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哪来的奇怪队伍
“说起来,刚子他们也该回来了吧?”
姜心柔掰着手指数日子,女婿这一走,满打满算都有一个月了。
“难说。倘若选入了精英团,就要马不停蹄地赶赴南境支援,恐怕是没时间回来的。”萧三爷轻叹。
这时候,做丈人的内心就纠结了——既盼着女婿出人头地、为国争光,又希望他能兼顾家庭,别让闺女那么辛苦。
“阿嚏——”
远在省城参与精英选拔的向刚,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队长你别不是感冒了吧?”一到省军区就始终不离向刚左右的潘新苗关切地问。
“大热天感冒?”秦益阳倍觉古怪。
向刚拿出媳妇儿给他缝的棉格子手帕,擦了擦鼻子:“没感冒。走吧!最后一场射击,结束就能分出胜负了!”
“队长好有气魄!”潘新苗目送着向刚高大挺拔的背影,呢喃道,“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像队长这么有自信……”
“会的!”王小虎拍拍他肩,“只要跟着队长脚踏实地,肯定有那么一天!”
“话说,小虎你前几轮得了几分?有把握进精英团吗?”潘新苗收回视线,既好奇小虎的分数,又羞赧自己的成绩,“我的分数还没轮数的一半。”
“咳!提这个干啥!”王小虎干笑两声,扭头看向别处。
潘新苗秒懂:敢情也是个扯后腿的。
“哎呀快走吧!不然检录要迟到了。虽说前几轮咱俩输得很难看,但队长说了,输什么都不能输气势!咱是群英寨的正式成员,射击训练时,打的可是天上的飞鸟,怎么可能输给那些死板僵硬的靶子!”
“对!输什么都不能输气势!”潘新苗振臂高呼,拉着王小虎朝最后一场的比拼现场跑去。
最后一轮选拔项目——射击。
五十米固定靶,包括向刚在内,共有九人拿到五轮全十环满分,不过到了活动靶这一关,成绩就开始层次不齐了。
比赛要求七个速度不一的活动靶击中四个算过关,不足四个淘汰。
向刚依旧名列前茅。在固定靶比赛中落后几分的秦益阳和孟柏林也开始显山露水。
活动靶赛程结束,群英寨有五人位居前八强。
这个成绩,看得一众裁判目瞪口呆。
诚然,活动靶比固定靶难射得多。同样的,在活动靶比赛中表现突出的战士,实战中能力也越强。
毕竟,敌人可不会傻乎乎地站在原地让你瞄准了射。真正的强敌,就像空中悄无声息掠过的活动靶,稍一疏忽,就和胜利错肩而过。
因此,当群英寨的五名队员,轻轻松松地侪身活动靶积分榜前八,且两个七靶全中、两个七中六、一个七中五,主席台上观赛的大佬们顿时坐不住了。
“这哪儿来的神枪手?固定靶轮轮十环我还信,活动靶都能百发百中?”
“啥?还是一个部队的?教官是谁?”
“没教官?开什么玩笑!”
“……”
“哟!这不陈师嘛,据我打听,活动靶前三名,曾是你的部下吧?这么好的苗子,你咋舍得放他们走呢?要是没放走,今天这场比赛,出风头的就是你们七一三了。可真遗憾啊!”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专程跑到陈平跟前开启嘲讽模式。
陈平黑着脸,有气无处发。
“陈师啊,怎么没看到柳副师长?昨儿军长还在提起他呢。”
除了嘲讽他傻乎乎放走三棵好苗子,还有人火上浇油,明里暗里刺激他在军长面前柳志明似乎比他更得宠的。
若说前者,陈平心里只是不得劲,那么柳志明越过他在军长跟前露脸的事,就让他彻底地感觉没脸了。
他承认,向刚三人是从自己手底下漏出去的好苗子。如今便宜了别个部队。但他也承认,向刚那家伙一看就不是能抓在手心任自己拿捏的,走了就走了吧。既然能培养一个两个三个,就不信培养不出更多的好苗子。
陈平对自己可谓是信心满满啊。
但柳志明越过他,甚至想取代他当七一三师长就不能忍了。
然而事实上,没人鸟他那张黑脸。该说说、该笑笑,完了还话里有话地挤兑他几句。
一整场选拔赛下来,陈平被挤兑得体无完肤,一张老脸红了黑、黑了绿、绿了酱紫。
选拔赛结束,群英寨五十名成员,七人入选精英团,分别是向刚、秦益阳、孟柏林、杨铁柱、沈定国、赵东强、付建华。
别看只有七个,要知道,省军区旗下的任何一支部队,都没有群英寨入选的人数多。那可都是数千人的大部队。
是以,群英寨14%的入选率,在省军区掀起了不小的浪花。最后一天射击赛程结束,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群英寨。
在这之前,可是谁都没听说过有取名如此奇怪的一支队伍啊。
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谁领导的?咋这么厉害呢!
所有项目第一名都是群英寨的向刚,前五名里动辄两个、三个出自群英寨。这让省军区旗下那些个鼎鼎有名的大部队如何想?太打击人了!
百人精英团集结完毕,赶在八月份到来之前,火速前往南境支援。
群英寨其他人也没给那帮眼里闪着好奇火花的大佬们以打听的时间,迅速返回雁栖山基地,继续投入严苛的训练。
这次晋升没轮到他们,下一次,下一次说什么都不能再给组织拖后腿了。
就在群英寨四十三人启程返回宁和这天,萧三爷起早去了趟书记家。
书记听萧三爷说他媳妇的堂外甥女下乡分到了宁和县,搞不好就在江北公社,二话不说着人打听去了。
亏得姜春妹这名字辨识挺高。别说说姓氏不算复杂的江北,即便是整个宁和县,姜姓姑娘也是少数。因此很快就打听到了消息。
“就在隔壁的沿江公社。老林说他们公社接待的八个知青,其中一个就叫姜春妹,老家北戴河的,和你讲的情况都符合。”向荣新还没喘口气,就把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说给萧三爷听。
第606章 能力越强责任越重
萧三爷细长的眼稍一眯,心说就那个姜春妹?和媳妇儿描述的实在不像同个人啊。
写信找堂舅子求证没有二十天别想,打电话吧,北戴河那边不晓得要转多少人,索性跑了趟邮局拍了个电报,“求春妹身高外貌特征,速回”。
然而就算是加急电报,一来一去也得要三四天。这不还是接姜春妹来家里做客的日子先到来。
“春、春妹来了啊?快进屋坐。”
姜心柔听到车轱辘停下来的刹车声,出来迎接。
一眼看到比想象中高挑又瘦削的陌生姑娘,舌头打了个结。心里不禁狐疑:两年长二十公分也就算了,怎么脸型也跟着变了?小时候圆润可爱的鹅蛋脸呢?
可这话她只在心里想想。毕竟有七八年没回北戴河了,都说女大十八变,小时候鹅蛋脸圆乎乎的,发育了逐渐瘦下来也有可能。
姜心柔甩掉心里那抹狐疑,笑着迎外甥女进门。
“要不是你爹来信说你代你两个姐姐下乡,我还不知道你来宁和县的事呢。咋样?在这儿还习惯吗?知青站里条件咋样?几个人住一间?饭怎么吃?各自烧各自的,还是一起做一起吃?有什么困难只管和姑姑、姑父说啊。”
“妈,你让春妹先喘口气嘛。”盈芳抱着刚苏醒的闺女出来。
“对对对,出了一身汗,先洗把脸喝口水,我去给你盛碗绿豆汤,今早上现煮的,搁水井里冰镇着呢。这会儿喝正好。”
盈芳也说:“春妹,天热喝绿豆汤好,凉爽又消暑。过会儿再开个西瓜,是咱们公社的书记媳妇送来的,瓤都起沙了,又大又甜。”
顶着姜春妹名字的杜迎娣,起先还有些忐忑。
尽管从姜春妹那儿打听到,姜家和萧姓亲戚起码有七八年没实质性往来了,这才让她萌生了“顶替”的念头,可真的见到本尊,心里还是有几分担心的。万一被认出来了咋整?
好在萧姓亲戚一个比一个热情客气,纷纷拿出好吃的好喝的招待,并没认出她不是真正的姜春妹,杜迎娣七上八下的心渐渐平复。
甚至还有些洋洋得意,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说服姜春妹互换角色,不仅和心上人分到了同一个知青站,还平白无故多了一门好“亲戚”。
她借着洗手洗脸上茅厕,闪烁的眼珠子滴溜溜地把向家内外好生打量了一番:
前院,石榴花到了尾声;喇叭花、扁豆花爬满院墙;六边形的古井深幽而清凉;青砖铺就的地面清爽洁净。
后院,栅栏围起来的菜地整齐而充实,红的辣椒、青的葫芦、紫的藤茄、黄的香瓜……精巧的鸡舍建在桂花树下,两只母鸡在阴凉处或啄着草籽、虫子,或昂首挺胸闲庭信步;高大的枣子树、柿子树仿佛保家护院的卫士,青色的叶子随着偶尔吹来的夏风轻轻摇曳。蝉在树干上喳喳鸣叫。
三间进深很长的正房,也布置得尤为干净舒适。
东、西两侧睡房,被雅致的碎花门帘挡着,看不清里头的布置。
堂屋里倒是一目了然:墙上的腻子粉光滑白净,地面虽是泥地,但夯得很平整。靠厨房门一张大饭桌、一排青竹椅;靠后门一套八仙桌椅,正对八仙桌的北墙上,张贴着元首的画像;桌子中央一个青色细腻的插花**,**子里插着一把叫不出名的野花,叶梗鲜绿、花瓣粉嫩;花**两侧是一对擦得光洁透亮的油灯。不过现在通了电,油灯的用处远没以前大了;桌子上还随意地摆着几个高脚玻璃托盘,装着瓜子、花生、绿豆糕、云片糕、豆酥糖等零嘴,显然是给家里人防饿垫肚子的。
杜迎娣用短短几分钟时间,将向家打量了一遍,越发肯定自己的决策是正确的既没让人发现自己不是真的姜春妹,又多了一门好亲戚。
是以,等萧三爷停好自行车,又去隔壁院子给悉心照看等着产奶的野母牛喂了把牛草回来,杜迎娣已经一口一个“姑姑”、“姐姐”地喊开了。
萧三爷眼波一转,默不作声地端起茶缸,啜了两口温热的白狗肠凉茶。
呷了一口,慢悠悠地开口套起话:
“春妹啊,你来宁和插队还适应不?照理家里三姐妹,数你年纪最小,插队怎么都轮不上你啊,到底怎么个情况?你爸妈信里都没仔细说,我和你姑担心得一晚没睡好,你大姐、二姐没出什么事吧?”
杜迎娣垂着眼睑细声细气地回答:“我大姐有喜欢的人了,赶在插队前领了证;二姐找到了工作,就我没牵挂。”
心里不禁庆幸:早先从姜春妹那儿套了不少姜家的情况,几乎都能答上。要不然就只能现编了。
萧三爷眉头微挑,又拣了几个相对比较刁钻的问题,岂料才出口就被他媳妇儿打断了。
“哎呀我说,春妹来家里做客,你问这些干什么?要问也是问插队生活适不适应啊。”
萧三爷那个无奈,心说媳妇儿,我这可是在替你鉴别真假外甥女,别扯后腿成么?
这时,福嫂欢天喜地地跑进来,说是群英寨前往省城参与百人精英选拔的队员们回来了。
不过向刚在内的七人被选上了百人精英团,前往南境支援前线去了;萧老爷子和小李临时有事在县城停留,能不能赶上今天的末班船还俩说,迟了就明天回来。
福嫂前脚刚进门,王小虎后脚带着队长匆忙写的一封家书,也来了趟向家,把信交给盈芳,并说:
“嫂子,队长在精英选拔赛上得了第一,因时间紧迫,百人团一选出就集结出发了,不能赶回来和嫂子你们道别,让我捎了封信。”
盈芳听了既骄傲又担心。
骄傲不用说,能选入百人精英团那是对男人能力的肯定。担心则是出于牵挂。能力越强肩头的责任越重。
显然,萧三爷俩口子也考虑到了这一层。晚饭桌上围着“姜春妹”的轻松氛围以及真假“姜春妹”的怀疑都被凝重所取代。
第607章 怀疑
姜心柔给闺‘女’夹了块又粉又糯的南瓜:“别担心,小向能干着呢!他能在高手云集的选拔赛胜出,说明实力杠杠的。.。再说到了边境,不会让他一个人挑大梁的。老爷子走前不说了么?各军区都在派部队支援前线。军队一多,这仗也就好打了,别担心了,啊?”
“你妈难得分析得这么到位。”萧三爷笑着打趣自个媳‘妇’儿,无奈话音刚落,腰间的软‘肉’被狠狠拧了一把,忙不迭道,“我说你分析得对还不好么?乖囡你评评理……”
盈芳坐在她娘隔壁,垂眼就能看到爹妈的小动作,笑而不语。
经这么一闹,紧张的心情缓和不少。
爹妈说得对,她应该对男人有信心。
看着这一幕,吃得津津有味的杜迎娣眼底流‘露’羡慕之‘色’。
要是这就是自己的家人该多好?不是冒名顶替得来的便宜亲戚,而是真正的家人。那样的话,自己哪里还用住在知青站受各种苦。
福嫂先吃了点,然后在东屋看三胞胎,见小宝贝醒了,东张西望地找妈妈,就抱出来给盈芳。
“啪!”
岂料才到盈芳怀里,晏晏宝贝挥着‘肉’乎乎的小胳膊,准确无误地打中了思绪跑得快赶上天马行空的杜迎娣。
小宝贝力道小,但架不住距离近啊,且正好挥在她脸上,活像挨了记巴掌。
“哎呀你个小家伙,怎么又调皮了?”盈芳连忙错开身,将小宝贝抱到另一边,转头看表妹的脸,“‘春’妹,我瞅瞅,打疼了吧?”
“还、还好。”杜迎娣松开捂着脸颊的手,心说这么疼,脸颊说不定被打红了。这家人应该会个自己一些补偿吧?
岂料看不出异常,大伙儿也就放心了。握着小宝贝的拳,教他不能‘乱’挥、会打到人的。
“咿呀!”一向懒洋洋的小宝贝难得赏脸,张嘴飙了个高音。
杜迎娣心里不高兴,趁大伙儿不注意,狠狠瞪了小宝贝一眼。
“唔——呀——”
小宝贝睁着黑曜石般晶亮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瞅着杜迎娣,表情说不出的无辜。
“你们吃饭,我抱着晏晏出去转一圈。”萧三爷意味深长地瞅了堂外甥‘女’一眼,方才她那恨恨瞪晏晏的眼神,媳‘妇’闺‘女’没瞧见,他却瞟到了。有这样眼神的人,真是姜家三姑娘?晚上必须和媳‘妇’儿好好说道说道。
萧三爷抱高小外孙,让他跨坐在自己脖子上:“走咯!”
“咯咯咯——”
晏晏宝贝兴奋地蹬着双‘腿’,两条小胳膊抱着萧三爷的头,灿若星辰的黑眸在夕阳西下的乡村间新奇地东张西望。
萧三爷见一贯安静的小外孙,今儿兴致这样高,心情很好地驮着他,慢悠悠地溜达到公社附近。
公社‘门’前的晒谷场,坐着乘凉的老人孩子,摇着蒲扇唠着闲嗑。
看到书记俩口子领着宝贝孙子也在那,萧三爷驮着三宝贝走了过去。
“萧老弟晚饭吃了吗?过来坐,这儿有板凳。”
书记才把板凳拿过来,那厢,跑来一个男知青:“书记!书记!杜迎娣不晓得是不是中暑了,整个人火烫火烫的,还抱着被子直喊冷……”
“那赶紧送她来卫生院啊,我去喊老张。”书记忙说。
“哎!”男知青抹了把汗,没来得及喘气,又跑回知青站去了。
“萧老弟你自便,我去喊老张。”向荣新说完,匆匆去老张大夫家喊人。杜迎娣这个‘女’知青,他还是很看好的。识大体懂礼貌,可说是这批新来的知青中最受大伙儿欢迎的。得知她生病,向荣新自然更上心。
与此同时,知青站里已经炸锅了。
三个‘女’知青正在吵架。
一号说杜迎娣发烧肯定是掉水渠的缘故,水渠里的水是傍晚收工才打上来的,清凉得很,掉下去又淌着水渠走半里路才爬上来,着凉了呗。
可好端端的怎么会掉水渠里呢?这就是二号‘女’知青的不是了,“你要不故意绊她,她怎么会掉水渠里?”
二号涨红着脸不承认:“我哪儿故意绊她了?我哪儿故意绊她了?证据呢?没证据你别瞎比比。要我说,是张文英故意拿没烧开的水当凉白开给她喝,要不然咋会上吐下泻?”
张文英也就是‘女’知青三号,惨白着脸淌着清泪一脸委屈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晓得那是天落水还没烧开,我以为是晓‘毛’凉着的白开水……”
一号气得手指着自个鼻子怒道:“我凉的白开水?今儿又不是轮到我烧水,我会那么多事?你们别推卸责任!”
见三人谁也不让谁,被喊来帮忙的男知青一个脑袋两个大。
“都别吵了!现在不是争论谁对谁错的时候,书记去喊大夫了,我们快把迎娣送卫生院去!高烧久了要烧坏脑子的,得马上给她退烧才行。”
“怎么送啊?”另一个男知青苦恼地说,“人都昏‘迷’了,还裹着被子不肯松,可连被子我抱不住啊。”
分到雁栖公社的三个男知青许是还处于发育期,嗓子粗嘎嘎的像公鸭,身型也都比较瘦弱。
病号身体烫得像火炉,却还一个劲地呢喃“冷冷冷”,冬天的被子都翻出来裹上了,人烧得‘迷’‘迷’糊糊的没知觉,手却紧紧攥着被子扯都扯不开。
三个男知青索‘性’一齐上,一人扛头、两人扛脚,连同厚被子一起,满头大汗地从知青站抬了出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办完事紧赶慢赶总算赶上末班船回到雁栖公社的萧老爷子,沿着河岸走过来,兴致勃勃地和小李比划着什么,迎面看到一堆人从知青站涌出来,其中三个连拖带拽着什么,浓眉一皱,扬声问道。
‘女’知青还在小声争论,男知青回答他:“我们一个同伴发高烧,打算送她去卫生院。”
“发高烧?这么热的天,裹着这么厚的被子,不发烧才怪!”萧老爷子皱眉道,“小李,你去帮他们一下,厚被子别包了,包下去要出人命了。”
“是!”小李上前,从三人手里接过被子包裹的病号,使了个巧劲,被子轻松脱落,看到里头是个烧得浑身通红的小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也顾不上了,抱着小姑娘飞快地朝卫生院狂奔。
小李身高一米七九,健硕的体格,抱个堪堪过一米五、体重恐怕连八十斤都没有的姑娘轻轻松松。在部队参加抗洪救灾任务时,扛的沙包都比她重。
因此,后头跟着的一串知青拖着被子还在气喘吁吁地跑,小李已经脸不红、气不喘地站在卫生院了。
老张大夫已经在诊室等着了,病号一送到,他就先把一根消了毒的体温计让闻讯赶来的燕子塞到腋下,随后搭脉听诊。
“烧到四十度了,难怪这么烫。好在心肺没杂音,先喂她吃退烧‘药’,一会儿输液。今晚你们得留个人在这儿陪她,晚上怕是会反复起烧。”
老张大夫扶了扶眼镜,坐桌前开了‘药’,一份口服的‘交’给上气不接下气的知青,详细解说了服用方法;另一份输液的‘交’由燕子配点滴。
燕子打从后山的荒地开垦完就调来了卫生院。除了农忙时节需要去地里帮忙,其他时候跟着老张大夫学医做护士。
许是有老张大夫孙‘女’这重身份,倒是没谁跳出来和她争护士名额。
在老张大夫的悉心教导下,加上燕子本身就是个勤快好学的姑娘,上手尽管还不到两个月,护理起病人倒也有模有样。
等病号无意识地吞了退烧‘药’片、躺在诊室病‘床’安静地输起液,书记、社长等公社干部齐齐松了口气。
没大事就好啊。
要是知青——尤其是这拨才初中毕业的小知青,初来乍到就在自个地盘出了事,回头吃排头的还不是他们这些人。
向荣新迭声说着感谢之词,送老爷子和小李出了公社,迎面碰上驮着小宝贝溜达一圈准备回家的萧三爷,爷几个正好一道走。
沿途唠了几句知青的事,老爷子忍不住大发感慨:“元首怕是老了,脑子不如以前清明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是好的,可好歹挑几个像样点的吧。瞧刚才那小姑娘,豆芽菜一棵,个头还没你十岁时高,向荣新要不说这娃今年初中毕业,我道还在念小学呢。啧啧!真是造孽啊造孽!”
萧三爷这两天对身高这个话题比较敏感,闻言,眉头一挑:“老头子,你说的谁啊?分到雁栖公社的知青,还有你认识的?”
“我怎么可能认识。这不,回来的时候,正巧碰到一生病的小姑娘,那烧发的,啧!整个人都成烤熟的虾了。那几个男知青虚得跟弱‘鸡’似的,三人合扛个七八十斤的小姑娘还跌跌撞撞、大汗淋漓。得亏咱们小李,一出马就把人送到了卫生院,丝毫不拖泥带水。”萧老爷子护短在军中是出了名的,瞧,连叙述个实情都不忘夸一夸自己的警卫员。
饶是小李早已‘摸’清他的脾气,此刻也被夸得双颊生霞。
萧三爷乍一听前头几句,脑海里闪过一道光,仿佛有什么被他忽略了。
第608章 果然是假冒的
想要琢磨得再细致点,被老爷子最后一句整得着实无语,萧三爷抬头,似笑非笑地瞅着小李。
看到小李同志那瞬间成红鸡蛋的脸,忍不住哈哈大笑:“哟!平时看到小姑娘总板着个脸能躲则躲,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小李眼皮子跳了跳:“救人如救火。”
萧三爷一噎,正想说什么,他媳妇陪着那疑点重重的堂外甥女站在矮墩桥头等他。
“老萧,你怎么回事儿?出门就忘记正事儿了是吧?春妹赶着回知青站呢,快送她回去。再不回天黑了。”
萧三爷心下叹了口气。
老爷子和小李则是疑惑不已。
小李疑惑在心里,老爷子疑惑摆在脸上:“春妹?谁家的孩子?”
姜心柔其实也挺困惑的,两年不到身高长了二十公分、鹅蛋脸也削尖成了锥子,咋想都不可能。可县委干部和公社书记都说眼前这姑娘就是北戴河来的姜春妹,总不至于双方联手蒙骗她的吧。
加上方才在饭桌上,丈夫提及的一些情况,譬如老大姜桃姐新婚的夫婿是哪里人、老二姜梨花找了什么样的工作、转正式工没有、转正工资有多少等等,对方都回答出来了,姜心柔也就抛开了初见时的怀疑,想着没准真是姜家风水好,发育前跟矮冬瓜似的小春妹,到了发育期也迎来了春天。
于是,不等老爷子细问,她就说了:“爸,这是春妹,我堂兄家的三丫头,上个月和其他上山下乡的知青一起来了宁和县,分在沿江公社。我堂兄前几天来信说了这个事,我才知道,这不今儿让她来家里认认门,往后在这边碰到什么事好歹有个商量的地方。”
老爷子没见过姜家三姑娘,自然没那么多想法,笑呵呵地点点头:“那是应该的。行,天不早了,既然明天一早要上工,小三你送外甥女回去吧,路上当心。”
又对“姜春妹”说:“春妹是吧?有空来家里坐。”
萧三爷还能说什么?他也很绝望啊!只盼着发往北戴河的加急电报,能早点得到主人家的回复。
远在北戴河的春妹爹,收到加急电报自然是一头雾水,问巴巴瞅着她询问下乡小女儿近况的媳妇儿:“你说妹夫这是啥意思?特地来电报问春妹的身高、相貌,难不成和春梅一起还有同名同姓的下乡知青?”
他媳妇想了想说:“没准还真是呢。全国各地的知识青年都去乡下插队,那么多人,总会遇上同名同姓的。搞清楚些才不出错。细算起来,柔柔有七八年没来咱家了吧?认不出春妹正常得很。那你快些回信,我去找找相册,记得前年三姐妹去城里看戏,有拍过一张合照,夹在信里寄过去,再说一下春妹的身高,比去年长了两公分,如今有一米五一了呢……”
春妹爹挠挠头,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噢,对咯!你说就算有同名同姓的,总不至于家都是北戴河的吧?不是说这一批,就咱们春妹还有杜家村梨花那小姐妹的阿妹分去了省的宁和,其他人都上了云省的火车吗?哪来这么多同名同姓的……”
他媳妇嫌他磨叽,没好气地说:“既然妹夫问你春妹的情况,你就照实说呗,管那么多干啥!烦不烦!”
春妹爹被媳妇吼得怂了:“得得,我这就写信去,你快去找相片吧。”
俩口子一个找出两年前春妹和两个姐姐上城里玩一时心痒花光兜里的钱拍的合照——为这事,春妹娘还揪着三姐妹的耳朵吼了一通,骂她们败家,有这闲钱还不如买点针线回来,拍什么照片。拍完除了压箱底能有啥用?没想到今天居然还真的派上了大用场;另一个捏着掉漆的旧钢笔,用肚子里为数不多的笔墨,绞尽脑汁写了一封整三页的长信,于次日一早,专程跑了趟邮局,贴上邮票、打上挂号信的邮戳,寄了出去。
送到萧三爷手上时,正好是礼拜天的前一天。
姜心柔和福嫂去小荷塘撸菱角时,顺道摘了几片荷叶回来。
小李进山砍柴,捡了只落单的山鸡仔,瞅着不到半年的嫩鸡,剁了吃没啥花头,打算明儿做个地道的叫花鸡尝尝。
便让丈夫明儿去沿江公社把堂外甥女接来,一家人小聚一下。等女婿从南境回来,再大聚一下。
萧三爷正纠结,邮递员送信来了。
打从发生信件冒领事件后,邮局方面三令五申,再三叮嘱邮递员不许再有非当事人捎信的情况出现。哪怕对方自称是当事人亲爹妈都不允许;同样,公社方面也加强了这方面管理。信到了公社,由书记或社长亲自签收,并一改社员顺路捎信的习惯,而是遣社员捎口信、通知当事人去公社拿。
因此,萧三爷拿到信就在公社门口拆了,一目十行阅完三大张信纸,并拿起信页里夹着的相片,眯着眼细细打量后,吐出一口浊气。
“盈芳爹,我看信封上是北戴河寄来的,你老家亲戚啊?”书记准备去田间视察,出来看到萧三爷还杵在门口,顺口打了个招呼。
“可不是么。”萧三爷缓缓说道,“老家亲戚的孩子小小年纪也下乡了,正好分在咱们县,来信嘱我帮衬一把。”
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相片。
书记顺眼一瞧:“哟!这不是前几天高热到四十度、差点送县医院急诊的杜迎娣么?原来是萧老弟亲戚家的孩子,那可巧了。”
要不是这姑娘高烧不退差点送县医院急诊,他也不会对她印象这么深。
不过话说回来,这姑娘算是这批女知青里最和气、也最懂礼貌的一个,不仅他,其他社员都对她赞赏有加。
这可不是拍马屁。他向荣新素来不屑在这种事上迎合奉承。
“你放心!就算不是你三爷的亲戚,我也会多照顾的。这孩子是个好的,好人就该有好报,三爷你说是吧?”
三爷心不在蔫地点了点头。
第609章 骗人感情者,罪不可恕
从向荣新那得知真正的堂外甥女高烧一场后请了假在知青站休息,萧三爷想了想,决定先回家,一到家把媳妇儿拉进房里,给她看北戴河寄来的照片,并说了堂舅子在信里描述的关于春妹的外貌特征。
姜心柔着实有几秒钟呆滞。
眼里满是不敢置信:“也就是说,前几天来咱家的姑娘不是春妹?是别人的假冒的?可为啥呀?不是她图啥呀?”
“这我哪知道!”萧三爷鼻息哼哼,“也许是觉得春妹这名字好听。”
“拉倒吧!”这个理由姜心柔自己都不信,翻了个白眼。春桃、梨花都比春妹这名字取得正式。春妹、秋妹这类名字,搁北戴河,和二狗子、铁蛋一样接地气。“怎么会有这种人啊?”姜心柔气得胸口抽疼,“我说呢,尽管有七八年没见了,可不至于两年长二十公分、鹅蛋脸也削尖成锥子吧?敢情是个冒名顶替的!亏我贴心贴肺地招待,家里有啥好东西,也让乖囡分了一份出来,就怕她在知青站吃苦,搞半天是假冒的……”
“所以说你傻啊。那天晚上我不是提醒你了么?是你自己不往心里去,亏得这封信来得及时,要不然还得招待她一回。”
“你说谁傻?”姜心柔捂着胸口瞪眼,“那天晚上你只是疑惑春妹变化咋那么大,还问我小时候性格怎么样,那哪叫提醒?既然你一早就怀疑了,干啥不和我明说?都怪你!都怪你!”
女人啊,你的代名词就是无理取闹。
萧三爷无奈暗叹,随即长臂一捞,把媳妇儿搂进怀里,“好好好,我的错!”
——管它谁对谁错,媳妇儿一发难,只管承认错误就对了。
“怪我那天没和你讲清楚。”
——能讲得清么?在没证据到手之前,媳妇儿的心情是解放区的天,满心满眼都是才来家里做客的“堂外甥女”。他即使掰着手指分析一二三四可疑点,也得她听得进去才行啊。那会儿还觉得他想太多呢。
“算了,都发生了,纠结这些有啥用。”被丈夫哄高兴了,姜心柔理智回归原位,“你说春妹发烧了?就在咱们公社?我看看去。至于那个冒名顶替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能姑息!”
差点被她蒙混过关。
不!应该说已经被她得逞了。
欺骗人感情的人,罪不可恕!!!
譬如曾经的大妯娌和大侄女,一个害她骨肉分离十六载,一个明知闺女下落却始终瞒着,偏偏面上还和善得像个活菩萨。
若问姜心柔此生最恨什么,非感情欺骗者莫属。她掏心掏肺,换来别人假心假意。
盈芳见爹妈躲在房里嘀嘀咕咕的不知在商讨什么,时而飙高音、时而窸窸窣窣,待他们出来,正想问,但听娘亲说:“乖囡,上回来家里的不是你表妹,你表妹就在咱们公社,前阵子传闻发高烧的那个知青。”
盈芳:“……”
还没理清呢,又听她爹补充说:“来家里的是冒名顶替的,天知道图啥!不管图啥,我都会让她后悔做这个决定!”
说完,叮嘱了闺女几句,就匆匆出门了。
俩口子兵分两路。姜心柔去了知青站,正好碰到燕子上门给真正的春妹量体温,见烧退下来了,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整体瞅着还不错,至少没那么病歪歪,不由松了口气。再看春妹的脸,和堂兄寄来的相片里的三姑娘完全吻合,也和自己记忆里梳着羊角辫的小丫头依稀重叠,这下不会错了。
等燕子留下药片离开,其他知青也都下地不在知青站,姜心柔恨铁不成钢地戳戳春妹的额:“好端端的,怎么想到和人换名字换身份?知道这样会挨批的不?”
春妹惊喜又懵懂:“姑?你咋来了?爹说你在宁和县,我本来想找你的,可他没讲清楚哪个公社,开完大会就被向书记领雁栖公社来了,这阵子农忙都不好意思请假。”
“我就在雁栖公社。这事儿也不怪你,你爹来信迟了,收到信我就让你姑父去打听,结果打听到你在沿江公社。”
春妹一下会过意,吐了吐舌:“姑你别生气,我这不助人为乐呢,迎娣喜欢的知青分在沿江公社,就央我和她换个地儿。还说这一带就我和她是北戴河来的,我不说、她不说没人知道我俩换了身份。我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对了姑,你和我爹有通信啊?那千万别告诉我生病的事,我怕他们担心,他这几年心脏不好,我怕他一着急就犯病。上次大姐不经家里同意私自找了个对象,就把他气得差点住院……”
“你也知道他们会担心?他们要是知道,他们闺女换了个人,换了个高高瘦瘦野心足的,不仅借你的身份和男知青谈对象,还顶替你来咱家做客,你猜他们会不会着急?这几年政治环境多紧张,你个小丫头居然还敢和别人换身份。胆子大的没边儿了啊。亏得你姑父发现得早,及时止损还来得及。要是等上头先发现,后果如何我都不敢想……”
姜春妹被说得羞愧至极,低下头乖乖承认错误。
分到宁和的这批知青,她和杜迎娣是唯二从北方来的,又是同一个市出来的,一路上难免抱团,抱着抱着亲密得跟姐妹一样了。杜迎娣喜欢上了分到沿江公社的男知青,为了不和他分开,愣是想出这个办法。她实在是被磨得没辙,一时心软答应了。以为顶多是和杜迎娣换个地方,杜迎娣去沿江公社插队,她则是来雁栖公社。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哪会想到下乡插队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定死了的。毕竟以前还从没出现这样的错事儿。就算换地儿,那也是托关系、走后门,连身份带户籍一起挪。还不至于敢在政府的眼皮子底下冒名顶替。
胆子也忒大了。真正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姜春妹被说得脑袋都捶到床沿儿了。
她是真没想到,和老乡换个地儿插队,居然惹来这么大麻烦。不过话说回来,杜迎娣到底咋想的?咋连认亲、上亲戚家做客这种事,都被她包揽了?
杜迎娣还能咋想的?一开始或许是害怕被人揭穿,尝到甜头之后,就舍不得放开这项福利了呗。
盈芳家送她的吃食,带回知青站后,着实让她风光了一阵。只要三不五十拿点肉食出来,就有人给她端茶倒水理床铺。说好的轮流煮饭,轮到她时,也会有人主动帮她。
不单单是她厌恶的烧火做饭,最大的变化是——一见钟情的男知青,以前待她不冷不热,打从她连续几天拿出肉食、细面后,看到她也会露出和煦的笑容。
这让心仪对方的杜迎娣心里激动又得意。相信再过不久,心仪的对象会从关注她、升华到喜欢她。
这么一来,本就为数不多的心虚、羞愧,随着时日递增随之消散。做起假冒的“姜春妹”更加心安理得。甚至盼着向家那边再次邀请她上门做客。
说曹操到曹操到。
“春妹,你姑父来了!是不是又接你去家里吃饭啊?”隔壁房间的小姑娘脸蛋红扑扑地跑进来,“上回的熏兔肉可真好吃,不晓得你姑父家里还有没有,有的话你再拿点过来啊,下个礼拜有三天轮到你煮热水,我可以帮你烧火……”
杜迎娣嘴上应着“回头再说吧,毕竟我姑家里人口多,总不能为了我,害她家断口粮吧”,心里却喜滋滋地想:瞧她们这点出息!几块熏兔肉就鞍前马后地伺候……
换了身干净衣裳,笑眯眯地迎出门去。
上趟来,那声“姑父”尚有些难以企口,这次就容易多了,“姑父,您来啦?”
萧三爷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回头朝陪同来的沿江公社书记点了一下头,“就是这位同志。”
沿江公社书记一脸严肃:“杜迎娣同志,你来公社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假冒姜春妹?”
杜迎娣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跟着她一起出来的几个小知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杜迎娣?那不是分到雁栖公社的小矮子么?还有什么叫假冒姜春妹?没搞错吧?这年头居然有人敢假冒,不怕挨批关牛棚啊!
瞬间,齐齐往后退了两步,看向杜迎娣的眼神透着浓浓的鄙夷。杜迎娣心仪的对象也在人群中,见状也跟着退了几步。
只是此时此刻,杜迎娣的心神都在惊吓上,哪里还顾得上同伴们的反应。她满脑子萦绕的都是一句:完了完了!被揭穿了!
至于谁告的密,除了真正的姜春妹,她猜不出还会有谁。
看到她眼里一闪而逝的不甘和恨意,萧三爷冷声道:“春妹自己都还不知情,是我查证的。你的身高、长相和春妹差得太离谱。你是把我们一家当瞎子还是当傻子?真以为我们看不出来?”
杜迎娣一口老血含在喉咙口。说得好听,那天请她去家里做客时,可不就是一点没看出来?
“好了,具体情况,跟我到办公室说去。”书记脸色铁青。
老向果然没吐错槽,这城里来的知青就是事多,没一个省心的!
你说插队就插队吧,换什么身份!老老实实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不挺好?搞这些个花头精干啥?更过分的是,还冒名顶替到人亲戚家里做客,面不改色地吃香喝辣、连吃带拿,心可真大!当人一家是傻子呢还是当自个是狸猫太子?
第610章
最后,杜迎娣被罚蹲牛棚,另外罚倒全公社的夜香一百天。
杜迎娣当然不甘心了,嚷嚷道一个巴掌拍不响,姜春妹和她互换身份,理应也要受罚。别以为她在雁栖公社有亲戚,就能免于处罚了。
向荣新一本正经地说:“罚!当然要罚!给脑子犯浑的人抽抽筋,让他们都引以为戒,看谁以后还敢助纣为虐。做任何事之前都动动脑子,错误的事,哪怕是逼的都不许做!”
至于罚什么,既是雁栖公社的社员,自然由雁栖公社的书记说了算了。
“拉电线那会儿,山上部队帮了咱们大忙,现如今,部队开垦梯田、菜地缺人手,春妹你去吧,工分是没有了,不过包三餐。”
一听没工分,竖着耳朵听的社员们立马没了兴趣。哪怕“包三餐”这三个字对他们多少有那么点诱惑力,可一想到忙进忙出一个季度结果没工分那有啥奔头?还不如早出晚归、老老实实在地头干活。
姜春妹倒是没反抗。一来在家时经常被上头两个姐姐指派着干这干那,习惯了逆来顺受;二来和杜迎娣一起瞒着上头换身份,尽管不像杜迎娣那么包藏祸心,但怎么说也理亏在先,照理应该和杜迎娣一样——被罚蹲牛棚、倒夜香的。如今这样,已是看在姑姑一家的面子上从宽处理了。
“本来你姑父的意思,强调你是受害者,是被杜迎娣威逼利诱的,这样就不用挨罚了。不过站在书记的立场,他的想法也没错,不一视同仁,以后难免有更多的社员钻空子。反正上山是种菜,在山下也是种地,两者性质差不多,这俩月山上还凉快些呢。等天冷了,你就能回山下了。至于工分,公社不给,这不还有部队么。作为编外一员,只要你干活认真,事后不会亏待你的。”
临上山前,姜心柔拉着外甥女做思想工作,生怕她心中有怨气。
春妹原先以为真的没工分,正愁挨过这包吃包住的半年后,接下来该怎么办。
眼下一听部队会视她的工作情况给予工分奖励,仅剩的那点担心也不翼而飞,精神奕奕地说:
“我知道了姑,您和姑父放心吧!我会认真干活、努力学习的!绝不给你们脸上抹黑!”
姜心柔欣慰地点点头:“你能这么想就最好。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跟着书记去报到吧。吃住都跟着老教授,不用太节省,部队发什么你就吃什么。得空我让你姑父给你捎些家里的菜干、肉干。你表姐抽空上山也会去看你的。”
姜春妹点头如捣蒜,随即想到啥,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双劳保手套,递给姜心柔。
“姑,我生病那天,送我去卫生院的解放军同志,没能当面感谢他。这个劳烦姑转交他,当是我的谢礼。”
这手套还是她第一天到雁栖公社时,顺手帮了书记媳妇一个小忙,对方送她的谢礼。只是一直没舍得用。
一来就她有、别个知青没有,怕引起矛盾;二来打算等适应了插队生活后,给家写信,把手套寄回去给老爹用。老爹的手一入冬就开裂,严重的时候,豁口子血淋淋的,正需要手套保护。
可眼下有人帮了她,她又送不起别的谢礼,只得把这双手套拿出来。想想还挺不舍的。
干脆不看,手套塞到她姑怀里,春妹就把头别向了别处。
是以,姜心柔没察觉外甥女的不舍,还当丫头大了,知道人情往来了,倍感欣慰。
回去后,把手套转交给小李,并转达了春妹的谢意。
事后和丈夫唠嗑,说到这事,脱口道:“不知不觉,春妹都十五了,再过两年该嫁人了。要是在老家,有她爹妈相看,我不就愁什么了。可眼下……知青下乡到底是临时的,还是长久的,咱心里谁都没底,总不能一直拖着不解决终身大事吧?小李倒是不错,可惜家里给订了婚,马上就要回去成亲了。其他人,唉,实在挑不出顺眼的……”
萧三爷无语。
才十五,就开始发愁。那接下来两年,家里岂不是要一直阴云密布了?..
“我说你就不能往好了想?春妹眼下是在乡下插队没错,但万一以后有机会能去城里上班呢?”
宁和县小是小了点,不能和北戴河比,城里的工厂规模也不大,但工人本质是一样的。有工资、有粮票,完了还会依工龄分配公房。到时候,相看对象的范围自然也广了,不再局限雁栖公社、沿江公社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汉子。
“春妹要是喜欢当兵的,群英寨里也有单身汉,小潘、小王的年纪没比春妹大多少,就怕你堂兄堂嫂不乐意。”
当兵的意味着和女婿一样,一年十二个月,十个月可能见不上面。加上外出任务有危险性,一般人家的父母对解放军敬仰归敬仰,但轮到自个孩子身上,或是说给自个闺女相看对象,就不见得会喜欢了。
姜心柔叹气,可不就是这个理么。
不过丈夫分析得也没错。春妹现年十五,城里姑娘这个岁数谈婚论嫁早了点,未来还是有无限可能的。
俩口子话题里的主人公——春妹姑娘,送出劳保手套后,往家寄了封平安信,转天跟着书记上山报到,扛着锄头、铁锨,给群英寨开梯田、菜地去了。
这个消息不日传到杜迎娣耳朵,她气炸了。
尽管姜春妹也挨了罚,未来半年和她一样不记工分,可凭什么自己要一大早拉着平板车挨家挨户端臭气熏天的马桶,姜春妹却只需上山开个荒地、种个菜?
“这不是欺负咱们公社没山嘛。”她逮着机会找书记抱怨。
沿江公社的书记这段时间心情超级烦闷。
最近公社里冒出的糟心事比往年加起来都多。一忽儿谁家闹离婚、一忽儿谁又冒名顶替,感觉诸事不顺。正琢磨着要不要暗地里烧个香、拜个佛,去去晦气,罚倒夜香的小知青不会看眼色地凑上来抱怨了,顿时没好气地道:“有本事你调雁栖公社去啊,那里山多,那么喜欢山,端着夜香桶上山倒去!”
杜迎娣噎得说不出话。
第611章 背锅的老金
小表妹插队到自己公社,盈芳也多了个活,抽空上山时,背些家里晒的菌菇、菜干以及腌的肉食去看她,有时间就聊几句,没时间搁下东西就回了。
期间,她还去了几趟地宫遗址,彻底将路线记在了心里。
金橘和金毛似乎在那一片美丽的湖畔扎根筑巢了,每次去总能看到它们在那儿你追我赶。有一次金橘还给她叼来一株新鲜的灵芝草,随后金毛不甘示弱地捧来一丛叫不出名儿的野果。
那野果瞅着有点像桑葚,黑得发紫,但比桑葚要大一两圈,一口咬下去,汁多味甘。
看来,没人造访过的山谷就是好,景美不说,野果都那么美味。
盈芳不客气地笑纳了。
揉揉金毛的脑袋:“这里是个好地方,你俩在这儿定居挺好。可惜路远了些,要不然我都想在这儿安个家。天热时,来这儿避个暑,多清净多凉快啊。”
金毛乖巧地蹭蹭她手心。
金橘居高临下地蹲在韧性极好的枝条上,一上一下摇晃着,傲娇地冲盈芳喵声叫:最好让那条蛇也搬过来,老子还没和它分出胜负呢!是时候找回老子的威信了!
盈芳笑着朝俩小家伙摆摆手。
这趟的收获还不止于此。
回家途中,遇上了从母族窜门归来的金牙。
一阵子没见,小家伙似乎长大不少,目不转睛盯着人瞅时,隐有威风凛凛的狼样了。
可惜帅不过三秒,转个身,它就叼着盈芳的裤腿转起了圈圈。
“啧!”
出门做客的金牙回来了,盈芳一家表现出十二万分的欢迎。
三胞胎更是喜欢和它玩。眼睛一睁开,就满屋子找金牙。找着之后,一个揪它尾巴、一个爬它背、再一个胆大到,学萧三爷闲暇时逗他们的——握着金牙爪子“掰手腕”。
盈芳简直没眼看。
好在金牙还记得三胞胎,一来就亲昵地和他们亲亲嗅嗅。又或许是想老金了,一连几天都乖巧地腻在家里,由着三胞胎拿它当大型玩具。
就在大伙儿可着劲夸金牙乖巧懂事——不像村里谁谁家的中华田园犬,要么不着家、要么满屋子破坏——小家伙转身打脸啪啪响:
先是挑衅隔壁一大一小两头野牛,惹得它们狂躁哞叫,差点把牛棚掀翻;紧接着又啃坏了老爷子此前去省城、战友新送的手杖。
盈芳见状头疼不已,第三趟去地宫遗址时,干脆把它和老金都喊上了。
考虑到老金的体力,一人二狗走得很慢,反正她有正当理由——看望小表妹,并陪她唠唠嗑、开开荒。
唠嗑不差时间,开荒有蛇小弟。
经蛇小弟游走过的土壤,一铲就松,开起荒来不要太轻松。
以至于春妹看向她的眼神满是崇拜,就差一闪一闪星星眼了:
“表姐,你力气咋那么大!一铲子下去挖那么深!搁我起码得三铲子。瞧,你半小时开的地儿,比我半天开的都多,我要是有你这么大力气就好了……”
盈芳嘿嘿干笑。她能说啥?
如实解释那是因为有无数蛇小弟在地底下钻来钻去地帮忙?那不得把小姑娘吓坏咯!以后还敢一个人开荒吗?
算了,还是不说了。
就让她误会自个力气大吧。
老金和金牙就此留在了凉爽、绝美的山谷。那里非常适合老金养老。
可家人不知道啊,还以为老金和金牙一起,跑去找母狼玩了。
“一把年纪还要追着媳妇跑,真是……”姜心柔扶额失笑。
萧三爷也跟着打趣,甚至还促狭地猜测会不会再给金牙弄个弟弟回来什么的。
老金,委屈你背锅了。盈芳抽了一下嘴,借着给三胞胎检查尿片,岔开话题:“妈,我不在,他们乖吗?喝的米糊糊还是牛奶?”
她爹照三餐伺候的野母牛终于被驯服了,前天顺利产了小半桶奶,天热不耐放,全家人都跟着喝了两天奶,今儿早晨据说又产奶了,可把她爹乐的。
然而新鲜牛奶腥膻味儿确实重,好在师娘有妙招,福嫂也有相应方法。煮牛奶时,放几片杏仁进去,煮开后,发现腥膻味消了不少。完了又放几颗洗干净的红枣干进去,喝的时候就只闻红枣香了。
三胞胎很给面子的一饮而尽。
“中午米糊糊,三点光景一人一瓶牛奶,你来之前怕是又饿了,喂他们喝了半碗米糊糊,几口西瓜汁。这不才刚睡着,你累的话吃了饭赶紧睡,等他们醒来又该闹腾了。”
“我不累。”盈芳舒展胳膊说。
每天坚持练逍遥拳,不仅一拳头挥出去力气大,精神气也好了许多。不像以前,三胞胎一睡着,她也必须睡,要不然到下午就精神不济,撑到晚上就更疲乏了。
“逍遥拳的确是好东西。”姜心柔顿了顿,轻叹一声,“辛亏女婿比咱们学的都早,但愿平平安安的。”
“会的!”盈芳看着天边最后一抹火烧云渐渐消失,内心无比坚定。他一定会平安归来!
日子就在上山、下山、养包子、囤菜干中逐渐推进。
一晃,酷暑过去,迎来一年中秋。
盈芳家的石榴熟了,金桂银桂满院沁香,半青半红的大枣挂满了枝头。
冯美芹抽空来家里说:“我叔说,今年公社收成还行,代销点打算多进些月饼,你要买的话,我给你留几封不同口味的。”
盈芳高兴道:“那感情好!每种口味都给我留两封。钱和票我都备着了。”
顺手从石榴树上摘了两个大红石榴,笑眯眯地递给美芹:“石榴籽儿寓意多子多孙,喜欢的话,多摘几个回去吃。今年的石榴我吃着比去年要甜。”
岂料美芹姑娘脸一红,扭捏地说:“不、不用了,我可能有了。”
有了就是怀孕了。
盈芳惊喜问:“几时怀上的?”
“小日子迟了小半月了,平时一向很准的。加上最近胃口不怎么好,老感觉反胃想吐。我娘我婆婆都猜我有了,这不来你家前,顺道绕了趟卫生院,让老张大夫把了个脉,确定有了。”美芹抚着小腹一脸羞涩。
盈芳替她高兴,扶她在小椅子坐下,两人就着怀孕的话题又唠了好一阵。
第612章 把钱贴脸上
直到天擦黑,美芹娘笑呵呵地问进来,得知她闺女真怀上了,迭声道“这就好!这就好!这下你在婆家抬得起头了。要是能一次生个大胖小子,腰板子挺得更直”,丝毫不忌讳盈芳等外人在场。
美芹走后,盈芳忍不住和她娘吐槽:“不是说妇女同志一样能顶半边天吗?县城墙上还刷着这样的标语呢。可实际上,家家都盼着生男娃。最好一口气生他十个八个男娃,似乎这样才娶对了媳妇。婆家的心思是这样还能说得过去,咋连亲妈都这样……”
姜心柔好笑地睨她一眼:“你亲妈我可没这样想。咱家从来都不兴重男轻女。即便你爷爷,对你们几个小的也都一视同仁。”
盈芳吐了吐舌:“我不是说咱家,我只是看美芹娘那副态度,替美芹难过。”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不是这本就是那本。好了,美芹不是说要给你留月饼吗?回屋合计合计有哪些要送的。小向出门这么久,不晓得中秋能不能赶回来。要不让小李回家前给夏老捎份礼物,顺便问问南境的情况。”
“对哦,小李中秋要回老家结婚,那我这就准备去!”
盈芳回屋琢磨给夏老捎什么礼合适。
供销社进的月饼,搁农村是再奢侈不过的美味吃食,可放到吃惯京味美食的夏老面前,可算不上什么稀罕东西。
倒反是家里火红的石榴、甘甜脆爽的大枣、以及晒干泡茶或是煮酒酿圆子都是超级好配料的桂花等,说不定更受欢迎。
边琢磨,边拿笔在纸上一项项罗列着:最大个的红石榴十二个、精选大枣数斤、精品桂花干数两、自酿灵芝酒两瓶。
“哎呀送那老家伙灵芝酒干啥!”老爷子不知何时踱到她身后,瞅着白纸黑字老不高兴地翘起胡子,“上回不是已经给了一坛了吗?剩下的我要藏到年底慢慢享受,结果你又给我送出去。早知不藏了,一天三盅地喝,看你拿什么送……”
盈芳哭笑不得:“爷爷,我说的是前几天新挖到的那株灵芝草泡的药酒,不是留给你喝的那些。”
金橘送她的那株灵芝草,比起她爹先前挖到的一整丛紫灵芝,药效到底差了些。但怎么说也是灵芝,药效总归摆在那里,送人绝对有档次。
“那还差不多!”老爷子清清嗓子,有些不自在,“哎呀我进来不是说这些的,那啥,你妈说你要买月饼送礼,我这儿有些票,你都拿去用吧。顺便给小李封几个纸包。他跟了我这些年不容易,他家又是那样的情形,手上提些东西回去,多少给他撑点门面。礼金我是备着了,可那玩意儿揣裤兜里别人又看不到,总不能一张张的贴脸上吧……”
盈芳听了忍俊不禁:“爷爷,你不会真提议了吧?”
“提啦,那小子死活不同意。”老爷子一脸遗憾的表情。
盈芳:“……”
是个人都不会同意把钱贴脸上、就为了撑门面的好伐?
不管怎么说,有了老爷子大方赞助的全国通用食品票,今年的中秋礼,盈芳备得相当妥帖。
夏老那一份,让小李顺路捎去了。
小李的结婚贺礼,也安排得很周全。
无奈小李不肯收,说礼金给得都超额了,萧三爷前儿还给他留了张稀罕票,这些东西说什么都不收。老爷子脸一虎:“不收是伐?成!去了别回来!”
这一说,小李哪还敢拒绝啊,老老实实扛上盈芳给准备的大包小包,吭哧吭哧表态:“首长,只要您这儿还需要警卫员,我就一定会回来。”
“滚吧滚吧!”老爷子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小李才上船,渡轮还停在码头没开呢,就开始念叨:“这一去没个十天半月怕是回不来……新媳妇性格不晓得咋样,和那小子合不合得来……唉,老子八成是老了,见不得离别……”
盈芳最怕看老人家多愁善感,忙提议:“爷爷,最近山上成熟的果子不少,秋高气爽的,不如选个日子去山里野炊?”
老爷子哪那么容易被转移话题,意兴阑珊地摆摆手:“你们小年轻去吧,我老了,爬不动咯。”
萧三爷轻嗤一声:“老了?爬不动?前两天不晓得谁,嚷嚷着要去后山洼钓鱼,还说什么练拳以后腿脚轻便,连爬数里地都不成问题……”
老爷子分分钟被打脸,梗着脖子粗声粗气道:“你个不孝子!一天不和老子唱对台就浑身不舒坦是不?”
萧三爷懒洋洋地掏着耳洞:“我忙得很,才没工夫和你唱对台。”
“哦,忙着掏耳朵?”
“……”
姜心柔拉着闺女躲进里屋逗孙子。
反正这对父子一天不斗上几句嘴才不正常,横竖吵再凶都不会兵戎相见,由他们去吧。
娘俩这阵子忙着备礼送礼,一天下来几乎一刻不得闲。好不容易迎来中秋,总算能坐下来唠几句家常了。
眼瞅着明儿就是中秋佳节,该铺排的都铺排了,姜心柔不由想起外出任务的女婿,忍不住唏嘘:
“小向这一去三个月了,不知道顺利不。你爹说这种情况,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可我这心呀,总是不得劲。中秋团圆的日子,要是能回来聚一桌热热闹闹吃一顿该多好……”
盈芳也想他,很想。
若不是最近忙得团团转——白天没工夫想,晚上一躺下就合眼,连凌晨喂奶都是闭着眼摸索进行的,兴许会惦记得掉眼泪。
此刻娘亲一提,她的眼眶跟着红了。
轻拍着怀里刚苏醒的闺女,哽咽得说不出话。
姜心柔岂会不明白她的心情,暗暗自责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女婿一去数个月没音讯,他们之中最惦记的当数闺女了。
忙言语补救:“你爷爷说了,这次回来,肯定能晋一大级,再努力几年,等升上师长,就不用这么频繁出任务了。就算外出,也不会一去几个月没消息。没准啊,到时候成天进出家门,你可别嫌他烦才好。”
盈芳“噗”的挂着泪花儿笑了。
见闺女笑了,姜心柔松了口气。
“明儿中秋,和你师傅师娘说好一起吃顿团圆饭,燕子阿九也一起来。春妹那边托李嫂子捎话了,和部队说一声,下山吃顿饭总归能通融一下的。”
“嗯。”盈芳点头道,“爸说明儿起早上趟山,把老教授也请来。其他人可能不好意思来,给他们捎些月饼、石榴。量不多,只能几个人分一个应应景。枣子倒是摘了不少,多送些给他们。”
这样的安排已经很周全了。毕竟供应给小县城的月饼量有限,即便她家有全国通用的食品票,没货那也是白搭啊。
亏得今年绿豆收成好,自留地田垄间种的、上下山途中采的都收集起来,前前后后少说囤了十几斤,留足明年的豆种和煮绿豆汤用的,余下的分两份,一份做绿豆饼发绿豆芽,一份磨绿豆面。
绿豆面一般要藏到过年才拿出来捏点心。平时顶多做些绿豆饼尝鲜。家里几个人分分还行,拿去送山上的战士,一人一块都未必够吃。
因此意思意思地包了一纸包,再来就是代销点买的五仁、椒盐、豆沙三封不同口味的大月饼、十几个大红石榴、一篮子青红交织的大枣。
想要敞开肚皮痛快吃那是不可能的,只能应应景。
次日一早,萧三爷提着闺女准备的中秋应景礼上了趟山,接来了罚开菜地的春妹和潜心钻研武器的老教授。
群英寨队员收到礼物很开心,当场钻进林子扒了几窝野鸡蛋,并一筐山里摘的野果,让萧三爷稳稳地背回来。
山上山下集体过了个祥和而安宁的中秋。
唯一遗憾的是,向刚和另六位队员,尚未从前线归来。
中秋说说是个团聚的节日,可在乡下,往往和秋收挤在一块儿,很少有人家兴师动众整席面过节的。
能忙里偷闲咬一口月饼就已经是享受了,像盈芳家聚一起吃丰盛团圆饭的那是相当滴少数——得劳动力十分富足的人家才行。毕竟整一桌席面既需要人手、也需要钱。
因此盈芳一家很是低调,除了招呼的几个客人外,并没让周遭的社员看出端倪。
鱼、肉是早几天就陆续备好的;菜蔬是家里种的;瓜果点心倒是不用瞒着——自留地和前后院树上结的瓜果熟了这是全村皆知的事;点心是代销点买的月饼以及盈芳动手做的绿豆饼。
何况团圆饭安排在晚上,别人家都累得歇下的时候。
吃饭的时候,也没有大声喧哗,更没有推杯交盏,顶多就是唠几句闲嗑。如此低调的聚餐,自然没人会蹦出来指责他们过于小资、过个中秋还特地整一桌席面。
三胞胎迎来生命中第一个秋天,人手一件新裁的短褂饭衣,坐在大人怀里,挥舞着小胳膊咯咯笑。
大宝贝就是个人来疯,人越多越闹腾,就剩盈芳一个人看他们的时候,就老实了,顶多在床上来回爬几趟。没办法,精力太旺盛。二宝贝得顺毛,顺舒坦了就是小公举,不顺妥妥滴霸王龙。至于小宝贝,别看他大部分时候乖巧又安静,彪悍起来让人刮目相看。干脆利落的巴掌挥过来,让人猝不及防。不过经过观察,发现那都是对外的,可见小宝贝分得清亲疏远近、是非黑白。
大伙儿轮番抱了一圈、亲了一通。坐下来后,开始中秋团圆饭。
老爷子作为大家长,举起酒盏说了几句。这是他跟老三一家在雁栖公社的第一个中秋。回想没找回小孙囡之前的每个中秋,对老三一家来说,就是看着别人幸福的落泪日子。而今不一样了,一家团圆。要是孙女婿也在该多好。不过他的身份,注定总有节日赶不回来。
“不过你们也别急,顶多再一个月,前线肯定会传消息给老夏。来,大家都干了手里的酒,不会喝的就以茶代酒。愿来年继续平安康顺,明年中秋,希望咱们一大家子人员到齐、幸福和乐!干!”
“干!”
第613章 金大王去前线
相比盈芳家温馨、祥和的中秋聚餐,沿江公社的知青站就热闹了。
起因是罚倒夜香的杜迎娣,挨家挨户端马桶时不小心撞到急于出恭的刘继红,两人因此闹起口角。
刘继红讽刺杜迎娣“假冒不成蚀把米”,好好的知青不要当,非要关牛棚倒夜香。
杜迎娣哪里是善罢甘休的人,逮着刘继红离婚的事尖锐地怼了回去。
这不是捅人心窝么,刘继红气得眼睛都红了。当场泼‘妇’骂街,在知青站‘门’口和杜迎娣扭打起来。
这下换雁栖公社的社员看沿江公社热闹了。
前两年,雁栖公社相继蹦出知青内讧、知青小产、知青逃跑等一系列糟心事,沿江公社的社员可是纷纷跑来雁栖公社看热闹的。
明明不是很了解事情真相,回去后也说得有鼻子有眼。
向荣新当时还特地跑了趟沿江,想让那边的书记管管底下的人,结果书记不在,二把手社长叼了根城里‘女’婿孝敬的烟,抖着‘腿’说啥来着?——“有人的地方总有江湖嘛”,可把向荣新气的。
要不是沿江的书记和他‘交’情不错,加上一把手回来后,着实说了一番好话,指定和沿江翻脸。
如今轮到沿江闹笑话,向荣新心里止不住呵呵哒:不是说有人的地方总有江湖吗?好哇,看你们怎么捣糨糊!
要不是正值农忙,社员们忙着下地收割、粮食入库,他还想打一面旗帜、领着社员说说笑笑去隔壁公社看戏呢。
不过再怎么扬眉吐气,也比不上粮食丰收来得重要。
因此,社员们嘴上唠着沿江公社的笑话,手底下的活,依旧干得飞快。
有关于沿江公社的热闹,都是二狗子一行四五六年级的上学娃带来的。
每天的放学时间,成了地头田间最热闹的时候。
“芳芳姐!芳芳姐!”
二狗子从田间回来,雀跃地跑至盈芳家:“回来的时候,碰到邮递员,说有你们家的信,给放在公社了。”
盈芳趁三胞胎睡着,正给家里新添的竹椅车椅垫,听到这消息,猜想会不会是向刚写来的?忙把围裙一摘,和她娘说了一声,跟着二狗子往公社跑。
二狗子边跑边说沿江公社两个闹架知青的近况:“芳芳姐你说有趣不有趣?那个刘继红,就以前在咱们公社待过的知青,为了出一口气,宁愿挨批。结果批她的恰巧是她原先的男人,哈!这下有好戏看了……”
盈芳听是听了,可几乎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任何事都及不上男人的消息重要。
气喘吁吁地来到公社,迎面碰上盖完签收章出来的邮递员,对方也算认识她了,毕竟农忙期间照常往江北送信,是这一家开的先例。上头有‘交’代,这家的老爷子是京都来的高级干部,务必给与重点照顾。
吃一堑长一智,邮递员同志看到盈芳,脸上堆着笑客气地说:“舒盈芳同志吧?确实有你的信,厚厚一封呢,书记签收了。我赶着去沿江送信,就不多聊了。”
“谢谢同志,路上注意安全!”盈芳微笑地点点头,等邮递员一走,飞快地跨过‘门’槛,找书记拿信。
向荣新就知道她一收到消息指定来,正等她呢。
笑眯眯地递过信:“虽然没署名,但邮戳是省军区敲的,想必是刚子来消息了吧?”
“嗯。”盈芳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信件拆开,一目十行扫完一页,才知猜错了。
信是夏老寄来的。光是感谢她家让小李捎去的中秋礼就费了两页笔墨,唠身边的琐碎杂事‘花’了三页。难怪信封‘摸’上去那么厚实。
尽管也有提到南境前线的情况,但比较笼统。可见向刚的个人情况,夏老也不是很清楚。
盈芳雀跃的心一落千丈。
向荣新见她脸‘色’一般般,想来没有那小子的消息,也就没多问。
盈芳回到家,把信给了老爷子,钻进里屋看着熟睡的三胞胎发呆。
姜心柔走进来开导她:“夏老在信里说,开往前线的百人‘精’英团没有传来出严峻任务的消息,小向他们应该很安全。只是那种场合你也晓得,哪有机会让他们写家书啊……”
话是这么说,可盈芳心里,始终沉甸甸的。
一别三四个月,他在前线是好是坏,她却一无所知。这让她心焦无比。
姜心柔还想再劝,三胞胎陆续醒了,咿咿呀呀地蹬着‘腿’。
娘俩个收回神思,忙着给娃把屎把‘尿’喂‘奶’,一时倒也分不出心神想这些有的没的。
等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下了,盈芳蜷‘腿’躺在‘床’上,睁着眼了无睡意。
要是有办法知道他目前的处境就好了。她只想知道他是否平安。
前线毕竟不是台风、洪水时的赈灾现场,更不是各军区之间的演练,秉持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那是刀枪无眼的真正杀场,一不留神,就有可能把小命‘交’代在那儿。
盈芳越想越‘混’‘乱’。
闭上眼,仿佛能看到呼啸而来的子弹头、硝烟弥漫的嗜血修罗场。
睁开眼,夜的静谧,令她压抑得喘不过气。
“嘶嘶——”
小金不知何时盘在梁上,夜幕吞没了它的身形,但盈芳知道是它,到底心定了不少。
可惜路途远了些,要不然,让小金跑一趟,给他捎封信也好……
天马行空间,小金咻地飞跃到她‘床’头,借着窗棱间洒进来的清淡月光,朝盈芳吐了吐蛇信。
盈芳一愣:“小金,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去南境,给他捎信?”
“嘶——”小金无声而答。
盈芳凝眉微蹙:“我也想啊,可路实在太远。万一被人发现你的存在……”
“嘶——”
金大王不屑地昂了昂三角扁脑袋。
哼!人类,还不是它‘玉’冠金蛟的对手。
至于路程,区区几千里也不在它眼里。
迄今为止,它金大王还没游累的时候。实在不行,让蛇小弟驮着走呗。地表、地下、树梢,怎么方便怎么来。
世界那么大,是时候去看看了。
第614章 它是一条来自江北的蛇
,
盈芳见它坚持,心里也的确牵挂着男人,便不再犹豫,拿出男人在家时常穿的汗衫,给小金记气味。
同时挑灯写家书。只是怕小金携带不便,没敢多写。寥寥写了几句家中近况,让他安心的同时,问了他的近况,并盼他回信让小金捎来。
写完家书,对折又对折,缝在一个极小的荷包里,荷包的布料,是从男人破洞的背心上裁的。免得时间一长,小金把他的气味给忘了。
荷包拴上细麻绳,套在小金身上,仿佛背了个迷你包袱。
小金钻入地道,连夜离开了雁栖山脉,往遥远的南境遁地而去。
盈芳这一宿始终没什么睡意,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都不曾合眼。
姜心柔见闺女精神恹恹的,提议说天气好去县城转转。
老爷子的宅子收拾干净之后,还没在那儿宿过夜,正好,近期县城大会堂有戏文,一家人去放松放松。住两天再回来。
大伙儿都说好,盈芳也只好跟着去。
不去行么?三胞胎等着她喂奶呢。
喝了几天新鲜牛乳,不知是新鲜劲过了还是腥膻味终究要比母乳重些,总之,三胞胎又开始黏着她喝母乳。白天除了米粥、面疙瘩当正餐外,早晚两顿奶是绝对少不了的。
“这样下去,戒奶有点麻烦啊。”姜心柔看着三胞胎吮母乳的兴奋劲着实发愁,“以前见邻居家的孩子戒奶,哭起来撕心裂肺的,还必须和母亲分开至少一个月才行。要不然就拼命往怀里拱,怎么都戒不掉。”
这个话题不适合男人参与,萧三爷左胳膊大宝贝、右胳膊小宝贝,先娘俩一步去了码头。
姜心柔抱着古灵精怪的外孙女走在后头,笑睨了一眼脸颊羞红的闺女说:“要实在不行,接下来慢慢停掉催乳的汤汤水水,自然而然地把奶水收起来。宝贝蛋们吮不出啥了,给他们喝米粥、牛乳也没得可挑,不吃就只能饿肚子。你觉得呢?”
盈芳顺从地点点头。心不在焉的样子,落在姜心柔眼里,说不出的心疼。
然而,女婿一天不回来、一天没消息,他们做爹妈的,说再多宽慰话都没用。只能尽可能地转移闺女注意力,别让她一味沉浸在忧心中。
“走!去了县城,妈陪你上供销社转转。天凉了,该给宝贝蛋们扯点布做冬衣了。你周珍嫂子来信说,今年城里特别流行灯芯绒,布料厚,又结实耐磨,就是不知道花色有没有喜庆点的,既过年,又刚好一周岁,正好一人做一身新衣裳……”
盈芳一想也是,宝贝蛋过年满一周岁了,男人中秋没能赶回来,除夕怎么都得回来了吧?
不过也难说,谁知道前线那边兴不兴过年。
这一想,被三胞胎的周年略微提起兴致的盈芳,转瞬又消沉下来。
姜心柔没辙了,拍拍闺女的肩:“放心吧,说不定已经在回程途中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盈芳心里更焦虑。
小金不会和男人错开吧?
一个去、一个回,真错开了咋办?
哎呀早知不让它去了!
她也是魔怔了,看小金力大无穷、又有蛇类最敏锐的嗅觉,就铁放心地由它去了。完全没想过,万一它迷路、找不着来时的路了咋办?毕竟这个世界,对她或小金来说,还是很陌生的。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好比家里娃子才刚刚蹒跚学步,做大人的就把他放出去打酱油了,有心追出去,发现娃已经跑没了影。路上会不会出岔子、会不会被坏人拐跑……她完全不敢想。
偏偏除了她自己,家里人谁都不知道。甚至连小金的存在,他们都不晓得。心里的焦虑不能流露分毫。只能在暗中拼命祈祷:小金没事,小金平安寻到了向刚所在的营地,并和男人碰了面、交换了书信,然后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不知是她的祈祷起了作用,还是小金的确有那么几把刷子,总之,在盈芳辗转反侧、睡不着的夜里合掌祈祷时,金大王顺利抵达了南境,并发动南境所有蛇小弟,找到了向刚……所在的大本营。
隐于山林间的营地,瞒过敌方或许有可能,想骗过本地蛇类,对不起,乃们这群入侵者,建营地时踩踏了不知多少个蛇洞、害多少无辜蛇家庭无家可归,正恨得牙痒痒呢,老祖宗传来讯息说,帮忙找个人,对!没错!是人,不是蛇!且那人多半就在这片数月前新驻扎的营地里。
本地蛇小弟倒是想撂担子不干!特么破坏自己家园的侵略者,还想它们帮忙找人?脸真大!
可老祖宗说了,委托寻人的是连它都不能得罪的大人物,不想承受瑟瑟发抖的强力威压,那就乖乖找人。不就是家园被破坏么,换个地儿钻洞不就又有新家了?总比大人物生起气来、一尾巴剿灭整个蛇家族好吧?
老祖宗都这么说了,蛇小弟哪还敢抗议。乖乖地分散开来,不搞小团体了,爬树的爬树、钻地的钻地,一寸寸地接近营地。
金大王就在这些本地蛇类的互通有无中,嗅到了向刚的气息。
很好!没浪费它太多时间。脖子上绕着的迷你小包袱一抖,小眼睛一眯,正打算找人交差,蓦地,营地里传来一声尖啸的口哨声,紧接着又是一声。
“紧急集合!”
空旷的营地中央,即刻聚拢一片军绿色。
原来是穿着军装的战士。
新一轮战役打响了?
小金盘在高高的树梢上,眯着眼看下方的战士神色严肃,知道大概是要出营去和敌人打仗了。
仔细嗅了嗅,男人也在其中。
这让它原本的计划不得不搁浅。盘在树上等男人回来,还是跟出去找机会和男人见面,这是个问题。
最后,小金还是跟着出去了。
下方的人,谁也不知道,就在他们头顶,或是身旁某棵树梢,有一条来自江北的竹叶青。
不过就算眼角掠到,也不会太在意。毕竟,竹叶青和上战场相比,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第615章 困局
“老大,上头‘交’代的……那啥信你写了吗?”
孟柏林排在向刚后头,稍息的时候,脸‘色’凝重地问向刚。
来到南境之后,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出任务,但却是最严峻的一次。
边境的不太平,不是今年才开始的。去年初就有异常了。不过那时候,总军区还盯着北方形势,另一方面则需要养‘精’蓄锐。没对南境给以过多关注。
就在那时候,南部军区内部分裂,一部分意志不坚定,被敌方的糖衣炮弹所收买。收买了不作为也就算了,偏偏把军区的下一步部署泄‘露’给了敌军。
没被收买的也死死被困,消息传递不出。
该庆幸那份边境防御计划没有落到敌军手里,否则后果更不堪设想。
总军区这边发现异常后,连夜召集紧急会议,商量对策。
然而会场分立三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另外一部分持中立态度,说白了就是墙头草、两面倒。
这样的局面,哪商量得出有效方案?
夏老几个主战的老将军坐不住了,‘私’下合作,派出秘密队伍前往南境实地侦察,带回“南部军区名存实亡、敌军已占领边境数个高地”的糟糕消息。这下,没人再反对开战了。十万志愿军开往南境。
只是关键‘性’高地被占领,战势对我军不利。千辛万苦到达边境后,战士们先是因为水土不服病倒一大批,扛下来的因为蚊虫叮咬,感染了当地凶恶的传染病。
偏偏这时候,敌军发动了试探‘性’进攻。人员伤亡自不必说。
南方山林遍布,战场也不像北方那几场战役,不是滔滔大江、就是一目了然的平原。
北方来的战士,一时间适应不了南方的气候导致水土不服,加上‘交’锋场地,往往都是在山林里,像打游击似的,突然间来那么一枪。猝不及防的同时,让人心惶难定。
无奈之下,最高指挥官发起了支援请求。
这一次,派来的支援除了十万大军,再还有一支‘精’巧的百人作战团。
这是上头经过数次琢磨之后定出来的方案。
十万大军是亮出来震慑敌军的,只需和大炮、坦克一起,在边境线坐镇。真正的战场,‘交’给这‘精’挑细选出来的百人‘精’英团。
不是山林作战吗?人多未必胜算,人少或能讨巧。
试问,打游击谁打得过华夏军?什么地道战、游击战,统统演绎过、经历过。区区小越国,以为背靠了一座北方来的大山,就能碾压华夏军、掠夺华夏地了?未免太小瞧人!
于是,向刚所在的百人‘精’英团一到前线,立即投入到山野作战。
一时间还真震慑住了蠢蠢‘欲’动的敌军。好几天都没敢再来侵犯。
就在大家以为镇住了敌军、能提前鸣金收兵时,营地里忽然冒出大大小小的蛇,最大的蟒蛇,盘踞在武器库梁上,绕梁柱好几圈,嘶嘶地朝战士们吐着蛇信。
拿火攻行不通,因为子弹、炸‘药’都怕火。一旦着起来,不用等敌人进攻,自己就把自己坑死了。
拿烟熏倒是有点效果,问题是这些蛇并没跑出来,而是钻进了武器库深处,乒乒乓乓的瞎捣‘乱’。
最后,军医献出为数不多的麻醉‘药’,本是给战士们动手术用的,麻醉‘药’喷入武器库,响动终于小下来了。
胆子大的战士,屏住气,握着刀,冲进去解决这些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野畜生,不想,其中一名战士,被一条不起眼的小蛇拌了一跤,不曾完全‘迷’晕的小蛇,张嘴咬了他一口。
许是被咬后不觉得多痛,小战士一开始没在意,几秒之后,才意识到被咬的小‘腿’渐渐麻木,最终抢救不及殒命。
将士们这才发现,这些蛇中,有吓人的大蟒蛇,也有剧毒的眼镜蛇。‘迷’晕的蛇固然有,但也有一部分没被‘迷’晕,尤其是那条大蟒蛇,这一刻发狂了,长尾巴一甩,掀飞了就近的两名战士,造成一个背脊骨折、一个大‘腿’骨折。
这下,上峰们都慌了。他们不是怕死,来前线本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但他们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敌没杀一个就窝囊地死在毒蛇嘴里啊。
可不去管吧,武器库里的弹‘药’拿不出来,和坐以待毙有什么区别?
别说撤退的话,这里本就是华国境内,撤退能撤退到哪儿去?被敌军知道,真要笑死了。
经过连夜商讨,先定了个紧急方案:武器库里的蛇***给军医去陪相克的‘药’方,或是找当地人寻求驱散方法;在武器弹‘药’出不了库的这段时间,所有人节省子弹,尽量用刀或生擒敌军。
然而大伙儿都知道,这只是个过度法子。一旦敌军发现己方弹‘药’衔接不上,哪里还会忌惮?随便轰轰,就把高地攻下了。
更何况,那些蛇根本就是敌军‘弄’来整我军的。趁我军焦头烂额之际,敌军偷袭来了。
所有将士都怒了。
特么‘阴’险狡诈的小越国,打不过就用下三滥的招数!
有本事放下武器、一对一!
向刚就在这时候发挥了他的特长。
弹‘药’不够,石子儿补。准头够、力道足,照样取人‘性’命。
近距离作战那就更有优势了。一拳头抡上去,打趴下一个、打飞两个。即便克制了几层,逍遥拳的威力依然让人血脉喷张。
本来以为处于超级优势、一定能攻下此次任务高地的小越军见状慌了,叽里呱啦一通‘交’流后,撒丫子跑了。
我军的气势大大振奋。
可这样的作战方式,仅适合近距离对战、徒手对搏,这次能吓退举着枪冲上来的敌军,下次就未必了。
人家也不是蠢的,白白冲上来让你打。吃一次亏不够,上赶着再来一次?
下次或许就是开着坦克、装甲车来了。
毕竟,北方那个虎视眈眈的大熊国,塞了不少钱和武器给小越国。要不然后者能有那胆子来挑衅咱大华夏?
所以华夏这边,焦急地商讨对策。
好在敌军这次没攻下高地,对华夏军也起了忌惮。短时间倒是没敢再来侵犯。
第616章 天地间最帅气、能干的蛇
我军将士总算得了几日休整。
不过今儿收到侦察兵来报,敌军又在耍阴招了。往营帐里抬了好几个大铁笼,外面盖了一层黑漆漆的布,不晓得是干嘛的。
指挥层经商议,决定组建一支先锋队伍,队伍里的每一个成员,都是进可攻、退可守的优秀分子。这支队伍要做的是深入敌营查探,尽可能地破坏敌方的下一步作战装置。
许是面临的任务危险度相当高,会议结束后,指挥层留先锋队成员,写了一封遗书,并代他们妥善保管。
尽管这在部队是经常见的。但也给这次任务涂上了一层灰暗的色调。
孟柏林转了转自己的手腕,仰头望了望湛蓝的天,呢喃道:“这儿的天,比我老家的漂亮多了。可这儿的空气我不喜欢。”
时而充斥着浓郁的硫磺味,谁特么会喜欢。
向刚同样注视着远方。
孟柏林的絮絮叨叨还在耳边,思绪却已飘得极远。
想起了远方的家人,媳妇儿好吗?闺女、儿子好吗?丈人丈母娘还有老爷子他们都好吗?
集合哨再次吹响,最高指挥官莅临,出发前,照例讲了几句话。无非是叮嘱他们小心行事,勘察是首要任务,破坏是其次。务必做到几个人去、几个人回;原样去、原样回!
战士们喊了几声口号,平静地跳上卡车,摇摇晃晃地驶向营口。
出了营地,就要靠他们自己想办法躲开敌人侦查,深入敌营了。
金大王居高临下地瞅着这一幕,无声吐了吐蛇信。
指挥官讲话前,战士们咬耳朵的声音很小,但还是瞒不过它。
金大王若有所思。
它说呢,这营地里怎么尽是蛇小弟的气味,敢情是敌方弄来整他们的。啧啧啧!人类就是弱,几条蛇小弟,就把他们吓的。
好吧,看在那丫头的男人也在这里,它勉为其难把那帮丑陋的小喽啰收拾了。
玉冠金蛟上辈子的驱壳是明亮的金色,白玉般的头冠,这辈子倒霉了点,挤在一具小小的竹叶青里。自己嫌弃得不行,但别人却说它不得。
在它眼里,玉冠金蛟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是天地间最帅气、能干的蛇。其他蛇小弟在它眼里,都是丑陋又无用的。
金大王骄傲地昂昂脑袋,咻地没入树丛。
武器库里的异国蛇群,觉察到一股来自天地间的威压,立马匍地臣服。
家住附近的本地蛇小弟惊恐地奔走相告:“不好了!那条恐怖的外地蛇,又在施放威压了!”
“好难受好难受!”
“麻麻我脑袋疼!”
“老祖宗救命!”
老祖宗出来说话:“放心吧!它只是在教训邻国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伤不了你们。胆儿大点!别有点啥事就咋咋呼呼!”
原来如此!
本地蛇小弟停下了搬家的举措,齐呼地躲在暗处瞧热闹。
果不期然,盘踞在武器库的那帮外国蛇,被恐怖的外来势利,吓出了冷汗。
哦,更正,蛇不出汗的,吓出的是粘液。随即乖乖跑了。
真跑了,跑得一条不剩。
连那条眼睛长在脑袋上、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大蟒蛇,都乖乖落跑没有二话。
且都是遁地跑的,没在华夏军营里引起恐慌。
要不然,一屋子的蛇,搁华军眼皮子底下集体逃跑,那也是很吓人的。
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金大王把我军最大的困扰给轻松解决了。
完了蛇身一弓,像离了弦的箭一般,弹射了出去。眨眼消失在郁郁葱葱的营地间。
南国闷热潮湿,尤其是林子里,虫蚁数不胜数。
支援部队,大部分来自北方,一不适应湿热环境,二不适应蚊虫叮咬。
更可怕的是,有些虫子携传染病毒,叮咬之后并不是忍忍就能消下去的。红肿处奇痒无比,抓破就是流脓,脓散就感染。导致一颗蚊虫包几处溃烂。已有数万战士中招了。
这可不是小数目。战场上,数万兵马若操作得当,能抢占多个高地了。
敌军首脑收到线报,笑容得意。
“继续让他们病下去吧!病得越严重越好!”
顿了顿,又问身边的副将:“那些蛇还盘踞着他们的弹药库?”
副将答:“侦察兵来报,还盘踞着。华军想尽一切办法,都没能把咱们的宝贝蛇从武器库赶出来。他们死了几个人,不敢随便冲进去了。手上的弹药用尽、武器库成了鸡肋,这场战役,我们赢定了!”
“那是!”首脑哈哈一笑,“胜利最终只属于我们!今晚之后,我要让他们后悔来到这里,和我作对!”
“不、不好了!”帐外的小兵,慌慌张张地冲进来汇报,“眼镜蛇王不见了!”
“什么!!!”
眼镜蛇王是该国每一任统治者都崇拜的动物,尤其是这条眼镜蛇王,是现任统治者上台时开始驯养的,但凡任何暴动,只要把这条眼镜蛇王抬出来,就能轻松镇压。
因此可以说是现任统治者的掌心肉,宝贝得不要不要的。
这次之所以把它从王宫运过来,也是想快点结束和华夏的对峙,抢下更多的高地。
没想到,运来不过两天,蛇王不翼而飞。
“给我去找啊!傻愣在这儿干什么!蛇王找不回来,我让你们陪葬!”
不止这些手下,搞不好他也要跟着陪葬。
这条眼镜蛇王在统治者心里,不亚于他的妻子、孩子。媳妇儿跑了、孩子丢了,能不愤怒?
“所有人戒备,全力以赴找蛇王!”
“老大,敌营里进进出出的,好像出了什么事。我们要不要趁机进去看看?”孟柏林举着望远镜观察敌营动态。
本来打算等天黑再想办法潜进去的,既然敌营里一片慌乱,想来是出了什么意外,这是个机会。
向刚看了眼天色,沉吟片刻:“再等等。”
“老大是担心有诈?可是看他们慌里慌张的,应该不会吧。没准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惜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听到了你就懂?”孟柏林另一侧的队友调侃他,“叽里呱啦的外国语,你也懂?你能啊小孟。”
“……”
第617章 金大王:真搞不懂人类
天色渐渐暗下来,到黄昏了。
向刚拿过孟柏林手里的望远镜,往目标方向看了几分钟。
“走!”
一行人,快速地在林间穿梭。没一会儿来到敌营外围。
敌营燃气了篝火,人人手里一个火把,进进出出的,不知在寻找什么东西。
防御比起平时,确实弱了不少。在敌人分神时,潜进去查探相对要来得轻松。不过因为火把照得亮如白昼,比起夜探风险要大些。
利弊分析后,向刚决定还是趁这个契机进去。
彼此掩护,摸索到主营帐外侧,正想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一名小兵直头直脑地冲进来汇报。
紧接着,营帐里发出一声怒吼,帘子一掀,冲出来几个人,看穿着打扮,很可能是敌军首脑。
向刚几人彼此对了个眼神,两个跟了上去、两个闪入主帅营帐查看、两个闪入其他营帐查看、剩下的找地方躲起来给屋里的人放风。
跟上去的是向刚和孟柏林。
躲过一拨持着火把巡逻的士兵后,两人快速地前行几十米,在下一拨巡逻士兵到来前,躲进了人声鼎沸的石屋隔壁。
看上去是一间堆放杂物的储藏间。
向刚挨着墙壁走了一圈,选定某个位置,拿随带的匕首,刺穿墙壁,小心翼翼地挖了一个极小的孔隙,凑近一望,很好,正好看到隔壁的场景。
失踪的眼镜蛇王找到了,就在隔壁。
然而却是死的。
据目击士兵说,他在这间屋子后面的墙根处发现眼镜蛇王时,它正抽搐个不停,翻白眼、吐白沫,和人类患羊癫疯的症状差不多。
等他惊慌失措地跑到主营帐汇报,领着首脑赶到时,这条被现任统治者视为掌心肉、眼中宝,并被该国奉为“咬遍天下无敌手”的眼镜蛇王已然寿终正寝……僵死了。
又据其他士兵来报,别个笼子里的蛇,不知何故,集体瑟瑟发抖,抱团盘在角落,仿佛经历了一场多么恐怖的虐蛇事件似的。
敌军首脑这一刹那,感觉自己上方的天塌了。
还是副将沉着冷静,立马让人带驯蛇师来,检查蛇王僵死的原因。只要找出有利他们的一丝丝原因,兴许就能保住性命。
“你疯了!这个时候找驯蛇师!不怕王发现吗?不怕驯蛇师泄露出去吗?”敌军首脑严厉反对。
副将冷酷地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泄露是不存在的,找出蛇王死因后,就把人处置了。”
向刚听不懂这些人的话,看也是一头雾水。
不就一条眼镜蛇吗?死了就死了,搞得好像营地一把手去见阎王了似的。
孟柏林在门口戒备,见士兵押着一个装束奇怪的人过来,疑惑道:“他们这是在干啥?越来越看不懂了。”
“大概是……来给那条蛇超脱的。”向刚自己都被自己的话雷得不轻,抽了一下嘴,而后看了看天色,很好,彻底黑下来了,火把也没有先前多了。
“先会合,再找侦察兵观察到的大铁笼。”
两人小心翼翼地退出杂物间,还没走远,听到那间石屋传来一声凄厉的哀嚎。
不过很快,哀嚎戛然而止。
门开了,方才那名装束奇怪的人被两名士兵拖着脚出来了。赫然已是死人。
孟柏林和向刚面面相觑。
“猝死!他妈的蛇哪来的猝死!”
石屋里,敌军首脑快崩溃了。
驯蛇师检查之后,竟然得出“猝死”的结论。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蛇王猝死,死在王宫谁也不会有意见,可死在营地里,且还是他再三申请,加再三保证,才得到王的许可。
结果咧?死了!
那条被王捧在心尖尖上、功劳盖过他们任何一个臣子的眼镜蛇王,在他的营地猝死了。
这消息传出去,不用王亲自处置,他都够喝一壶了。
“不!不行!必须想个法子,否则我们都是死。”
“推到华军头上。”副将出谋划策,“华军攻过来,抢走了我们的蛇王,而后将它……”
“对!都是华军干的!”敌军首脑眯眼思考后,赞同了副将的提议。
吃败仗和害死蛇王,都不是什么好事,但两相权衡,那还是委屈一下选前者吧。后者带给他们的后果,实在承受不住。
“可是,明天苏军代表要来咱们这,蛇王的事……”
“今晚上就行动。越快越好!”
敌军首脑和副将叽里呱啦一阵合议,向刚和孟柏林听半天没懂,决定先找伙伴们会合。
只是这一耽搁,恰巧撞上一组巡逻的士兵,后者一个怔愣,没等放声喊“敌袭”,就被向刚一拳一个抡倒在地。
“走!”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照看其他铁笼的小兵,跌跌撞撞地找首脑通报,在拐角处看到向刚手起拳落,转瞬打倒一组巡逻队,吓得失声高叫。
这下动静大了。敌营上下拉起警报。
“全营戒备!不管用什么手段,必须把那两个华军抓到我面前来!”
背锅侠自动撞上门,敌军首脑既兴奋又迫切。
刚还说把眼镜蛇王猝死的罪帽,扣到华军头上呢,这么巧,真的有华军闯上门来。
咦?等等!不会真是他们干的吧?
敌军首脑怒了!
“没用的驯蛇师!明明是被人为虐杀的,偏要说猝死。搜!给我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搜!外地三尺也要给我抓住那两个入侵者!不管活的死的,都要把人带到我面前来!我要让他们给蛇王陪葬!”
啧啧!
金大王隐在暗处,看着暴走的敌军首脑止不住晃脑袋。
真是搞不懂人类!
明明都一个鼻子两个眼,对蛇的态度却差那么多。
有些地方的人,怕蛇怕得要死。譬如雁栖公社。
这里的人倒好,把一条没什么卵用的眼镜蛇供成祖宗。是不是该从雁栖公社抓几个典型过来,让他们学学?
金大王甩甩尾巴稍。假使有爪子的话,真想学大部分人类思考时那样摩挲下巴。
话说,要不是那丫头的男人似乎和这里的人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它都想考虑要不要在这里安个家。以前都是被兽类仰视,还没享受过被人类供奉的滋味。啧!
第618章 代表天老爷消灭乃这帮蛇崽子
,
警报一度拉响。
敌营彻夜未眠。
所有士兵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挨个角落地搜查入侵的华军。
然而,入侵者没抓到,另几个铁笼里的蛇竟也出现痉挛、抽搐最后僵死的画面。
几乎是同一时间,敌军首脑收到侦察员来报,说诱进华军武器库的蛇灾解决了,所有蛇,包括普通人见了能吓尿裤裆的大蟒蛇,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可能!”敌军首脑瞪着铜铃大眼不相信。
“侦察员是这么汇报的,还说华军已经补充完毕弹药,随时随地准备和我军开火。”
“哼!凭他们那几架破武器,补充了弹药也休想是我们的对手!是时候把魔鬼一号开出来了。”
“可是,苏军不是说,魔鬼一号的组装图纸有点小误差,等他们明天过来再验证吗?”
“来不及了!今晚上必须把高地攻下。这样才能弥补蛇王在营地猝死的罪过。”
敌军首脑不由分说,强令副将把锁在一号武器库的最大仰仗——火箭筒装载突击车“魔鬼一号”开出来。
只是没等副将去武器库,武器库那边倒是先出事儿了。
按计划此刻应该还盘踞在华军武器库的蛇群,一夕间冒了出来,将己方武器库占为根据地。
更要命的是,这些蛇仿佛换了个灵智,将越兵视为仇敌,嘶嘶地冲他们吐蛇信。某小兵想在首脑跟前刷好感,不信邪地上前,被大蟒蛇吸溜一下,吞进了肚子。
这一幕,不仅惊呆了敌军首脑,也让藏身于武器库梁上的向刚匪夷所思。
为躲避敌军搜查,他和孟柏林分道甩开敌军追踪,他运气还蛮好的,尾随一值班小兵猫进了武器库,岂料武器里盘满了蛇。小兵失声尖叫,引来一队队持枪士兵,向刚只好先找地方藏身。
好在这些蛇像没嗅到他体味似的,一点都没往他藏身的地方游来。相反却攻击起门口那些越国士兵。
就在他百般不解时,身侧响起熟悉的“嘶嘶”声。
向刚转头一瞧。
惊得汗毛耸立。
这是竹叶青?
不对!这竹叶青好像在朝他笑。
“小金?”他试探性地小声问。
可不就是金大王么。
来回两地驱蛇虐蛇,它容易么它。
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竹叶青,昂着脑袋,没好气地冲男人吐出长长的蛇信。
向刚心里长舒一口气。方才那一刹真当吓得不轻。
毕竟不是白天,黑灯瞎火的,差点就一拳头过去,抡上金大王的脑袋了。当然,金大王不会那么菜、被他打到就是了。
向刚回神,压着嗓门问小金:“你怎么会在这儿?离家出走?还是被驯蛇师抓获了?”
边境一带蛇蚁出没,连带着驯蛇师也随处可见。
他们手上有一种专门诱惑蛇的药物,据说十分灵验,很少有蛇不中招。
金大王翻了个白眼。可惜屋里黑,效果欠佳。
干脆借下身上捆绑的迷你包袱,细长的蛇信一卷,伸到向刚面前。
向刚接到手上,一摸直觉是荷包,立马会过意:“是小芳特地让你来找我的?也是,这么多天送不出消息,家里边该担心了。”
荷包里似乎是叠成豆腐干的信纸,向刚稍一琢磨就知是家属。
可惜黑灯瞎火的,没办法看信。
兜里有火柴不假,可一燃亮,藏身处不就曝光了么。
只好按捺着对媳妇儿、对家人的惦记,将荷包揣进了衣兜。
金大王咻地跃下房梁,混在一大群蛇小弟队伍中,大摇大摆地游出武器库。
专心对付大蟒蛇的越兵,谁会注意一条竹叶青从他们脚边溜走了。就算注意到了,也没空来对付它。相比细不溜秋的竹叶青,明显是大蟒蛇更遭忌惮。
金大王跃上屋顶,扒拉了一个小洞出来,尾巴稍伸进去一搅,小洞成了大洞。嘴巴叼着不知从哪儿拉扯来的藤蔓,伸到屋子里。
向刚借着这藤蔓,从武器库撤了出来。
不过走之前,他卷了一个火把,拿出火柴点燃后,扔进武器库。
半晌,轰隆声响彻一方。
敌营的武器库炸了。
“刚子好样的!”
“老大你牛!”
向刚扫了眼小金离开的方向,哪是他牛。是他家金大王牛。
“走!趁乱赶紧撤离。”
但还是慢了一步。
敌营里一片混乱没错,但有支援到了。
装甲车前方的大探照灯,打得异常明亮。
黑洞洞的枪眼,架在高墙上。
所有口子都被卡死,只要有人进出,就一定暴露无遗。
向刚扫了眼被卡死的出口,又扫了眼两倍身高的铁丝网高墙,琢磨着翻墙成功的可能性有几分。
装甲车上下来的人,在士兵重重护卫下,进入主帅营帐。
不一会儿,原先的敌军首脑,被两名士兵押着出来了。
军装被脱、武器被卸,先前那副不可一世的傲慢态度,如今却颓败得像头丧家之犬。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他双目赤红,像要吃人一样盯着他的副将。
副将扶了扶眼镜:“是我向军部汇报的没错。您的隐瞒,只会让事态更严峻。如果蛇王猝死那刻,您选择立即上报,武器库不会有那么大损失。”
“小子!我真小瞧了你!”
敌军首脑临阵换人,派来的兽医和驯蛇师,围成一团给僵死的蛇王检验,得出的依然是“猝死”的原因。包括另外几个铁笼里的蛇,也都是猝死的。
倒是武器库里那一屋子的蛇,是炸死的无疑。
别的蛇倒也罢了,可蛇王猝死,且是查不出原因的猝死,这就让人头疼了。
兽医和驯蛇高手冷汗涔涔,怎么也想不通,一条正值壮年的眼镜蛇王,会无缘无故暴毙僵死。
来自民间的驯蛇师脱口咕哝:“会不会是遭了天谴?”
这话一出,敌营内部再度陷入混乱。
金大王隐在暗处,见状高深莫测地点点三角扁脑袋。
可不就是天谴。
它玉冠金蛟就是老天爷派来收拾这帮助纣为虐的蛇小弟的。
这么一来,战事能早些结束了吧?
它金大王还等着交差呢。
第620章 怎么有种是他儿子的既视感
,
孟柏林找到自家队长时,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
林子深处的雾气还没彻底消散,但外围和白天已经没两样了。
经历一夜鏖战的向刚,背靠一棵大树休息,即便是在闭目养神,手里也依然紧握机枪。
橄榄绿的军装,沾满泥污和血迹。脸上、手上也是。
华军援兵一路寻来,沿途看到不少敌军的尸体,有被子弹一击即中的,有被外力撞击毙命的……
孟柏林边记录边忐忑:队长他,不知是否安然无恙。
蓦地,他看到了树底下垂头而坐的队长,心猛地一揪,喉口抑制不住哽咽,疾步上前跪在地上:“老大——”
离他不远处的战友,听到这声悲痛的呜鸣,脸色一白,纷纷冲过来。
“咻——”
小金从树梢腾跃而下,落在向刚肩上,小眼珠乌溜溜地扫过孟柏林,以及他身后搬来的救兵,蛇信一吐一纳,看似慵懒,实则蓄势待发。
向刚这一晚是真累了,战斗结束想坐下歇会儿,结果眼皮子越来越沉。
一般来说,熬夜到凌晨四五点,本就是精神最疲乏、最想睡的时刻,向刚又经历了一夜激战,实在撑不住,想着有小金守着,但有什么风吹草动,准会喊醒他,便抱着机枪打了个盹。
这么会儿工夫,让前来寻他的战友误会了。
向刚被孟柏林一声凄厉的“队长”惊醒,下一秒看到小金落在他肩上,冲孟柏林嘶嘶吐蛇信,俨然一副对敌姿态,立马出声制止:“自己人!”
自己人?
什么自己人?
孟柏林眼神呆滞:“老、老大,你没死?”
向刚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起身活动手腕、脚踝:“你希望我死?”
“啊哈哈哈……误会!误会!我老远望过来,看你那样,还以为……啊!兄弟我错了!”
向刚赏了他一记手栗子。
孟柏林抱头讨饶。
其他战友见状,笑望着这一幕松了口气。
“对了老大,方才树上掉下来一条蛇,正好落在你身上,咦?蛇呢?”
和自家队长来了个劫后余生大拥抱后,孟柏林冷静下来,不由想起先前那条通体碧绿、出现得极为诡异的小蛇。
小蛇?你才小蛇!你全家都小蛇!
本大王可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玉冠金蛟!
金大王从向刚身后探出三角扁脑袋,乌溜溜的小眼珠冷冷地?住孟柏林。要不是看在这人是丫头男人的手下,它早一口送他见阎王了。居然敢如此小瞧它玉冠金蛟。
“就它!就它!老大你身后有条蛇!”
“闭嘴!”向刚头疼地捏捏太阳穴,“它是我的救命恩人。”
“啥?”
向刚挑了些不那么惊世骇俗的表现,说给大家听:“……之前在敌营,我不是躲进了敌人的武器库吗?本来差点暴露,是这条蛇救了我,才有机会炸了敌人的武器库……后来在林子里,我没注意敌军也爬上了树,差点中枪,也是这小家伙救了我,还帮着咬死了几个偷袭我的敌军……”
向刚边说边斟酌,尽量避开了金大王的特殊能力,让一切听上去符合大自然的规律。
可饶是如此,孟柏林等人依旧听得目瞪口呆。
“意思是,这蛇是条好蛇?”
“还是条爱国的好蛇……”
“……”
妈呀!这世界太玄幻了!
“我就以前听人说书,听过白蛇报恩的故事。想不到现实中也有。以后给我家小子儿子编故事有题材了,嘿嘿。”
“它不算报恩吧?刚子以前又没救过它。是吧刚子?”
“刚子哪里知道啊。说不定救它的时候还穿着开裆裤呢。”
底下一片哄堂大笑。向刚按了按额角,无奈地瞅了金大王一眼:为了你老子真的是豁出去了。
“别笑!真的可能发生的。”听过白蛇报恩故事的战友继续说,“你们想啊,那白娘子当年下山报恩,都过了一千年了。蛇的岁数很长的。别看这蛇长这么小,搞不好已经上千岁了。”
这话金大王又不爱听了。什么叫“这蛇长这么小”?特么这是竹叶青的驱壳,不是它的!它玉冠金蛟的灵魂年龄上万岁都有了。不是它自夸自大,这凡间的一切生灵,看到它,都得毕恭毕敬地跪下叩拜,尊呼它“老祖宗”。你们这帮毛头小子,再说本大王小,一口咬死你们!
不管怎么说,战士们算是接受了竹叶青是自己人这个认知,笑闹过后,恍恍惚惚地蹲在不远处生火煮水烤馒头。
走出这片林子最快也得要两三个钟头。
他们是午夜被紧急集合哨吹醒出任务的,少吃一两顿不算啥。可向刚、孟柏林入夜前就已饿了大半天肚子,又拼劲全力战斗一夜。人是铁饭是钢,援兵队长决定原地休整。
说说休整,其实都各有各的活。
取水、捡柴、烧火、热馒头。
还有人就近打了几只野山鼠,当场剥皮清洗,架火上烤。至于偌大的林子为什么找不出一只山鸡、野兔,那是金大王生气了,不想为愚蠢的人类买单。能逮到山鼠那是他们运气好。先前敌军扔手榴弹的时候,轰炸了几个山鼠窝,吓得鼠崽子们抱头乱窜。被前来支援的华军逮了个正着。物资贫乏的时候,管它什么肉,能吃就是福。更何况山鼠肉烤熟了还真的挺美味。
香味传来,几个年纪轻的小战士,忍不住吸吸鼻子。
“老孟,你肚子饿不饿?馒头烤热了先尝一个。”
孟柏林正分心看老大那边,道了声接过啃了起来,想了想,伸手问小战士又讨了一个,起身往老大那走。
向刚正和金大王话别。
战友们尽管接受了它,但不代表军营里所有人都接受。
有时候,朦胧美胜于一切。
不过打开了这个豁口,回去介绍给家里其他人认识,它的存在,由暗转明,想来会容易不少。
金大王浑不在意,尾巴稍蹭蹭向刚胸前的口袋。
“你是说回信?”
对人蛇互动适应良好的向刚同志,已经能分辨金大王的眼神和举动了。
极其淡定地从衣兜里摸出媳妇儿让金大王捎来的家书。无奈他身上没笔,也没纸。
想了想,去烧火的战友那讨了根炭条,拿匕首刨掉粗糙部分,留了个小尖头,在媳妇儿的来信反面准备写封回信。
可想要说的很多,时间却仓促。
最后,千言万语化作寥寥数字:安好,勿念。
末尾给媳妇儿留个大致归期,具体时间定不了,但战役已经打到尾声,再迟,年前总能赶回去。这样也好让媳妇儿安心。
落款完,把信纸照原样叠成小块,塞在荷包里。摩挲又摩挲之后,不舍地系回小金身上。
“回去路上小心,尽量别被人看到。”
金大王吐吐蛇信:这用你说!
“真遇到什么事,马上躲起来。等危险警报解除了再出发。出门在外低调行事,遇事不要逞强,不要让我和小芳担心……”
金大王越听越迷茫,怎么有种本大王是他儿子的既视感?
喂!泥垢了!本大王当你祖宗都是你赚了!
金大王傲娇地一甩尾巴稍,驮着迷你小包袱又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