趁着夏老还没走,把尺寸量准确了。
夏老得知盈芳要给他做新棉袄当过年礼物,高兴得见眉不见眼。
萧老爷子莫名有些吃醋:“乖囡,爷爷的棉袄也旧了,是不是给爷爷也做一身?”
萧三爷狐疑道:“老头子,你的棉袄不是去年冬天才做的吗?去年冷的日子少,看你都没穿几天。拿出来晒和新的没区别啊。”
萧老吹吹胡子:“……”蠢货!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盈芳倒是看懂老爷子为什么吹胡子瞪眼了,笑着凑到老爷子耳畔说:“爷爷,棉袄咱今年不做了,过阵子天暖了,我给你做件春衫,凉快透气的那种。”
“这还差不多。”老爷子给了夏老一记挑衅的眼神,好似在说:瞧见没?我孙女儿最关心的还是我。
夏老老神在在喝着茶,心里喷笑:萧老头这个幼稚鬼!
夏老待了五天,就回省城了。
他倒是想长住这儿和萧老头斗嘴,可春节还有一个月就到了,京都的不孝子、不孝女非要接他回去过年,不回去说是要被左邻右舍、单位里同事戳脊梁骨非议的。
行吧,回去一趟也好,把认了个能干又出息的干孙子的事和他们当面宣布一下。他们这些当长辈的,也该备点见面礼,要不然好意思?
“我说老萧,你在京都好歹也有两个儿子,过年都不回去看看?”
“不回。”老爷子下巴一昂,傲娇地说,“他们要是孝顺,就来这儿看望我。”
“听我那不孝子说,你家老大最近的动作,瞅着像是打算提前退下来?”夏老前阵子在京都待了毛两个月,和军中相关的消息,也听家里的小子们说了个七七八八。
萧家老大自从媳妇儿、闺女双双劳改,儿子又自请调去了大西北,这一年多,听说居然连封信都没来过,大院里知情的人,不禁同情萧老大。娶妻娶贤,娶个不贤惠的回来,生双不孝顺的儿女,倒不如娶只不会下蛋的母鸡。瞧瞧,好好的家被折腾成啥样了。
第632章 欺负老子没女婿咋地
萧老爷子如今最担心的也是老大,闻言,叹气道:“他心不在此,再逼都没用。”
老大不是做官的料。这点他老早以前就看出来了。以前想着,军中有自己还有老二,老大再不济事,爬到参谋长这个位子总还可以试试的。
如今想想,老大的性格脾气,真不适合那个环境,索性由他去么好了。儿大不由娘,何况他们娘老早死了,自己这个爹也一把年纪,管不了那么多。
不过说归说,萧老爷子还是托夏老给不成器的老大捎了句口信:“既然准备退了,那就别拖泥带水的。年前办妥了,收拾包袱麻溜地滚来宁和陪老子,闲得慌帮部队修路造桥扛沙包都好。”
夏老带着口信去了。
人一走,萧老爷子眼睛一瞪,指着萧三爷骂:“你们三兄弟,除了老二还算消停,你和老大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萧三爷不服气:“老头子,讲话要凭良心,我哪儿不省心、不消停了?当年那种情况,我要是继续留在部队,给国家造成什么损失,那才是不省心。”
“行了,和爸顶什么嘴!”姜心柔扯了丈夫一把,“去,柴房里柴不多了,趁天好多砍点回来。隔壁的牛棚也要铺点干草。这天越来越冷,说不定快下雪了。”
“我和爸一起去吧。”向刚说着,到柴房拿柴刀、麻绳去了。
萧三爷伸了个懒腰,嘚瑟地说:“还是女婿贴心啊。”
老爷子抬脚踹他:“滚一边去!欺负老子没女婿咋地?”
“……”
萧三爷带着女婿上山砍柴,顺口提了一嘴美丽山谷的事。
“乖囡和你说了吧?那山谷漂亮是漂亮,就是进出实在太麻烦,我不算胖吧,也得吸着肚子贴着崖缝挤进去。这么一来,想做点什么都是空谈。成片的楠树林,砍了没法抬出来。几百年的老桃树、老桑树,结了果只能在里头吃,想带几个出来还得看崖缝允不允许。啧!”
向刚想得比较通透:“要是进出方便,那里也不会自成一个小世界、保存如此完整了。”
“倒也是。”萧三爷爽朗一笑,“大自然鬼斧神工,有生之年能遇到这样一处美景,已比大多数人幸运了,哪能还想从中牟利呢。罪过罪过!”
翁婿俩一路说说笑笑,去小坡林挑了两担柴下来。
沿路碰到同样是去捡柴的男知青,羡慕不已地望着走远的翁婿俩交头接耳:
“这两人力气真大,那么大两担柴,给我我怕是挑都挑不起来。”
“人家那是干惯农活的,哪像咱们,唉……啥时候才能回家啊,搁这儿我快疯了……”
“咦,你们看那年纪大的,瞅着好眼熟啊……啊!我想起来了,那不是姜春妹的姑父吗?年轻的喊他爸,该不会就是部队里当军官的表姐夫吧?”
“春妹运气真好,插个队还能碰上亲戚。”
“还是这么有能耐的亲戚!”
到底还是没成年的半大小子,熟络了讲话没个顾忌。
“话说回来,春妹在山上不晓得怎么样了?这么久都没见她下来过。”
“你这么关心她?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别乱说!春妹是个好姑娘,我……我把她当妹妹看。”
“切——”
对话声渐渐远去。
小李挑着一副筐子,站在山道上若有所思。
半晌,挑挑眉,继续往山上走。
春妹在山上的这些日子,主要任务就是开荒。
经过小半年的开垦,野生小米地附近,被她一锄头一锄头开出三亩油汪汪的肥地,赶在入冬前种下了一茬冬小麦。
种完冬小麦,闲不下来的春妹,继续开荒。小米地距向日葵林有点距离,她给自己定了个目标,受罚期间,开的荒地争取把小米地和向日葵林衔接起来。
届时,这一片全是肥沃的土地。因地势有高低,像梯田一样一层一个色,看着别提多壮观了。
春妹边锄地边遐想。不知是高兴还是被冷风吹的,稚嫩的鹅蛋脸红扑扑的,套句姜心柔的话说,这叫“福相”。
小李远远走来,看到身材纤小的鹅蛋脸姑娘,穿着专门为下地准备的粗布旧袄,头上扎了个洗得泛白的蓝灰色头巾,腰间系着一条用来擦汗的手巾,抡着锄头,一下一下开着荒地。
走近了还能听到她在哼唱:“……往年的南泥湾,到处呀是荒山,没呀人烟;如今的南泥湾,与往年不一般,不一呀般……”
许是锄了有一会儿,气息不怎么稳,但精神气儿挺足。
小李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直到小姑娘自娱自乐地唱完整首。
本以为她会歇会儿,毕竟手上干着体力活。没想到乌黑的麻花辫一甩,接着唱:“黄昏的小村道上,洒落一地细碎残阳,稻草也披件柔软的金黄缕衫,远处有蛙鸣悠扬,枝头是蝉儿高唱,炊烟也袅袅随着晚风轻飘散,赤足走在窄窄的田埂上……”
高潮部分才开始就跑调。
小李轻笑一声。
走过去问:“我来还箩筐,有什么要挑回寨里的?”
“吓!”
春妹吓得魂儿都没了,手里的锄头飞了出去。
回头见是小李,惊吓的小脸才有所好转,拍了拍胸脯,吓着了的嗓音里,带着那么点连她自个都不察觉的嗔怪:“小李哥,原来是你呀!走路怎的一点响声都没有?”
小李挑眉看了她一眼:“是你唱的太投入,所以没听到。”
果不其然,小姑娘的脸成了绯色。
小李心里啧了一声,总感觉自己在欺负人家。
干脆不问了,卷高裤腿,捡起掉在田埂上的锄头,轻轻松松地开起荒地。
“愣在那儿干啥?把筐拿回去寨里去啊。锄头我一会儿给你送来。”
“那怎么好意思。”春妹反应过来,觉得不妥,忙不迭摇头。
“你姑让我来帮忙的,还说你这几天辛苦了,需要好好歇歇,否则抵抗力差容易生病,任务要完不成的。”小李一本正经地撒谎。
远在山下逗三胞胎的姜心柔,觉得耳朵一阵发痒,顺手掏掏耳朵洞:“肯定哪个又在背后讲我坏话。”
第633章 英雄就在身边
春妹想想有道理,健康是革命的本钱嘛。
可看到小李同志这么卖力地替她开荒,又觉得过意不去。
“小李哥,我今天的任务就是这垄地,你锄完就回来。我回去煮姜茶,一会儿你来喝一碗再下山。”
“好。”小李扬了扬唇角。
……
山下,向九兴匆匆地来盈芳家捎口信:“沿江清鱼塘了,你们有要换的吗?要的话现在就去,不然就是挑剩的了。”
“去!”盈芳二话不说,去厨房拿水桶。
沿江公社的鱼塘,每年入冬都清塘,除了拇指大小的鱼苗,大的都会捕捞上来,刨掉上交的、留足分配的,剩下要还有的多,会酌情卖给外村人。
换得的钱、票再按工分分给社员,也算是变相地给社员弄点年终福利。
这和雁栖公社组织手艺人走街串巷挣外快一个道理。只不过鱼塘是沿江公社独有的,鱼塘收益也是额外收益。
这也是沿江公社一直以来都比江北其他几个公社来得富裕的原因。
只是这会儿家里没男人,翁婿俩上山砍柴还没回,小李被姜心柔醉翁之意不在酒地派去山上还箩筐。
“要不我和福嫂去。重的话,两个人抬总能抬回来吧?”姜心柔提议。
盈芳说:“还是我去吧。妈你路不熟。”
“路不熟可以跟着阿九啊。阿九也要去的吧?”
向九点点头:“我回家拿个桶就走。”
“那不就结了,我和福嫂去!你在家看孩子。晚饭晚点开……”
正说着,萧三爷挑着柴担回来了,顺口接腔:“晚饭为什么要晚点开?老子现在就已经肚子饿了。”
“来得正好。”姜心柔笑起来,“阿九说,沿江公社的鱼塘今儿个清塘,鱼虾蟹什么的都有,要的拿钱、票去换。这不你们没回来,乖囡要看宝贝蛋,我准备和福嫂一起去,晚饭可不得延后了?”
向刚听了马上说:“我和阿九去吧。”
开玩笑,哪能让丈母娘受累。
“我也去。”萧三爷心说老子的媳妇儿老子自个疼。
回屋灌了口茶,抓了两个早上剩下的冷馒头,一个扔给女婿,“鱼塘里的鱼耐养,多换点,过年不愁鱼吃了。”
翁婿俩一人一个水桶,和向九一起去沿江公社。
公社一收到消息,就传开了。向九因跑了趟向刚家,再回自个家拿水桶,一来一去耽搁了不少时间。这不落在大部队后头了。
“刚子也来了?这阵子部队里不忙?”有村民看到向刚,笑着打了个招呼。
“嗯,才忙过一阵,上头给放了几天假。”
村民们还不知晓向刚上前线的事。只道他一直都在山上训练。
向刚也没说,保家卫国对军人而言就是本职工作。没什么好宣扬的。
可也有管不住自个嘴巴的婆娘,拿这个事在背后窃窃私语,明里暗里地讥讽盈芳是个守活寡的命。
“你们不知道,那向刚啊,着实有半年没回家了。好几次碰到向刚媳妇,我问她男人怎么没回来,她每次都说在部队训练。切!骗鬼呢!不就在山上训练么。又不是在省城。搁以前在省城部队,那是有可能啦,可调到本地,离家那么近,哪有人半年不回的。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吧?要不就是窝囊,斗不过丈母娘,就畏畏缩缩躲在山里,借口训练,其实是不想回家吧……”
“可不是,我也发现了。搞不好俩口子闹别扭了。向刚媳妇把娘家人安置在家里,日子短还好,日子一长,谁受得了啊!做点啥事都要看丈人、丈母娘眼色。这又不是上门女婿,依我看,这个家迟早会散。”
“对对对!我还和向二媳妇提过这个事,她还不耐烦我来着。说什么向刚媳妇的娘家人都是知书达理的,之所以住在一起,是为了照顾三胞胎。啧,这什么话!知书达理的就能长期霸占别人家了?要照顾,丈母娘一个人搬来不就行了,咋还拖家带口的……”
“不过听说隔壁那户的房子是向刚媳妇的娘家掏钱买的。”
“切!要是没有向刚和他媳妇,他们想来咱们村买,也不会给他们买的,说来说去,还不是借了女儿、女婿的脸。”
“照这样下去,建军留下的房子,怕是也要改姓了。”
“舒老太人品是不咋地,但好赖是建军亲娘。早知当初咱们就帮她把房子夺回来了。本以为建军那闺女是个好的,咱还费劲口舌替她保住了家。如今看来,养父母总归比不上亲爹妈,养不熟的白眼狼!”
婆娘们越说越大声,被后头跟着的冯美芹听去了。
捧着大肚子愤愤道:“我说你们管得可真宽,连别人家家务事都要管。盈芳和刚子哥感情好得很,刚子哥对他丈人、丈母娘也很敬重,哪有你们说的这些腌臜事!哦,你们是盼着他们俩口子感情不和,然后闹离婚,你们好把家里嫁不出去的闺女、小姑可劲塞给刚子哥是不是?”
“你、你……”
“我啥呀?就许你们说别人,不许别人说你们了?真好笑!”
冯美芹自打怀了孕,脾气比小姑娘时更火爆,上来就呛声,完全不给人面子。
这些婆娘论年纪,都要比冯美芹大一辈,哪受得了被小辈这么怼,当即爆发了口角大战。
冯美芹也是个鬼灵精怪的,吵得没意思了,挺着大肚子哎哟哟喊:“艾玛啊,谁推我啊?肚子好疼……”
围着她唾沫横飞的婆娘们见状吓坏了,一边散开一边道:“少冤枉人!我们可没推你!”
“怎么了怎么了?”美芹娘围裙没来得及摘,匆匆跑过来,“说好下工就来家里吃饭的,这不都开饭了,还没见你来。走个路这么慢……哎哟,脸色咋这么难看,美芹你别吓娘!别不是伤着我宝贝外孙了?”
对美芹娘来说,啥人啥事都不及美芹肚子里的金外孙重要,朝那几个婆娘撂狠话:“回头检查出来要是有个什么事,你们一个个都别想好过!”
婆娘们见围拢过来看热闹的村民越来越多,原先话题的主角——向刚和他丈人也从后头走上前来了,不觉心虚,鱼也不去换了,撒丫子挤出人群往家跑。
“方才闹什么呀?”向九兴冲冲地挤上来问熟人。
那熟人没发现后头的向刚和萧三爷,正愁八卦没地儿说,拉着向九一通唠,完了拍拍向九的肩,语重心长道:“听听就好,别和刚子说啊,交头接耳唠八卦,那是长舌妇干的事儿……”
说完潇洒地提着水桶走了。
留下向九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真想打自个俩嘴巴!你说你那么好奇干啥!好奇心害死猫不知道啊?还有前头那位大哥,你站住!晓得是八卦还拉我说那么多!没见正主儿就在后头,卧槽!刚子丈人的脸色好难看,这下惨了!好想撞墙。
向刚看丈人:“爸,有些人的话就当放屁,别放在心上。”
“用你说!”萧三爷丢了个白眼给他,“这事回去再说。有没有近道啊?跟在这帮人屁股后头走到啥时候去?”
看他们窸窸窣窣交头接耳吗?萧三爷觉得烦。
近道是有,就是路难走了点。因为不是村道,有些路段泥泞旮旯、有些路段窄得要从石头上爬过去。
不过这难不倒爷俩。
一人一个桶,快步选了条最近的道。
向九看看前面的大部队,当机立断也跟了上去。
这么一来,到沿江公社居然是最早的一拨。
沿江公社的书记,因为杜迎娣冒充姜春妹的事,早认识萧三爷了,又从县革委那边打听到,这家的老爷子,是京都来的高官,早年闹革命的时候,还和元首平起平坐。如今虽说退下来了,但也不是他们能得罪的。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
看他们手里拎着桶,就知是来换鱼的,书记笑呵呵地迎上前,并让手底下的社员,把大鱼盆抬过来,方便萧三爷挑拣。
其他人来可没挑的份儿,给啥就是啥。只有萧三爷有这福利。
萧三爷也不客气。客气啥?他客气了,占便宜的就是随后来的大部队村民了。本来是无所谓,可一刻钟前听了一耳朵八卦,把他惹恼了。
当即往自己以及女婿水桶里扒拉大鱼。
其实吧,所谓的大鱼也不算很大。毕竟被筛过两遍了。充其量就是矮个子里拔高个。
翁婿俩眼明手快,一下把矮个里的高个挑了出来。连带着向九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除了鱼,他们还换了几斤虾、蟹、螺。自然都是挑大的拣。
当然,萧三爷也没让沿江公社书记失望,他给的票是去县里托关系都未必能搞到自行车票和收音机票。
书记一高兴,额外又送了他们两条汪刺。
刚要走,雁栖公社的大部队也开到了。
看到向家桶里的鱼虾蟹,再看看挑剩下的,不禁一阵失望。这么点又这么小,哪够他们分啊。
话说——
“刚子你们先前不是还在咱们后头吗?啥时候赶到前面来的?”
向刚面不改色:“哦,我抄的近道。”
“……”
又有人酸不溜丢问萧三爷:“三爷,你家人口也不是很多,换这么多吃的完吗?要不分些给咱,你掏的啥票?我这有几尺布票还有工业券……”
“三爷掏的是自行车票和收音机票。”沿江公社的书记插了一嘴。
这话一出,底下一片寂静。
半晌,又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就这点鱼虾蟹,用得着拿自行车票和收音机票换?去县里黑市,少说能换十几斤的白条、龙鱼了。江鲜怎么滴都比河鱼好吃吧?”
“谁知道,人傻钱多呗!”
窃窃私语声虽小,但萧三爷什么耳力,当即冷着脸,拎起水桶催女婿快走:“老子饿死了!”
向刚瞟了众人一眼,碍于此刻是在沿江公社的地盘,秉着“家丑不外扬”的原则,嘴上没说,心里却有了一番计较。
书记送走萧三爷,折回来傲娇地哼道:“要换趁早,不换拉倒。”
“换换换!”
两三指宽的小杂鱼,换个三五条凑一碗,那也比没得吃强。
……
回去不像来时路上那么急匆匆,萧三爷总算有时间吐槽了。
“一群白眼狼!帮他们的时候一口一声‘三爷’喊得不要太甜,涉及自身利益,就摆出敌对姿态来了,差没把老子当阶级敌人斗。”
又对女婿说:“越想越不出气。你明明是去前线打仗,到他们嘴上倒好,把你编排成啥样了!什么窝囊地缩在山坳坳里……不行!这事儿不处理好,老子心里不爽!”
向刚想了想道:“夏爷爷和我说,上头的表彰文件已经下来了,本想敲锣打鼓给我送来,顺便热闹热闹,我觉得没啥好宣扬的,身为军人,保家卫国、上阵杀敌是咱们应该的,就没让他这么做。可既然大家对我有误会,那不如打开天窗把话说敞亮了。”
萧三爷眼睛一亮,停下脚步,等女婿走到身边,用力拍了拍他肩膀:“这话我爱听!凭啥你们在前线拼死拼活抛头颅洒热血,无知的人却窝在家里享受安逸的生活,反过来还要编排你们的不是。走!就这么办!让他们睁大眼睛好好瞅瞅,我萧延武的女婿,岂是那等庸庸碌碌无能之辈。咱不是大肚不计较,而是没工夫和他们叽歪。”
翁婿俩边走边商量,一路跟在后头的向九听傻了眼。
啥?
向刚去前线打仗了?而且已经打赢回来了?啥时候的事?怎么他们都不知道?
“知道了又怎样?听你们歌功颂德吗?军人早出晚归的训练、演练,不就为了这一天吗?保家卫国,那才是他们的本职,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哦,也有眼皮子浅只看重军人福利的。”萧三爷没好气地哼哼。
女婿上前线的事,就自家人知道。就连闺女的师傅师娘还有向二叔俩口子,也以为他只是出普通任务,并不晓得是上战场杀敌去了。
向九干笑两声:“三爷,我肯定不属于眼皮子浅的那拨人。不过刚子去前线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刚子人没事吧?听收音机里播报,这次和越国打仗,咱们解放军大获全胜,我还兴奋了好几天,没想到英雄就在我身边……”
“少拍马屁!赶紧回家吧!”萧三爷没好气地踹了向九一脚,“真崇拜英雄,明儿跟我去趟县里。”
“三爷您尽管吩咐,小的保管随叫随到!”
“出息!”
“……”
第634章 打脸了,消停了
第二天,第一班船才靠岸,码头响起哐哐哐、锵锵锵的敲锣打鼓声。
向九提了个铜锣,边敲边走在前头喊:“县里给解放军同志表彰来了!大伙儿让让、让让,别堵在码头啊。”
最后一茬冬储白菜摘收入仓后,农村进入腊月农闲期,平日里起早摸黑,也就农闲睡个懒觉,因此锣鼓声传来时,社员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啥情况?咋这么热闹!是不是哪里的戏班子来咱们公社摆戏台了?”
“快去瞅瞅!”
“我也去我也去!”
社员们披上大棉袄,双手插在袖筒里,顾不上吃早饭,跑去码头看热闹。
走近了一瞧,才知是县里派仪仗队送锦旗来了。
可没听说有啥好人好事呀,这锦旗是给谁的?
再一打听,才知是山上驻扎的部队,六月份时,以向刚为首的七名优秀战士选入百人精英团开往前线打仗,最终大获全胜。
这七人在前线表现突出,尤其是向刚,多次立功,被授予一等功勋。
这不,上头颁发表彰文件,县委领导与有荣焉,亲自将文件和锦旗送来了群英寨。
“哗——”
得知真相的人们一片哗然。
昨天还有人在背地里说向刚坏话呢,今天就打脸来了。
那几个说坏话的婆娘,一张菊花老脸青红交织。
其他人大多羡慕不已,真希望自己家也出个这样的人物,不说每个月的津贴,单县委干部亲自送锦旗这份荣耀,就够他们显摆一辈子的了。
也有个别表示万分骄傲。瞧!这是咱们公社的,以后雁栖公社就是英雄故乡了,出门胸脯都能挺不少。
锦旗送去了群英寨。后头跟着一群看热闹的社员。二狗子几个孩子,更是激动得上蹿下跳。嘴里嚷嚷着他们以后也要当兵,也要上阵杀敌,还举着从家里顺来的笤帚当冲锋枪。看逗了同行的大人。
不过看热闹顶多到山腰,再往里就是部队的地片了,没部队放行他们进不去。干脆回公社听书记念表彰文书。
向荣新专门抽了一天,通过大广播逐字逐条研读这份表彰文件,好让全公社的人都知道向刚等人的英雄事迹。倡导所有人学习他们不畏强敌、英勇拼搏的优秀品质。
“……同志们!向刚等七位英雄战士的优秀品质,不光是解放军同志适合应用在战场上,同样适合咱们广大的劳动群众体现在平时的工作中……同志们!今天,县委领导还找我谈话,表扬咱们公社几名杰出的劳动生产者,但同时,严厉批评了个别几人偷奸耍滑、不务正业,心思没有放在劳动上,成天搞小团体、背后讲这个那个的坏话,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希望这些同志,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从明天、不,今天起,管好自身、踏实劳动,争取明年这个时候,也能出现在表扬名单里……”
“完了完了……书记说的肯定是我……”
“我在码头听说向刚下半年一直待在前线打仗,上个月底才回来,我就知道,咱们都误会他了……书记肯定是在说我们几个……县委领导真的批评咱们了?”
“这下咋整?”
背后说坏话的婆娘们急哭了。又不敢和家里汉子说,头碰头凑一块儿想对策。
“喂!”二狗子的娘冷不丁打断她们窸窸窣窣的商讨,“要真做了对不起向家的事,我劝你们尽快去承认错误。”
“……不去不行吗?”有人弱弱问。实在怕死了向刚那个横眉竖目的丈人老头。
“不去也行啊。”二狗子娘凉凉一笑,“你们就这么一直提心吊胆下去呗!或者,当着全公社人的面,通过大喇叭向他们道歉。”
“……”
那还不如上人家里磕头赔罪。要是让全公社的人知道,以后她们的脸还往哪儿搁啊。
于是,这天晚上,盈芳家吃过晚饭,照例聚在堂屋烤火聊天。
火盆里埋了几颗红皮番薯,萧三爷还扔了一把带壳花生进去,不时发出噼啪炸响。
“叩叩叩……”
落了栓的院门被敲响。
小李打开一看,不认识。
“那啥,我们找刚子,他在家不?”为首的婆娘支支吾吾地表明来意。
生怕小李关门不让她们进,忙不迭把提来的花生、枣子、家鸡蛋捧出来,“我们找刚子赔礼来了。”
来的人有六七个,都是换鱼那天嚼过向家舌根的。老脸憋得通红,逐个赔礼道歉。
不管她们心里怎么想,此时此刻的认错态度还算不错。
向刚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同一个村子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在家的时间少,但媳妇儿却长年累月在家,少不得和村里人打交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论辈分,我该换各位一声婶子。我的工作,想必婶子们都知道,在家时间少,即使回来,也待不了几天。我媳妇自从嫁给我,家里的大小事,基本都是她在操持。生了三胞胎后,更是一天不得闲。说真的,要是没有丈人、丈母娘帮衬,我在部队真没办法安心。正因为有他们在,我才能心无旁骛地外出任务。
在前线这半年,和我一样刚成为父亲不久的战友,每每提起家里的媳妇儿、孩子就红眼眶。他们之中,有父母早殇、家里就剩媳妇、孩子的,也有父母长期卧病在床,需要小辈照顾的……相比之下,我比他们幸运多了。为了更好地照顾我媳妇和孩子,丈人、丈母娘放弃养花养草的退休生活,爷爷放弃京都两层楼的花园洋房,来到咱们这山旮旯。你们说,他们到底图什么?”
图什么?不就是图闺女的日子能不那么辛苦。
这些婆娘也都是有子有女的,当即羞愧得老脸通红。
若说来之前,还心存不甘。凭什么说几句坏话,就要她们赔礼道歉。
听了向刚一席话,方才意识到,她们原先的想法有多错误。
她们的闺女嫁的都不远,不是同个公社,就是隔壁公社。隔三差五有往来。闺女家但凡有点什么事,她们也会放下手里的活,赶去帮衬一把。又或者把外孙、外孙女接回家来带几天。
反观向刚家,他一个当兵的,一年到头能回家的趟数屈指可数。他媳妇生了三胞胎,要是没人帮衬,怎么挨啊?得亏他丈人、丈母娘放下京都的体面生活不过,千里迢迢来女婿家,给他照顾妻儿、给他整饬屋宇,这是人丈母娘心善。
“刚子啊,是我们老糊涂了。”婆娘们这下是真心实意地道歉。
向刚点点头,神色淡然:“婶子们想明白了就好,这些东西你们还是拿回去吧。”
“不不不!这是我们一点心意,你要是不收,那就是还不肯原谅我们。”
“对对对,刚子,婶子们以后再也不说那种混账话了。”
“刚子你就收下吧。东西不多,权当给婶子一点面子。你放心,以后你家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你有工作要忙,尽管去忙,小芳和孩子,我们会帮忙照看的!”
“……”
村里婆娘匆匆来、匆匆走,留下一地鸡蛋、瓜果,彰显方才的确有人来过。
萧三爷啧叹一声:“算她们想通得早,要是迟迟不认错,我还打算让她们上县里出出名。”
“你得了。”姜心柔好笑地拍了他一下,“其实除了极个别对咱家始终存有敌意,大多数人还是蛮好相与的。”
极个别指的是舒老太、里根媳妇那几人。
不过这几个最近还算消停。
不消停不行啊,都吃够苦头了。
舒老太打从小儿子的新媳妇进门,一直过得很不舒坦。
新媳妇性子温温和和的,和刘巧翠的刁蛮霸道大相径庭。也因此,舒建强总担心媳妇受老太太欺负,每天收工回来就找媳妇问这问那,连亲儿子宝贵都赶不上新媳妇在他心里的分量。
加上这是二婚,生怕再失去媳妇的舒建强一改头婚时的懒怠,家务活抢着和媳妇干,降温升温不忘嘘寒问暖。
老太太见状不高兴了,儿子越是如此,她越是讨厌新媳妇。于是,逮着机会欺负新媳妇。连农忙下地,都能看到她指着新媳妇破口大骂。在家骂也就算了,谁也看不到。在地里骂,又是当着大伙儿的面,这不马上就有好事者把消息传递到亲家耳朵里了。
那亲家可不是省油的灯。虽不疼闺女,但到底好面子,嫁出去的闺女被婆家人欺负,不上门闹一闹,少不得被人说长道短。
于是,两边的老太太怒气冲冲地碰头,歇斯底里闹了一场。舒老太不小心崴到腰,这几天正哎哟哟地躺床上唉声叹气呢。
再说里根媳妇张红,因为上回的事关了好久牛棚,吃足了苦头,出来之后老实不少。即便心里有怨愤,也不敢表现出来。
只要不表现出来,谁管你心里想什么。骂破天都没人理。
所以,这段时间,盈芳耳根还算清净。今儿登门道歉的婆娘们,往日里笑眯眯的没见谁和她红过脸,但也许都喜欢在背后嘀咕吧。
不过这次之后,应该没人敢再乱嚼舌根了吧。
盈芳把地上的鸡蛋捡起来,煮了一锅茶叶蛋,让向刚带去山上和队员们分享。
向刚的休假快到期了。
盈芳正给他拾掇吃的。但凡家里有的,都给他装了一包。
“菜干就不多带了,听春妹说,现在不缺新鲜的菜蔬。腊肉、鱼干带些去。小鱼干晒得很透,能放不少时间,食堂菜吃腻了放饭盒里清蒸……豆瓣酱一罐够吗?要不带两罐吧……果酱也带一瓶,偶尔夹馒头里吃顿甜口的……”
向刚哭笑不得。
“我又不是孩子,带这么多吃的干啥。何况又不是不回来了。年前不出任务,有空我就下山看你们。”
“有空等有空再说。过阵子家里炒瓜子、花生,回来的话正好给战士们带些去。”盈芳兀自收拾着,“这些也不全是给你的,一份给老教授,一份给春妹。”
听她这么说,向刚便不再推拒。
“你回去问问队友们,要是需要把葵瓜子炒熟,拿来我帮他们炒。我配了五香水,炒之前浸一夜,炒出来的花生、瓜子儿可香了。”
山上的向日葵林收割后,大部分运去省军区换米粮,留了一部分给队员做年终福利。每人五斤,编外人员李寡妇、老教授、姜春妹分到了两斤。
瓜子这东西,是人们闲暇期间的最爱,不仅耐放,还经吃。炒熟了放着,得闲了抓一把当零嘴儿,没花生的时候拿来下酒,在成人眼里,不比水果、糖果差。
向刚吃过自个媳妇炒的五香瓜子儿,再吃别人家拿盐巴炒的咸津味,立马分出高下。
当即说道:“我问问他们。不过山上有大灶,不用你来炒,配点五香水给我,我带山上去,让他们自己泡、自己炒。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那也行。”盈芳把配好的五香水,拿了个废弃的酒瓶子装好,布头做的瓶塞子塞实瓶口,晃了两下,没加溢出,放心地装到了竹筐里,“那我给你放这儿了,浸泡的时候,一份原液兑两份凉白开,别用生水,也别乱放水,多了味儿淡,少了味道咸。”
“知道了。”
男人见屋里就剩他们俩,三胞胎再次被丈人、丈母娘哄去西屋睡觉了,搂过媳妇儿由轻到重地亲了起来。
“不是说再去给小金烤点肉的吗?”盈芳娇羞地躲开,手抵着男人胸膛说,“小金很喜欢你烤的肉,这次去,多给它烤点儿。还有老金它们,有一阵没见到了……”
“不急,明天还有一天。”男人低哑而克制的声音从她颈窝传来,“媳妇儿,你不能光顾那几只小家伙……”
“哪有……”
“哪儿没有?亲热的时候还想着它们。”
盈芳哑然失笑。不过想到明天晚上他就要归队了,接下来到腊月底,恐怕又不得闲,心疼他,于是闭上眼,温顺地由他带领自己飞。
渐渐的,室内升温。女人小声的吟哦,似乎让窗外的月亮都觉得害羞了,拉过一层云朵面纱,遮在脸上……
第635章 五金聚餐
第二天天气晴朗,小俩口见三胞胎还在睡,趁机溜出了家门。
那道崖缝太窄,抱着孩子没法走。只能等孩子们再大些,能跑能跳了带他们去谷底玩。
向刚先前来过一趟了,萧三爷带他来的。翁婿俩绕着山谷边缘仔仔细细查看了一圈,确实没发现其他出口。
倒是发现了地宫遗址。
心里打着惊叹号进去参观了一圈,出来后倒也平静了。
由老爷子出面给元首打了份报告,完了就把它抛脑后了,完全没想拿这个遗址做点什么。
毕竟两人都不是考古学家出身,而且颓垣残壁的,有心想利用一番也无从下手。
而元首最近先是外患、再是内忧,政务上的事就忙得焦头烂额了,哪儿还有心思管这些。收到地方送上来的关于某某处发现古朝建筑遗址的报告,扫一眼就不甚感兴趣地扔到了角落。
华夏上下五千年,类似的古建筑遗址不要太多。个个都当大事对待,还要不要做其他事了?即便要考古,也等关系国计民生的要事解决了。
是以,美丽山谷得以继续保持它的神秘。
“小金、老金、金牙、金毛、金橘我们来看你们啦”
挤过崖缝,穿过葱郁茂密的楠树林,盈芳双手围着嘴充当扩音喇叭,放开声音喊。
“喵!”
最先出来的竟然是金橘。
喵大爷一脸不高兴:凭什么把我放在最后喊?
“吱吱!”
金毛也蹦出来了,尾巴卷着树枝荡啊荡的:因为你是最晚来的。
滚粗!
喵大爷虚空地挥挥爪子,恐吓金毛。
金毛吓得一哆嗦,从树上摔了下来。屁股着地,疼得吱吱叫。
没见过比这更蠢的猴子了!
喵大爷收回爪子,低头舔了舔。
老金爷俩一前一后地奔过来。
看到男主人,欢喜地围着他转圈圈。
向刚挠了挠老金的下巴,笑着道:“老金,看上去气色不错啊。听说爸和小李还给你搭了个大窝,住着舒服不?”
“嗷呜嗷呜。”金牙咬住向刚的裤腿,扯着他愣是要往狗窝的方向去。
“想让我给你也搭一个?”向刚挑眉猜道。
见金牙乌黑湿润的眼眸倏地一亮,可见猜对了。不禁失笑:“恐怕不行呢。这趟来,除了犒赏小金,再就是带你去营地的,是时候开始训练了。”
“呜……”金牙似乎听懂了,委屈地呜咽一声,前爪刨着地看盈芳。
盈芳蹲下身,揉揉金牙的脑袋:“金牙,你长大了呢。想不想变得更威武?想不想和刚子哥一起守卫这座大山、守卫山脚下勤劳淳朴的乡亲?想不想和你爹一样,叱咤沙场、做一条世间少有的立功犬?”
“嗷呜……”金牙舔舔盈芳的手。俺还小,考虑建功立业的大事还太早。
还想得寸进尺添盈芳的脸,被向刚提溜起来,悬在空中和男主人四目相对。
“要舔舔我,别舔我媳妇儿。”
盈芳:“……”
捶了向刚一拳。狗的醋都吃。
金大王看完整场好戏,从树梢飞跃而下,落在向刚肩上。
经过边境一战,一人一蛇建立了男人间的特殊友谊。
向刚抬手碰碰它脑袋,笑了笑:“明天我要归队了,趁今天天气好,再来给你烤一次肉。想吃什么?一会儿我去抓。”
喵大爷气得直吹胡子。
特喵的!老子咋从来没有这样的福利!
人类一般不都喜欢猫胜过蛇吗?这男人抽风了?还是想不开,喜欢什么不好,喜欢一条蛇……
喵大爷越想越悲愤。
想当年,它还是玉纹墨爪虎的时候,走出去多么威风凛凛。除了玉冠金蛟这家伙,谁敢不对它俯首称臣。如今咧?人类不惧它、畏它也就罢了,连只毛猴子都敢跟它呛声。
老子不发威,当俺是病猫!
阿嚏!
一阵风吹来,草屑糊了喵大爷一脸。分分钟打脸打喷嚏的猫可不就等于病猫么。
金大王盘在向刚肩上,竖起上半身,懒洋洋地斜睨胖猫一眼:想吃烤肉拿好东西来换。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喵大爷白眼一翻:你不就在吃免费的午餐?
金大王骄傲地昂了昂三角扁脑袋:本大王在边境帮助人类打了胜仗,这是本大王应得的。
喵大爷:……
忽然觉得爪子痒,好想挠花蛇的脸。
向刚给小金烤了两只野兔。别看小金体型这么丁点大,两只野兔吞下肚,不带打饱嗝的。
金橘嗅着烤肉香,馋得哈喇子不受控制直流,最后不情不愿地叼来一朵珍藏的紫灵芝,放到盈芳跟前,随后双眼如炬看向烤架上的鱼。
盈芳扑哧笑:“本来就是给你烤的呀。一阵子没见,金橘怎么见外了?”
喵大爷噗的一口老血卡在喉口。
老子的宝贝紫灵芝!!!
特喵的玉冠金蛟你给老子死出来!谁说的不拿宝贝换就没的吃?
金大王嘶嘶吐蛇信:那是因为你蠢啊!
喵大爷默了几秒,咻地窜到烤架前,爪子一挥,一条鱼落到了它爪子上,再咻地一下,窜没了影。
“这是……躲起来去吃了?”盈芳诧异道。
话音刚落,喵大爷又咻地出现了,再一次挥爪撸走枝条上架着的烤鱼,又咻地窜没了影。
如此来来回回几趟,直到串在枝条上的烤鱼全被它撸走。
喵大爷生气了,喵大爷撸走了所有烤鱼化悲愤为食欲去了。
金毛一脸呆滞地维持着啃野果的动作,嘴角滴滴答答哈喇子直流都不自知。半晌,不无庆幸地拍拍胸脯:幸好老子不吃鱼。所以老子一点不心疼。只要别抢老子的果子就好。
盈芳看着被撸光烤鱼的光枝条哭笑不得。
“金橘的食量是不是又大了?”
“山里运动量大的缘故吧。”向刚没在意,猫爱鱼是天性,金橘又是猫中的战斗猫,食量大无可厚非。可惜给媳妇儿烤的鱼也被它叼走了。
向刚把烤好的野兔腿扔给小金,卷高裤管去湖里叉了几条大杂鱼上来,麻利地去掉鱼鳞内脏,把内脏埋到土里,重新给盈芳烤了几条。
这次,胖喵没蹦出来抢了。
大概是撑着了。。
总之,直到太阳西斜,盈芳俩口子挥别可爱的小家伙们准备返程,都没见它露脸。
金牙嗷嗷地赖地上不肯走。这儿多好啊,吃了睡、睡饱了扑蝴蝶,可比那劳什子的群英寨好多了。嗷呜,汪不走!汪要留在这儿!
老金大爪一挥,“啪叽”拍开不知进取的儿砸。
“嗷呜……”老爹你不疼我了!嘤嘤嘤!
向刚看得脑仁抽疼。
握着金牙的前爪拎到和自己视线齐平。
“金牙,你可是堂堂军犬王的后代。你爹在你这个年纪,已经跟着出过几趟任务了。而且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上那样的环境。我也保证,每个月都带你回来看你爹。”
蔫头耷脑垂丝状的金牙呜咽一声,也不晓得听没听懂。
向刚一把它放回地上,又拱到老金身边,一边呜咽一边蹭了蹭它爹柔软的毛发。
老金低下头,舔了舔儿砸。随后又“啪叽”一下,把它拨到向刚脚边,意即让他带走。
别留它在这儿不务正业了。都多大了,还成天扑蝴蝶、捉小鱼。说出去都嫌丢脸。潭里那老不死的大乌龟上岸晒太阳时不就好几次拿诡异的眼神睥自己么,肯定是在奚落它儿砸养废了。
被点名的大老龟觉得好冤: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毕竟一个山谷住,无奈语言不通,除了眼神想不出还有别的可交流的方式。没想到你是如此多愁善感的老金……
向刚抱起金牙,摸摸老金:“放心,我会照顾好它的。你想它了也可随时来看它。过了年,寨里还会再添几头军犬后代。你要不嫌弃,来传授一番经验。以后,你就是寨里的军犬顾问。”
老金肃着狗脸别开眼。
昔日的军犬王,没落为没啥卵用的顾问。老子宁可在湖边逗鱼遛兔晒太阳。
“嗷呜!”金牙在向刚怀里扭扭身子。
老爹你还说我,你自己不也是这么地不思进取!
老金当没听到,踱开犬步,优哉游哉地过它安逸的退休生活去了。
盈芳捏捏金牙的小耳朵,柔笑着问:“小金牙,阳阳、暖暖、晏晏想你了呢,你想不想他们?”
一提起三胞胎,金牙抖了抖耳朵不再扭秧歌了。乖乖任向刚拎着来到崖缝前,不用他叮嘱,就吭哧吭哧挤过了崖缝。
摇着尾巴欢快地等盈芳过来。
而后围着她跑前跑后,大有一副她上哪儿它就跟到哪儿的架势。
然而路过群英寨,向刚毫不怜香惜玉地拎它进去了。
见它嘴一张,要找盈芳求救,用商量的口吻说道:“先去认个窝、熟悉一下环境,回头带你下山看三胞胎,让我媳妇儿给你泡麦乳精,还让福嫂给你炖肉汤。过阵子再带你回去看你爹。”
一听有麦乳精和肉汤喝,还能和三胞胎玩、能回去看老爹,金牙立马不嚎了,耷拉着四肢任由向刚拎进院子。四爪一着地,欢快地甩着尾巴一路嗅着认窝去了。
盈芳朝向刚竖竖大拇指,完了又不禁发愁:“许诺什么不好,许诺麦乳精,都吃完了,一时半会上哪儿弄去?”
“别担心,我拜托夏老帮我寄两罐来,给你和孩子们打牙祭,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到了。”
果然,第二天,盈芳就收到了来自省城的包裹单。
因为要去邮局取,盈芳想了想,带上了一篮鸡蛋、十斤年糕、几包自家树上打下来的枣子、柿子,还有五香水炒的瓜子、花生。
邮局的李四婶每次看到她,就会问她家里有没有多的农副产品。还有火车站的站长和陆大姐,也着实有一阵子没去看他们了,上回答应他们有多的鸡蛋、肉干拿去和他们换票的。
再加上老大爷家,盈芳把东西分成四份,每一份瞧着量不算多,拿来送人不至于招来闲话。
但加起来堆头大啊,回来还要帮师傅师娘以及左邻右舍捎些代销点供应不上的日用品,老爷子便大手一挥,派出小李同志陪同。
有了小李的分担,盈芳肩头轻松不少。
两人起了个大早,搭首班船到县城,先去了老大爷家,留下十二个鸡蛋、三斤年糕、一包枣子柿饼、两斤五香瓜子和花生。
出来时,竹筐里多了一包蜜枣、两斤饴糖。说是重阳节时医院给老年员工的福利。
老太太腰好后回到医院做清洁工,工资比不上医生、护士,但一部分福利是一样的。
一家人这几年还是头一次享受单位下发的员工福利,欢喜得像中了头等大奖似的。这不盈芳上门,不仅拿出好吃的好喝的招待,还不由分说回了份礼。
说不上多丰厚,但总归是一份心意。
“丫头,你别跟大爷客气。要不是有你帮忙,别说这些额外的东西,家里的米缸早就揭不开锅了。”
小李默默地看着,心里不是没有感慨。
连外人都知道感恩、推让,为什么亲人反而像吸血的水蛭似的,怎么都吸不饱?
想他当兵后寄回家的钱不少,偶尔回去探亲,也没有空手过,可无论是他亲爹,还是后妈,从来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
哦,也有变脸的时候,那就是拎回去的东西不够他们满意。
“小李哥,小李哥?”盈芳见小李发呆,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啊?啥事?”小李回过神问。
“接下来咱们先去邮局,等拿了包裹你去爷爷那宅子等我,火车站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反正剩下东西不多。”盈芳提议。
“也行。”
看剩下的东西的确不多,火车站离这儿也不远,小李点点头。正好,腾出时间给宅子打扫打扫。快过年了,好好的宅子结满蜘蛛网多难看啊。
邮局一开门,盈芳就进去了。拿出包裹单给熟人李四婶,顺便送了份年礼给她。
因是一些常见的吃食,量也称不上多,邮局其他工作人员羡慕归羡慕,但也没多稀罕。
李四婶高兴得嘴角没平过,主动从临时工那接过找包裹的活,麻利地给盈芳找了出来:“大妹子,这是你的包裹。分量挺结实,省城的亲戚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