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向队是妻管严
李双英凝眉道:“他结婚报告上就是那么写的。不过也可能我记错啦,毕竟那是前年批下来的事了。”
“不、不可能!他说结婚报告还没下来,不可能的……”杜亚芳不敢置信地摇头。
打死她都不相信,于光辉竟然有媳妇儿。那她岂不是成小三儿了?
杜亚芳脸色青白,头摇得像拨浪鼓,一个劲地说“不可能”。
李双英听到这儿,面沉如水。
果然,于光辉那小子瞒着老家的媳妇儿又在城里处了个对象。
“你们处多久了?”
“小、小半年吧……”
杜亚芳面色煞白,想到曾经背过、考过的军纪军规,嘤咛哭出了声。
“他根本没和我说过他已经结婚了,我一直以为……怎么办……我都有他的孩子了……”
“这不胡闹么!”李双英气得想骂娘。
团内曝出丑闻,只是团风受点影响还在其次,最怕被别的团利用,借此攻击一团。
据说马副师长要调去别的部队任师长,五个团长,目前升副师呼声最高的就属柳团了。
柳团动了,底下的人自然跟着动。最有希望接他位子的就是自己丈夫。而今出了这档子事,一切还会照他们预想的进行吗?
李双英二话不说,拽着杜亚芳去团里,希望能暗地里解决这桩丑闻。
不料住隔壁三团的副营家属,将这话偷听了去,没等团部作出决定,八卦新闻就已经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大院的家属全知道这丑事了。
眼瞅着纸包不住火,柳团长当机立断写了份检讨书,主动上报师级。
师长脸色铁青,派警卫员把于光辉叫到办公室。
于光辉来的路上还一阵高兴,以为师长终于发掘了他的闪光点、想要重点培养他。
会不会柳团升副师、陈副团转正后,副团一职空缺,想直接把他升上来?这会不会太快了?嘤嘤嘤,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然而笑容还挂嘴上呢,一只茶缸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看你干的好事!”陈师长愤怒拍桌,手里一摞报告随着他的用力过猛,飞散开去。
一旁的柳团长,赶紧把纸张都捡了回来,看着还在懵圈中的于光辉,重重叹了口气:“你小子,实在太让我们失望了。”
“师长、团长,我……”
“你也别说什么情难自禁之类的胡话。这事搁外边都能引起腥风血雨,何况你还是个解放军干部。是个男人,就有点担当。”
担当什么?
于光辉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师长丢了份文件给他。
触目惊心的红色标题——,砸的他脑袋轰鸣。整个人像被泼了一盆冰水。
“不!师长,你们是不是误会了?我做什么违反军职的事了?还开除……部队怎么能这样,我不服!我不服!是不是谁打我小报告了?肯定有人见不得我好,背后打我小报告,是不是向刚!是不是他!我找他算账去……”
于光辉双目赤红,理智抛到了脑后,指着窗户嚷嚷着要找向刚质问。
“够了!”陈平拍桌喝道,“自己做的好事,自己心里不清楚?好好看看这份文件,给你的处分不是胡乱扣的罪名。看清楚了再说自己有没有被冤枉。”
于光辉心慌意乱地扫完红头文件,整个人像是被冰冷的雨水浇了一场,“她、她敢……”
杜亚芳!那个臭婆娘居然找陈副团的妻子坦白,不仅坦白,还把一切过错推到了他头上。宣称她是受害者,是无辜的,是被他勾|引的,不知道他在老家已经有合法的妻子,知道后,十分后悔……
这一刻,于光辉慌了。
加上团里团外和他不对盘的对手借着这事顺势踩他两脚,“于光辉滚出七一三”的呼声见鬼的水涨船高。
上级领导哪怕看他平日表现不错、有心想拉他一把,这会儿也不得不秉公处理。
于光辉在军中的生涯,到此结束。
“那家伙完全是自找的。”孟柏林说完前因后果,恨铁不成钢地道,“咱们劝过他多少次啊,根本不领情!看他搞出来的事儿,是咱当兵的能做的么?不过那姓杜的女人我看也不是个善茬,得知于光辉被开除、只能回老家种地,愣说是被他……咳,那啥,总之不是自愿的。于光辉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都没用。最后得亏柳团长出面,借了于光辉三百块,算作给她的赔偿,还出面替她作证,保住了文工团的工作,总算把这事儿揭过去了。要不然,于光辉那小子,恐怕还得吃牢饭。”
强|奸|罪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轻则名誉受损,重则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可她不是还怀着对方的孩子吗?”盈芳插嘴问了句。
这年头,没结婚就生孩子会遭人诟病的吧?至少,她听说的一些例子,都是这样的。
“听说昨天下午去医院拿掉了。”孟柏林摇头啧道,末了心有戚戚焉地感慨:“女人啊,发起狠来一点也不输咱们男人啊。”
向刚瞥了他一眼,转而对盈芳说:“别理他!你就很好。”
孟柏林一噎。心里嘤嘤嘤:营长你不会是妻管严吧?
说话间,到家属大院了。
几人齐心协力,将行李扛上三楼,自行车则停在楼道里。
大门口有卫兵二十四小时换岗不离人地守着,谅谁也没那个胆敢摸进部队的家属院偷窃。
盈芳不急着整理,而是穿上围裙做饭,留孟柏林几个吃了再走。
“不了嫂子,下次再来尝尝您的手艺,这会儿我还得回趟营里。”
其他两人也说不吃要先回营里报到。
盈芳看他们不像是托词,就一人塞了一包吃食当谢礼,有干粮,也有炸鱼干、熏兔肉。
王坤和木建清还多了一网兜活鱼、半只山鸡、一袋野果。
本来还想再给点粮食的,谁知俩小伙子无论如何都不肯收。
送他们到楼梯口,正好碰到冯美娟接了女儿回来,看到盈芳,眼神闪烁了一下。
第321章 暖房宴(致斌贝儿童鞋粉丝值达一万的加更~)
“小舒回来啦?”
冯美娟挤出一抹笑,上前和盈芳打招呼。
她原本想把杜亚芳拉到自己阵营、彼此拧成一股团结的绳索的——
毕竟,只要她家那口子升了副团,那么现在的位子,只要不刻意打压,将会是于光辉的。以此很轻松地就能说服杜亚芳为自己所用。
岂料如意算盘刚开打,于光辉那货出事了——婚外出|轨被开除军籍。
三营如今成了整个团乃至七一三部队的罪营——遭到了各路领导的训斥。
她家那口子已经连着两天没回家了,不是写检讨就是回答上级领导的问话。如今升迁是没指望了,只求别被柳团迁怒才好。
看到盈盈浅笑的盈芳,冯美娟心里说不出的恼恨。
禁不住想:于光辉为什么是三营的人?要是四营的该多好啊!杜亚芳咋恁地没眼光?居然找了那么颗歪瓜裂枣,咋不找四营长搞个婚外情、把四营搅得翻天覆地的,那才叫痛快呢。
盈芳哪里知道面前和颜悦色和她打招呼的人,心思竟然那么龌龊——编排起人简直跟个老巫婆似的。丁点见不得别人好,恨不得所有坏事都落在别人头上。
浅笑着应道:“回来了。嫂子刚接甜甜回来啊?等我一下,我有东西给甜甜。”
她回屋装了一碗刺泡,又拿了几个鸡蛋、两三斤春笋,送到李家:
“这是老家山上的野果,这个时节多得很,酸酸甜甜的,小孩子都喜欢吃。笋也是山上挖的,这会儿还不老,炒炒就能吃。”
李甜甜羞涩地接过碗,怯生生地道了谢。
盈芳笑着揉揉她头。
“那嫂子就不客气了。”冯美娟嘴角扯出一抹笑,到底没拒绝免费的东西。
盈芳看她心情似乎不大好,想到孟柏林说的那事,搁哪个营都是倒霉事,心里叹了一声,放下东西就回自己家了。
老家带回那么多东西,有的她收拾。
之后两天,盈芳没出门。
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通,剥了壳的笋子泡了酸笋,新鲜摘的木耳蘑菇拿出一些送人后,余下的晾米筛上晒干。
草药单是分拣就花了不少时间,然后还得分批晒干。
已经晒干的打包装起来,等着全国各地积极开展的“中草药运动”燃到霞山镇后光明正大地拿出来卖。
这趟回去,问向二婶匀了十斤高粱烧,把手头两支浅年份的野山参和一株上了年份、品相相当不错的何首乌拿出来都泡了药酒。
何首乌里还添了肉苁蓉、枸杞、当归等配料,留着给男人慢慢喝。
那两坛浅年份的参酒,一坛分装个三四瓶不成问题,到时可以送送师长、团长。另一坛则留着备用。
送老首长的当然是早先泡下的那坛十年份的野山参酒了。
“老首长这阵子去京都了,等他回来,咱们再单独请他吃饭。”向刚从阳台进来,拿了毛巾擦了把汗,“才五月份,天就开始热了。”
“那是你忙了一早上的缘故。”盈芳笑着道,“快去洗把脸吧,马上就开饭。”
打从把老家带来的菜种播撒在阳台开辟的迷你小菜地里后,男人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菜地浇水,遇有杂草冒出头,果断掐灭于摇篮。
幸亏这土肥沃,否则还得施肥,那味道可就呛了。
早饭是小米粥和荠菜炒鸡蛋为馅烙的面饼,再盛了一小碟酸笋和酱萝卜条。
小俩口对面对着吃饭,边说后天暖房饭的事。
“陈副团他们要是都带家属,两桌够坐吗?要不再问陈嫂子借张桌子,给孩子们单独排一桌?”
盈芳大致算了算,三个副团不是一家三口就是一家四口,再加上柳团,满满当当一大桌了。
另外一桌要坐师兄一家、四个营的营长、四营的教导员、副营长,以及吴奎几个和向刚交情好如今却不在一个团的战友,光想着就拥挤。
“挤一挤差不多了。”向刚喝了口小米粥说,“我可以不坐的,给你上菜。另外,除了三营长和老王,其他都不带家属。”
“二营长也不带?”盈芳诧异地问。
一营长和孟柏林的家属还没随军,可二营长一家都在这儿啊。尽管其妻吴桂花的性格有点……
怎么说呢,像炮仗,一点就燃,可毕竟是头一次聚餐,又是上门邀请的,这还能不来?
“冯嫂子来,她就不会来。他们两家……别了几年苗头了,不来才正常。”
听他这么说,盈芳也就不再纠结坐不坐得下这个问题了。
……
张岳军一家礼拜六下午请了半天假,吃过中饭就到了。
好在部队招待所这个时节来探亲的家属少,正值农忙嘛,加上提前打了招呼,很轻松就订到两个房间。
盈芳到镇上汽车站接上人,先陪他们去招待所办了入住登记,放了行李,再带他们到家属大院。
燕子姑娘看到崭新的两室一厅,兴奋地叽喳个不停:
“娘啊,你看姑家的家属房,这才舒服嘛。
两个房间都这么周正,还有阳台,晒场晒短多方便,不像咱们那,衣服晾楼道上,水滴滴答答淌个没完……
水房和厨房离得也好近,开门走两步就到了,咱家啥时候要能换个这样的就好了……”
罗胜男似笑非笑地睇了闺女一眼:“你要嫁个解放军,也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要不让你姑丈牵个线,赶明就相看相看?”
燕子姑娘立马歇菜,噘着嘴,借口帮忙,跟在盈芳后头去了盥洗室。
盈芳看她脸上表情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蔫巴巴的,边洗菜边说:“你和阿九叔平时还有联系吗?”
“有是有,但不多。而且还不能往家寄信,被我娘发现,还不被骂死啊。”
“那你仍决定和他处对象吗?其实嫂子的话也对,嫁了解放军,房子起码不用愁,每个月津贴也高……”
“得了吧姑,你别套我话了。我找人打听过,要分到姑丈这样的房子、起码得干部。没军衔的小兵,别说房子,津贴也才几块钱,说不定还没我豆腐厂赚得多呢。“
第322章 嫁人不能看表面
“姑你是不是很开心?”
燕子姑娘欢快地说:
“瞧姑丈多厉害呀!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干部。而且这么年轻就当干部的,整个部队都找不出几个吧?基本上都有家有室,要不就是三十好几了还没找到对象的老光棍,我才没兴趣。条件那么好还找不着对象,指不定哪里有问题……”
“噗哧……”盈芳听乐了,“你打听的倒真够仔细的,那对阿九叔呢?也这么事无巨细地打听过?”
“咳。”燕子姑娘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帮忙洗着菜说,“也没特地打听,就过年那会儿,我奶、还有别的婶子唠嗑时说起过一些,多多少少总归有点了解……”
“其实他人确实不错,又在师傅师娘的眼皮子底下,到底知根底。”
盈芳琢磨着是不是找个机会、和师兄俩口子悄悄说说于光辉那事儿。
不能因为对方的工作单位好,就铁放心地把闺女交出去。
这世道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男人被骗充其量损失点钱财,可那毕竟是身外之物。不像女人,失去的很可能是一辈子的幸福。
哪知,还没等她开口,罗胜男先找她了。
“小芳,我下班前听单位一个同事说,刚子部队出了个事,好像是哪个团的副营长,明明结婚了骗说没结婚,害得文工团一个漂亮女兵失了身,是不是真的啊?”
盈芳嘴巴张成鸡蛋大:“嫂、嫂子,你也知道这个事了啊?”
“这么说是真的了?要死啊!咋有这么乱来的人!解放军的形象被这么个败类玩意儿糟蹋了。”
盈芳趁势劝道:“所以嫂子,嫁人不能光看表面,主要还得看男人品性。人品好,以后小家庭也一定幸福。人品不好,再好的条件,都能被作没了。”
罗胜男跟着唏嘘了一通。
先前又从向刚那打听得知,和他同级、乃至低一级的战友,都有家室了。再低的和家属房无缘。来时存着的那点想托向刚介绍个解放军给闺女相看的心思减了大半。
燕子见状,悄悄和盈芳击掌:“姑,这趟来对了!”
盈芳失笑不已。
第二天一早,盈芳家忙碌起来。
两桌的圆台面和长条凳,孟柏林前一天傍晚下班时就运来了。
小俩口吃过早饭,先把桌子支了起来,擦干净之后,摆上了昨晚炒的瓜子、花生。生了炉子,煮了茶,茶杯不够,拿碗凑。
碗筷倒是没问食堂借,李双英和陈玉香揽下来说她们会借来,这不,才过八点,就两手各一个沉甸甸的篮子拎来了。
“碗底都有标记。王是我家的、陈是嫂子家的,另外几家的也很好辨认,所以你不用刻意分开,用完了她们自己会来领走。”
陈玉香说着,直接提进盥洗室,“你们去厨房忙吧,碗筷都我来洗。”
“那行,弟妹你指派吧,我需要干啥?以后嫂子家办饭,你也得上门帮忙。所以别说让我坐着喝茶之类的傻话。”李双英快人快语地道。
盈芳听着有道理,也就不客气了:“那嫂子你先帮我择菜吧,我把鸡肉炖起来。”
“老陈还真没骗我。”李双英笑着道,“他说你们从老家带了两只鸡过来,打算办暖房饭用。先前他一个劲地说这几天团里事多,中午能不过来就不过来了。一听你家的暖房饭有鸡肉,说什么都要赶过来蹭一顿。”
“哈哈哈!你家老陈这好吃的性格,真是十年没变啊。”爽朗的笑声,在楼道里响起。
李双英愣了一下,继而喜上眉梢,拿胳膊肘撞撞盈芳:“还不快去迎接。”
盈芳出去一看,居然是师长夫人和团长夫人。
整个人都懵了——说好的师长不请、团长家就来柳团一个呢?
“这楼设计的还真挺不错,前头住房,后头洗洗烧烧,干净也干净,比咱们市里住的筒子楼亮堂多了。”师长夫人说着,看到盈芳出来,笑着走上前,亲昵地握住盈芳说,“你不会怪我和柳夫人不请自来吧?”
“怎么会。”盈芳忙将人迎进屋。
向刚下楼了,这会儿屋里就几个女人,说话倒也方便。
两位夫人笑着说是临时起意搭各自丈夫的车来的,听柳团说今儿向刚家请客暖房,也想来蹭顿便饭,顺便认识认识常被丈夫挂在嘴上的四营长。
“礼不多,就路上买的一点水果和酒水。”师长夫人拍拍盈芳的手,脸上一直挂着和煦的笑容。
盈芳谢过,心里松了口气,不是来找茬的就好。
正好,师兄一家吃过早饭过来了,厨房的活暂由师嫂接手,盈芳便让李双英到屋里陪两位夫人说话。
她自己来到隔壁,找冯美娟商量,想借他家饭厅摆一桌。既然来了,总得好好招待不是?
冯美娟礼拜天起得晚,这会儿还在给女儿梳辫子,听说师长夫人和团长夫人都来了,眼睛都直了。
没想到办两桌暖房饭,还能把平日难得一见的领导夫人请上门。早知自己家也办了,省钱和李建树的前程相比,哪个轻、哪个重,她还是拎得清的。可惜错过了,不知道这会儿再办来不来得及……
听盈芳说想借她家饭厅办一桌,冯美娟有点犹豫:“我家摆是能摆,不过有点乱,要不……”
“摆我家吧。”吴桂花不知何时站在过道上,看也不看冯美娟,对盈芳说,“我家饭厅没摆什么家具,也不用怎么收拾,一张圆台面的碗筷也够。正好,我要去部队食堂买馒头,圆台面我给你借来。你家的灶台要是忙不过来,我家那灶去用吧。”
说完,把门钥匙塞给盈芳,皮鞋踩得笃笃响地下楼了。
盈芳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在计划内的人,一个个蹦出来。倒是当作朋友的三营长爱人,关键时刻支支吾吾一点不爽快。
她趴在楼梯扶手上,朝快下到一楼的吴桂花喊:“吴嫂子,那麻烦你了!中午记得带孩子一块儿来啊。”
转头,冯美娟还站在那儿。尴尬。
第323章 媳妇儿你做得很好
盈芳想说点什么,冯美娟嘴角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先说道:“看我,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这人的脾气咋这样……”
盈芳没听她说下去,拿钥匙开进二营长家的门,目测确实摆得下一桌,放心地退出来带上门:“吴嫂子家挺宽敞的,摆一桌没问题,那也好,省得嫂子还要专门收拾……呀!我锅里还炖着鸡,不和嫂子闲磕牙了。”
说完,小步跑进厨房,吁了口气。
出来倒水的李双英见状,挑高秀眉,看着她似笑非笑。
盈芳吐了吐舌,如实说道:“借了二营长家的饭厅再摆一桌,就是菜得多洗点了。”
“这没事,人多力量大。就是菜够吗?不够的话我去菜场买点儿,自行车一推,很快的。”李双英说着就要下楼。
“够的够的。”盈芳忙制止,“除了鸡只有两只,别的菜管够。”
说着,她拿出中午要做的食材,鱼养在桶里,别说三桌,四桌五桌都够了。熏兔肉肥肥两只、鸡蛋满满一篮、还有成堆的春笋、五花八门的野菜……
盈芳边忙活边报菜单:
“冷盘凑了六道:橘子罐头、酸笋、油炸花生米、毛木果干、油炸潭水鱼、凉拌马兰头。
热菜六道:油焖笋、清蒸鱼、山鸡炖蘑菇、雪菜笋片炒兔肉、核桃栗肉焖鸡块、蕨菜炒鸡蛋。
汤羹咸甜各一道:鸡汤鸡杂羹、桂花酒酿圆子羹。
点心三道:荠菜水饺、肉酱馅饼、杂粮窝窝头……”
大部分菜是师娘教她的,办席面时经常要用到。所以姑娘家嫁人前,多少都会被娘家人带着教一遍。
个别菜肴是她自己瞎琢磨的,偶尔在家也会做,味道不错,做起来也省事。
可两相一融合,就显得这菜单含金量高了。
“停停停,说得我都淌口水了。小舒啊,你也太贤惠了吧,会做这么多菜。很多我别说吃了,见都没见过。今儿个有口福咯!哈哈!”
洗干净碗筷并把中午要用的野菜也都洗好、沥水的陈玉香,夸张地抹了一下嘴角。
师长夫人刚好出来上厕所,闻言,笑着说:“看来这顿饭,我和老柳媳妇真给蹭着了。”
李双英几个都给面子地笑了。
向刚陪着师长和柳团长上楼,还没进门就听到屋里传出的和乐融融的欢笑,不禁松了口气。
尽管清楚自家小媳妇儿的脾气,待人方面也挺大方,可难免怕她不适应,从而引起矛盾。没事就好。
后头跟着随他下楼溜达的老金,闻到香喷喷的肉味儿,越过几人,哧溜窜到水房。
像人一样,直立在水槽前,前爪拧开水龙头,凑过去吧嗒吧嗒灌了几大口水,而后甩甩被水花溅湿的毛发,跑去阳台叼来自己的碗,趴在厨房门口。湿漉漉的大眼,一错不错地随着盈芳来回移动。
“哈哈哈!这家伙!”师长指着老金乐不可支,“瞅瞅这馋样,哪里还有服役期间那退敌无数的威武劲啊,整一个馋猫嘛。”
柳团长也跟着笑:“看来,老金的退休日子过得很不错啊!瞅瞅这毛发,比退役前还油亮。我说刚子,你喂它什么了?怎么把它养得这么好。”
向刚淡定地道:“基本都是放养。”
大伙儿一阵无语。尼玛!这年头放养的狗吃得比人还雄健,还让不让人活了!
向刚没再多说,把人请进屋,拿出香烟、茶水招待后,来到厨房。
李双英一看到他,就知道他有话和盈芳说,笑着拉了陈玉香去屋里作陪。
罗胜男也借口要洗菜,捧着菜篮去了盥洗室。
待厨房只剩小俩口后,盈芳小声问:“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我都吓一大跳,没想到她们会来。还有,我怕坐不下,借了二营长家的饭厅又摆了一桌,圆台面还是吴嫂子帮忙从食堂借的……”
“别担心,不是什么坏事儿。你做得很好。”向刚含着笑偷亲了她一口。
“因为于光辉的事,司令接连召开了两天的干部大会,原意是警告,不想还真互掐互揪地曝出了不少打着军民团结的旗号、在外搞七捻三的蛀虫,可把他气的,当即下令严肃整顿军|风军|纪,又把咱师长叫去聊了几句,没说一句斥责的话,师长高兴地一来就找柳团说这个事,听柳团说今儿中午要来咱们家暖房,便也想来,我能不答应么?”
听是这么回事,盈芳心里的大石彻底落了地。
“行!我知道了,你进去陪他们吧,就着冷菜先喝起来,我把热菜炒一炒,很快就好。”
中午十一点半,客人到齐,暖房饭正式开席。
三大张圆台面,依然坐了个满满当当。
菜肴一道道上桌后,向刚做为男主人,招呼大家吃喝起来。
担心师兄一家吃得不自在,盈芳特地将他们安排在二营长家。同席的还有吴桂花娘俩和副团家的几个孩子。
盈芳见他们吃得开心,也很自在,额外给他们添了道橘子罐头和毛木果干,让他们放开肚子吃,就去自己家招待了。
师长为首的一群男人坐饭厅,师长夫人为首的军嫂坐西屋。
西屋靠墙角堆放着这趟从老家带来的口粮、家什,还有形形色色的布兜子,装的全是菜干、山货。暂时没骑的自行车也摆在这里。
冯美娟看了又看,决定回家就和老李商量买自行车。
又听陈玉香拉着来上菜的盈芳问:“我看你家的窗帘、门帘挺好看,东屋那门上的帘子,还缀着流苏,是买的成品还是找人做的?花了多少钱啊?一定很贵吧?”
盈芳含笑说:“我自己做的,缝纫机车一下很方便。用的都是零碎布拼接起来的,没花几个钱。”
冯美娟听得越加酸涩了。
瞧瞧人家,结了个婚,不仅有手表、有自行车,缝纫机都有了。
再看自己,嫁给李建树这么多年,想给家里添辆自行车、好方便接送女儿和买菜,都要吵三吵四。
越想越觉得气闷,这人和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
第324章 各怀心思
盈芳端来一锅刚下好的水饺,给每桌上了一大盘,该上的菜差不多上齐了,被李双英拉着坐了下来。
两位夫人也说累了吧,赶紧坐下吃点儿,再不吃,盘子要空了。
大伙儿止不住笑,好几道菜确实快空了,倒不是量少,而是味道好。
“栗子炒鸡肉我还是第一次吃,鸡肉的鲜味,都煮进了栗子肉里,咬一口粉粉糯糯又鲜又香,太好吃了!”
“我独吃了那盘油焖笋,酸酸甜甜的很开胃,加了糖醋吧?从来不知道,炒菜里放点糖醋,味道这么好……”
“熏兔肉原来是这个味儿,我听人说过几次,今儿头一次尝到,味道果然好!”
不止军嫂席,男人那一桌,也都在猛夸盈芳的手艺,以及这些难得的佳肴食材。
“你小子好福气!”
“我不说了么,小向的福气是咱们几个里最好的。回老家养个伤,还能撞上这么漂亮又能干的媳妇儿。想当年咱们几个追媳妇儿的时候,前前后后折腾多久啊,想起来一把辛酸泪。这小子倒好,去了回来就打结婚报告了。羡慕嫉妒恨啊!”
“老陈,那是你媳妇儿难追,谁让嫂子各方面条件都好呢。我媳妇儿大老粗一个,没追就到手了,不过比起弟妹的手艺,我媳妇儿差远了……”
“你们这些个老家伙,喝高了忘记自个的婆娘都在里屋坐着吗?当心回去没床睡,跪上一整晚的搓衣板。”
“哈哈哈哈!不说了,喝酒喝酒!”
大老爷们的嗓门一个个都这么大,西屋的女人怎么可能没听见,但今儿个高兴,由他们闹去,有什么回家再收拾。
盈芳给每人盛了一碗桂花酒酿圆子羹,并介绍:“桂花是我在老家山里摘了晒干的,酒酿是我一个亲戚做的,行李太多,坛坛罐罐的不方便多带,就够煮几碗甜羹的。下回等我自己酿成了,再给嫂子们送点去。”
“小舒你客气了。”军嫂们客气了一番。
团长夫人喝着清香甜糯的圆子羹,顺嘴问:“对了小舒,我听老柳说,你还在念书?那来了这里,还继续念吗?”
“念的。”盈芳如实答道,“我挺喜欢念书的,趁年轻,想多学点知识。”尤其是这个世界的知识,对她来说,简直像打开了新天地。
师长夫人听得连连点头:“是个有志气、有想法的姑娘。”
顿了顿,又说:“如今想想,军嫂就该咱们这样脚踏实地的,看看文工团那帮女兵,一天到晚尽知道打扮,花枝招展的到各团慰问演出,惹出多少烦人事儿……”
李双英几个都垂眼敛眉,吃着菜没说话。
柳团夫人忙打圆场:“我是一直不喜欢文工团的女兵,人前嘻嘻哈哈、人后你踩我轧。本来只是单纯不喜那圈子里的人,现在嘛,家里有男娃的,要看牢咯。”
“哈哈,你还是先看牢你家大公子吧。”师长夫人爽朗笑道,指了一圈在座的军嫂,“这里坐着的,家里的男娃,数你家大公子年纪最大。咋样?相看了对象没有?”
“有就好了,没有才愁啊。”说到儿子的终身大事,柳团夫人是真心发愁,“要不,嫂子您给介绍一个?”
师长夫人爽快地应道:“行吧,有合适的我一定介绍。”
说着,给盈芳夹了一块菜,又招呼大家:“大家都吃啊,停下来干什么!小舒你今天辛苦了,多吃点……”
盈芳忙起身谢过。
“小舒你教教我,鱼怎么蒸才一点腥味都没有?我家老柳嘴巴叼,鱼喜欢吃清蒸,可又闻不得腥味,我看你这道鱼也是蒸的,就没啥腥味。我坐这儿看出去,老柳一晃吃好几口鱼肉了……”
柳团夫人话音刚落,师长夫人暧昧地笑开了:“合着你连吃饭都在看你家老柳啊。”
“哈哈哈……”男人那一桌也起哄笑闹。
席面再度恢复一开始的和谐、融洽。
尽管有几位心里不舒服,觉得高高在上的师长夫人,凭啥独对四营长的家属这么好,难道真的有意培养四营长?
各人心思不一,吃过丰盛的暖房饭,心不在焉地聚一起唠了会家常,直到师长说“散了吧,小向俩口子今儿累了,将来有机会再聚”,呼啦一下,拽着各自的男人回家盘问去了。
其实就连师长夫人也有点摸不着自己丈夫的思路,回家路上,试探性地问:“我看你很关照老柳他们,是不是有意向了?”
“意向不早就有了么?只不过出了这茬事,不得不压下缓一缓。至于向刚,我也才知道他和夏老交情匪浅,司令又是夏老一手栽培的,你说我要不要和他打好交道?”
师长夫人惊讶地张了张嘴:“原来是这样……”
“不过夏老那人一向不喜以权谋私,所以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不用太刻意。”陈平有点喝多了,脑仁有点涨,捏着额角叮嘱道,“你有时间,多去大院转转,偶尔找他媳妇聊聊,让人知道咱们师的军嫂很团结、没其他师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纷争就行了。”
“我明白了。”师长夫人点点头,“今儿饭桌上,还听老柳媳妇提了一茬,小舒好像还在念书,不知道是不是霞山镇上的学校。”
“这个不用管,堂堂营长,不至于连个转学都搞不掂。”
“听说没转学,只是借读。”
陈平闻言轻笑:“那小子头脑确实灵活,还没毕业就想到推荐名额了。”
柳团长的车上,俩口子也在低声交流。
“今天师长怎么也来了?还带着夫人一块儿来?”
“师长的事,我哪有资格管。管好我自己的就不错了。”
“话不是这么说,我总觉得师长对小向好的有点不同寻常,会不会人事上有新变动?”
“可能性很小。”
“那师长就没和你说点别的?”
柳团长知道媳妇儿问的是什么,闭着眼靠在座椅上,“嗯”了一声。
“都怪姓于的,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柳团夫人愤愤道
第325章 忘了吃药
“要没他这破事儿,你升副团的调令上个礼拜就该下来了。杜亚芳也是,自身条件又不差,怎么会找了那么个歪瓜裂枣……”
柳团夫人越说越愤懑。
“要是姓于的人长得俊,就像四营长那样的,还能说是被表象蒙蔽了眼。可长得那么丑、各方面条件也称不上好,咋就和他搅合到一块儿去了呢?幸好小洁没和她继续来往了,要不然真担心被带坏……”
“小洁你确实是该好好管管了。”想到自家姑娘那臭脾气,柳团长忍不住皱眉,“一个姑娘家,动不动开着部队的车到处乱跑,不出事还好,出了事怎么交代?不说她自己遭殃,我们爷们两个都可能受她连累。”
“我哪里没管吗?以前可不会这样,还不是跟着那杜亚芳出去玩了几趟,心野了……说来说去,那姓杜的真是个害人精,啥事一扯到她,就没好事……”
“行了,别人的事老挂嘴上干啥。”
“我能不挂么,都影响你前途了。”柳团夫人没好气地哼道。
其他几家也都大同小异,诧异师长竟然携夫人出席向刚家的暖房宴。这在七一三是前所未有的事。
冯美娟趴在阳台上,听了会儿隔壁的动静,回到屋里对微醺地靠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李建树说:“你说隔壁咋囤了那么多粮食啊?看得我都眼红了。还有自行车你看到没?二十八寸大三角的,看着可气派了,咱家今年过节也买一辆吧。”
回答她的是呼呼的鼾声。
冯美娟气得摔了手里的毛巾。
吴桂花还没结束和张涛的冷战呢,看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鞋没脱、军衣领子没松也不管他,兀自和儿子分着饭桌上吃剩的瓜子、花生、毛木果干。
“妈,为啥向叔叔家有这么多好吃的?”
“人能干呗。”
“为啥小舒阿姨会做那么多好吃的菜?”
吴桂花:“……”
张涛捶着床哈哈大笑:“因为人能干呗。”
吴桂花重重地哼了一声:“我是没她能干,你呢?你有本事咋不见你升副团?瞧着吧,这次柳团要么不动,动了也没你的份儿。被郭大头撺掇着搞的那都是什么事?整个七一三都在看你们营的笑话……”
张涛喝了酒,中气十足的吼道:“要你管!”
“我是不想管呀,可谁让这个家还在。”吴桂花磕着瓜子凉凉地道,“我知道你想学隔壁营那个姓于的,家里留个黄脸婆、外头养个美娇娘……”
“胡说八道!”
“我看你就有这个心,日子好过开始嫌我碍眼了。我是粗俗没文化,要是挡着你追求第二春,你直说,我们娘俩给你腾位子!”
“……”
……
“楼梯口那家好像吵起来了。”
罗胜男正在厨房帮盈芳收拾碗筷。吃剩的菜不多,但三桌加起来,还是剩了一些的,换自家的碗装起来,晚上热热还能吃一顿。
盈芳表情无奈,摇摇头没说什么。
罗胜男也就压下八卦不再提。
经过今儿一顿中饭,她对军嫂多了一层认识,觉得这重身份也不是人人都能当好的。对燕子的婚事添了些迷茫。
张岳军随同留下帮忙的孟柏林,把食堂借的桌椅板凳扛到楼下,一会儿开车来拉。
各家借的碗,盈芳刷洗干净后,装篮子里,附上两斤春笋、一大碗小米。
“还是你想的周到。”罗胜男夸了一句。
“给嫂子的我也收拾好了。”盈芳掂了掂墙角边一个蛇皮袋,“这里头是春笋、野菜,都是新鲜的。野菜炒鸡蛋或是包饺子都好吃,笋吃不完泡酸笋也挺好的。走前再抓些鱼提上。”又指着蛇皮袋边上的大包袱说,“这是师娘让我捎给你们的。东西有点多,一会儿我推着自行车送你们去汽车站吧。”
“哪里需要自行车,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拿不下啊。不用送不用送!我们认得路了。你和刚子在家歇着,起了大早,又忙了一上午,不嫌累啊。”
罗胜男执意不让小俩口送,才到楼下就撵他们上来了:“你们要这么客气,下回我们都不敢来了。”
盈芳正无奈,孟柏林开着运输车来拉圆台面,果断让他开车送了一程。
小俩口这才放心地上楼。
路过二营长家,见十岁的张斌开了一条门缝,正往过道探头探脑,盈芳笑着朝他招招手,领他到家,装了一网兜春笋,又往他口袋里装满了瓜子、花生,最后还塞了个鲜红的大苹果给他。
张斌兴高采烈地回到家,刚进门就被他娘逮了个正着:“哪儿来的?”
“小舒阿姨给我的。”
吴桂花嘴唇微动,半晌说:“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许收人家的东西。”
“知道了妈。”
张斌切了半个苹果,拿了个小板凳坐门口,吹着过道风咔嚓咔嚓嚼得欢。
冯美娟收拾了家里的脏衣服,到对面盥洗室洗,看到张斌手里的大苹果,眼神一黯。
肯定是隔壁给的。吃饭前正好看到盈芳把一大网兜的红苹果提进睡觉房间,不知道哪家送的,这也太大方了吧!看卖相,起码两三毛一斤,一网兜少说有三斤,啧!舍不得切了装冷盘她能理解,搁自己也不舍得。可凭啥张斌有的吃,自家甜甜却没有?
冯美娟一边腹诽一边刷衣裳,差点把毛边的衣裳刷破。
屋里,盈芳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是不是着凉了?”向刚皱眉问,“外头热,家里凉,楼道里也阴阴的,进出要记得添减衣裳。”
“知道啦。”
“过来,陪我躺会儿。”男人已经脱掉衣服躺好了,支着胳膊等她。
盈芳一阵无语。每次午休,都要拉着她一通折腾,这伤看来全好了嘛。
“几时归队?”她磨磨蹭蹭地挨到床边。
向刚轻笑着拉她趴到自己身上:“再陪你几天不好么?”
盈芳:“……”
好是好,可老这么折腾,小身板有点吃不消啊。
“呀!”她忽然想到啥,低呼一声。
“怎么了?”
“那啥……忘带那药了。”
第326章 充实的日常
“什么药?”
向刚拉高她,上上下下地打量。
“哪儿不舒服吗?”
“不是啦,就是那啥……”盈芳有点羞于启口,“咳,就咱们领证那天,民政局的人给的,你忘啦?我记得锁在大衣橱小抽屉里的,这趟回去本想带过来的……”
向刚愣了一下,继而木着脸翻了个身,将她压到身下:“那药吃了对身体不好,我给扔了。”
“……”
扔了你好歹吱一声啊。
……
暖房宴后第三天,向刚回归部队,盈芳也恢复了早出晚归的学校生活。
她如今是高一的学生了。当时去宁和中学开证明,留了个心眼,没说具体年级。
到了万霞中学,说要念高一,教学办老师给了她一张高一的数学、语文卷,她分别考了81分和89分。
校方挺宽容,说了句“继续努力”,就把她编入了高一班级。
该庆幸这几年,学校对成绩抓的并不是很紧,出的卷子也倾向于基础题,盈芳钻了个空子,换了个地方,成了名年龄与学龄相符的高中生。
学校离家不远,走走十来分钟。吃了早饭出门,边走边消食,到校刚好赶上早读课。
向刚若不赶时间,会和她一起慢悠悠地吃早饭,然后踩着自行车送她到学校、再去部队。
晚饭也通常一起吃,吃完带着老金下楼遛遛。要是天还没黑,就遛一趟菜地,带些次日吃的菜回来。
只有强化训练、模拟对战或是开会走不开时,才留她一人在家。
老金暂时在西屋安了家。
反正目前两人没孩子,西屋又空着一半。
天井要规划,狗窝搭好了没准还得搬,怪麻烦的,于是打了个报告,让老金住在家里,既能看家,又能陪陪媳妇儿,一举两得。
等以后天井规划好了,再给老金搭个舒适的窝。
不过看老金挺满意西屋的,似乎并不介意每天遛个弯都需要上下三楼。
家里多了条狗,明显热闹多了。再加上彪悍的小金,即使向刚晚上有事回不来,盈芳也不觉得害怕。
何况她充实着咧——学校的课本、老家寄来的医书,再不济玩会儿缝纫机,用边角料车车椅垫、桌垫,做点手工布艺,把小家布置的漂亮又温馨。
礼拜天的时候,就带着二金上山。
不过小金没法现于人前,往往先他们一步去山里放飞自我了。
她和老金,通常都是和向刚一起吃过早饭,被他自行车载着送到山脚,才分道扬镳。
向刚很少有礼拜天,即便休息,不是缠着媳妇儿在家么么哒,就是挑上水桶、粪桶,去山脚的菜地浇水、施肥。很少有闲下来陪她到处逛逛的时间。
反而还是和李双英几位军嫂相处的时间多。
这天又是礼拜天,盈芳刷干净碗筷,正要喊上老金去山脚,陈玉香急吼吼地跑上来问:“小舒,你想不想买点碎布头?”
她知道盈芳喜欢用碎布头车小东西,听说城西的服装厂,有大量的碎布头要清仓,不要布票、还很便宜,赶紧来约她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我正缺零碎布扎拖把呢。扫把扫地,总觉得不那么干净。”
“那咱们现在就出发?你收拾收拾,最好和营长说一声。去城西,前后得转三趟车,回来起码下午了,我再去问问双英嫂子她们。”
约好一刻钟后单元楼门口见,陈玉香和来时一样,小跑着下楼,去东单元问副团长家属。
盈芳回屋和正穿军装的向刚说了这事儿。
向刚没拘着她:“想去就去,就是注意点安全,城西那边的居民鱼龙混杂,比其他几个区乱多了。买完东西早点回家,别到处瞎逛。”
“知道了,不用你说,我也会早点回来。”盈芳踮起脚尖,给他把领子整平了,掸了掸肩头说,“今晚回家吃的吧?我把糯米先浸上,晚上咱们焖紫云英咸肉饭,再煮个鲜蘑汤。”
“好。”向刚搂住她腰,低头亲了她两口,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人,戴上军帽下楼。
盈芳在他走后,拿上毛巾去盥洗室冲了把脸,凉水泼面,总算消了莫名的热意。
回屋挂好毛巾,揣上小荷包,挑了个细麻编的软藤篮,挎在手腕上,篮子里塞了两只洗干净、叠成方块的蛇皮袋。
门钥匙依然挂脖子上,塞入衣领,免得搞丢。
确保没落下什么后,带上门下楼。
冯美娟听到动静,开门出来问:“小舒,你是不是去山脚整菜地啊?等我一会儿,我和你一道去。”
盈芳难为情地笑道:“不好意思啊嫂子,我今儿不去菜地了,玉香嫂子约我去城西服装厂买碎布头,嫂子要一块儿去吗?”
冯美娟一听要去城西,打了退堂鼓。
她不像盈芳,向刚不在家就自由自在,她还有个女儿要管呢,何况李建树没说中午不来,万一来了家里冷锅冷灶的,少不了被念几句,想想还是算了,来回倒车的时间都够她补个眠了。再说,来回一趟倒多次车,车费也不少。可对不要票的碎布头确实挺心动,就央盈芳帮她捎几斤。
“钱回来给你啊。”
“没事的嫂子,那我先走了。”盈芳摆摆手,和她道了再见。
到楼下时,陈玉香和李双英已经在了。
陈玉香笑着打趣:“是不是你家的向营长不舍得放你出门啊?”
“不是的。”盈芳脸红红地解释,“是隔壁冯嫂子,拉住我聊了几句,她有事走不开,托我顺带捎几斤……”
不等她说完,陈玉香撇撇嘴:“就她大忙人,咱们都闲着没事做。”
“算了,你又不是第一次见识。”李双英摊摊手,“走吧!边走边说,要是错过八点半这趟车,得等中午了。”
“就咱们三个去吗?”盈芳四下看了看,“周副团和王副团家的嫂子都不去?”
“她们结伴回娘家了。”李双英说道,“本来我也要回的,这个月还没去过呢,不过服装厂清仓卖碎布头的趟数比过年还少,过这个村没这个店,娘家下个礼拜再去也一样。”
第327章 狭路相逢
“可不是!你们得谢谢我!要没我那个服装厂的小姐妹,你们哪里能得知这个好消息。”陈玉香小嘚瑟了一下。
“是是是,多谢你!中午请你下馆子。”李双英笑着道。
盈芳跟着表态:“我请嫂子吃苹果。”
陈玉香爽朗大笑:“那我今儿个赚大发了!”
“哈哈哈!”
三个女人挎着篮子,说说笑笑往汽车站走。
冯美娟站在自家阳台,看着这一幕,觉得无比辣眼睛。
心里禁不住念念有词:等我们家老李坐上副团长的位子,你和陈玉香要巴结的对象就是我了。
……
霞山镇八点半发车,到城西堪堪正午了。
三个人肚子都饿了。
李双英豪气地一挥手:“走!先吃饭去!”
汽车站外面就有个国营饭店,时值正午,吃饭的人还是挺多的。
三人找了张靠墙角的小方桌坐下,点了一荤一素一汤。
荤是店里的招牌梅干菜扣肉,肥瘦相间的大肉,色香味俱全,夹筷子上一颤一颤的;搭配还绿莹莹的韭菜炒豆芽和清爽的榨菜蛋花汤,让人食指大动。
三个女人顾不上说话,盛了饭先埋头吃,吃得七八分饱了才开始就这几道菜作评价。
“好吃是好吃,贵也贵。亏得咱们每个月还有点伙食补贴,要是凭粮票吃饭,吃了这一顿,接下来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所以当兵有当兵的好处,尽管都知道辛苦、危险,但家里有俩儿子的,仍会想方设法送一个进部队。”
陈玉香和李双英一前一后地说道。
盈芳安静地浅笑聆听。
忽然,看到一个女人站在营业员跟前说:“给我一个大肉包。”声音和背影都说不出的熟悉。
她疑惑地盯着那女人的背影看。
不巧,营业员找钱的时候,一个钢镚儿掉了,那个女人转身蹲下去捡,起来的时候和盈芳四目相对。
许丹!!!
舒盈芳!!!
两人瞳孔齐缩、心头震撼。
下一秒,许丹夺门而出。
盈芳愣在原地,有些转不过弯。
许丹跳江自杀的消息莫非是假的?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户籍至今还在公社,没有户籍,寸步难行。
可要说认错了、刚刚那人不是许丹吧,她又为什么看到自己就逃?
“小舒,你在看啥呢?表情这么凝重……”李双英拿胳膊肘撞撞她,“还是哪里不舒服?刚刚那肉太油腻、吃坏肚子了?”
营业员刚好在隔壁桌收拾残羹冷炙,闻言,炸毛道:“你家的肉才吃坏肚子!别不是想吃霸王餐吧?”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不就那么一问,你吼啥吼啊,什么态度!我付了钱、吃了肉,有不舒服难道还不兴我说?”李双英也是个暴脾气,桌子一拍怼了回去。
营业员气得扭头跑进后厨,估摸是找帮架的人去了。
陈玉香和盈芳对了个眼神,赶紧劝着李双英离开:
“算了嫂子,咱不和她计较,咱还有正是要办呢。要是碎布头被抢光了,岂不白来了?”
“是啊嫂子,咱们走吧。你看我真没不舒服,刚刚只是看到一个人,觉得眼熟,才发了会儿愣。”
部队这次人事调动,不出意外,陈副团能往上动一动,可要是闹出点什么事,这变数就大了啊。
李双英不是傻子,自然也想到了这一茬。两人一劝,立马配合地出了饭店。
等营业员拉着两个虎背熊腰的伙房师傅怒气冲冲地出来,哪里还有她们仨的影子。
三人都到服装厂了。
陈玉香的小姐妹知道她要来,刻意等在门房,午饭都是从食堂打来吃的,见人总算来了,赶紧拉着她们进去:“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看看这都几点了?好在厂长下了限购令,每人最多只能买二十斤,不然早就搬完了……”
盈芳三人这会儿也顾不上寒暄了,谢过她,直奔清仓的碎布头仓库。
厂门外的大槐树后头,这时慢慢走出一个人。
“舒盈芳!”许丹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让她恨之入骨的名字。
她自始至终认为,自己一切的悲惨遭遇,全拜舒盈芳所赐。
明明那么懦弱的一个人,不知何时起,走入了大家的视线、取代了自己的光环。
更甚至,把自己逼到如今这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困境。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又是凭什么!舒盈芳能幸福地嫁人、做一个沐浴在阳光下的光荣军嫂,受百姓尊重、喜爱。自己却只能藏头遮脸地生活,像个过街老鼠似的,看到面熟的就要四处躲。
由于迟迟偷不到合适的身份文件,既离不开省城,又不能在一个地方久待,不得不跟着那个近乎变态的男人,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许丹都记不清,自己换过几个住所了。
好不容易趁男人不在,拿着这几个月千辛万苦积攒的粮票出来买个肉包解解馋,却和舒盈芳撞了个正着。
怎么办!她一定认出自己了,否则不会露出那副吃惊的表情。
自己没死的消息一旦传回宁和、传回雁栖公社,那些人、那些人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为了自由,她都不惜付出身为女人最重要的东西了,到头来,难道还是逃脱不了被抓回去的命吗?
许丹打了个冷颤。
不!绝不回去!
回去的话,这段时间所受的苦和折磨,统统都白受了。
可那些人要是知道自己还活着,会放过自己吗?肯定不会。
许丹如淬了毒的眼里,渐渐聚拢一团阴云——看来,为今之计,只有让唯一知晓她还活着的人,开不了口,传不了话才行……
盈芳这会儿正跟李双英、陈玉香一起,在服装厂的仓库里拣碎布头呢。
布料没什么好挑的,大都是棉布,运气好能捡着几块细棉布,基本上都是粗棉布。
大小也没什么好挑的,都说是碎布头了,还奢望能挑出比巴掌大的布来?
主要是挑花色——差不多花色的拢一堆,浅碎花的拼件睡衣挺好;宝蓝、藏蓝的可以下地或劳动时穿;扎拖把则不能太花太亮,暗色的最好……
第328章 和你有什么仇?
三人挑挑拣拣,每人都买了二十斤。
价格是真便宜,一分钱一斤,二十斤也只要两毛钱。
要不是厂里限购,大伙儿真想多扛些回去。
“你们怎么回去啊?要不我去找几个人,送你们到车站?”陈玉香的小姐妹她们人手两个蛇皮袋,胳膊上还挎着个篮子,好心提议。
“不用不用,就这点分量,我们几个能搞定。倒是你,今儿辛苦了,休息还让你特地跑一趟厂里。”
李双英笑着接道:“是啊妹子,今儿多谢你了。”
盈芳也说:“谢谢嫂子。”
陈玉香的小姐妹乐呵呵地笑:“客气啥。我和玉香二十年的老朋友了,这点忙都不叫忙。”
“可不就这个理!”陈玉香拍着她肩哈哈笑。
彼此道了别,盈芳三人沿着马路牙子往车站走。
服装厂离车站倒是不远,沿着门口这条路走一段,到路口左拐就是了。
“唉哟……这附近哪儿有厕所啊?”快到路口时,李双英揉着肚子憋不住说,“刚在厂里就想上了,可仓库里尽是男人,没好意思说。本想熬到车站的,实在憋不住了……”
陈玉香对这一带还算熟,没搬家之前常来找小姐妹玩,闻言,便说:“居民区里有个公厕,走走要不了两分钟,我领你去。小舒你要不要一起?”
盈芳摇头说:“不了,我不急,车站再上吧。这么多东西总得有人看着。”
“那行,你在这儿等我们,累的话坐袋子上歇歇。”
盈芳说好,卸下蛇皮袋,靠着路边的树干,甩着胳膊边放松边等她们。
城西这边许是工厂比较多,马路上来来往往很多都是运输车。高级点的譬如带蓬大卡车,低档点的是车头尖尖的三轮小卡。
突突突地驶过,扬起一团尘土。
盈芳有点无聊,摘了片树叶在手里卷着,数经过的车子。
又有一辆带蓬大卡车驶经的时候,背后突然伸来一双手,“啊”的一声尖叫,将她推向马路。
盈芳摔趴在地上,抬头看到卡车司机惊恐的脸,以及来不及刹车又想避让,和对面驶来的三轮小卡相撞、导致后者被撞飞的画面。
“老天!”她顾不上身上的疼,爬起来跑向事故发生处,边跑边喊:“救命——有人受伤了——”
附近居民区的人,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女人撕心裂肺的呼救声,就知道坏了,纷纷跑出来看究竟,发现出车祸了,机灵的跨上自行车,去附近医院求救;胆子大的上前救人。
“没气了……”盈芳探了探小三卡司机的鼻息,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就这么眨眼的工夫,一条人命在她面前流逝。
前来帮忙的居民,听说没气儿了,也都摇头唏嘘。
“可惜了,这么年轻……”
“不知哪家的,看上去才三十出头,家里的顶梁柱呢。”
“唉……”
“这边离路口不远,车撞人还能理解,车撞车咋回事啊?”
“谁知道呢……”
“……”
“小舒——”
“小舒——”
李双英和陈玉香气喘吁吁地赶到,拉起盈芳上上下下地打量,见她脸色发白,膝盖处破了个洞,别的看不出什么异样,不由松了口气。
“没事吧小舒?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被车撞了?”
“不是我。”盈芳被两位嫂子握着手,才感觉体温一点一点回升,摇摇头,“出车祸的是这位大哥,我在路边,被人推……”
猛地,她抬头看向几分钟之前自己所站的位置。
跌坐在地上的许丹,看到由她制造的车祸害死了无辜的路人,吓得脸色惨白。
“不……不是我……不是我……”
她捂着吃痛的手腕,一点一点地往后挪动。
不知何时,腕部肿成了馒头,又疼又麻。
要不是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她也不至于失声尖叫,推出去的力量因此减弱了几分,没能将舒盈芳撞死,倒反害得对面车道的三轮小卡的司机飞出车子、脑浆迸裂。
这不是她乐于见到的。
她只是想让舒盈芳死,并没想背负其他不相干的人命啊。
“呜呜呜……”
许丹吓得眼泪鼻涕齐下,脸上的口罩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她惊慌失措地捂住脸,挣扎着爬起,想要逃离这里。再不走,要被人发现了。
可小腿肚忽然传来的和手腕一模一样的刺痛,使得她一个趔趄,再度跌倒在路边。
“许丹?”盈芳走近了,才认出是她,抿着唇严肃地质问:“真的是你?你为什么推我?我和你有什么解不开的怨,需要这样的方式来了结?你知不知道你的恶意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
许丹自知自己跑不掉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左小腿失去了知觉,甚至还有往大腿蔓延的趋势,仰天悲怆地一笑:
“为什么?因为我恨你!我希望你去死!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活着!可你为什么不死?那个死去的人,是替你死的!替你死的……哈哈哈哈!舒盈芳,你这辈子都别想再睡安稳觉……”
“啪——”盈芳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
“舒盈芳你疯了!你居然敢打我!”许丹双目猩红,歇斯底里。
“你这样狠心的女人,不打对不起死去的大兄弟。”
听明白原委的李双英上前一步,“啪啪啪”地连挥数下,把许丹的脸打成了猪头,牙齿也打落了一颗。
“走!去交代你的罪行!”陈玉香拿绑带子的布绳,捆住许丹因红肿而脱力的手,连拖带拽地把人扭送到收到消息急急赶到的公安同志面前。
事故现场,围观群众正跟赶到的公安讲述看到或听到的经过。
“……我亲眼看到的,一个戴口罩的在路边推了一个姑娘一把,被推那人摔在了马路中央,大卡车从那个方向过来,想往旁边让,结果和对面开来的小三卡撞了,三卡死机从窗口飞了出去……喏,那还有一摊血呢。我的娘啊,看着老吓人了……”
“我当时在屋子里,听到‘砰’的一声,接着一个女的喊‘救命’,我扔掉锅铲跑出去,艾玛啊,粗大事了!”
“……”
第329章 谁是谁的坑
陈玉香扭送着许丹挤进七嘴八舌的人群:
“让让!让让!公安同志,这人就是今天这起车祸的罪魁祸首,到现在还不死不承认自己犯下的罪孽,可见觉悟有多低,必须严厉惩处才行!”
李双英拉着盈芳也挤到公安同志跟前,严肃补充:“没错!她的动机十分邪恶,竟然想害死我身边这位军嫂,罪加一等。”
公安一听,这事儿还牵扯到军嫂,脸上的表情越加凝重,双腿并立行了个军礼,郑重允诺一定会严肃对待此案,并兢兢战战地邀请三位还有几名目击证人前往局里做一下笔录。
盈芳觉得这事儿本就和她有关,没有推脱就答应了。
见她去,李双英两个也扛上蛇皮袋跟去了。无论如何要把那丧心病狂的女人治罪才行。
“这位大姐,你的口供也十分重要,能否随我们去录一份证词。
公安同志扭头问先前那位热心肠的路人大姐。
路人大姐看到李双英三人有点懵。
李双英也看到她了,嘴角一抽。敢情是中午差点吵起来、不,已经吵起来就差打起来的营业员啊。
不知对方认出了自己三人,还愿不愿出面作证。
没想到这位大姐挺大度,脸色不咋地,但还是点了头,跟着一行人去了辖区的公安分局。
其实这位大姐心里也很不情愿。可谁让这三人是军嫂呢,心里有点惴惴不安。中午在饭店吵得有点凶,对方会不会回去告诉军人丈夫、然后对她打击报复啊?
有了这么一层心态,到公安分局录证词时,可配合了,把自己下班后到那个路段的所见所闻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甚至连苍蝇飞过,她一巴掌拍死都交代了,听得记录的同志直抽嘴。
这么一来,许丹逃无可逃,不得不坦白从宽。
其实就算没有路人指认,她也想投案自首了。
打从她看到盈芳没被撞死、自己又没来得及逃离现场时,就知道完了。
哪怕省城这边的公安,找不到证据证明车祸是她造成的,宁和县也会派人把她抓回去。
左右逃不离判刑、坐牢,她宁愿被关在省城。
加上连月来积累的压抑膨胀到了临界点。今天的车祸好比导火索,引燃了体内这场大爆炸。还没做完笔录,就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这个蠢女人!”
目睹许丹被抓进公安局,男人攥着刚偷来的户口簿恨得直咬牙。
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
那个蠢女人,肯定会供出自己。
男人心思一转,反正原本就想离开省城,干脆租房也不去了。横竖身上有今天新骗得的财物,够他用上一阵子的。利落地跳上一辆晃晃悠悠路过的电车,到火车站买了票,当机立断离开省城,去了海城。
许丹还不知道男人这会儿已经走了,为了证明自己没撒谎、确实是被人从宁和县拐骗来的,拖着麻痹的腿,一瘸一拐地领着派出所同志去了临时的住处。
然而等了很久也没等到男人回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男人抛下她逃了。
“同志!同志请你们相信我,我真是被人骗来省城的,他威胁我、恐吓我,还、还强迫我和她发生不正当关系,我身上到现在还有他虐待我的伤……”
许丹呜咽地哭着,就差撩开衣服,给公安局的同志看男人在她身上泄火时制造的各种淤痕。
李双英神色严肃、目光灼灼地盯着派出所同志。
后者顶着压力开口:“不论你是怎么来省城的,今天这起车祸,据目前掌握的证词,确实是你故意为之。因此,在案件没有彻查清楚之前,你不能离开。”
言外之意,要蹲号子了。
许丹悲从中来。为什么费尽心思、千躲万躲,还是没能躲开这一劫。
再说那以骗为生的男人,到海城后,故技重施,想挑个涉世未生、单纯又带点心机的未婚姑娘。一来年轻气盛需要时不时释放几把火;二来,有个把柄捏手上的女人做同伙,能减少周围人群的怀疑。
不过很不幸,这次瞅准的目标,坑了他一把。
舒彩云很满足目前的生活,肉联厂的待遇很好,三天两头还有福利发。原本,以她的年纪,是拿不到正式工的工资的。试用工都不定轮得到她。
可架不住她后台大啊,有城区革委会主任替她撑腰,别说只是区区一份正式工待遇,即便不上班白付她工资,肉联厂厂长都不敢有二话。
厂领导有意无意的关照,工人们渐渐地也都知道她来头不小了。
舒彩云日子过得滋润,人也长开了,个儿开始抽条、脸蛋红润得像苹果,引来不少年轻后生大献殷勤。
舒彩云表面上装不知,心里别提多高兴。可没想到,这一切滋润的生活,差点被个年纪大上她一轮的男人给破坏了。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她住的地方潜进一个贼。这个贼,不仅翻她的抽屉、抢她的积蓄,还妄图想奸|污她。
舒彩云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抄起床头铁壳铁座的煤油灯,死命砸他的后脑勺。一下、两下……煤油灯的灯罩被砸碎,玻璃嵌进男人劲动脉,血汩汩地飙出来。
本来还捂着她嘴奸笑地施展暴行的男人,忽然间翻起白眼、全身痉挛,接着脑袋一歪,摔到了床下,挣扎着爬起,捂着血淋淋的脖子想往门口走,结果没走几步,倒地不起了。
舒彩云看到这一幕吓得半死,尖叫一声,赤着脚、衣衫不整地跑到萧鼎华家求救。
萧家俩口子刚睡下,听到咚咚咚的敲门,还夹杂着颤抖的音色,狐疑地爬起来开门。
“萧大哥救我!”看到门打开,舒彩云抽噎地扑上来。
看到她满身狼狈,又听她结结巴巴地说了事情经过,俩口子怒了,这年头居然还有这么胆大包天的人,就不怕把牢底坐穿吗?
方周珍留下安抚舒彩云,并给她处理脚上的伤口,萧鼎华打电话到公安局报案,然后自己也去了现场。
发现男人颈动脉出血,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第330章 原以为是盟友,结果是敌军
公安同志赶到后,在现场取证。
翻开死者身上的证件,意外地发现萧鼎华那枚遗失不少日子的金锁在他身上。
根据包里那几份杂乱无章的身份证明,公安局连夜展开调查。
不日后,男性死者的身份有了新的线索——
原来竟是个惯骗,一路从西北行骗到西南,又从西南行骗到江南,流窜各地作案。迄今为止,已经祸害了不知多少个良家妇女了。
有些人家豁出去报了案,有些却委曲求全地瞒着,生怕传开后颜面无存。
舒彩云可以说是幸运的,一时奋起,不仅救了自己,还让这大魔头落了网。
萧鼎华找回金锁,待她的态度更好了。
若不是家里房间不够,还想把她接家里长住,从此当亲妹子一样看待。
不过,有一点让舒彩云甚为苦恼。
许是那天晚上被附近居民看到——先是她衣衫不整地逃出来,再是那半裸的男人被横着抬出去——纷纷猜测她是不是被那啥了,甚至还有传她克男人的。
不仅那些长舌妇看她的目光奇奇怪怪,连平日围着她大献殷勤的后生,也都离她远了数尺。
起先不知道原因,舒彩云只觉得纳闷,等知道后,气得差没吐血。找方周珍告状,方周珍几次劝她放宽心、想开点,却没有提供实质性帮助。
舒彩云对此怨恨上了,逮着机会就在萧鼎华面前给方周珍上眼药。
扯远了,拉回来。
再说盈芳三人,那天协助公安分局录完口供,赶末班车回了霞山镇。本来还想当面谢谢那个录证词的营业员大姐,谁知对方录完就跑了,好像后头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她似的。
“走了就算了,小舒受伤了,天色也不早了,她既然在国营饭店上班,以后总还有机会遇到的。”
盈芳摔了一跤,称不上多严重,就着地时,膝盖、手肘、掌心等部位擦破了点皮、起了点淤青。盈芳一再强调自己没事,李双英和陈玉香就是不放心,一下车,押着她先去卫生院消了毒、上了药才回家。
向刚正在单元楼下遛狗,看到她们大包小包地回来,赶紧上前去接。
“怎么这么晚?”他都回来好一会儿了,部队食堂买的馒头都快冷了。要不是同行的还有李双英她们,都想出去找了。
“营长特地在这儿等啊?”陈玉香见状,胳膊肘撞撞盈芳,“瞧你家向营长多体贴,看得我都羡慕了。我家老王别说现在老夫老妻了,就是年轻那会儿都不曾模像样地等我一回。瞧瞧我家那屋,黑灯瞎火的,指不定躺床上懒着呢……”
“嫂子这回错怪老王了,他还在部队没回来呢,托我转告一声,师里临时组织教导员会议,不到九点怕是回不来。”向刚说道。
陈玉香:“……”
李双英噗嗤笑出了声,随即拍拍盈芳的肩:“既然小向来接你了,那我们就不送你上去了,受伤部位这两天别沾水。学校那边确定不用请假?”
不等盈芳回答,剑眉打成结的向营长,一把拉过媳妇儿,上下检查:“受伤了?严重吗?到底怎么回事儿?”
李双英便把今儿发生的倒霉事说了,末了自责道:“都怪我,要是我不急着跑厕所,咱们仨不会分开,不分开直接去车站,也就没这倒霉事了。所幸伤的不严重,要不然我可真造孽了……”
向刚再担心也不至于把这事儿归咎在两名嫂子头上,但该问的还是问了,听说罪魁祸首是冲着媳妇儿来的,眉头拧得更像疙瘩块了。
和李双英两人道别,拎起两袋碎布头,牵着媳妇儿上楼。
“你说那人是下放到老家公社的知青?”
“嗯,就许丹啊,你不记得了?”盈芳边换脏衣服边说,“曾和我一样是卫生院护士。你回去领证那次,她和一个女兵打架,被书记关进了牛棚。后来不知道怎么滴,和江口埠胡家的小儿媳搅合到了一起,唆使她对我使坏,被书记和社长馆揭破,想带她去县革委自首的,不想才下渡轮就失踪了。后来听说,县里有人看到她跳了雁栖江,社员们都以为她死了,没想到……”
“恐怕是不想坐牢,故意制造的假象吧。”搞明白前因后果的向营长冷声哼道。
盈芳揉揉发胀的额角:“听她说是被一个男人骗来省城的。想想也是,她出牛棚时,啥也没带,户籍又挂在公社。凭她一个人,确实来不了省城。”
“那也可能是自愿的,一个巴掌拍不响。”向刚对那个欺负自己媳妇的知青一点好感都没有,不过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你坐着别动,我去打水给你洗脸。今晚吃馒头吧,这个点烧饭也来不及了。我打了两个小菜,再冲碗菜干汤,凑合吃点。”
“你知道我会晚回来啊?”盈芳笑着说。
向刚瞥她一眼:“本来是给明天当早饭的。”
盈芳嘿嘿两声,讨好地说:“那明早我煮海鲜粥吧,糯米饭浸一夜,味道想必更好。师嫂送咱们的海鲜酱,她同事娘家寄来的,送她两罐,分了一罐给咱们,够仗义吧?里头的虾仁、螺肉既大又新鲜,熬粥一定很鲜美。再煎俩荷包蛋吃不吃?”
向刚打了水回来了:“受伤了给我消停点吧,明儿早上白粥,不许碰海鲜、酱油。”
盈芳拉起袖子给他看:“就一点点擦伤,没大碍的。”
向刚拍了一下她的头:“乖,受伤了吃清淡点,海鲜是发食,酱油吃多了留疤。不都你说的么?哦,合着对我马列主义,轮到你自己就自由主义了?”
“这哪跟哪啊。”盈芳哭笑不得,“你那是伤,我这算什么呀,就一点小擦伤……”
“再小也是伤。乖,别争了,先吃晚饭。”
见她还想争取,干脆转移话题:“刚听嫂子的意思,明天去学校帮你请假?”
“她是那么说,不过我没答应。这么点小伤就请假,老师知道了,该说我娇生惯养了。”
“让他们说去。受伤了就在家好好休息。请假的事,也不用劳烦嫂子,我会搞定。”
得!原以为是盟友,结果是敌军。
第331章 你咋那么能呢
吃了晚饭,向刚连遛狗都不去了,让老金自个去,他在家陪媳妇儿。
“今天累一天了,又受了伤,还下去干嘛。老金认得路。”
向刚说着,瞥了眼某条越活越蠢萌的老狗,昔日的军犬王,还能迷路?别笑死人了!
“我没事啦,一块儿去吧。你看老金,多可怜呀!”盈芳瞅到前爪扒着门可怜兮兮地回头看她的老金,心都酥化了。
向刚瞪了老金一眼。
老金看出男主人今天是打定主意不让女主人下楼散步了,收回爪子,淡定地下楼了。
“别担心它了,担心你自己吧。”向刚打横抱起她,放到床上,打来热水给她泡脚。
盈芳蜷着脚丫子,扬着可怜兮兮的小脸看他:“你也说我受伤了,就不能放我一晚……”
向刚蹲在脚盆前,试过水温,握着她脚泡在温度恰好的水里,给她按摩脚底穴位。闻言,好笑地抬眼觑她:“我没说不给你放假啊?”
“那你……”
“疼么?”他手上略一施力,指腹在几个要穴上按捏,“走一天,给你疏通一下脚底的筋络,有点疼,忍一忍。”
“你说的担心就这个?”盈芳一脸懵逼。
“不然你以为呢?”男人眉梢一挑。
盈芳羞得满面通红,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得了。
“媳妇儿,你太可爱了。”男人爽朗笑出了声。
给她按摩完脚底,水温也凉下来了,拿来晒干的擦脚布,裹住她晶莹玉润的小足,仔细擦干,塞进被窝。
“夜里凉,别把脚伸出来。”说完,弯腰端起脚盆去盥洗室,顺便在那冲了个凉才回来。
钻进被我,搂着媳妇儿拍了拍:“睡吧,今晚放你假。”
盈芳的脸又一次不争气地红了。
翻了个身,面朝大衣橱,背对他侧躺。
向刚跟着侧身,长臂一勾,将人圈在怀里:“睡吧。”
盈芳在他安抚似的轻拍下,眼皮子越来越沉,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一半做起光怪陆离的梦。
先是极北地宫荒乱出逃,接着画面一转,睁开眼便是热浪翻滚的雁栖公社。
她在卫生院跟着师傅学医,许丹在一旁不断地插嘴打断:“舒盈芳,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你一个种地的,来什么卫生院?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来跟我抢饭碗的?”
下一秒,许丹手里握着一把镰刀,恶狠狠地朝着盈芳比划:“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我在雁栖公社好好的!要不是你,我何至于离乡背井,还被坏人拐骗……我的一辈子都毁了,你也别想好过!我要毁了你——毁了你——啊——”
一声“砰”响,两辆卡车相撞,有人飞出驾驶室,触目惊心的血,成片成片在地上开出鲜艳的曼珠沙华。
不远处,有道声音不断在喊:“我是冤死的——我是冤死的——”
死者的家属看不清脸,却围着她讨命。
“对不起……对不起……”
盈芳掩面痛哭——为那个无辜的亡灵。
“不哭,没事了。”向刚拿绞干的湿毛巾,轻轻掖着她脸上的泪水,柔声安慰着,“有我呢,别怕!”
盈芳睁开酸涩的眼,只见男人背心、裤衩,毫无形象地匍匐在床上,正给她擦脸,动作轻柔的仿佛羽毛在脸上轻刷。
“醒了?做噩梦了吧?没事了,别怕。”向刚见她醒了,俯身在她眉心印下一吻,而后手里的毛巾一抛,吹熄油灯,钻到被窝里,打了哈欠,搂着她一下一下地顺着她背,“睡吧,早着呢,才后半夜。”
“怎么不拉电灯?油灯不是在饭厅吗?”盈芳埋在他胸口闷声问了句。
“电灯光太刺眼,你突然醒来受不了。”男人顺嘴解释了一句,隔着被子拍了一下她的翘臀,“快睡,折腾我老半宿。不想睡,我要拉你做运动了。”
盈芳被他逗笑了。心忖这家伙咋就那么能呢,动不动往那方面掰扯。
抬手在他胸口捶了一下。一点不重,挠痒痒似的。
男人一个翻身,压上她:“坏丫头,就知道撩拨我。一晚上蹬腿、蹬被子的,挑起我几次火?这下由不得你了……”
盈芳举手表示投降也无济于事了。被他拉着激战小半宿,到早上的时候疲惫的眼皮子还在打架,裹着被子怎么都不想起床。
男人捡起被她踢到地上的枕头,焖好米粥,扒了早饭,精神气爽地出门了。
跨上自行车,先拐了趟学校。
他没找盈芳班的班主任,直接找的校长。
早先办理借读时,接待他的就是校长,因此见面也没寒暄,直接说明了来意。
校长二话不说允了假,还说只管安心养伤,回来后,会安排老师给她补课的。
向刚放心了,回部队后着手处理另一桩事。
许丹害他媳妇儿差点丧身于车轮之下,别想几年牢糊弄过去。
往宁和县革委拨了个电话,要那边把许丹的案底寄过来。
然后请了个假。
媳妇儿昨晚上的状态,可不太好。
当然,他指的是她做噩梦时,而不是噩梦醒来和他颠鸾倒凤。后者的状态,他瞧着倒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
向营长暗搓搓地在心里笑了一声,随即脸一肃,对前来集合的王富强和孟柏林说:“今天仍然照既定计划继续训练。我有事不在营里,有什么紧要事就去大院找我。”
说完,自行车一推,去食堂看有啥媳妇儿喜欢吃的小菜。
酱菜酱瓜一类的一律略过,最后买了份香椿拌豆腐、两份萝卜丝鸡蛋饼,打包走人。
“好好的怎么请假了?家里出啥事了?还是说,家有喜事?嫂子有了?”
目送着向营长踩着自行车离开,孟柏林挠着头有点想不明白。
王富强昨晚回去很晚了,但媳妇儿还坚守着没睡,拉着他说了一通白天的事才呼呼睡去,因此多少猜到一些,多半是和昨天的事有关。掸了掸手里的帽子,戴端正后,慢悠悠地说:“行了,营长家里的事,你操那么多心干啥?要真有了,营长的还能板着脸?”
“……倒也是。”
第332章 老金好棒!
向刚带着早饭回到家,见媳妇儿还在睡,先带老金下楼大小解,然后一人一狗跑了趟菜地。
向刚摘了把嫩绿嫩绿的大蒜叶和青菜。
老金……竟然捉到一头肥兔子。
“行啊老金!颓废了这么久,身手倒依旧那么敏捷,不错不错。”向刚接过老金嘴里的兔子,赞赏地拍拍老金的头。
后者给他一个傲娇的小眼神,随后撒丫子往大院跑,急着找女主人表功劳去也。
向刚好笑地跟在后头,一手抓青菜、大蒜叶,另一手提着野兔。
回到大院时,正好碰到一拨出门的人,看到他手里的野兔,都投来羡慕的目光。
熟悉的不熟悉的,都上前寒暄了几句,问最多的是“哪儿逮的”。
向刚指指最近的山头。
有人问:“是不是来菜地偷吃的?”
“也许吧。”向刚淡笑着点了一下头,拎着东西上了楼。
一到家先进屋看媳妇儿。
盈芳听到楼下天井里的热闹声,就已经醒来了,坐在床上,表情呆呆萌萌的。
向刚看得心都要化了。三两下绑住兔子腿,扔在阳台,去盥洗室打来一盆水,掺了点热水,给她擦脸。
“我自己来就行了。”盈芳有点难为情,“这个点了,你咋还没去部队?”
“请了一天假,陪陪你。”他绞了个温热的干毛巾,给她擦脸、擦手。小心地避过擦伤部位,让她别动,“伤口不能沾水,你自己洗,水溅到伤口怎么办?”
盈芳说不过他,乖乖由他去。
关于伤口是否严重到需要人照顾一说,昨儿争了一晚上都没争出结果,今天还是别就着这话题自投罗网了。
老金趴阳台上,逗弄了会儿垂死挣扎的野兔,看到盈芳出来,一下来了精神,凑到她跟前,抬着头求表扬。
盈芳有点不明所以。
向刚抽了一下嘴解释:“它叼了只兔子回来。”
盈芳开心地半蹲身子顺了顺狗毛:“我们家老金好棒!”
老金高兴地摇摇尾巴。
小金和向刚这会儿倒是有志一同,齐齐朝老金翻白眼。不就逮了个兔子么,瞧它嘚瑟的。
“别蹲着了,当心膝盖的伤口渗血,过来坐着,开饭了。”
向刚从厨房端来早饭。
白粥配小菜,再一人一份萝卜丝鸡蛋饼。
说是鸡蛋饼,鸡蛋味儿都闻不出多少,基本上是面粉,稍微染了点鸡蛋的黄,撒了点葱花。卖相倒是不错。
可一份饼,盈芳无论如何吃不完,剩下的被向刚接过去,三两下塞到嘴里。
“把粥喝了。”他指指她面前的碗,“喝完了中午焖兔肉给你吃。”
蹲在桌下的老金不客气地“嗷呜”一声。
“好,老金也吃。”她怀疑,老金费力逮来的兔子,也许是想给它自个加个餐的,岂料被它无良的主人半路截胡给征用了。
盈芳幻想着香喷喷的焖兔肉,就着爽口但有点怪味的香椿拌豆腐,小口小口地把碗里的粥喝干净了。
吃过早饭,她被男人按在椅子上,看他剥兔子、硝兔皮,说起之前攒的兔毛做的坎肩,冬天穿可暖和了。
向刚便说:“那这个给你攒着,过年再给你做顶帽子。”
“做帽子多浪费啊,给你做棉袄内衬吧。”盈芳想了想说,“我听双英嫂子说,上头每年都会抽调一批人去北方基地特训。那里气候条件十分恶劣,每次去都有冻伤的,穿暖和点,冻伤的概率总归小点不是?”
向刚听得心里暖暖的,嘴上却说:“你男人我体能好,那点训练度,还难不倒我。”
“总之,以后有兔毛都攒着。过了农历八月,我给你做件可脱卸的内衬。”盈芳叉着腰故作凶巴巴地道。
向刚笑了:“行。都攒着,你爱做什么做什么。”
忙活了一阵,剖出来的内脏也都洗干净了没丢,兔杂炒春笋大蒜叶,也是一道好菜。兔肉分两份,一份腌着没吃,另一份煲了个清爽的蘑菇党参兔肉汤。
显而易见,炒兔杂是向刚的;不加酱油、只撒了点盐巴的党参兔肉汤,才是盈芳的。
“大蒜叶第一次摘,一定很嫩很好吃吧?”
盈芳喝着汤,看着向刚面前炒得油汪汪的炒兔杂,咽了口唾液。
向刚看得好笑,虚虚地替她擦了擦嘴角:“口水怎么流出来了?”
“咦?”盈芳下意识地抬起手背抹了下嘴,发现上当了,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哼哼两声。
“好了,等你伤好了,再做给你吃。”向刚安抚地拍拍她头,“相信老金,能逮到第一只,肯定还能逮到第二只,是不是老金?”他踢了踢桌底下吃得很欢的老金。
老金不耐烦地转了个身,叼着肉骨头继续啃。
太不给面子了。
男人摸摸鼻子。
女人笑弯了眉眼。
冯美娟听到隔壁传来的银铃般的笑声,心里越加烦躁,忍不住问:“团里现在很闲吗?为什么四营长说请假就能请假?”
李建树扒着饭不甚在意地说:“只要没出任务没出差,也没闭关特训,有事请个假有什么难的?又不是刚入伍的小兵。”
顿了顿又说,“四营长爱人昨天差点出车祸,虽没大碍,但到底受了伤,请假很正常啊。”
“那咋不见你请?”冯美娟口气很冲地道,“甜甜生病的时候不见你请,我怀着甜甜那会儿摔了一跤差点流产,也没见你请。人家不仅知道请假,还知道去山里抓兔子回来给媳妇儿补身子,你呢?啥时候见你这么有心过?”
“冯美娟!”李建树也恼了,“为什么每次吃饭都要吵?就不能消停会儿,让我吃顿安静饭!”
“你以为我想和你吵?你为什么不想想原因,我跟你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在为这个家付出,你呢?有事没事就往部队跑,对那些个兵,比对我和甜甜还亲。可也没见你有多出息呀!混了这么多年,不还是和人家一样……”
“行,我没出息!你去找个有出息的吧!”李建树摔了碗筷,抓起一旁的帽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333章 卯足劲争取
冯美娟气得也想摔碗摔筷甚至掀桌,可一想到事后收拾乱摊子的还不是她自己,又悻悻住了手。恼恨地捶桌呜咽。
她早上送女儿上学回来,听楼下不少人在说,一团四营长去山脚菜地转悠,逮了只野兔回来,肚子圆滚滚的可肥了。
完了又在盥洗室看到闷头冲洗兔子的四营长,心里不是没有想法——这么肥的兔子,一顿吃不完,多少会分点给邻居的吧?
听说是下山偷吃蔬菜才被逮住的,说明这兔子平时经常在光顾那片菜地。既然是吃各家菜长大的,兔子肉当然也得拿出来分才个公平。
没想到小俩口闷声不响吃独食,直到开饭都不见隔壁来敲门。
冯美娟心里有气,说话也冲,几句话又闹得夫妻不睦了。
盈芳第一天啥事也没干,不仅脏活累活,哪怕是收个碗、擦个桌、扫个地的轻松家务,也都被男人揽去了。
被押着睡了个午觉,起来后翻了会儿书,自学请假期间的课程,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当晚泡脚时,盈芳低头看着男人的发旋,期期艾艾地说出心里的想法:“我想抽个时间,去死者家里看看。”
向刚微微一顿,继而说道:“好,等我休息,陪你一块儿去。”
“嗯。”
熄了灯,小俩口依偎在一起,彼此呼吸缠绕。
“别自责了,这事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可是……”
“哪来那么多可是。”男人勾着她下巴,倾身含住她唇,让她不得不咽下没说完的话,“看你精神挺好,不如睡前做会儿运动?”
盈芳:“……”
这时候倒是不心疼她的伤了。
之后几天,盈芳没再做噩梦。每晚被他缠着圈圈叉叉,累到手指都不想动,哪还有精力胡思乱想。
向刚也没再请假,不过三餐仍是由他搞定,坚持不让她下厨,免得伤口沾到草木灰。早饭自己做,中午晚上部队食堂打的现成菜。
至于那起车祸事件,当地公安还没来得及展开调查,向刚就已调来许丹的案底,并以前面犯的事还没受到严厉惩处、炸死逃到省城以躲避法律追究为由,重重告了她一状。
这下,许丹逃不掉了。
别说找不到人帮忙,找着了也不敢瞎判啊,谁让她得罪的是军嫂,还是军区司令大力护着的军嫂。
几天后,许丹的量刑下来了——赎罪并罚判了个无期,完了关进城北的女子监狱劳动改造。
若无意外,这辈子都要穿着肮脏的囚服,被粗鲁蛮横的狱警驱使着一天十二小时高强度劳动。
好好的知青,就这么被她自己给作死了。
倒是因为这个事,三名军嫂怒抓害人分子、严惩杀人凶手的正面形象传遍了城西。
军区高层听说后,层层传达、大力表彰。
马副师长调离七一三,底下暗潮涌动,却因于光辉那件丑闻,人事调动一事被暂时压下不提,这回终于有了下文。
柳团长不出意外,升了一级,接任了马副师长的职务。
陈副团长升正团,也在大家意料之中。
唯独新空缺的副团一职,迟迟没有指定接任者。
这让除了向刚以外的其他三名营长,一阵失望。
却也没有放弃,一个个都卯足了劲争取这个机会。
只要上头一天不下发人事任命书,他们就多一天的希望。
这是离梦想最近的机会,错过这一次,想要再升,估计很难了。
除非像马副师长一样,外调升迁。然而这需要十分强有力的关系网。他们这些要么来自农村、要么来自城镇底层的小老百姓,连自己团都搞不掂,如何抢得过外师里被人虎视眈眈盯着的喷香如大肉的肥差?
于是,一、二、三营的营长卯足劲争取自己团的副团空缺,各自的妻子也不甘落于人后。
冯美娟和吴桂花——
一个动辄跑李双英家,可惜李双英看着豪爽好说话,原则性问题把持得相当牢。你送碗肉菜过去,她隔天还条鱼过来;你塞条香烟给陈副团——哦,现在该改口叫陈团长了,陈团好烟这是全团皆知的事儿,可走后门送的,他和李双英绝壁木着脸退回来。
冯美娟心里那个急啊。这俩口子油盐不进,寒暄的话一打打,实质性的口风一句没探到。副团一职究竟花落谁家,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唯一可说是收获的,就是这段期间,俩口子和好如初、没再吵架。家庭关系和睦不和睦,听说也是上头考量的一方面。
再看吴桂花,知道从陈团长身上套不出有用信息,干脆走迂回路线,催张涛请了个假,拎着两瓶高价酒,找升调到城北师部任师长的马云国探口风。
马师长还在七一三的时候,曾下一团指导过工作,对张涛有那么点印象,见俩口子衣装挺括地登门拜访,心里多少有点数。
可他也搞不清上头的意思,再者都离开七一三了,揣测性的言论,还是少说唯妙。于是打哈哈地道:“小张啊,你看我调动前几个月都没管事儿,你说的我还真不清楚。要不这样,我过两天要去趟军区,有机会帮你打听打听。你也别着急,该是你的逃不掉。”
言外之意,不是你的,你再怎么琢磨都没用。
张涛俩口子从马师长家出来,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张涛小声抱怨:“我说吧,让你别来,非要来。这下好了,消息没问到,白瞎两瓶酒……”
“这能怪我么?我是为谁好啊?”吴桂花一听不乐意了,恨铁不成钢地道,“我还不是替你着急,你在这个位子上都这么多年了,真想当一辈子营长啊?没见三营那婆娘,三天两头跑团长家,你要再不积极主动,以后要听他指挥了,你甘心啊?”
张涛抿抿嘴,没说话。
吴桂花继续嘀咕:“说实话,上头要真在你们四个营长里挑一个,轮不到你,我倒希望是四营,起码人是靠功勋冲上来的。不像三营,当年要不是你受伤养了俩月,怎么可能被他捡到便宜……一营太保守,跟你半斤八两……”
第334章 扎心了,桂花
张涛见媳妇儿分析得头头是道的样子,气笑了:“说的好像你多了解咱们团似的。”
“那可不!”吴桂花下巴一抬,“我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眼光还是不赖的。”
“咳。”张涛老脸红了,“你意思当年选我,也是图我的潜力?”
吴桂花白他一眼:“美得你!少往自个脸上贴近!当年要不是咱们那旮旯窝找不出一个人模狗样的,我会看上你个傻小子?”
张涛:“……”扎心了,桂花。
就在二、三营长钻营却碰壁的时候,一营长迎来了随军的媳妇儿。
学向刚那会儿一样,办了两桌暖房酒,鱼啊肉啊菜啊都削尖了脑袋买齐乎了,没想到陈师长和新上任的柳副师长婉拒了他的邀请,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
“是不是他们心目中的副团人选不是你,所以不想来?”他爱人问,“要不我明儿找团长夫人打听一下?嫂子人不错,要是知道,应该会透露一些风声吧?”
“人好不代表什么话都会和你说。”一营长嗤了一声,不屑道,“李建树那个八面玲珑的媳妇,不知道往团长家跑几趟了,也没见她问出什么。”
“那咋办?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万一别人都在努力,咱们这样干等着总归不是个办法……要不,我找四营长爱人一块儿去?我看她和嫂子吃饭时坐一起,交情似乎挺不错……”
一营长沉吟着道:“那你明天试试。”
于是,第二天早上,一营长爱人蒋小琴借口家里没米筛,和正在厨房蒸馒头的盈芳套近乎,得知她过会儿要和团长夫人一块儿去山脚的菜地,心里暗喜,忙说:“我正愁不认识路,弟妹你要去那真的太好了。你先忙,我也回去收拾一下,等下和你们一道走。”
盈芳点点头,没想太多。前几天被向刚拘着在家养伤,菜地都不让她去,无聊的只能拿那堆碎布头打发时间。
拖把扎好了,椅垫、桌垫、缝纫机罩、石英钟罩车好了,完了还做了件围裙、一套下地穿的劳动服、一条夏天的睡裙以及多个大小不一的荷包和头花。
期间还教李双英、陈玉香等几位嫂子学会了如何将花色不一的碎布头拼接成好看的窗帘、门帘,底部接了流苏做点缀。
流苏也是碎布头做的,线头拆出来之后,扎成一小束一小束的,接在帘子上,提增不少亮色。
两蛇皮袋碎布头,除匀给冯美娟的五斤,剩下的被她挑挑拣拣,仅这几天工夫就耗得差不多了。
擦伤部位基本好了,明天就回学校销假上课。之后又要开始充实忙碌的两点一线生活了,因此想趁今天去菜地看看,除除草、浇浇水,顺便摘点青菜芽回来煮面条。
李双英几个正好也要去,干脆约了一起。
向刚这几天可说是盯她盯得紧,哪都不让去。
不过也知道车祸那事给她冲击太大。许丹冲着她去,她躲过一劫,却连累无辜路人遭殃。
死亡带给人的阴影,连他们这些糙爷们都要低落好几天,何况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
别看这几天窝在家里做这做那,把那两袋碎布头扒拉个底朝天。但他就是知道,她心里始终没过那道坎。时而流露的脆弱和低落,让人跟着揪心地疼。
出去踏踏青、透透气也好。
向刚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好的差不多了,便没再拘着她。
不过上班前,没忘叮咛她:“茅草扎手,小心点。杂草深的地方别去,日头晒了就回来,别傻乎乎地在菜地一蹲半天。有什么活等着我回来做就行了,别逞能……”
老金甩甩尾巴等在一旁,很像那么一回事的抬头望着头顶的天空。
李双英和陈玉香几个早就见惯不怪了,别过头偷笑。
就蒋小琴像看西洋镜似的。倒不是说一营长对她不好,但从来不会当着外人的面,以这种方式释放关心。第一次见识到,夫妻竟然可以这么相处。
“小向啊,你放心,一定完好无损地送你媳妇回来。”李双英受不了小俩口的腻歪,忍着笑说道。
向刚一本正经地道了谢,跨上自行车走了。
向刚走后,几位嫂子免不了拿这个事打趣盈芳,一路说说笑笑的,倒也热闹。
老金起先还跟在盈芳身边,像个保镖似地忽前忽后地踱着。
盈芳蹲下身,顺了顺它油亮的毛发说:“去吧!自己玩去!不用总跟着我,到点了记得回来就成。”
老金闻言,眼睛陡然锃亮。蹭蹭主人的裤腿,嗷呜地奔向自由的大山。
李双英几个见状,先是哈哈笑了一通,接着狠狠夸老金有灵性。还说有机会,她们也想领养一只退役军犬,回头和老金作伴。
蒋小琴几次想开口打听副团一职的空缺,无奈唠完这个话题,陈玉香又挑了个头,唠起黑市粮价又涨了。
另两个副团家属也你一句我一句地附和,一直到菜地都插不上嘴。
“人多就是热闹,十多分钟走下来,感觉像才过了几秒钟似的,都没聊过瘾。”陈玉香爽朗地笑道。
蒋小琴心里腹诽:就你那聊法,一个小时都打不住。
李双英看了看天色:“那先各忙各的,过会儿到咱们上次挖野菜的地方集合,有鲜嫩野菜顺道挖点回去。打从小舒教会我那两道拿手好菜啊,我家那口子成天惦记着。”
“我也是这么想的,左右来了,顺便挖点野菜回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小蒋,你家的菜地在那头,和玉香家一个方向,你跟她去吧,这个时节啥都能种,就是杂草多,得好好打理打理。”
“哎。”蒋小琴应道。还能说什么,她家的菜地和团长家不在一个方向,只得闷闷地跟着陈玉香去另一头。
回头看到盈芳和李双英有说有笑地并肩走,咬了咬唇,忍不住问陈玉香:“团长夫人和四营长爱人很要好?”
陈玉香奇怪地看她一眼:“我们团里的军嫂向来很团结,从不搞派系斗争那一套。”
蒋小琴讪笑两声,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