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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七零美好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席祯     重生七零美好生活txt下载     重生七零美好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90章 野牛和鹿

    ,

    这一说说到晌午。

    福嫂起身去做饭。

    娘俩个还在尽兴地侃。

    忽然,院外传来燕子急切的呼唤:“姑!姑你在家吗?”

    “燕子,我在家,怎么了?这么急急吼吼的,出啥事儿了?”

    盈芳纳闷地迎出去。

    “是、是这样的。”燕子站在院门口,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二哥刚刚下山来报信,说是遇上了鹿群和野牛群。姑爷爷和小李哥掩护他下山找帮手,书记组织了十来个青壮年跟着去了,我来和你们说一声,免得你们听到风声担心。”

    “鹿群?还有野牛群?我爹他们这是进深林了啊?”盈芳吃惊不小,“二叔有没说谁受伤啊?”

    姜心柔也是担心这个,急切地问:“是啊,他们人有没有事?”

    虽说鹿不像猛虎、野狼那么凶残,但要是遇上公鹿,并且突破了它的领域范围,也是相当危险的。公鹿狂暴起来,会用鹿角顶人。坚硬的鹿角堪比野猪的獠牙。

    还有野牛,发起狂来,三人联手都不是它对手。何况听燕子话里的意思,男人们遇到的不是一头两头,而是大部队。

    娘俩个越想越心焦。

    燕子忙道:“放心吧,人没事。我一看到二哥就问了,他说姑爷爷身手可利索了,情急之下还救了他,这不让他下山报信,顺便多喊几个人,带着麻绳去套野牛。别的就不清楚了,二哥喊上人就匆匆走了。好在马上就回来了。盈芳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儿去山脚等啊?这会儿大家都没心思上工,反正书记、社长也都去山脚了。”

    “我们一起去。”姜心柔拍板。

    三个娃交给福嫂照看。娘俩个和燕子一道去了山脚。

    等了有一会儿,就在大伙儿心提到嗓子眼的那一刻,年轻力壮的社员两人一组地抬着野牛下山来了。

    “阿九阿九!”燕子看到向九,蹦起来喊,“我姑爷爷他们咧?”

    “就在后头。”向九含笑说,“人没事,有事的是这些野畜生们。”

    “那就好那就好。”姜心柔闻言,一颗心落回原处,拉着闺女挤上前,边踮脚张望边叮嘱,“一会儿回去摘些柚子叶,给你爸他们泡个澡去去晦气。”

    柚子叶向二婶家就有。

    她家院子里种了两棵柚子树,枝繁叶茂的长得可好了。唯独结的柚子酸又涩,极没吃头。即便熟透了都没人摘来吃,顶多摆房间里除除味儿,或是剥了皮晒干泡茶喝。

    “好,二婶子也来了,我等下跟她去家里摘。”盈芳应道。

    话音刚落,看到她爹了。衣服沾满了灰,头发也脏兮兮的,耳朵旁还沾了片树叶。好在精神很好,眼底含着笑,正和身侧的小李说着什么。

    “爸!”盈芳开心地朝她爹挥挥手。

    萧三爷看到媳妇、闺女都来了,顾不上聊天了,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娘俩跟前,难掩兴奋地说:“乖囡,你猜爸今天猎到了啥?”

    没等盈芳开口,姜心柔没好气地道:“不是野牛吗?这阵仗大的,没见全公社的人都来欢迎你了,热闹程度不亚于你当年参军的时候。出风头高兴了?”

    萧三爷挠挠头,跟在媳妇儿身后小声解释:“这话咋说的,我没想出风头啊,只是意外撞上一群野牛,凭咱们仨拿不下这么多,就让向二下山喊了几个帮手,哪知你们都来了。”

    姜心柔也是瞧他那嘚瑟样,有意灭灭他威风,免得以后自信心膨胀过头,连猛虎野狼的盘踞地都敢闯。

    “不是说只在林子四周逛吗?怎么还碰上野牛了?听说还遇上了鹿群?真的假的?没被鹿角顶伤吧?让我看看?”

    她拉着丈夫上下打量了一圈。

    “没伤着。”萧三爷忙解释,“咱们就在上次说的那片林子里寻摸,鹿群出现的时候谁也没反应过来,眨眼工夫那群鹿就跑没影了。野牛倒是它们自个撞上来的,几头牛崽子掉进了陷阱,公牛想救救不上来,怒极了朝咱们冲来,我和小李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啊,就挥拳上去和它们扭打……说时迟那时快……哎哟!”

    萧三爷被自个媳妇狠狠拧了一把腰间肉。

    “你当说书呢!”姜心柔一脸没好气。

    “三爷说的挺精彩啊,咋不继续了?我们还想听!”一帮小后生在后头嗷嗷地起哄。

    萧三爷朝他们拱拱手:“承蒙夸奖,回头再讲给你们听啊,先忙正事要紧。”

    向荣新挤过来,先慰问了一番,确定谁也没受伤,松口气之余,问这些野牛打算怎么办?

    要搁别的公社,但凡是山里捕到的野味,哪怕是一只山鸡、一头兔子,哪用得着问当事人怎么分啊,准得归集体所有。然后拿工分换。有功劳的社员,顶多不用出这笔工分。

    但雁栖公社没这规定,主要是雁栖山脉很大,真正的山腹至今都没人涉足。自从部队入驻后,帮着近山坳大队将危险区用栅栏和陷阱围了起来。山下村民可自行在外围打柴禾、挖野菜、摘野果,往里依然没人赶去。

    即便有社员真的敢进深林打猎,猎到了野味,公社也不会来管。毕竟是豁出去命猎来的,顶多被有心没胆的村民说几句酸话罢了。

    书记这么问也是考虑到野牛数量不少。要是只有一头,他就不会这么问了。

    萧三爷了然地点点头。他既然让向二下山找人帮忙了,就没打算独吞。七头野牛呢,想瞒也瞒不住啊。再者自己不算雁栖公社的人,猎到这么多野味也只顾自己,公社上下怕是会有想法。

    所以他在来的路上,和小李商量好了。

    “这里一共七头野牛,两头成年公牛,两头成年母牛,三头牛崽子。牛崽子是掉进了陷阱抓到的,没费什么力气,但公牛、母牛是费了老鼻子劲猎到的。尤其是公牛,差一点被它们角顶伤,小李也差点被它们后蹄蹬伤。所以啊,我这么分书记你看中不中?——两公一母两小归集体。剩下的一母一小就当奖赏咱们,由我牵回家。”

    这已经超乎书记的预想了。

    他原想:要是萧三爷提出对半分,也没啥。毕竟是他们冒险猎来的。

    牛不同野猪,猎到了就宰了吃。牛能耕田能犁地,驯好了是人类一大助力。

    尽管,野牛的性子野,可套上了犁套,不服驯就甩上几鞭,总有一天把它们驯服。

    两头小牛懵懵懂懂的,一看就知道野性还未完全激发。只要和它们爹妈分开。同村里的家畜关在一起养,到秋收说不定就能乖乖犁地了。

    至于那两头大公牛,不服管教,那就宰了吧。家家户户还能分到几斤牛肉吃,那可比野猪肉香多了!

    萧三爷见书记没意见,和小李一起,撵着小牛、抬着母牛回家了。

    “母牛野性弱,先留着养一段时间,要是能驯服,养着给宝贝蛋们挤牛奶喝。瞧瞧,这小牛壮不壮?等咱家宝贝蛋喝上牛奶,也会像它们一样壮。”

    “那小的呢?”姜心柔问。

    “小的留着给宝贝们当马骑啊!”萧三爷哈哈笑,“小时候当马骑,再大点能驼东西了,套上板车,还能帮家里拉拉粮食。”

    “……”想得可真够远的!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进山之行,算是有惊无险。

    不过这是在旁人看来。

    身为当事人之一的萧三爷,压根不觉得有多惊险。逍遥拳的威力可算是领教到了,一拳砸过去,不说当场击毙,砸得野公牛晕头转向那是事实。

    好在当时让向二下山了。假使被他看到,自己和小李一拳挥晕一头牛,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野牛一家搞定了,不知会怎么想。

    并且挺遗憾的,那么多鹿从自个身边跑过,居然没反应过来。要是猎到一头,今年还能喝上鹿茸酒了。

    姜心柔听到丈夫不甘心的嘀咕,忍不住又拧了他一把:“你得了啊,想让我和乖囡提心吊胆啊?那以后不准你上山了。”

    萧三爷立马说好话:“我就那么一说,哪会真的去猎鹿。”

    “你还想去猎鹿?”姜心柔嗓门高了八度。

    “不去不去,咱就在外围寻摸点山鸡、野兔,不再往里去了。你放心吧啊。”

    “那还差不多。”

    一行人到家,萧三爷和小李撵着牛去了隔壁院子,柴房没堆多少杂物,正好给牛住。小牛只要跟着母牛,不大会乱跑。要提防的母牛。柴房门被卸了下来,横着钉了几块木板。

    李苍竹、二狗子为首的几个男娃,热心地提来俩竹筐牛草,说生产队里的牛吃的就是这种草料。

    盈芳谢过他们,请他们一人喝了一碗绿豆汤。

    姜心柔拿了一罐烤紫菜,让他们分分吃去。

    几个娃子高兴得迭声道谢,完了拍着胸脯允诺:“芳芳姐,以后你们家的牛草我们包了!”

    “芳姨,以后我放学来你们家给牛洗澡。”苍竹还补了一句。

    不等盈芳婉拒,就一窝蜂跑了。

    之后真的每天送来两筐牛草,雷打不动。

第591章 金大王的嗅觉

    李苍竹送来牛草后,还会留下来帮他们清扫牛棚,牛屎拨拉到簸箕里再倒到专门的土坑里堆肥。

    盈芳和爹妈商量之后,给参与孩子的人家各送了两个纸包——一包白糖、一包桂圆干。

    苍竹那儿,额外多送了一包饴糖、两瓶水果罐头。

    本来还在这些孩子的父母面前各种挖苦、嘲笑的农妇们傻眼了。啥?打个牛草,还有纸包拿?

    顿时想让自家孩子也去。

    二狗子的娘心里冷笑。

    真是前后两张面孔,前一秒还在拐着弯骂她儿子傻,说是放了学不晓得回家、漫山遍野找牛草,还给人送家里去,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也就傻子愿意干;下一秒就被打脸了,得知盈芳送了包白糖、一包桂圆干给自己,嫉妒得脸都扭曲了。

    嘴上说道:“你们迟了。盈芳送纸包来的时候明说了,现在天热,牛草不用打太多,够牛吃就行。还说狗子六个娃能干得很,放学后半小时,就把牛一天的咀嚼量打足了。”

    “没错!就是这样!所以你们放心,绝对影响不了你们家。你们娃的放学后照样能帮家里干活。”铁蛋妈也跟着说。

    两位铁娘子合体,怼得其他妇人脸都绿了。

    这叫啥?搬石头轧自己脚背?

    早知就不骂二狗子傻、铁蛋蠢了。

    也有不死心的妇人,当晚挎着家鸡生的三五个鸡蛋,来盈芳家套近乎,想让自家调皮捣蛋的小子加入到打牛草的行列。送出去三五个鸡蛋,收回来一包白糖、一包桂圆干,那也是大赚。

    盈芳怎么也没想到,给二狗子几个娃送点东西聊表谢意,还能惹来这样的麻烦。

    不过狗子娘说的和她想的一般无二——眼下六个娃打的牛草确实够她家牛吃了,且吃得很饱。不用到处觅食就有充足的草料吃,一大一小两头野牛很安逸地在向家扎了根,甚至比刚来时肥了一圈。

    不过母牛的戒备心还很强,人在柴房外喂它草料吃得挺欢,进去喂就撅起后蹄防卫。看来,想挤牛奶喝还有的等。

    “婶子,我家就两头牛,吃的草料真的够了。要是孩子喜欢,不如帮公社打点牛草。集体多了五头牛,需要的牛草是咱家的好多倍呢。”

    妇人噎得说不出话。

    心说谁喜欢啊!要不是看在给你家送牛草有纸包拿,老娘才不舍得让家里小子帮你家打牛草。有那工夫,还不如多抓点蚯蚓、青虫把家里母鸡喂得肥肥的。

    还说什么喜欢的话不如帮公社多打点牛草……凭什么呀!公社的牛草自有管牛棚的社员负责,他挣工分的理当把着牛的饥饱,关咱们什么事!

    妇人挎着五个鸡蛋,气哼哼地回家了。

    姜心柔目送着妇人走过桥头,忍不住扑哧笑:“乖囡你学坏了!”

    盈芳无奈摊手:“那不然我该说什么?家里的牛草三天不打都够它们吃了。”

    “说的也是。这天越来越热了,新鲜的草料堆不住。”姜心柔叹了口气,“话说回来,这次你爸几个给公社弄来五头牛,乍看是好事儿,可细想,难保不是给公社添乱。那两头野公牛总不能一直绑着吧,解了绑又担心顶伤人、踢伤人,回头又该怨咱们了……”

    “不会的。当时书记和社长不都说了?归了集体,好赖都归集体负责。咱爸好心,要不然宰了大伙儿分分,吃牛肉哪个不乐意?不就是盼着它们被驯服后,下地犁田呢么。”

    “希望如此。”被闺女劝解了几句,姜心柔的心情开朗不少,转而想到一个事,“听你爸说,这次的野牛也是在上次那片林子捕到的,你说好端端的,怎么会冒出一群野牛来?哦对,还有野鹿呢。”

    盈芳也挺纳闷,照理说有小金在,不会有发生这么危险的事。就算想给她家送头野牛尝尝鲜,也不会一来来一群啊,且还是迎着她爹门面去的。亏得她爹和小李都有练逍遥拳,这点危险尚能应付。换个人,譬如向二叔,怕是会被野牛顶得掀起。

    想到这儿,盈芳蹙起秀眉,朝睡房的房梁瞅了眼。

    这两天都没看到小金,莫非这次上山,它没在暗处跟着?所以遇到了野牛群?

    以往从没出过篓子,以至于对小金这个小伙伴,一向信心十足。这次算是吃了个教训——靠天靠地不如靠己。

    萧三爷不知道小金的存在,还觉得这次运气超级好。前几趟上山,猎到的不是山鸡、就是野兔,再不济山鸡蛋。这次运气多好啊,一整窝野牛!!!要是不发愣,搞不好还能猎到一头鹿。

    三爷心情好,对野牛也好。打牛草、扫牛粪有二狗子几个娃轮不到他,他就去后山砍竹子、木头。

    砍来后着手搭牛棚。柴房只能做个过渡。毕竟不够通风,盛夏天把牛关柴房里,那不是养牛,是烤牛。

    萧三爷再渴望吃烤牛肉,也不希望是这种吃法。

    牛棚建在隔壁院的屋后,背靠大榆树、又临河埠头,凉快不说,取水也方便。

    牛棚搭好后,萧三爷就把柴房的半截子门框拆了,先用一把绿油油的嫩牛草把小野牛引到牛棚,又扔给它一捆草料。小野牛甩着尾巴,专心致志地吃起来。

    母牛熬不住了,没人撵也巴巴地跟来了。看到崽子在吃草,它也踱进牛棚吃了起来。

    萧三爷趁机把牛棚的栅栏关上了。掸掸裤腿暗笑:吃吧吃吧!吃饱了给咱宝贝蛋们供奶。

    “你爸又去隔壁逗牛了。”姜心柔听到里屋外孙、外孙女的咿呀声,进来帮忙换尿布,顺口道,“真不晓得咋想的,挤出来的牛奶据说腥膻的很,他偏不信。”

    盈芳也听师傅提过,不过师傅教了她一则小窍门,“说是煮牛奶的时候,往里搁点杏仁肉,就能去腥膻。回头咱们可以试试。”

    “可上哪儿去弄杏仁肉啊?就算是核桃肉也不到时候啊。”姜心柔一脸无语,“你别老是支持他,搞得我都成恶人了。念他几句,就拿‘乖囡也说没问题’来驳我。”

    盈芳抿唇笑:“妈,爸这么做也没错呀,给牛搭棚子、盼着母牛下奶,说到底也是为咱家好。要是他啥也不干,一天到晚尽出去溜达,还跟风赌钱,那才该担心呢!”

    “爸!”不甘被忽视的暖暖丫头,将小脑袋挤进娘亲和姥姥中间,插了一句嘴。唯一会说的就是“爸”,看到谁都喊“爸”。

    “也是。”姜心柔伸手抱过外孙女,在她额头亲了一口,“还是咱们暖暖丫头乖呀!你姥爷不乖!”

    “爸!”

    “对!你爸乖,你姥爷不乖!”

    “咯咯咯——”小丫头仰头脆笑。

    姜心柔夸道:“瞧瞧!小丫头多聪明!你说啥她都懂。阳阳和晏晏也一样,都是聪明的。将来好好读书,咱去京都念大学……”

    顿了顿,转头看闺女:“说到大学,乖囡你怎么想的?这两年大学开始实行推荐制,你要真想读,凭你爷爷还有你大伯、二伯的关系,给你弄个名额指定没问题。全国有名的大学,有两所就在京都,离咱家还挺近。你要想去京都念,妈肯定支持。到时我帮你带娃,你没课回家也方便得很……只是这么一来,小向要和你们娘四个分开了。”

    盈芳这段时间确实有考虑念书的事。

    不过今年就算了,娃们还太小,戒奶也要等下半年。但可以像省城待产时那样——在家自学,到点返校参加考试,好赖把功课稳住咯,省的老师同学生出什么意见来。

    另外,在家还能时不时捣鼓些药方,帮师傅整理手稿,比在学校还充实呢。

    至于念大学……想到在山上做研究的老教授,再想到分批次上山下乡的知青,眼下瞅着,貌似还是乡下比城里更安全啊。要不再缓缓?

    “行!妈都听你的。”姜心柔十分爽利地道。

    娘俩就这个议题达成了一致。

    晚饭后,盈芳回到房里,趁爹妈带着孩子在堂屋玩,给房里熏蚊子。

    小金从地窖里游了出来。

    盈芳看到它熟络的动作,狠狠抽了一下嘴:“万一我娘在屋里,你这样漏了底了知道么?”

    小金冲她吐了吐蛇信。本大王的嗅觉,岂是尔等凡人能匹敌的?要不是嗅出房里就你一个,本大王才不会走这条捷径。

    话说回来,它这趟回来不是扯皮的,而是……

    “小金你干啥?”

    金大王尾巴稍卷着盈芳的裤腿,扯着她下地道。

    盈芳哭笑不得:“天都黑了,就算要上山,也不急于这一时吧。再说,孩子们马上要睡了,睡前还要喝奶,找不到我会闹的。要不这样,明儿早上我随你上山,赶在晌午前回来。”

    小金这才松开她,轻盈地跃上了房梁。

    盈芳熏完蚊子,出去对爹妈说,明天早饭后,想上山挖点草药。

    “盛夏天容易中暑,家里得备点草药,总不能老问师傅拿。况且有几味药师傅手里也不多了,趁早上凉快,我去采点回来。”

第592章 意料之外的发现

    萧三爷要陪她去,被盈芳婉拒了。

    “爸你今儿累得不轻,明天多睡会儿,我不跑远,顶多到泉水潭,晌午前就能回来。”

    听她这么说,家里人便没再坚持。

    第二天早上,五点光景,盈芳给娃喂了奶,吃了早饭,带上背篓、药锄、镰刀,在院子里打了个晃,偷溜回东屋,通过地道上了山。

    “好久没爬山,感觉快生锈了。”

    出了山洞,盈芳伸了个懒腰。

    清晨的山里,空气就是好。鸟雀叽叽喳喳的,令人心旷神怡。

    盈芳就近挖了几种草药,不全是消暑防暑的,看到啥有用就采啥。冰草、蘑菇也挖了好几丛。

    因这一带她比较熟,埋头挖啊采啊,装满整个背篓,也才消耗半个钟头。

    随后回了趟山洞,把背篓塞进地道口,掸掸手,让小金带路。

    “昨晚急急吼吼的,到底想带我去哪里?”

    “丝丝——”

    小金似乎来了精神,飞快地窜行于树丛间,不时扭头催盈芳走快点。

    盈芳瞅着方向不像是山谷。

    也是,山谷那一片,如今成了部队驻地,小金是知道的,自然不可能带她去那里。

    那会是去哪里?

    “丝丝——”

    小金回过头,小眼睛露出鄙夷的神色,嫌她速度太慢。

    盈芳好气又好笑,当下不再分心揣测。

    一人一蛇快速地在林子里穿行了约莫一个多钟头。

    就在盈芳累得直喘气,真想找个地儿坐下来休息时,小金游到一块大石头前方,尾巴稍卷住石块的突起部分,石头被它扛了起来。石头后方露出一道半尺宽的崖缝。

    小金看了盈芳一眼,将石头丢到旁边,游到崖缝里,首尾顶在两侧崖缝上,一使力,崖缝被撑大到能容一人挤过。

    看到这儿,盈芳还有啥不明白的,小金分明是想让她从崖缝间挤过去。

    成吧!都到这儿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吧。再者小金是不会害她的。

    盈芳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通过这道足有二十米长的崖缝。

    出了崖缝,是一个比较陡峭的山坡。

    盈芳跟着小金东拐、西绕,尽量挑平坦的路下坡。

    终于到达了坡底,绕过一片杂乱无章的高大灌丛,眼前赫然一亮。

    “这里……”

    她简直不敢相信,崖底竟然藏着这么漂亮的地方。

    比她娘家后院的荷花池大上十倍不止的碧绿水潭清澈见底,潭里有鱼不时跃出潭面。

    潭的一边是百花争艳的草地;另一边郁郁葱葱的金丝楠树林,仰头看,树梢直插云霄。

    潭的后方栽着两棵树,一棵很容易辨别是桃树,虽说桃花已经谢了,但桃叶发得很茂密;另一棵,盈芳走近了才认出是茶树。且看其胸径半米,胸围快有一米,树高不见得比楠树林里的楠木矮,估摸着树龄至少有五百年了。

    “呦——”

    一群野鹿“呦呦”嘶鸣着来到潭边喝水。不知是发现了她、还是习惯使然,警惕地喝完水就撒开四蹄跑入了楠树林。

    盈芳看得出神,忽听“哗啦”一声,碧波如镜的潭面溅出一朵大水花。

    循声望去,原来是一头大乌龟,四肢拨拉着水面,欢快地游到岸边,懒洋洋地晒起乌龟壳。

    定睛一看,这不是从她家走失的那只大老龟吗?原本夏老要将它带去省城动物园的。

    她说呢,那天之后,小金跟着不见蛇影,敢情和乌龟一起离家出走了。

    不过要换成是她,寻到这片美若仙境的极乐世界,也肯定乐不思蜀、流连忘返。

    谁那么蠢,放着自由自在的好日子不过,去啥子动物园!

    “啪!”

    小金用身子绞断一根楠木枝,叼在嘴里,朝盈芳晃晃三角扁脑袋,而后游进楠树林。

    “要回去了是吗?”

    盈芳垂眼看表,已经九点半了,答应爹妈晌午前赶回去的,这下要食言了。原路返回去最起码两个小时。

    穿过楠树林,横亘在眼前的并非方才下来的那片陡坡,而是一个天坑。

    坑深七八米,坑壁光滑。要不是小金甩来几块大青石叠在一起组成了台阶,她还真不敢往下爬。

    坑底中央是个黑黝黝的洞。

    小金率先游了进去。

    盈芳跟在后头。

    洞里黑漆漆的,看不清面貌,但能听到“滴滴答答”荡着回声的水滴声。

    走了几步,眼前逐渐亮堂起来。

    洞里的面貌也一一落入眼底。

    越看越觉得熟悉。

    半晌,盈芳惊得双手捂嘴。

    这里是……地宫?

    确切的说,是遭遇地龙翻身后的倒霉地宫。

    除了个别几根支撑宫殿的梁柱还坚挺在岗位上,大部分柱子都塌成了石渣。乍眼看去,一片残垣颓壁。

    “小金,你也认出来了是吗?所以才带我来。”盈芳看得眼眶发热。

    哪怕她已渐渐适应这个世界,在看到昔日生活过的场景,仿佛一件被人从地底下随意掏出来的殉葬品,亦忍不住难过。

    小金用尾巴轻轻拍了拍盈芳的胳膊,似是在安慰她。

    感动地摸摸它脑袋。

    在小金的引领下,盈芳绕着被山石掩埋了不知多少年的颓败地宫走了一圈。

    发现所有的宫殿都成了废墟,除了残柱就是颓壁。

    唯一的收获,就是从一扇雕花木门下扒拉出了一个银子鎏金的小巧首饰盒。

    这是某一年冬天,女医送她的过年礼物。说是感谢她一年来的帮忙,还送了她不少自制的胭脂水粉。

    可惜,铜锁扣被倒下来的柱子砸坏了,盒子里的胭脂水粉也在地龙翻身时洒得一点不剩。盒子表面还被砸出了一处凹痕。

    盈芳手指抚过凹痕,内心百转千回。

    之前一度以为,她和小金莫名来到的这个世界,是和上辈子毫不相干的。上辈子的生活,于现在的她而言,就像是一场梦,一场有开始没结局的梦。

    然而眼下,看到这些虽然残旧却再真实不过的石柱、栋梁,她清晰地认识到,上辈子的人生一样是真实存在的,并非梦境。

    “小金,咱们该回去了!”

    收拾好心情,盈芳拿衣角擦拭干净首饰盒,抱在怀里对小金说。

第593章 路线好眼熟~

    回头望了眼残破中依稀带着记忆的岁月风华,盈芳抿了下嘴唇:“再不回去,爸妈该担心了。这里,咱们有机会还会再来的。”

    “吱吱——”

    一出地宫遗址,盈芳看到了多日不见的金毛。正蹲在石头堆叠的台阶上,抓着一个粉扑扑的大桃子专心地啃啊啃。

    看到盈芳,小眼神有些茫然:女主人咋会在这儿?

    “金毛,这些天你一直不着家,原来是在这儿玩啊?那金橘和金牙呢?它们也在这儿吗?”

    “喵!”

    话音刚落,听到一声清脆短促的猫叫。

    金橘从楠树林奔了出来。

    金毛一看到它,立即攀上树枝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开玩笑,最后一颗桃子了,吃完得等明年了,才不让给喵大爷!

    猫不是吃鱼的吗?吃什么桃子!抢它口粮!

    金橘尝到了百年桃树结的果子的美味,岂肯放弃,咻地从盈芳头顶跃了出去,锋利的爪子攀住枝条,敏捷地追了上去。

    盈芳无语地看着两只小的身形矫健地穿梭于茂密的树林间,瞅了眼天色,不管它们了,催着小金回家。

    返程途中,她留下了几个记号,下次肯定还会再来。这么美的地方,不带家人来看看多可惜。

    未免忘记,她打算到家后画个简单的地图。总不能每次都让小金领路吧。

    紧赶慢赶的,到家还是迟了。

    “还说晌午前回来,这都几点了?”姜心柔看到她就念叨,“你爹等的心焦,这不打算去找你。”

    “回来就好,肚子饿坏了吧?先吃饭,别听你妈瞎唠叨。”萧三爷朝闺女挤挤眼。

    盈芳讨好地冲爹妈笑笑。

    姜心柔拿父女俩没办法,回房照看宝贝们去了,“快去吃,福嫂见你过了饭点这么久都不回来,单独给你拌了两个凉菜,饭在锅里,应该还热着,吃完了赶紧来喂奶。”

    “哎。”盈芳脆声应道。

    萧三爷扒拉着背篓看了看,大部分都是他不认识的草药,以为闺女真是为了采这些草药才回来迟的,仔细辨认了一番说:“我试试看能不能记住。要是能记住,下回我和小李上山,看到了捎回来,省的你还要特地去采。”

    盈芳:“……”我的亲爹,能别这么好学么,好歹给我留个上山的借口啊!

    迟到的午饭之后,盈芳喂了奶,陪宝贝蛋们在床上玩了大半个钟头,才把他们哄熟。

    “小家伙们总算睡了?你不在啊,怎么哄他们都不睡。尤其是晏晏,平时安安静静不说话,犟起来比阳阳、暖暖难哄多了。你爹一看他嘟起小嘴巴,就什么原则都没了,非说要抱着他出去寻你。”

    姜心柔切了一盘香瓜进来,先唠了几句宝贝蛋们在盈芳这个妈没回来之前的表现,而后笑着道,“来,尝尝。这是你二婶自留地种的,说是今年头一茬,结的不多,但挺脆挺甜。咱家的估计还得再等半个月。”

    盈芳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是很甜,咱家种的也是这个品种。但愿今年收成好,回头给双英嫂子和玉香嫂子也送两个尝尝。”

    “这个没问题,今年应该不会再像去年大雨倾盆了吧。”

    “但愿风调雨顺。”

    娘俩小声唠了几句。

    “你吃了瓜睡一觉吧,等小家伙们醒来,又有的累了。我去看看你爸,八成又在隔壁逗那两头牛了。你说他这人怪不怪,逗牛逗上瘾了……”

    姜心柔嘀咕着走后,盈芳把娃们的尿布叠了,坐在写字台前,拿出纸笔,仔细回想了一番小金领着她进出那片神秘谷地的路线,把主要线路沿着纸张大致描了出来。涉及三叉口、四岔口的位置,用小三角符号做了标记。

    画完之后,她捧起纸张端详了几遍。

    看着看着秀眉一蹙。

    “咦?这路线感觉好眼熟啊,似乎在哪儿见过……”

    回忆再回忆,却始终想不起究竟在哪儿见过。只得把图收了起来。

    和衣躺在床上,闭上眼细细回味今儿到过的地方——除了被地龙压垮的地宫,那里可说是美得跟仙境一样!有机会一定要带家人去一趟。路远不要紧,带足干粮,就当野营了。横竖有小金在,林子里肯定安全。

    随即又想起从地宫里捡回来的首饰盒,回家前被她藏在了山洞里的地道口,要记得把它拿回来。上辈子的存在必然是抹不去的记忆,留个小东西做念想也好。

    只是……唔,眼皮子好重啊!早上起太早,又跑了那么多山路,困得实在睁不开眼了……眯一会儿,就眯一小会儿……

    孰料一觉睡醒,日落西山。

    血红的夕阳挂在西边的山坳间,映得雁栖江仿佛镀上了一层金箔。

    社员们扛着锄头、铁锨,吆喝着收工。

    各家灶房上空,炊烟袅袅。

    其中有一处烟聚集得特别浓。

    “哎呀!知青站又冒黑烟了,可别又烧起来哦!”

    “这帮知青咋连个饭都不会做?在家时都不吃饭的么?”

    “这你就错了!城里不烧柴禾,都用煤饼炉子。那煤饼造的老漂亮了,圆不隆冬的一截,中间嵌几个孔,两三个煤饼叠一起,孔对孔照齐,燃起来可旺了!火候也容易控制。”

    “我也见过。确实比煤球耐烧得多,柴禾拍马都赶不上。”

    “可惜啊!咱们这里连煤球都弄不到几斤,煤饼就更稀奇了,我连见都没见过。”

    “我是连听都还是头一次听说。”

    “……”

    社员们收工路上七嘴八舌。

    向荣新背着手走在他们后头,打成结的眉头仿若两道突兀的山峰。

    向二婶挑着两簸箕杂草追上来:“书记,要不我去帮那些新来的知青做饭吧?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你看他们来之后,浪费多少米粮了。一烧就焦,稍微焦点也就算了,能吃就行,可焦成煤炭没法入口啊,回头还不是得问我们借。夏粮还没打下来,谁家有那么多米面供他们借啊……”

    “书记,给知青烧饭有工分挣吗?有的话我去!”张菊香听到向二婶的话,难得积极地蹦出来表态。

第594章 所谓的酸男辣女

    搁以前早跑了,哪会主动要求干活。

    向二婶像看稀奇动物似地瞅了她一眼,又瞅瞅天际,太阳依旧是东升西落,没毛病啊。

    张菊香理直气壮地说:“我儿媳妇有了!以后啊,书记你尽量给我派些时间不长的活儿,工分少点没关系,我家大柱能干,一人顶俩劳动力。我得好好照顾儿媳妇,盼着她给咱们老林家传宗接代呢!”

    张菊香的儿媳妇就是唯一嫁在雁栖公社的知青蒋美华。

    说起来,蒋美华嫁给人尽皆知的大傻个林大柱少说也有一年半了。嫁进林家之前小产过一回,不知是小月子没坐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这一年多,今儿还是头一次见林家传出喜讯。

    过去一年里,每次传出谁谁媳妇儿有喜的好消息,张菊香的脸就拉长成一条苦瓜。一个不好还要和人大吵一架。久而久之,吃瓜群众都挑她不在的时候提喜讯了,免得热闹没看成,徒惹一身骚。

    这回听她主动提起,可见蒋美华是真的怀上了。

    挤眉弄眼笑着打趣:

    “哎哟婶子,恭喜恭喜啊,不久就能吃上你家的红鸡蛋了!”

    “看来年前婶子家就要多添一个人了。”

    向二婶也笑着道了声“恭喜”。

    张菊香喜滋滋地说:“大柱媳妇一看就是好生养的,尽管才两个月,但我瞅着准是个大胖小子。”

    走在后头的向五婶瞧不惯她那嘚瑟样,好似全公社就她儿媳妇能怀男丁似的,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挤兑道:“大柱媳妇有喜,你知会城里的亲家没有啊?上次结婚没来,这次生娃说什么都要来了吧?”

    “那当然,那当然。”张菊香囫囵应道。

    亲家是硬伤,谁让她家儿媳妇是算计来的呢。

    忙岔开话题:“哎哟喂日头都落山了!我不跟你们磕牙了,赶着回家做饭去。书记啊,知青站烧饭的事要是真记工分,你可一定要给我留着啊。我家大柱是你看着长大的,人是傻了点,但干活从来不偷懒,你就当是给他的奖励呗!”

    书记无可奈何:“行了,这事儿回头再定。既然大柱媳妇有了,你好好照顾人家。”

    “这还用你说!她肚子里怀的可是咱老林家的金孙,我委屈谁也不会委屈她啊。”

    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张菊香也没当回事儿,兴冲冲地跑回家,问儿媳妇晚上想吃什么?醋溜白菜还是拍蒜泥黄瓜滴点醋?

    蒋美华坐在床上,脸色菜菜的。

    “娘……”

    她其实一点都不想碰酸。

    本就反酸的厉害,婆婆还要顿顿给她做酸不拉几的菜,就没有一道是不加醋的。不吃饿,吃了难受,这日子没法过了。

    鼓起勇气抗议:“能不能做点清淡的?不要放醋……”

    “那怎么行!都说酸男辣女,我大胖孙子在你肚子里喜欢吃酸的,你咋能不满足他?你这个当娘的怎么能这么自私!”

    “……”

    这边说想吃什么只管说,那边顿顿都是添醋的菜。

    蒋美华还没吃就想吐。

    灵机一动:“娘,我听说舒盈芳怀孕的时候,没吃这么多酸的东西,照样一胎怀三个,两个是男娃。要不,咱找她取取经?”

    “诶!这是个好主意!”张菊香眼睛一亮,随即说道,“不过今儿晚了,明天吧!明天我陪你去趟向家。你记得抱抱她两个儿子,沾点喜气,回头也生个壮壮的大胖小子。闺女就不要碰了,万一晦气生个闺女出来……她那是运气好,咱还是一胎一胎生吧,反正你那小身板,也不是干农活的料,索性就给大柱生儿子得了……咦?你今天脸色不大好啊?是不是天热没胃口?等着!娘去给你弄点开胃的,酸菜疙瘩汤配糖醋萝卜你看咋样?去年的糖醋蒜头也还有几瓣,都留给你吃……”

    张菊香说着去了灶房。

    也就是说,还得再忍受一顿毫无享受可言的黑暗料理!

    蒋美华忍住强烈的呕吐欲望,生无可恋地跌回床上。

    她忍!

    她忍!

    她忍!..

    可忍不住了啊——

    “呕——”

    “哎呀美华,你咋又吐了啊?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大胖小子要饿瘦了……饭还没好,要不先吃点别的垫垫……喏,这是别人家院子摘的青梅,我尝了一口,酸得倒牙,你快尝尝……”

    “……”

    林家的鸡飞狗跳和蒋美华的绝望,盈芳自是不知的。

    她第二天早上三四点光景起来喂了一次娃,哈欠连天、困得厉害,倒回床又补了个回笼觉。再醒来天光已然大白。

    院子里传来说话声,听着不像是自家人在聊天。

    盈芳撩起窗帘角看了眼。

    咦,那不是蒋美华吗?她怎么来了?

    “乖囡醒啦?”姜心柔走进来,指指窗外,“那两位一大早过来说找你取经,我说你还没起,让她们迟点来,她们也不肯走,站在院子里叽里呱啦的,把你吵醒了吧?”

    “取经?取啥经?”盈芳纳闷问。

    “谁知道!没准又是来问生三胞胎的秘方的。”姜心柔无奈叹道,“你换身衣裳出去看看吧,这里我会看着的。”

    盈芳换下身上的睡衣,穿了件领口、袖口都缀银丝线绣花的的确良白衬衫,下身穿了条浅花色的的确良百褶裙。

    裙子的布料是廉价买到的处理布,但剪裁的时候处理得比较好,染坏的花要么裁掉了要么隐在裙褶里。不拉平了仔细瞧是看不出来的。

    她便穿着这一身衣裳出来会客。

    张菊香自打儿媳妇确诊怀孕,满心满眼都是未出世的大胖孙子,哪还会注意别人穿什么。

    但蒋美华不一样。她对肚子里的孩子,远没有林家人上心。所嫁本就不是所谓的心上人,更何况林大柱是个傻子,尽管怀孕了,但忧郁不见得比怀孕前少——真担心生出来的孩子也是个傻的。那这辈子是真的完了。

    许是藏着这样的心事,蒋美华的心境始终游离在喜悦之外。

    见盈芳穿的衬衫和裙子都是的确良的布裁的,神色更是复杂。

第595章 生子秘方

    作为下乡的知青,她又怎会不知道的确良这种新型布料。即便她下乡那会儿市面上还没有广泛流行,但听广播新闻不止一次提到过这种面料,说是广大群众的福音。

    首先是强度比棉高几倍,耐磨耐穿;其次是比棉布轻薄,做成衣裳很挺刮,穿身上显得人很精神。

    最最让人觉得这布料“的确良”的是——省布票。一般棉布扯一尺需要一尺布票。的确良只需半尺布票。因此一面世就风靡全国。

    然而正因为风靡,优先供应首都、海城等大城市。像宁和这样的小县城,经常缺货。

    尤其是年轻姑娘们喜欢的白底碎花、浅色碎花等花色,常常是一上市就面临断货。

    蒋美华三次托人从供销社捎的确良布,都没成功。一次缺货,一次没她喜欢的白底碎花色,还有一次布票被人偷了。

    以至于到今天,蒋美华都没机会穿上挺刮的的确良衬衫。

    假若身边的人穿的都是粗棉布或是回纺布做的衣裳倒也罢了,偏偏出了盈芳这么个异类——父母、男人都是领公粮、捧着铁饭碗吃国家米饭的。还经常有亲戚从首都、海城各地给她邮吃的穿的用的,大部分是小县城供销社买不到的。这让蒋美华郁闷极了。

    哪怕嫁给了一个傻子,她依然觉得自己和土生土长的村民不一样。她是城里人!是有文化的知识青年!走出去,是被人用羡慕眼神仰视的对象。

    然而现实给了她一个大嘴巴,一切并没有朝着她预设的目标走。

    相反,在嫁给林大柱之后,因为小产没坐小月子,身体虚弱,三天两头生病。后来干脆请了长假,在家养病。反正林家除了她人人都有挣工分,林大柱傻归傻,但人高马大,挣的工分一个顶俩,还不至于养不起她。

    公婆为了能早日抱上大胖孙子,这方面倒也没苛待她。于是过了一年逍遥日子。直到怀上林家骨血,婆婆像得了魔怔,一天三顿顿顿放醋,说什么“酸男辣女”,吃得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再看舒盈芳,没有公婆,有亲爹妈,住得自在、吃得随心,男人说说在部队,但分配到了老家建基地,一个月总能回家满足她一次。难怪气色这么好,肤色也光滑白嫩。比起没结婚前,简直像脱胎换骨一样。

    同样是嫁人,为什么舒盈芳能借此摆脱老舒家的纠缠、从此过上好日子;自己却比黄花闺女时还要倒霉,男人傻、公婆精,娘家人又因为她嫁了个乡下傻农汉嫌丢脸而唾弃她。

    为什么!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公!!!

    好在她不像刘继红,心里想什么都摆在脸上。她哪怕内心妒火中烧,脸上依旧挂着温煦的笑。

    上前握住盈芳的手,亲热地说:“盈芳,大半年不见,你又漂亮许多。”

    “可不,当了娘就是不一样哈。”张菊香也凑过来拍马屁,“瞧这通身的气质,依我看比城里来的那些知青都气派。”

    蒋美华闻言一下沉了脸。什么比城里来的知青都气派,这是在讽刺她吗?

    张菊香干笑两声,尴尬地解释:“我指的是刚来那批知青。穿的倒是挺人模狗样的,一干活就犯蠢,比起你们那批差劲多了。”

    蒋美华难看的脸色这才缓和不少,岔开话题:“娘,不是说来找盈芳取经的吗?”

    “对对对!瞧我这记性!盈芳啊,听说你一胎生了两个大胖儿子,是不是有什么秘方啊?”张菊香舔着一张打满菊花褶皱的老脸开门见山。

    果然如此。

    盈芳心里叹了口气,尽管很反感村里人这方面的打探,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便淡笑着道:“婶子,生男生女、生几个不是我们能改变的,一切都冥冥中有注定,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那你总知道,生之前爱吃什么?有哪些不一样的反应吧?”蒋美华抓着盈芳的手急切地问,“你应该没几天喜欢吃酸的吧?甜的辣的是不是也爱吃?”

    “这倒是。”盈芳点点头。她怀孕初期,口味忽上忽下,一忽儿嗜辣食,一忽儿喜甜食,到后期酸的也很喜欢。总之酸甜苦辣咸,在怀孕期间都体验了一遍。

    “娘,你听见了没?盈芳她怀孕的时候,并不是顿顿都吃酸的。”蒋美华立马对婆婆说。

    张菊香不死心,揪着盈芳的袖口问:“可我咋听说,酸男辣女酸男辣女,一般怀男娃的都喜欢吃酸食,喜欢酸食的,生下来肯定是男娃。你一胎生了两个胖小子,咋可能不喜欢酸食,你再仔细回忆回忆,真没特别想吃酸的?”

    盈芳见蒋美华不停朝她眨眼,似乎有些明白了,顺着蒋美华的意思斟酌着道:“我怀孩子那阵子,口味成天变,有几天喜欢吃辣的,有几天喜欢吃酸的,有几天酸辣都不想碰。婶子,其实孕妇的口味和生男生女没关系,省城医院的妇产科医生也这么说。”

    听她这么说,蒋美华明显松了口气。

    张菊香却失落地要命。

    “怎么可能没关系!美华前阵子多喜欢吃酸啊,不吃就吐,吃了吐就止住了,肯定生男娃啊。要是没关系,那到底生男生女啊?我的金孙子喂——”张菊香夸张地手舞足蹈。

    “娘,我进去看看盈芳家的大胖小子。”蒋美华不忍直视婆婆的疯癫,趁机躲开。

    “记得抱抱!”张菊香顺口喊,“两个大胖小子都抱一抱。丫头千万别碰啊!碰了万一也生个闺女出来,那太晦气了!”

    “晦气?抱我家宝贝暖暖是晦气?”晨练回来的萧三爷正好听到这一句,登时气炸了,“哪来的疯婆子胡说八道!给老子滚!”

    “嗨哟你谁呀!居然敢和老娘这么说!”张菊香气得倒仰,叉着腰尖声骂。

    “这是我爸,婶子,既然你想问的我已经说了,那请回吧。我家儿子闺女一样疼,不爱听你说这些。”盈芳被张菊香那句“碰了万一也生出个闺女太晦气”着实给气到了,管他是不是一个村的,沉着脸送客。

第596章 气人的小家伙

    “还不快滚!”

    萧三爷抓起院角的笤帚打横一扫,怒瞪着婆媳俩,“滚!”

    婆媳俩又气又怕,两股战战地被撵出了门。

    “以后这种人别说应付,大门都别让她们进。”

    “哐啷——”

    萧三爷抬脚踹上院门,回头朝自个媳妇抱怨:“乖囡说起来在这里长大,来个辈分比她高的,有些话不好开口,你做娘的,怎么也不帮她把把关?什么人都请进屋……”

    姜心柔哪晓得张菊香婆媳会这么过分,抱娃就抱娃,还挑三拣四。

    “知道了!就算你没回来,我和乖囡也不会随她们意抱娃的,谁惯的她们啊!居然说那样的话!男娃女娃不都一个样嘛!搞得好像只有男娃是宝,女娃就是根草。也不想想,这世上要是没女娃,将来哪来的孙媳妇给他们孙子传宗接代,哼!”

    “这还差不多!”萧三爷鼻息哼哼。洗干净手,颠颠地进屋看宝贝外孙囡去了,“哟!暖暖醒了啊?走!姥爷抱你看小牛去!以后谁敢欺负咱们暖暖,让小牛用角顶她!”

    “爸!”盈芳哭笑不得,“这么小就灌输暴力思想,这可不好。”

    “哪儿不好?我看好得很!”萧三爷抱起外孙女,边逗着她往外走,边吐槽,“你呀,别的都好,就是性子太温吞,也不晓得像谁,肯定不像我!”

    “像我成了吧!”姜心柔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是随心所欲了,也不想想后果。张菊香的儿媳妇刚怀上,你拿着笤帚撵人,万一把人拌一跤给摔小产了咋整?还嫌乖囡太温吞,我看是你太野蛮,动不动跟野公牛似的乱喷鼻气……”

    “我……”萧三爷被媳妇儿怼得词穷了,支吾道,“成吧,下次我注意点。”气呼呼地抱着外孙女到隔壁看小牛去了。

    姜心柔拉着闺女回屋抱怨了一通。

    盈芳能说啥呀,只得耐着性子开导她。

    不过说实话,她觉得亲爹的脾气冲归冲,却很适合这个社会。有时候一味忍让,只会让人觉得你好欺负,适当的也需要亮亮爪子,才会让人忌惮你。

    瞧,这么撵了一次,那些心怀鬼胎的妇人,再不敢轻易上门了。

    蒋美华事后倒是又来了一次,挎着一篮鸡蛋,说来道歉。还说一切都是她婆婆想出来的,她做媳妇的,连吃什么菜都没有自主权,更别说其他了。

    “我在林家过的什么日子,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表面看,公婆都待我极好,尤其在我怀孕后,成天嘘寒问暖、想方设法给我整吃的。但我知道,这一切的好,有个必要前提,那就是我必须得生个大胖小子,给林家传宗接代。倘若生的是闺女,呵呵……”

    “盈芳,你要是真有生子秘方,请帮帮我!第一胎我必须生个儿子!只有生了儿子,才能在林家站稳脚跟,没有别的办法啊……”

    蒋美华说着说着,嘤嘤哭了起来。

    “我知道我很没用,走到如今这一步,是我自己酿成的苦果。可错已铸就,哪怕我悔得想跳河都回不到过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盈芳你帮帮我……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的……你跟着老张大夫学医,一定知道怎么样才能生儿子,帮帮我……”

    盈芳没收她的鸡蛋,也没有传授所谓的秘方、诀窍。因为根本没有啊,让她上哪儿整什么生子秘方去?

    “唯一能帮你的是你自己。你要想在夫家站稳脚跟,唯一能做的是立起来。”

    “立起来?你说的轻松,我能怎么立?大柱是个傻子,是个傻子啊!呜呜呜……”

    “大柱哥只是比较憨实,不懂那些弯弯绕绕而已。何况我说的立,不是靠男人,而是靠你自己。我听书记说,咱们公社的小学,下半年打算和沿江小学合并,到时会增开两个班,你要是愿意,趁早去书记那报个名。相信以你的文凭,当个小学老师绰绰有余。”

    “真、真的吗?”蒋美华停止了哭泣。

    盈芳点点头:“书记说的,错不了。你要不信,亲自找他求证不就知道真假了?”

    蒋美华抹了一把脸,认真朝盈芳道了声谢,挎着篮子匆匆走了。

    “不是说先前那拨知青,没一个待你好的么,你还给她指明路?”姜心柔忍不住念道,“别到时帮了人家反过来被人咬一口。”

    盈芳失笑道:“这是书记的意思。他一早就想劝蒋美华去小学任教,毕竟咱们公社,正儿八经的高中生数不出几个。她既然嫁给了大柱哥,真正落户在了雁栖公社,书记肯定也想帮她。可你也看到了,她婆婆一心想让她留在家里生儿子。书记碰了几次壁,这不才找我想法子,让我有机会劝劝蒋美华。我还没想好怎么劝呢,她倒是自己跑来了。”

    “原来是这样……可公社小学不挺好的么?怎么想到和沿江公社合并办校了?”姜心柔觉得奇怪。

    “教师不够吧。”盈芳也是猜测,“不仅咱们公社,沿江那边也没几个教师,索性并一块儿了。”

    顿了顿,玩儿笑道:“这么一来,以后咱们宝贝蛋上学,低年级在咱们公社上,高年级要跑去沿江公社了。中午还得给他们备饭盒。”

    “那可不一定。”姜心柔笑着说,“等宝贝蛋们上学,雁栖大桥还不造好啊。大桥造好了,家属院也造好了,去县里方便多了,就算不搬去县里住,念个县里小学还愁排不上号么!”

    “倒也是。”盈芳细细一想,绽开嘴角笑了起来,抱起安静的小宝贝亲了一口,“咱们家宝贝蛋以后能上县里念书咯!”

    “啊啊!”大宝贝看到亲妈亲弟弟不亲他,生气地乱挥小胳膊。

    “叫一声妈妈,妈妈就亲你!”盈芳故意逗他。

    岂料大宝贝嘴巴一噘:“da!”

    “不是da,是妈。”盈芳严肃纠正。

    “dadadadada——”

    盈芳叹气:“da是什么鬼!有本事你喊爸啊!”

    “爸!”小宝贝忽然出声。

    盈芳:“……”太气人惹!

第597章 认命吧~

    姜心柔笑歪在床上:“我说,他们是不是跟着暖暖学的啊?叫着好玩的吧,才六个月懂什么呀。你犯得着和孩子生气?反过来想,六个月会喊爸很厉害了,姥姥的乖宝贝们真了不起……”

    盈芳还能说什么?认命呗!

    等男人回来,一定要告状!嘤嘤嘤,三个熊孩子联合起来欺负她。让他们爹回来揍他们!

    向刚回来听说后,哪会真的开揍,疼他们都来不及。棒小子棒闺女!爬都爬不利索就会喊爸了真了不起!

    至于媳妇儿,晚上身体力行努力把她哄高兴呗!

    时间一晃就到了夏收。

    双抢的农忙到来了。

    田野上随处可见热火朝天的抢收抢种场面。

    向刚率群英寨队员前往省城参加军区组织的百人精英团选拔,老爷子也被夏老忽悠着跟去了,说不准几时回来。

    萧三爷早上上山,家里的柴禾需要每天囤,两头驯养中的野牛需要喂。

    山上回来后就躲在隔壁院子里劈竹蔑编箩筐。

    这是老爷子出发前派给他的任务。

    山上的野生作物以及开垦的瓜地再过两三个月也能收获了。家里没那么多筐子、麻袋,去县里买或者请人编,难免惹人怀疑家里明明没那么多粮食,整这么多箩筐干啥?所以只能自己来。

    为了学会竹蔑编筐,萧三爷可吃了不少苦头。

    十根手指头,半数以上被竹蔑划破。

    一开始编出来的竹筐松松垮垮,缝隙大得莫说装粮、装菜都能漏。

    不行只能拆了重编。

    就这样,编编拆拆、拆拆编编,练了几天总算看到了成效。

    如今,由萧三爷编出来的箩筐,称不上和买来的一样精致结实,但装个百八十斤粮不成问题。

    编好的箩筐,暂时堆在隔壁院的仓房里。等老爷子从省城回来,解封了地道口,再一次性运上山去。

    老爷子还真是不客气地拿他当后勤人员用啊。萧三爷边编边吐槽。

    “爸又去隔壁编箩筐了?”

    盈芳去屋檐下收席子,昨儿被小家伙们尿湿了,洗干净晒了一晚,这会儿早干了。

    见隔壁院门紧闭,就知道她爹肯定又躲起来干活了。

    “这么热的天,晌午编会儿就够了,这个点太阳最晒,爸不会中暑吧?”

    “你爸知道轻重,热得受不了了会回来的。你快把席子收进来,再晒下去太烫了。”

    盈芳依言收回席子,铺到睡房地上。把三个穿着肚兜的小家伙抱到席子上:“乖乖在这儿玩,别爬出去。泥地上脏,也别尿湿了,想尿尿喊妈妈。”

    “爸!”

    “da!”

    “……”又来了!

    “好好好,喊爸也成,就是不许再乱尿了知道吗?你们已经长大了,我数数,咱们宝贝蛋几个月了?整整六个月,半岁了呢!所以不能再乱尿咯!”

    “咯咯咯”暖暖丫头开心地拍小手。

    大宝贝开始每日必练的爬爬技。

    小宝贝依旧懒得要命,抱着脚丫啃脚趾。

    盈芳见他们挺乖,拿来菜篓子,坐在小板凳上剥蚕豆。

    小家伙长大了,饮食也开始多元化。最初添了个鸡蛋黄给他们仨分分吃。前几天又蒸了个土豆,勺子碾成泥喂他们吃。

    堂嫂来信一再嘱咐她,说吃惯奶的小娃儿,一下子尝试别的食物,容易拉肚子。让她悠着点,别一下喂太多。先喂一点点,没有不良反应,再适当添加。还特别叮嘱她,喂鸡蛋别急着喂蛋白,容易过敏。

    要是被村里那些小媳妇看到,指定又要说她矫情了。乡下娃子,拉扯大就不错了,谁会养得那么精、那么讲究哟。给他们鸡蛋吃就不错了,还挑什么蛋白蛋黄!

    好在农忙,没谁会在这时候窜门。盈芳便照着方周珍在来信里叮嘱的婴儿辅食添加方法,一点一点地喂给孩子们尝试。

    如今,仨小家伙能独立吃下小半颗掺奶的蛋黄、两勺土豆泥。且照目前看来,肠胃适应能力挺好的。盈芳见自留地里的蚕豆有几节熟了,打算碾成豆糊糊给他们尝个鲜。

    “上次李双英信里说,她妯娌的娘家答应拿干海货和咱们换粮票,可这都大半个月了,也没个动静,别不是不肯寄了吧?”

    姜心柔给福搜烧完火,擦了把脸,进来陪外孙们玩,不经意间提到这个事,忍不住皱眉道。

    盈芳剥着蚕豆说:“应该不会,可能是农忙,轮渡缩减了次数,一天只往返一趟,邮递员不往江北跑了。要等农忙结束才给送来,往年都是这样的。”

    姜心柔听是这么回事,眉头蹙得更拢:“信件倒也罢了,可吃的东西……到了邮局再还要放上十天半月,不得放坏了?”

    “是我的疏忽,没事先和双英嫂子通个气。”盈芳想了想说,“要不我明天去趟邮局,问问有没有咱们的包裹,有的话直接带回来,没的话也就放心了。”

    “你一个人去哪成,要去让爸陪你一块儿去。”

    姜心柔等丈夫回来一说,萧三爷也说好。万一海货真寄到了,这么热的天堆放在邮局还不闷坏啊。哪怕腌的再咸,也得通风吧。

    于是次日,爷女俩吃过早饭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邮局开门要七点半,盈芳领着她爹先去了趟老大爷家。

    老太太出院了,这阵子在家休养,儿子、媳妇都上工去了。开门的是老大爷。

    看到盈芳,热情地邀她进屋坐。

    上回的事,盈芳回去后请老爷子出马,帮他们顺利讨回了老太太的医药费。至于赔偿,居委会大妈上门协调,说对方家里条件也不是很好,看在居委会面上,意思意思赔了一斤白糖、五斤细面。这事儿就算了了。

    好在老太太的工作保住了,这段时间算病休,伤养好了随时能上工。

    “闺女,这事多亏你和你家人仗义相助,不然的话,我老伴儿的伤还不晓得怎么办,苦头吃了也是白吃。这是你上回借我们的医药费,看看对不对?别的老头子我暂时没能力报答,还请留下来吃顿便饭再走。”

第598章 失踪的包裹单

    出于感激,老大爷说什么都要挽留父女俩在家吃顿饭。

    盈芳以急着办事为由婉拒了。

    “大爷,家里没事就好,我和爸来城里办点事,顺道来看看大娘。她这伤慢慢养会好的,别急着上工。”

    走之前,她留下一袋小米、一包晒干的香菇、木耳以及一条熏兔腿。

    因放下就走,老大爷拉都拉不住。抱着东西去追吧,又怕被人撞见。瞅着消失在巷弄的人影,他手背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抱起地上的小米、干货进了屋。

    “先前听居委会那些个人说,咱们那屋被县委分派给了京都来的军官,我心里其实挺不得劲的。想咱们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宅子,一没偷、二没抢,硬生生就改成了别人的姓……”

    “嘘!现在还说这些干啥?你不要命了啊!”老太太躺在床上养伤,闻言,惊地要坐起。

    老大爷搁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按住她:“好了好了,你安心躺着,我不乱说了。我就是听居委会主任说,帮咱们讨回公道的大恩人原来就是隔壁那屋的新主人。他孙女几次帮咱家度过难关,前年因为她送的一袋小米,使咱们熬过了最困难的日子,这次你的伤也是她出面才得以顺利治疗……这一笔笔的恩情,别说拿房子换,拿老头子我的命换都使得……”

    “你能这样想就好了。”老太太放下悬着的心,慢慢躺回床上,“现如今咱们一家日子苦归苦,但好歹一个不少地住在一起,已经很好了。等孩子们回来,你让老二把那狗洞堵起来,以后别再溜过去看了。就当……咱们和那屋无缘吧。”

    “唉……”老大爷长长叹了口气,“行吧,等老二回来,我就让他把洞堵了。

    盈芳领着她爹绕出了巷弄。走太急,热出一身汗,拿手帕擦了擦额头说:“爸,上头分给爷爷的宅子,原先就是老大爷的家。”

    “我知道。”早在省城回来那天,他就打听清楚了,“要不是你妈说这户人家品行还行,哪会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他们亲近。”

    盈芳抽了抽嘴。其实一开始并不是因为对方品行如何才和他们亲近的,而是收了人家的簪子过意不去,这才偶尔给他们捎点吃的。反正自家粮仓还算富足,偶尔接济一把就当日行一善了。

    “以后有什么要捎的,让我或小李来。你一个姑娘家,尽量别和他们接触。被有心人盯上,随便给你扣顶帽子,那就好事变坏事了。说不定他们一家也会受牵连。”

    盈芳尽管不懂局势,但平时在家听她爹分析得多了,耳濡目染之下,也明白当前形势下哪些人碰不得、哪些事沾不得。当即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邮局一开门,爷女俩就进去了。

    李四婶今儿休息,坐在铁栅栏里的是个陌生脸孔的小年轻。查了盈芳的名字说:“舒盈芳是吧?三天前是有你的包裹单,不过已经领走了。喏,字都签了,邮递员不可能作假的。你回去问问吧,说不定是哪个熟人代你领的。”

    “熟人代领?”盈芳蹙眉想了想,那能是谁?

    萧三爷听他这么说,当即甩出闺女的户口簿:“那就当包裹单丢了,咱直接凭户口簿领包裹。”

    “不成的。”小年轻摇头道。

    他只是个新来的学徒工,负责的是分拣信件。对桌的大姐临时有事才要他替个岗,这种情况哪敢随便做主,自是一板一眼照着章程办事。

    “必须得有包裹单,如果丢了的话,就让大队开个证明敲上公章带来。光有户口簿领不了的,万一是你偷拿了人家的户口簿想冒名顶替呢?”

    “顶替个大头鬼!”萧三爷脸一沉想发作。

    盈芳忙拦住他:“爸,既然这是邮局的规定,咱就别为难他了。回去我找书记问问,也许真有人帮我领了却因农忙一时间忘了给我,回去问问就知道了。实在不行,找大队干部开个证明再跑一趟就好了。”

    安抚住亲爹,盈芳转头对小年轻说:“你照着章程办事我无话可说。不过要是因为随便被人领走包裹单,造成我包裹里的东西损失,我会找你们领导反映并索赔的。”

    萧三爷欣慰地看了闺女一眼,这还差不多。

    跟着瞪了小年轻一眼:“听清了吗?回头转告你们领导,包裹里的是吃食,要是因为你们的疏忽堆坏了闷臭了,损失由你们邮局承担。乖囡咱们走!”

    目送父女俩走出邮局,小年轻抹了一把虚汗。心里七上八下的,犹豫着要不要找领导反映这个情况。

    可转念想到今儿是他进邮局上班的第一天,领导会不会嫌他不会办事?回头对他意见从而不给他转正怎么办?

    要不还是算了,反正包裹单不是他送的,论追责也追不到他头上。

    “小刘,谢谢你啊,让你一个人顶了半个钟头。”对桌的正式工外出回来了,问他上班第一天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问题。

    小刘扯了扯僵硬的脸,挤出一抹笑:“挺好的,而且就半个钟头,能有什么事。”

    “那就好。”对方放心地坐下来理账。

    小刘甩了把汗,暗吁一口气。自以为顺利地经刚刚那件事暗戳戳地瞒了下来。

    那厢,盈芳一回到公社,就找书记。

    “啥?你的包裹单被人代领了?那会是谁啊?”书记一听,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等等,我开广播问问,谁那么多事!无缘无故替你领了包裹单又不给你。”

    片刻后,公社的大喇叭响起书记浑厚的大嗓门:“各位各位,现在播报一则通知,你们谁领了向刚媳妇舒盈芳的包裹单?马上送到公社办公室!或者是你们知道谁领了向刚媳妇舒盈芳的包裹单,请马上到公社办公室汇报……再播报一遍,……”

    听到广播,在地里抢收的社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书记是说向刚媳妇的包裹单被谁领了没给她是吗?”

    “我听着也是这个意思,说不准是哪个故意冒领的。”

    “谁那么蠢冒领包裹单啊,没向刚家的户口簿又领不了包裹,有屁用!”

    “有些人没领过包裹,不晓得要带户口簿啊。”

    “那倒也是……”

    公社办公室,书记播出广播后,过了一个钟头,都没见谁来还包裹单。

    盈芳皱了皱眉。到底会是谁呢?领了又不给她,是好心办坏事还是故意不给她?

    萧三爷嗤声冷笑:“看来是有人恶意冒领了。”

    书记忙说:“您别着急,咱们公社会写字的人一塌刮子没几个,他们的字我基本都能认出来。明儿一早我去邮局,看看是谁签的字,一准把这人揪出来。”

    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盈芳谢过书记,拽着她爹回家去了。

    社长当着萧三爷的面大气不敢出,人走后吹胡子瞪眼:“他奶奶的!连军属的包裹单都敢冒领,活腻味了!”

    “你说说咱们公社除了上学的那几个兔崽子,有几个会写字的?把他们找来,让他们给我写字,明儿我带着上邮局核对去。”书记凝眉问。

    社长翻了个白眼:“要这么做你早干嘛去了?大喇叭都通知三遍了,现在再叫他们来写字,岂不是打草惊蛇?”

    书记一愣:“也是,那你说咋办?”

    社长得意洋洋,心说嘿呀这小老头居然也有向老子讨主意的一天。

    “依我说,把那天子送信的邮递员找来,让他指认哪个家伙领的不就行了?”

    “这哪是什么好主意。咱公社人口再少,也有百来户,你让邮递员挨家挨户辨认,这不耽误他送信么。”

    “那也是他自找的。”社长没好气地说,“谁让他不送到公社来?”

    书记仔细一琢磨,也对!以往的信件都是送到公社的,再由公社干部捎到社员家或是大喇叭喊一声,让社员自个上公社拿。这次着实有半个多月没见邮递员上门了,之前以为是农忙了没往他们公社送信又或者是没他们公社的信,眼下看来并不是,而是邮递员偷懒,没到公社就让人签字代领了。

    “行!就照你说的办!”

    第二天,书记揣着介绍信跑了趟邮局,找邮局领导如实反映了这个情况。

    碰巧,县委干部来邮局视察工作,听到“雁栖公社”四字,心里倏地一紧——那不是老首长眼下居住的地方吗?

    上头几次三番来电话叮嘱他们好生照顾,可这位退下来的老首长就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拨给他的房子平时不住人倒也罢了,可给一辆车住是几个意思?他本人却颠颠地跑去了江北的雁栖公社——据说是他孙女婿家。

    以至于,“雁栖公社”这个从前默默无闻的贫穷小公社,如今深刻地印在了县委班子这帮人的心里。听到这四个字就起条件反应:“雁栖公社怎么了?”

    县委干部一插手,邮局就算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没辙。

    遮羞布一摊开,气得该干部头冒青烟。

第599章 不能姑息!

    特么的,这帮龟孙子!做出来的事儿简直没眼看!他们在老首长面前说话都不敢大小声,这帮龟孙子只是送个信件却还偷懒,不仅不送上门还被人冒领了去。

    “快去把那天子送信的邮递员找来!让他跟着向支书到现场认人。老汪,这件事你亲自督查,务必把冒领的人揪出来!包裹赶紧找出来带上,省得人跑两趟。算了,我和你们一起去!”

    来时就向荣新一个人,去时缀了一串尾巴——县委干部、邮局副局长、邮递员以及拉来抬包裹的学徒工。

    且不求邮递员心里的阴影面积几何,仅是新来的学徒工就已被吓得心惊胆战。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昨儿来查包裹单的人哪是什么乡巴佬、穷瘪三啊,分明是某个大人物的亲戚。早知就汇报领导,让领导出面处理了。偏偏担心被领导嫌无能,瞒着没说。

    这下完了!对方要是当着领导的面将他捅出来,好不容易到手的工作,岂不是没捂热就要拱手交还了?不要啊……嘤嘤嘤……

    向荣新领着四人回到公社,大喇叭召集年纪在二十五岁以下的女同志到公社集合。

    邮递员虽然没法描述清楚那天代领包裹单的女人具体长什么样,但依稀记得那人挺年轻,瞅着像是结婚没多久的新媳妇。

    年轻小媳妇们听到广播,陆陆续续来到公社。

    邮递员看一眼,摇一下头。

    书记在名册上划一道杠。

    “都不是?”眼瞅着名册上符合年纪的小媳妇们都划上了一条杠,不禁纳闷了,“那还有谁?”两个生产大队符合年纪的小媳妇们都来过了啊。

    “会不会是被别个公社的人冒名领走了?”老张大夫捋着花白的胡子插了一句嘴。

    “应、应该不会吧?”邮递员傻眼了。

    他汗流浃背仔细回忆:“……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是农忙第一天,渡轮只开一班,我因为前一天下班晚了没给自行车打气,早上临出门才打的,这么一耽搁,赶到码头迟了,没顾上看外头的布告就匆匆上了船。

    下船才听说农忙开始了。可来都来了,我就想着把江北片区的信件发了再回,结果没掐准时间,分发到雁栖公社时,返程的船要开了。

    刚巧在三岔路口碰到那位女同志,就问她是不是雁栖公社的,是的话劳烦捎一下社里的包裹单。那女同志没说不是雁栖公社的,还问我谁家的包裹单,我说是矮墩桥头的舒盈芳,她说方便的,我就让她签字领走了……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我当时急着赶班船,没有多想,总以为单凭包裹单是领不了包裹的,哪晓得……对不起!是我工作失职!我愿意接受惩罚……”

    “惩不惩罚是你们邮局内部的事,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揪出那个冒领的人。”向荣新一脸严肃。

    “没错!要是不追究,有一就会有二,决不能姑息!”社长顶着萧三爷肃杀的目光,汗涔涔地说。

    “乖囡,你找两个人帮忙把包裹搬家里去,你也跟着回去。这里的事有我。”

    萧三爷话音刚落,邮递员和学徒工立马上前,各抬起大包裹的两个角,殷勤地送到了盈芳家。

    “包裹取来了?”

    姜心柔抱着嗷嗷待哺的大宝贝迎出来。

    “嗯,邮局人员顺便给带来了。”盈芳伸手接过大宝贝,抱里屋喂奶。

    姜心柔在外头拆包裹,边问:“包裹单谁领的查出来了吗?”

    “还没呢。”

    “不是找邮递员过来指认了吗?这都没认出来?”

    “兴许不是咱们公社的。”

    “这话怎么说?难不成是别个公社的人冒领?可是为什么呀?咱家貌似没和其他公社的人结仇哇。”

    姜心柔昨晚甚至罗列了几个可能恶意冒领的人选:一个是舒老太、一个是张红、还有就是江口埠的胡家人,这几个多多少少和闺女有过口角之争。哦,还可以加一个——前不久被老萧撵出去的张菊香。

    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谁会那么坏心眼,故意领走闺女的包裹单且不知会他们?

    可邮递员既然说代领的人不超过二十五岁,范围就更小了,要么是胡家的人,要么是张菊香的知青儿媳妇蒋美华。

    “蒋美华方才也来了,还主动和我聊天。邮递员没说是她。”盈芳喂饱了大宝贝,任他坐在席子上玩,隔着门帘缝看娘亲在堂屋拆包裹,眼底若有所思,“妈,如果真是隔壁公社的人,我倒是想到一个。”

    “谁?”

    “刘继红。”

    盈芳也是在她娘提到蒋美华时突然想到的。

    既然不是自己公社的人,那么,隔壁两个公社称得上认识自己的就只有刘继红。不仅年纪符合,领了包裹单又不捎给她的缘由似乎也说得通。

    “我和你爸说去。”姜心柔没心思顾包裹了,起身跑到公社,和丈夫咬起耳朵。

    萧三爷听后,打断滔滔不绝在县委干部面前努力刷好感的邮局副局长:“我记得邮递员说是在三岔路口碰到的人,既然雁栖公社找不到,那就去隔壁两个公社看看。说不定人就藏在那两个公社里。”

    “这……会不会太兴师动众啊?”副局长皱皱眉,包裹都送到了,也让邮递员深刻反省并道歉了,当事人却不依不饶地要求挨个公社找,是不是过了点?

    “我觉得这位同志的提议很有道理。出了这样的事,邮局确实有错,需要反省、道歉,以杜绝今后再发生类似的情况。但那个代领的人一样要追查清楚,到底是好心办坏事还是恶意冒领。以此给大伙儿提个醒:包揽了好事那就做到底,不要再出现这种情况了!”县委干部正愁没机会在老首长家属面前刷好感,对方主动给他递了个台阶,自然不会放过了。

    于是,一行人转战隔壁俩公社。

    因萧三爷心里有明确的目标人物,大伙儿并没走冤枉路,第一站就到了沿江公社的徐建坤家,意即刘继红的夫家。

第600章 睚眦必报萧三爷

    “啥?找我儿媳妇的?她在县里上班还没回来啊。这阵子农忙,她和我儿子住在单位宿舍没回来。”徐母一脸戒备地打量众人,“你们找她啥事儿?还是说她在外头犯了什么错?我就知道,这婆娘不是个安分的!才嫁到咱家几天,蛋还没下呢,就惹事惹到家里来了!我跟你们讲啊,要是这婆娘真在外头惹了事,你们只管去轧棉厂抓她,跟咱家没关系!别想拖累我儿子!”

    “大娘,我们找她问个事儿,既然她人不在,那只好劳烦你找几个她写的字给我看看。”县委干部说道。

    徐母只想早点送走这帮来者不善的人,闻言,二话不说从房里找出一本刘继红常常翻看的书,扉页里有她的名字。

    “对上了!就这个笔迹!”邮递员核对之后激动地嚷道。

    “走!上轧棉厂问个清楚!”县委干部手一挥,带着邮局一帮人赶船回县城。

    临走前,握着萧三爷的手说连番保证:一定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查清楚了有啥用?”姜心柔听丈夫回来一说,气呼呼地道,“刘继红一口咬定忘了,正好又碰上农忙,她和徐建坤住在单位宿舍,回不了江北。拿这个当借口,就算咱们心里都清楚她是故意的,也拿她没辙啊。”

    “但有这么个瑕疵,轧棉厂肯定会撤掉她的中层干部竞选资格。”萧三爷幽幽道。

    姜心柔一愣,继而笑道:“没错,主动答应捎的包裹单都能忘记,可见工作能力着实有待提高。要是连这样的人都能选上干部,那轧棉厂的中层,可就让人太失望咯!”

    萧三爷勾唇浅笑:“明天早起上山,逮些野味去县里看几个朋友。”

    “再拎些海带、虾皮过去。”姜心柔心领神会,“我看了下,海带腌得咸、紫菜虾皮晒得干,尽管闷了几天,但好在没坏,这么大一包,就算分一半给群英寨,咱们也吃不完。”

    “吃不完就慢慢吃,再说不还有亲戚朋友嘛。”这家分半斤、那家送几两,也剩不下多少了。

    “那倒是。上回女婿她二婶喝了碗紫菜虾皮汤,就说代销点要有得卖,她一准买。我明儿送些给她。苔菜的话,听福嫂说,和油炸花生米拌拌吃很香,赶明要不试试?”

    “嗯,你和乖囡看着办吧。”萧三爷说着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催着媳妇儿早点睡:“天热我明儿早点上山,今儿早点睡吧。”

    “成。”姜心柔飞快地叠好明天穿的衣裳,拿大蒲扇掸了掸,放下蚊帐。

    没几分钟——

    “哎呀重死了!不是说早点睡吗?怎么还……”

    “这不就在睡了吗?”

    萧三爷低沉的笑隐没在床板的吱嘎声中。

    “……”

    第二天一早,萧三爷单枪匹马上山了。

    可惜,只撞上过一次成群结队的野牛,之后那片林子又恢复了往昔的宁谧,运气好也只是在返程途中逮些山鸡、野兔。

    不过,倒是在向二叔告诉他的隐蔽水潭里网到了一兜杂鱼,不大,顶多就三根手指宽,拿来煎的话,得五六条才够装一盘。

    但至少也是一道菜。

    回到家,鱼放入水缸,一窝野兔、三只野鸡,塞进竹筐里,背去县城。

    轧棉厂的厂长是他那个小迷弟的大舅子。

    喝完向九和燕子的结婚喜酒,他被迷弟邀去县城喝了一串酒,认识了几个朋友。

    当时小迷弟说什么“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找咱们”,他还嗤之以鼻地想:老子谁啊!京城萧三爷!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一天?!

    不料这一天这么快就到来了。老脸略疼。

    萧三爷扛着野味去了县里,姜心柔领着闺女在家分起“果果”——

    “蛏子干、瑶柱、海带、苔菜、紫菜、虾皮……这次寄来的干货,除了蛏子干和瑶柱加起来不到半斤,是点名送咱们尝鲜的,其余是粮票换的,分量不少,一半回头送山上去,给小向他们加餐,剩下的再一分为三,一份咱们自己留着慢慢吃,一份你师傅、师兄还有燕子三家分,再还有一份给你二婶、书记、社长几家,你看还有没有漏下的?”

    盈芳觉得挺合理,就按着她娘说的分装到篮子、背篓里。

    “对了妈,双英嫂子在信里说,虾皮冲汤吃不完的话,晒干透了磨成粉当调味料能提鲜。”

    “咦?这是个好主意!”姜心柔来了兴致,捧出一大把虾皮,铺匀在米筛上,搁太阳底下暴晒。

    半天晒下来比原先又干了不少,拿小石臼碾成粉末,中午炒菜时,撒了点当调料,纯素的炒葫芦,竟然吃出了海鲜味。

    姜心柔和福嫂四眼亮晶晶,赶紧让盈芳记下来:“下回兑海产品的时候,记得虾皮多兑点。”

    “好。”盈芳笑着应下了。

    顺便也教了师傅师娘以及邓婶子、向二婶他们。

    邓婶子惦记嫁到隔壁公社的大闺女和胖外孙,可眼下农忙,白天哪有空去看他们哪。就算挤出了时间,隔壁公社也在热火朝天地抢收,亲家哪有工夫招待她。

    于是收工后顾不上做饭,将盈芳送来的海产品,包括磨做调料的虾皮粉,装在包袱里打了个节,先跑了趟闺女家。

    闲话一句都没唠,只说是托人从海边捎来的吃食,大热天汗出得多容易脱水,拿这个煮汤下饭,既开胃又消暑。说完就匆匆回来了,家里还等着她做饭呢。

    方家人看着匆匆来又匆匆走的亲家母,再看看桌上摊开的包袱,半晌:“这真是吃的?看着咋那么怪。”

    邓婶子的闺女向春桃素来听信她娘的话:“我娘这么说,那一定不会错。而且听上去做法挺简单,水煮开冲汤就可以了,要不晚上试试?娘不是嫌稀粥容易饿,这两天煮的都是红薯杂粮饭吗?正好,这个当配汤。”

    春桃手脚麻利地掰了块紫菜,又抓了把虾皮,放到大碗里,照她娘说的,稍撒了几粒盐,待锅里的水煮开,拿葫芦瓢舀了一勺冲到大碗里。

第601章 老脸略疼

    “啥?找我儿媳妇的?她在县里上班还没回来啊。这阵子农忙,她和我儿子住在单位宿舍没回来。”徐母一脸戒备地打量众人。

    连大门都没让一行人进,口气不善地问:“你们找她啥事儿?还是说她在外头犯了什么错?我就知道,这婆娘不是个安分的!才嫁到咱家几天,蛋还没下呢,就惹事惹到家里来了!我跟你们讲啊,要是这婆娘真在外头惹了事,你们只管去轧棉厂抓她,跟咱家没关系!别想拖累我儿子!”

    “大娘,我们找她问个事儿,既然她人不在,那只好劳烦你找几个她写的字给我看看。”县委干部说道。

    徐母只想早点送走这帮来者不善的人,闻言,二话不说从房里找出一本刘继红常常翻看的书,扉页里有她的名字。

    “对上了!就这个笔迹!”邮递员核对之后激动地嚷道。

    “走!上轧棉厂问个清楚!”县委干部手一挥,带着邮局一帮人赶船回县城。

    临走前,握着萧三爷的手说连番保证:一定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查清楚了有啥用?”姜心柔听丈夫回来一说,气呼呼地道,“刘继红一口咬定忘了,正好又碰上农忙,她和徐建坤住在单位宿舍,回不了江北。拿这个当借口,就算咱们心里都清楚她是故意的,也拿她没辙啊。”

    “但有这么个瑕疵,轧棉厂肯定会撤掉她的中层干部竞选资格。”萧三爷幽幽道。

    姜心柔一愣,继而笑道:“没错,主动答应捎的包裹单都能忘记,可见工作能力着实有待提高。要是连这样的人都能选上干部,那轧棉厂的中层,可就让人太失望咯!”

    萧三爷勾唇浅笑:“明天早起上山,逮些野味去县里看几个朋友。”

    “再拎些海带、虾皮过去。”姜心柔心领神会,“我看了下,海带腌得咸、紫菜虾皮晒得干,尽管闷了几天,但好在没坏,这么大一包,就算分一半给群英寨,咱们也吃不完。”

    “吃不完就慢慢吃,再说不还有亲戚朋友嘛。”这家分半斤、那家送几两,也剩不下多少了。

    “那倒是。上回女婿她二婶喝了碗紫菜虾皮汤,就说代销点要有得卖,她一准买。我明儿送些给她。苔菜的话,听福嫂说,和油炸花生米拌拌吃很香,赶明要不试试?”

    “嗯,你和乖囡看着办吧。”萧三爷说着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催着媳妇儿早点睡:“天热我明儿早点上山,今儿早点睡吧。”

    “成。”姜心柔飞快地叠好明天穿的衣裳,拿大蒲扇掸了掸,放下蚊帐。

    没几分钟——

    “哎呀重死了!不是说早点睡吗?怎么还……”

    “这不就在睡了吗?”

    萧三爷低沉的笑隐没在床板的吱嘎声中。

    “……”

    第二天一早,萧三爷单枪匹马上山了。

    可惜,只撞上过一次成群结队的野牛,之后那片林子又恢复了往昔的宁谧,运气好也只是在返程途中逮些山鸡、野兔。

    不过,倒是在向二叔告诉他的隐蔽水潭里网到了一兜杂鱼,不大,顶多就三根手指宽,拿来煎的话,得五六条才够装一盘。

    但至少也是一道菜。

    回到家,鱼放入水缸,一窝野兔、三只野鸡,塞进竹筐里,背去县城。

    轧棉厂的厂长是他那个小迷弟的大舅子。

    喝完向九和燕子的结婚喜酒,他被迷弟邀去县城喝了一串酒,认识了几个朋友。

    当时小迷弟说什么“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找咱们”,他还嗤之以鼻地想:老子谁啊!京城萧三爷!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一天?!

    不料这一天这么快就到来了。老脸略疼。

    萧三爷扛着野味去了县里,姜心柔领着闺女在家分起“果果”——

    “蛏子干、瑶柱、海带、苔菜、紫菜、虾皮……这次寄来的干货,除了蛏子干和瑶柱加起来不到半斤,是点名送咱们尝鲜的,其余是粮票换的,分量不少,一半回头送山上去,给小向他们加餐,剩下的再一分为三,一份咱们自己留着慢慢吃,一份你师傅、师兄还有燕子三家分,再还有一份给你二婶、书记、社长几家,你看还有没有漏下的?”

    盈芳觉得挺合理,就按着她娘说的分装到篮子、背篓里。

    “对了妈,双英嫂子在信里说,虾皮冲汤吃不完的话,晒干透了磨成粉当调味料能提鲜。”

    “咦?这是个好主意!”姜心柔来了兴致,捧出一大把虾皮,铺匀在米筛上,搁太阳底下暴晒。

    半天晒下来比原先又干了不少,拿小石臼碾成粉末,中午炒菜时,撒了点当调料,纯素的炒葫芦,竟然吃出了海鲜味。

    姜心柔和福嫂四眼亮晶晶,赶紧让盈芳记下来:“下回兑海产品的时候,记得虾皮多兑点。”

    “好。”盈芳笑着应下了。

    顺便也教了师傅师娘以及邓婶子、向二婶他们。

    邓婶子惦记嫁到隔壁公社的大闺女和胖外孙,可眼下农忙,白天哪有空去看他们哪。就算挤出了时间,隔壁公社也在热火朝天地抢收,亲家哪有工夫招待她。

    于是收工后顾不上做饭,将盈芳送来的海产品,包括磨做调料的虾皮粉,装在包袱里打了个节,先跑了趟闺女家。

    闲话一句都没唠,只说是托人从海边捎来的吃食,大热天汗出得多容易脱水,拿这个煮汤下饭,既开胃又消暑。说完就匆匆回来了,家里还等着她做饭呢。

    方家人看着匆匆来又匆匆走的亲家母,再看看桌上摊开的包袱,半晌:“这真是吃的?看着咋那么怪。”

    邓婶子的闺女向春桃素来听信她娘的话:“我娘这么说,那一定不会错。而且听上去做法挺简单,水煮开冲汤就可以了,要不晚上试试?娘不是嫌稀粥容易饿,这两天煮的都是红薯杂粮饭吗?正好,这个当配汤。”

    春桃手脚麻利地掰了块紫菜,又抓了把虾皮,放到大碗里,照她娘说的,稍撒了几粒盐,待锅里的水煮开,拿葫芦瓢舀了一勺冲到大碗里。

    紫菜干遇水膨胀,虾皮也渐渐饱满,几秒钟时间,一碗咸口清爽的汤就冲好了。

    一家人围坐一桌,一人拿调羹舀了一勺送到嘴里呷了一口,登时眼睛都亮了。

    “好喝!”

    “比干菜汤好喝多了!”

    “真鲜!”

    “那当然!没见这都是虾嘛!尽管小了点……”

    春桃笑眉弯弯。她娘就是厉害!这么鲜美的海菜都搞得到!

    那厢,向荣新对气喘吁吁赶回家做饭的媳妇说:“给大丫头送去了?教她怎么做了么?不会做的话,给了也是浪费。”

    “说了。大丫头悟性好,一点就通。不过回来路上我在想,要是亲家尝了觉得好,回头托咱们再捎点咋办?”

    “凉拌!”向荣新凉凉地道,“早上出门碰到盈芳她爹,他说下一次托人捎海货,起码得等秋分后。”

    “唉!那也只好等了。回头我摘几个西瓜送刚子家去,顺便问问海货的价钱。一次是送,第二次总不能再吃白食。”

    盈芳在家也正说海货的事。

    “妈,看来大家都很喜欢紫菜、虾皮汤,刚子哥他们应该也不会例外。早知多换点了。”

    姜心柔好笑道:“一顿两顿当然谁都觉得好喝了,可总不能连着一个月都喝虾皮紫菜汤吧?这不还有盐海带么,海带炖排骨,一样鲜得人舌头掉下来。是不是啊老金?”

    老金趴在桌底下,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第602章 名额

    双抢结束,书记、社长带着两个生产大队的干部上县城交公粮,留下的人蹲在地头唠八卦。

    “你们听说没?那个刘继红啊,差点被婆家赶出来。”

    “真的假的?”

    “你忘了我娘家就是沿江公社的,昨儿回了趟娘家,听我嫂子讲,徐建坤她娘和刘继红吵得可凶了,还能有假?!”

    “刘继红那个脾气,干出这样的事也不稀奇。你们忘啦,那年落水被林家傻大柱救起,换个人即使不想嫁,总也该好声好气谢谢人家的救命之恩吧,她倒好,不仅不感恩戴德,还跟张菊香撕破脸……啧!那时候我就看清楚了,城里来的知青啊,个个心高气傲,瞧不起咱们乡下人。”

    “也不能一棍子打死,这不还有一个,不就嫁了大柱么。”

    “还不是因为失了身、成了破鞋……”

    “算了算了,说这些干啥,总之咱们该庆幸,当初冷静下来,没抢着让自家小子娶刘继红。要不然啊,家宅不宁的就是咱们了。”

    “对对!”

    邓婶子背着竹筐经过,没好气地说:“你们有那工夫,不如回家整自留地去!”

    八卦得正欢的妇人们这才嘻嘻笑着收摊。

    “邓大姐,你这是上哪儿去?你家自留地不在那个方向吗?”和邓婶子走一路的妇人瞅了眼竹筐,里头躺着两个大西瓜,忍不住问,“今年西瓜长得咋样?看上去不错。早知上半年日照这么好,我也种两株了,唉,被去年的雨吓坏了。”

    邓婶子笑笑:“好不好的反正是自己吃。我家小鬼头就好这个。今年的还没开始吃,就嚷嚷着明年也要种了。拿他们没办法啊。”

    妇人暗撇嘴。心说这附近的哪个不知道你家疼孙子,都把人宠上天了。

    这么一打岔,妇人家到了,都还没问邓婶子这是往哪里去。

    邓婶子其实是去盈芳家。

    盈芳送了她一包干海货,想不出回什么礼。正好,地里的西瓜熟了,挑了两个大的送来。

    “天热,给娃整点西瓜汁润润口,喂多了容易拉肚子,少喂几口没事的。”

    “谢谢婶子。”盈芳知道这是书记俩口子的一份心意,也没推脱。

    “谢啥!婶子还要谢你呢!多亏你送的紫菜、虾皮,大夏天的,家里几个小鬼头照样能扒一碗饭。”邓婶子笑着说,转而逗了逗席子上爬着玩的三胞胎。

    “孩子大了就好带了,这样放他们自个玩,不像以前,一步都挪不开脚。对了,前些天,蒋美华找老向,说愿意去联合小学任教。别的都谈妥了,就是上课地点,高年级都安排在原来的沿江小学上课。”

    邓婶子想来也是郁闷了,难得大吐槽:“路是远了点,不过好在有宿舍,吃不消每天来回,上课期间住那里也行。蒋美华倒是点头同意了,偏偏大柱他娘跑来搅局,说她儿媳妇怀孕了,跑不了那么远上工,还骂我们存心不让她有孙子抱……你说说这是人话么!上头审批一通过联合小学的事,老向就开始琢磨教师人选了,压根不晓得蒋美华怀孕……”

    “那现在搞定了吗?”盈芳问。

    她开了一个西瓜,半个切开请邓婶子一块儿吃。半个拿勺子挖了几块肉,勺肚碾出汁水,舀给三胞胎喝。

    三胞胎看来很喜欢。喂的稍微慢一点,就嗷嗷地催。几口下来,满嘴都是西瓜汁。

    盈芳拿手绢给他们擦嘴,小家伙们还以为投喂结束,急得嗷嗷叫。

    “好喝吗?西瓜汁?”

    “瓜!”暖暖丫头干脆利落地蹦出一个字,“吃!”

    “瓜瓜”大宝贝比妹妹多了一个字。

    盈芳下意识地看小宝贝,会不会来个“瓜瓜瓜”?那不就成青蛙了。囧。

    只见小宝贝的视线,从盈芳的手转移到席子上的小碗,趁盈芳还在给大宝贝擦嘴巴,不声不响爬了两步,待小胳膊能够到小碗就不再爬了,抓起勺柄就往嘴里送。

    邓婶子听盈芳问了一句,正想接着吐槽,见状,哈哈笑道:“呀!晏晏咋能抓着勺子自己吃了?可真能干!”

    盈芳一看也乐了:“晏晏这是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

    大宝贝、二闺女见状,咻咻追上去,啪地打掉弟弟手里的勺子,自己上。

    盈芳扶额:“友爱!友爱!有像你们这么残暴的哥哥、姐姐的么!”

    邓婶子乐呵呵地说:“小孩子嘛,哪里懂这些。等大些就知道谦让了。到时候,仨孩子的感情啊,好的你们当爹妈的都挤不进来。”

    被仨小混蛋一捣乱,装西瓜汁的小碗打翻了,撒了席子一角。

    盈芳拿来毛巾擦干净,重新给他们压了点西瓜汁,这回不拿勺子舀了,灌奶瓶里,一人喝30ml,喝完睡觉。

    等孩子们睡着,才感觉心情放松下来。三个娃只要醒着,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邓婶子继续说蒋美华那事:“昨儿老向回来说,和沿江公社交换了一个名额,咱们这边多一个低年级教师,他们那边多一个高年级教师。本来以为这事儿谈妥了,谁知道今儿早上,老向刚要出门,刘继红来了,不晓得从哪儿听来的消息,总之也想进联合小学当教师。这都定好了,临时哪来的名额给她啊。而且就算要找,也不该找老向啊。户籍都迁走了,哪里还算咱们公社的人。”

    盈芳疑惑地问:“刘继红?她不是在县城的轧棉厂上班吗?工人工资比教师高,怎么想到要回来?”总不至于是馋一年两个假期吧?

    “谁知道!”邓婶子一脸没好气,“老向赶着去县里交公粮,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应付她。我看啊,八成是犯了错挨领导批评或是辞退了。”

    别说,邓婶子猜得还挺准的。可不就是挨批评并被换到了脏累差的装卸班么,受不了这个委屈也丢不起这个人,便想回来。

    正好听村里都在传联合小学的事,还说上头近期对初级教育十分看重,教师待遇眼下虽不及工人,但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不由心里一动,想着不如先从轧棉厂出来,到联合小学待一阵子。等确立了更好的目标,再跳出去也不迟。

    反正轧棉厂那份工,说什么都不想干了。

    累是一码事,主要是丢脸。竞选干部之前,她胸有成竹,放出风声说车间主任非她莫属。结果呢?被啪啪打脸。那之后,车间工人看到她,不是窃窃私语就是在背后嘲笑。继续待下去,她怕控制不住自己大打出手。

    谁知沿江公社的书记没等她说就否决了,一点面子都不给。

    她思来想去,找上了向荣新。既是两个公社联合开办的小学,可不是一个书记说的算。

    哪知向荣新也不理她,推说名额满了。

    刘继红能甘心么!

    那么多初中文凭,随便撤个下来换她上不就行了?

    更何况,蒋美华那小**都能进,她却进不了,这不打她脸么。她男人还是县革委的小头头呢。

    越想越气,跑回沿江公社又闹了一场。

    沿江公社的人烦死她了,连带着瞧徐家不顺眼。

    若不是徐建坤有两把刷子,得罪他等于得罪了县革委,早骂上门去了。

    好在徐建坤还算拎得清,听说自己婆娘主动挑事儿,得罪了俩公社的书记,回家把她揍了一顿。

    刘继红可不是那等嫁了人就以夫为天、老实挨男人打骂的人,跳起来打了回去。

    夫妻俩大战三百回合,可惜不是在床上。据看到的邻居说场面老吓人了。

    传到雁栖公社时,出了好几个版本。

    有说被打破头的,有说被打小产的。

    附和人数最多的版本,是说打完后,刘继红被徐家休了,目前搬到了沿江公社的知青站,老老实实跟着新来的知青下地。

    “这应该是真的!我娘家嫂子说,新来的知青因为刘继红的加入导致房间分配不均起内讧呢。”

    “我听说啊,徐建坤的娘马上就给儿子物色起新对象了,这速度可真够快的!”

    “我听说是赵家那丫头,长得不算起眼,搁以前,哪入得了徐建坤的眼,这次八成是气着了,居然同意相看。这下把赵家人乐坏了,捡了个大便宜有木有!”

    八卦妇们口里的赵家丫头便是赵茹,中意徐建坤好久了。原本以为这辈子没希望了,没成想老天开眼,来了个柳暗花明又一村。

    徐家人见过赵茹后,虽然觉得长得确实不咋地,圆饼脸、黑皮肤,一看就是乡下妞,完全不敌刘继红。

    但徐母特地瞅了眼她的屁股——很大很肥,一看就好生养。当即拍板,把亲事定了下来。

    徐建坤忙着在领导面前刷好感、解决前妻惹出来的一桩桩倒霉事、争取新一批公房,哪有空关注新媳妇的长相,听爹妈一个劲地说这个好,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在他看来,女人除了传宗接代这个主要任务,再就是解决男人那方面的需求。长得漂亮不见得就能满足男人。譬如他前妻,长得是美、文化也高,婚前确实把他迷得不可开交。可在男女情事上,他并没有感到多满足。相反经常被她的作东作西,惹得***全无。还不如娶个啥也不懂、却以夫为天的女人。

第603章 为时已晚

    于是,就在刘继红还在知青站做着徐建坤后悔离婚、好言好语来求她复婚的美梦中,徐建坤毫不恋旧地迎娶了第二任妻子。

    直到徐家分来红蛋、红花生,她还不敢置信。

    赵茹!那个小婊砸!徐建坤怎么会娶她?

    可再不相信又如何?人家的的确确娶了,并且在新婚第三天,带着其貌不扬的赵茹搬去了县城。

    县革委最新一轮公房下来了,徐建坤分到一套四十多平方的一居室。

    虽比不上一二级干部的二居室、三居室,但也不错了。怎么说也是县里的房子。从此以后,他徐建坤就真真正正地成城里人了。

    刘继红悔得牙根差点被她自己咬断。

    县里的公房啊,她盼了多久啊,就这么便宜了姓赵的小婊砸……

    “呜呜呜……”

    这下是真的嚎啕大哭。

    然而为时已晚。

    话说回来,刘继红身为知青,最终落得这么个下场,着实给今年新来的一批知青敲了敲筋骨。

    刚来那阵子,女的娇滴滴、男的似弱鸡。

    社员们腾出休息时间帮他们砌灶、建房,个个累得牙龈上火,他们倒好,除了个头最矮的那个小姑娘怯生生道了句谢,另外六个,屁都没放一个。

    倒是自从刘继红的事情闹开后……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上一批知青的事不知被谁捅了出来、落到新来知青的耳朵里,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城里娃,恍惚明白了雁栖公社上到书记、下至普通社员之所以对他们冷淡的原因。

    在矮个儿小姑娘的带头下,态度比刚来时好了许多。

    “可还是有几个到现在都没搞懂自己的立场,贫下中农再教育,哪是让他们来田间放风的。”每次一提到新来的这帮知青,向荣新就止不住叹气。..

    敲了敲烟斗起身道:“信送到了,我也该回了。明儿下午四点晒谷场分粮,分完粮烧篝火、学红歌,你们抱着孩子也来啊。”

    “成,到时一定去。”盈芳送书记到院门口。

    “我都熟得跟自家一样了,不用送不用送。”向荣新笑着摆摆手。

    书记走后,盈芳回到堂屋。

    姜心柔正好从里屋出来,眼眶有些红:“书记回去了?”

    “嗯。”盈芳担忧地看了她娘一眼:“妈,谁来的信?”

    “我堂兄,论起来,你该称一声大舅。”

    “大舅来信说什么了?看你眼眶都红了。”

    姜心柔闻言,拿擦汗的小方巾擦了擦眼角,泪里含笑说:

    “倒也没什么,就是想起你姥姥、姥爷了。他们要是还在,知道你找着了,不知该多高兴。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大舅来信,是想托咱们照顾一下他小闺女,那孩子今年十五岁,也跟着大部队下乡了。本来你大舅家三个闺女,怎么都轮不到她。

    可大的两个一个为逃避下乡掐着时间结婚了、一个不声不响找了份工作躲开了,只得让最小的闺女来。正好分到宁和县,你大舅还记得我在信里提过目前陪你住在宁和县,这不来信托咱们照顾几分。”

    “那是应该的。”盈芳想了想说,“就是不知道具体分在哪个公社。宁和县下十几个公社呢。光咱们江北就有三个。要是分在江北就好了,以后往来多方便。”

    “可不是么!明儿让你爸去县革委打听打听。”

    娘俩个小声唠了几句。等三胞胎一醒,又恢复忙碌的带娃日常。

    次日,萧三爷跑了趟县革委,回来时提了一斤雁栖江里的黄蚬。

    “路过渔码头,碰到轧棉厂厂长在那儿挑江鲜,非要把这个塞给我。大庭广众的,推来推去不好看,我就给提回来了。大不了下次猎到野味再给他送点去。”

    萧三爷到家把黄蚬倒进水盆里清洗,问盈芳怎么弄比较好吃。

    盈芳也是听邓婶子几个说的,自己并没尝过。想着天热,酱爆红烧味儿重了点,便选了清蒸后撒葱花油泼。

    福嫂着手准备起来。

    姜心柔把丈夫拉到一边:“怎么样?问到了吗?春妹分在哪个公社?”

    萧三爷擦着汗冲媳妇儿莞尔笑:“你猜?”

    “谁有那闲工夫陪你猜!”姜心柔拧了他一把,“快说,分在江北还是南郊?”

    “别拧了,再拧起乌青了,我说还不行么……春妹分在沿江公社。”

    “啊?沿江?咋不是雁栖啊?反正都在江北了,是雁栖多好啊,照顾起来也方便。沿江的话,来回一趟少说也要个把钟头。”姜心柔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望。

    “你知足吧!要是分在县南那些山旮旯,去一趟更麻烦。沿江的话,自行车一骑,半个小时就能打来回。”

    “也对!忘了家里有自行车,出行还算方便。那行,今天晚饭早点吃,吃完你去一趟,给她捎点新鲜菜蔬。再看看那边缺啥,回头给她送去……还有啊,约个时间,请她来家里做客。”

    “好好好。”萧三爷拿媳妇没辙,吃过饭,推出女婿那辆大三角,长腿一跨,咔噔咔噔去了沿江公社。

    沿江公社的知青站比雁栖公社的要大一些,是以前的地主家,有点像京城四合院,中间一个大院子,四面都是房间。因此足够知青们分配了。

    院子中央砌了道矮墙,墙头摆了几盆天葱。左边是女知青们的宿舍,右边是男知青们的宿舍。

    不过地方有点偏,萧三爷推着自行车,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

    “北戴河来的姜春妹是住这儿吗?我是她堂姑父,来给她送点东西。”

    “你找姜春妹啊,等等,我帮你去叫。”编着两条辫子的姑娘,转身跑进去,不会儿,陪着一名身材高挑、下巴削尖的姑娘出来了。

    萧三爷对媳妇娘家的亲戚印象不深,除了刚结婚那几年去过,闺女失踪后,就再没正常地走亲戚了,因此并不认识堂舅子的闺女,见人出来,把手里的篮子递给她:

    “春妹啊,这是你姑姑给你准备的,天热蔬菜不耐放,就没多带。下回去家里做客,再挑些你喜欢吃的带来。这边住着还习惯不?”

第604章 女大十八变?

    “习、习惯。”

    小姑娘咬着嘴唇怯怯地应了一句。

    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头一低,连五官都看不清。

    萧三爷以为她怕生,心想这怎么成,下乡知青离乡背井的,要是胆子再这么小,搞不好被欺负得渣滓都不剩。

    可这些话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说,想着媳妇儿不是还让他约个时间,请堂外甥女去家里做客么?到时再开导她好了。

    于是,耐着性子问她:“哪天休息?我来接你。你姑惦记你,想让你上家里坐坐。认个门,以后方便来往。”

    “嗯,后、后天。”小姑娘依旧怯生生。

    萧三爷抽了一下嘴,跨上自行车:“那行,你进去吧,后天早上我来接你。”

    说完,脚一蹬,车子平顺地驶了出去。

    “春妹,你在这儿还有亲戚啊,真好!”陪她出来的小姑娘双手捧着脸颊感慨,“要是我也有亲戚在这儿该多好……可惜,来之前我问过爸妈了,黄河往南,咱家别说亲戚,稍微熟点的朋友都没有。”

    屋里又跑出来两个小姑娘,围着姜春妹叽叽喳喳:

    “春妹,你亲戚给你带了啥好吃的?”

    “呀!这是腊肉吗?都这个月份了还有过年腌的腊肉?这家人好节省呀!”

    “这是什么肉?瞧着不像是猪肉。”

    “好像是兔腿肉,唔,好香啊!光这么闻着就肚子饿了!”

    “你才吃过饭好么?”

    “可咱们吃的都是什么呀,天天杂粮窝窝头配咸萝卜丁,吃得我快吐了,整整半个月没闻到肉腥味了好么……”

    “我也是……”

    “……”

    “呵!”刘继红不知何时走出来,瞥了眼姜春妹手里的篮子,动手抢了过来。

    “你干什么!”

    “你土匪呀!”

    刘继红啧啧两声:“哟!真看不出来,你竟然和舒盈芳有亲戚关系?那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不用愁了。雁栖公社谁不知道她家的男人都擅长打猎,一年到头有野味吃。你有这样一门亲戚,还愁什么口粮、肉食。哼!”

    越说越恼火,丢下篮子,噔噔回了屋。

    “春妹,你家亲戚真这么厉害啊?”

    “那我们是不是……”

    姜春妹没等她们说完,拎起地上的篮子,转身走了。

    篮子里除了腊肉、熏兔腿,还有几根新鲜的时令瓜果,一看就是刚摘下来的,柄还是青嫩青嫩的。

    怎么办?

    她仰面躺在床上,思绪翻飞:姜春妹在这儿居然有亲戚,亲戚还找上门邀自己上家里做客,到底去还是不去呢?

    方才那个自称是她堂姑父的男人,似乎并不认识姜春妹,但家里的堂姑姑呢?总不至于也认不出来吧?

    一旦戳破自己不是姜春妹,那后果……

    早知就不和姜春妹换了,可不换的话,就不能和许波一个屋檐下了……真烦!

    盈芳正逗三胞胎玩,看到她爹回来,顺口问:“爸,大舅家的妹妹怎么样?来到这儿还适应吗?”

    “看上去还不错,不过胆子真够小的,问句话都结结巴巴,一点不像你大舅。”萧三爷捧起茶壶,咕咚咕咚灌了半壶水,抹了把嘴巴说道。

    “春妹胆子小?没吧,个子小倒还差不多。”姜心柔提着擦完席子的脏水出来,顺口接道,“前年你大舅妈还在信里说,发育一年了身高还只在一米四四徘徊,可把她急坏了,问我吃啥能长个儿,我哪儿知道啊……”

    “噗——”萧三爷呛了茶,“一米四四?没搞错吧?现在我看一米六五都不止,两年工夫能长这么多?”

    姜心柔一愣:“啥?一米六五?你弄错了吧?堂兄堂嫂都不是高个子的人,瑶妹还是三姐妹里长得最高的,也没超过一米六。就算发育期长得再快,也长不了这么多吧?”

    萧三爷眼一眯。

    弄错?怎么可能!

    要说一米六和一米六几或许会有目测上的误差,可一米四几和一米六几……这样的差距,啧!咋可能搞错呢!

    “会不会是同名同姓的?爸找错人了?”盈芳猜道。

    “不可能。”萧三爷摇摇头,“哪有这么巧的,两个刚好都叫姜春妹?再说,我一路问进去,要是真有两个春妹,那些知青会不知道?会不问我找哪个姜春妹?”

    “听你这么一说,也是啊,可这也太奇怪了。”

    “算了,明儿我去找书记,他和沿江公社的书记交情不错,托他查查姜春妹的底细。实在不行,我带你去当面认人。我不认识,总不至于你也不认识吧?”萧三爷对媳妇说。

    姜心柔叹气:“问题是我也有七八年没见了呀。都说女大十八变,我还真怕认不出人来。”

    盈芳笑着道:“不会的,变化再大,总有像大舅、大舅妈的地方。”

    “也对。你大舅一直说,三姐妹里,春妹的五官最像你大舅妈,典型的鹅蛋脸、杏仁眼,如果身材高挑点,绝对是三姐妹里最漂亮的。”

    “等等,你说春妹是鹅蛋脸?”萧三爷眉头一挑。

    “是啊,跟咱乖囡差不多,这样的脸型最有福气相了。好比书上说的:增之一分则太肥、减之一分则太瘦。”姜心柔笑着捏捏闺女的下巴。

    盈芳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生娃之前,她脸上的肉可没这么多,生了娃圆润不少。

    不过家人都说现在这样好,就连向刚也说以前的她太清瘦,现在这样刚刚好。每次独处,就爱揉她的脸颊,还说什么爱不释手……打住!走什么神哪!

    萧三爷“啪”地一拍大腿:“明天一早我去找书记。”

    今儿自称姜春妹的那个知青,十有八|九不是堂外甥女。那么削尖的脸蛋,跟个锥子似的,真怕一低头戳伤她自己的脖子,哪可能是圆润的鹅蛋脸嘛。

    “爸!”

    “da!”

    暖暖丫头和阳阳宝贝又开始重复唯一学会的字眼,一个“爸爸爸爸”,一个“dadadada”。

    盈芳无奈地点点俩小家伙的鼻尖:“小坏蛋!就知道叫‘爸’,妈妈在眼前却不知道叫。”

    “噗。”小宝贝吐了个泡泡,好似在认同盈芳的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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