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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七零美好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席祯     重生七零美好生活txt下载     重生七零美好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8章 说曹操曹操到

    娘俩个亲亲热热地说着话,边把布料裁好,给甜甜的那块,直接铺桌上裁剪。

    等到日头西沉,一套适合十来岁小姑娘穿的衬衣衬裤的雏形已经出来了。

    老爷子从市里回来,听说那院子多半能借到,想了想,派小李走了趟公社,倒不是拿身份施压,而是同书记讲清楚,他们真的只是借用,而且会定期支付公社一笔借住费,钱、票都行。

    书记看了小李同志掏给他的证件,受宠若惊,连称没问题。

    果然,第二天晌午,老郭亲自来大院给盈芳答复。说一大早召集公社干部开了个碰头会,一致同意出借那屋子。

    能不同意嘛。横竖不是他们自己的房子,借给外人住,每年还能收点好处,再不济,每户人家也能比往年多吃一顿肉。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来借的不是别人,是七一三部队的家属,还是京都来的高级干部。这回给了他们面子,往后但凡有点什么需求,还能找人疏通疏通,一举数得的好事。因此没怎么讨论就爽快地通过了一致决议。

    当天下午,小李同志就领着两名主动提出帮忙的卫兵,去拾掇院子了。

    进入九月,这一带还没下过雨。秋高气爽、日头不要太好。

    趁机把屋子修缮了、墙头加固了、前后院的菜地整饬了。

    盈芳娘俩个则负责翻晒各种冬衣厚被。

    如今人多了,要晒的东西也多。

    除了衣服、被褥,还有各种菜干、菌菇、笋等干货。

    尽管大院楼下的天井晒长晒短也挺方便,却不敢尽数拿下去,被人看到该眼红了。这年头发点小财只敢悄默默地进行。

    可阳台毕竟那么点大,就算天气好、每天都能晒,也只能轮着来。

    这回有了院子,行动就不受限制了。

    老郭媳妇帮他们联络了一个会编芦席的老师傅,偷偷塞了点肉票、鱼票,订做了两副大芦席。

    向刚趁礼拜天休息,跑了趟南阳山砍来几截杂树的木头,做了两副马凳。

    竹子削的晒衣杆家里本来就有两根,如今又削了两根。马凳上架竹竿,竹竿上铺芦席,晒起冬衣厚被来不要太方便。

    等北方的冷空气南下,霞山镇也应景地进入一阵秋雨一阵凉的交替季,待院子收拾一新,老爷子大掌一挥:“搬家!”

    姜心柔本来想等丈夫回来再搬的,毕竟笨重的家具好几件呢。再说,这都出门十天了,也该回来了。难不成运城那边的事真很棘手?

    不曾想,说曹操曹操到。

    一家人正要往新居出发,萧三爷顶着一脸胡茬神色阴郁地回来了。

    “哟!小三回来得很及时嘛。知道咱们今儿搬家,赶回来当苦力来了。咦?不是说回家拿冬衣去的吗?行李咧?”老爷子狐疑地问。

    姜心柔心里一记咯噔。

    丈夫陪同老大去运城这事还瞒着老爷子呢,当时找的借口是回京都老宅收拾冬衣。这不天凉了,老爷子倒也没起疑。

    谁料当事人一回来就戳破窗户纸。她也是醉了,拼命朝丈夫使眼色。

    岂料萧三爷这趟回来压根没打算继续替老大家兜着那摊腌臜事,想兜也兜不住啊,底都漏了。赵家人都知道那事了,还能怎么瞒?

    抹了把脸,沉声说道:“你大孙囡惹祸了,具体的事,等下我再和你说。”

    “等啥等啊!就在这说!”老爷子脾气上来了也倔得很,手杖一拄,非要小儿子打开天窗说亮话,“到底干啥去了?不是回京都那是去哪儿了?怎么还和敏静扯上了?”

    “爸,要不咱们上那院子说去吧,顺道让老萧一起把行李运过去。那边安静,有什么大家坐下来慢慢说。”姜心柔忙站出来打圆场。

    实在是担心老爷子受了刺激身体受不住,给他个缓冲时间,知道接下来要说的不是什么好事。

    萧老爷子重重点了点头。

    冷静下来之后,他也没方才那么急了。想着要真是丢人现眼的事,就这么站在风口处说,被外人听上一耳朵,岂不是更丢人?

    于是,一行人转战收拾干净的农家院。

    小李和福嫂兀自忙去了。

    前后通透的敞亮堂屋里,老爷子在竹椅上坐下后,拄了拄手杖,嗯哼了一声,示意儿子开口。

    萧延武抿抿唇,把这趟去运城的事如实说了。不说也包不住火,没准赵家老爷子转天就来找老头子吐苦水了。

    说实话,他也没料到侄女的胆子这么大,竟敢在赵家人的眼皮子底下,勾搭人贩子,欲要加害的对象还是她嫡嫡亲的侄女。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那娘不也胆大包天,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让人抱走了自己的宝贝闺女么。若不是闺女命大,一家人早阴阳两隔了。

    如此一想,萧延武对大侄女仅有的那点同情也不翼而飞。

    说到底,全是她自个作出来的,人赵有光一家对她可谓是掏心窝的好,赵有光的娃,看到她就亲昵地扑上去。她呢?面上带笑,转过身手里握刀,暗戳戳地捅人心窝。典型的人前人后两面派。

    他敛下一贯的痞笑,一五一十地说道:

    “上回在火车站,我本意是让李建树留意一下赵家,总觉得赵家那娃三不五时出状况很可疑,没想到一留意、二留意,把你那大孙囡给扯出来了。事关重大,我不可能当不知道,就联络了老大,老大让我陪他走了一遭运城。

    到运城后,原想把敏静约出来,老大不相信我说的,想亲自找她问个清楚,我也没反对。谁知还没联系上敏静,公安那边先找上了赵家。原来人拐子在敏静这收了钱后,顺手想再干一票大的,被公安抓了个现行。兜里的钱被搜出来,没怎么盘问就把敏静供出来了。

    这下捅了马蜂窝了,赵有光当即甩了敏静一个大巴掌,侄女婿不仅没扶她起来,反过来还踹了她一脚,把她踹进了路边的阴沟,膝盖骨折、肋骨撞碎了一根。我们到的时候,赵家人不仅没一个站出来送她去医院,还一个劲指着她骂搅家精……”

第469章 赵老头比你雷厉风行

    说到这里,萧三爷顿了顿,自嘲地瞥了眼老爷子,“相比之下,老头子,我是不是对老大媳妇太宽容了?”

    老爷子已经气得不行了,握着手杖的手一个劲地颤抖,半晌,瓮声问:“后来呢?继续说啊!”

    “我这不是怕您消化不了、想慢慢来嘛。”

    “说!”

    “还能咋样?进去了呗。”萧三爷耸耸肩,“人赵老头可比你雷厉风行多了。赵家本就人丁单薄,说说有三个儿子,可赵大结婚多年,到现在都没能生出个蛋,赵二、赵三膝下都只有一根独苗。因此在赵老头眼里,孙囡和孙子一样宝贝。害他孙囡、断小儿子血脉,跟挖他赵家祖坟有啥区别?

    区区一外姓媳妇,犯了错自当受罚。死了都不打紧,凭他赵家的条件,想再找个媳妇还不简单?不说赵二还挺出色,哪怕是个流着哈喇子、成天嘻嘻傻笑的蠢蛋,也有姑娘自愿上门做他家媳妇。这不,前天,赵家把离婚书送来了。舟舟归赵家抚养,户籍栏的母方给清空了。敏静的嫁妆,说是过几天直接送回京都,他们赵家不稀罕这点东西……”

    萧三爷竹筒倒豆子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通。

    老头子捏着手杖的手紧了紧,半晌,痛心疾首地长叹一声:“造孽哦!”

    萧三爷冷笑一声:“可不就是造孽,差点把赵三家毁得不轻。”

    老爷子嗫嚅了一下嘴,末了再叹一口气,摆摆手:“罢了罢了,事实查清,该追究就追究吧。老萧家的脸差不多丢光了,不差多丢这一回。那你大哥呢?没跟你一道回来?”

    “他还在运城,想找赵家商量,看能不能把他闺女弄出来,实在弄不出来,就想弄回京都和他媳妇关一起去……啧!老大的眼光和运气都不咋地啊,娶了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女人做媳妇不说,生个闺女半分都不像他……”

    老爷子拿起手杖,虚虚地扫了小儿子一下:“有这么说你大哥的么。”

    萧延武假装被打疼,抽了抽嘴角,把椅子挪远了点。

    “老头子,我劝你还是别管这事了,谁家没点糟心事?想多了对身体不好。老大要是有能耐,把敏静从运城转到京都劳改,那也由他去。不过我琢磨着,这事多半成不了。你当赵家人死的么?婚都离了,还会放任你把人弄走?”

    赵家人当然不同意萧敬邦把萧敏静从运城监牢转去京都。说说是转,谁知道到了京都,会不会把人捞出来。毕竟京都是萧家的地盘。赵家人心里门清,咬死不放。

    萧敬邦没辙,又不敢找老爷子帮忙。媳妇犯下的错,还只是大家庭内部的矛盾,老爷子都放任老三秉公处置,更何况这事。

    思来想去,萧敬邦拨电话告知了儿子。

    萧鼎升捏着话筒,半天没吱声,好半晌才冷冷启口:“爸,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升不了吗?”

    “是不是你妈的事,给你造成影响了?”萧敬邦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

    “上头给的评语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妈的事情短时期平息不了,意味着我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坐冷板凳。如今又搞出敏静的事,这是想把我前面的努力付之一炬吗?”

    “鼎升……”

    “爸,你是看着我一步步上来的。我不屑动用家族力量、想凭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番天地来。像小叔当年那样,叱咤整个华夏军团……可晋升没靠家里,冷板凳却是因家事而起,你说我冤不冤?”

    “鼎升……”

    “我决定了爸,左右家里无法给我帮助,反过来还拖我后腿,我决定和家里割裂关系。妈也好,妹妹也好,从此她们的事和我无关。相反,她们既然已经进去了,也不差再多几桩腌臜事吧,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揭露她们曾经犯下的错,希望她们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

    后面的话,萧敬邦听不到了,他仿佛沉浸在了一大片孤寂无人的水域里,四周都是水,耳旁是一袭高过一袭的波涛声,哗啦……哗啦……哗啦……眼前是白茫茫一片水雾,令人辨不清方向。

    他像一叶扁舟,随波逐流,抓不到任何依靠……

    突然,“啪”的一声,那边挂了电话。

    他却依旧保持着握话筒的姿势,久久没有反应。

    直到邮局人员提醒他,时间过去十分钟了,才神情恍惚地回到现实。

    结了账,出了邮局,身处车水马龙的运城街心,竟让他产生何去何从的茫然与萧瑟。

    直到头部传来一阵剧痛,耳朵里嗡的一声之后,一切纷扰消失,萧敬邦倒在夕阳下的血泊里……

    “什么?居民楼上掉下的花盆,砸中了他的脑袋?如今正在运城医院里抢救?”萧延武惊地从板凳上跳起来。

    “老李是这么说的。”向刚平缓着呼吸,对丈人说道。

    他在部队接到李建树打来的电话时,也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就赶紧回家报信了。

    萧大性命攸关,身为弟弟的萧三爷是肯定要去的。

    向刚请了两天假,陪丈人一块儿奔运城。

    如若萧家大伯顺利熬过危险期,两天也够他打个来回。如若熬不过……唉,只能再说了。

    这事本来还想瞒着老爷子,孰料姜心柔正和闺女商量怎么个瞒法——毕竟翁婿俩一同外出,且部队那边请的是私假,老爷子要是问起,该怎么答好——老爷子从山脚菜地散步回来了,恰好听了个正着。

    得,这下不用绞尽脑汁找理由了,老老实实交待吧。

    老爷子倒是比盈芳娘俩想象的要冷静,沉默片刻后,沉声吩咐小李去买火车票。

    “爸,延武带着小向已经去了,您身体不好,要不还是在家等消息吧。大哥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一定不会有事的。”姜心柔忧心老爷子的身体,一个劲劝道。

    “不止老大的事,赵家那头,我想着还是亲自上门道个歉。”老爷子叹了口气,“老大管教不严,说到底,何尝不是我管教不严?索性运城离得不是很远,火车往返也方便。小李,你去买票吧,班次越早越好。”

第470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老爷子主意已定,姜心柔和盈芳轮番劝都劝不动,只好帮他收拾行李和干粮。等小李买票回来,确定是晚上的班次,找部队后勤帮忙,开车跑了一趟市区,连夜送他们去了火车站。

    四个大老爷们几乎前后脚抵达运城。

    萧三爷和向刚一下火车就直奔运城医院。

    老爷子带着小李则先去了趟赵家。

    赵老爷子保养得当,一把年纪了依旧中气十足,一边骂萧家教出来的姑娘忒狠毒、真是瞎了眼才搭上这么个搅家精,一边联系运城最好的外科医生,力求把人救回来。

    萧老爷子红着眼眶,一句话都没说。要搁平时,早就和赵老头吵得不可开交了。这会儿大儿子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哪还有心情和赵老头斗嘴。

    那厢,萧延武趁手术还在进行,外出和李建树碰了个面。

    李建树腿脚不便,到运城后,联系上赵有光,在对方的特别照顾下,安排进了当地邮局,不是拣货、扛货的体力工,而是坐在铁栅栏里,拍拍电报、发发信的文职工人。

    好在邮局领导看他是赵有光介绍来的,对他颇为照顾,要不然,凭他那点悟性,想要立马胜任还真有些难度。

    不过困难只是一时的,适应之后,这份工还是挺轻松的,到点就能下班陪女儿。

    至于住处,出于方便,婉拒了赵有光给他安排的宽敞明亮的两居室公房,而是选了离邮局不远的招待所,租了个长期单间,用厚实的布帘隔了一下,里间给甜甜睡觉,外间起居兼李建树的床。

    另外,他时刻记着萧三爷让他留意萧敏静的任务,刚到运城那几天,支着腋拐在巷弄间溜达时,趁机找了几个人高胆大又机灵的半大小子,给了他们一包赵有光送他闺女的大白兔奶糖,托他们留意赵家的情况。主要是萧敏静,发现她出门,就假装玩耍偷偷跟上去,看她和什么人接触、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能记的一一记下来,回头告诉他。

    然而古话说得好: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李建树托的那帮半大小子,糖是吃了不少,可关于萧敏静的异常,连着半个月愣是没留意到。倒反李建树自己,在下班途中,意外撞见和两个陌生人鬼鬼祟祟说话的萧敏静,趁势跟上去,这才偷听到了那番对话。

    “……当天我就给你拍电报了,接到你拨来邮局的电话没多久,萧敏静把钱给了那几个人,之后就没看到她单独出门了,每次外出,要么牵着她儿子,要么是和她男人一起。”李建树娓娓叙道。

    这次救萧敬邦,完全是出于意外。

    “萧首长来邮局打电话,一开始没认出他来,就觉得这人脸色不大对,后来看他整个精神很恍惚,收他电话费时,没找零就走了,还是我同事追上去把零钱给他的。

    之后没几分钟,就听到街上有人喊‘花盆砸死人啦’,同事跑出去看热闹,回来说就刚刚在我柜台打电话的那个人,我当时正在整理发票,低头看到刚刚结算的电话费底单,上头的签字、戳章可不就是三爷你曾和我提到过的萧首长么。于是让同事帮忙,把人送去了医院。抢救时,从他衣服口袋掉出来一本证件,上下一核对,这下指定错不了,就给刚子拨了个电话……”

    搞清楚大致情况,萧延武认定老大拨出去的那通电话有问题,或许就是导致他神思恍惚的根本原因。问李建树知不知道他是打给谁的。

    李建树说:“电话是拨去京都的,有听到他自称‘爸’,还劝对方晋升的事不着急……我记得三爷有个侄子在部队吧?会不会就是他?”

    “你确定是打给他儿子的?”萧延武讶然问。

    李建树肯定地点点头,“那几句他音量抬高了,我听得很清楚,确实自称‘爸’。”

    萧三爷眯了眯眼,随即拍拍李建树的肩:“你做得很好!老大这次要是能逃过一劫,全赖你仗义相救,我萧家欠你一份恩情。往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李建树受宠若惊,摆手又摇头:“没有没有,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愿首长能平平稳稳地度过危险期。”

    萧三爷抿着唇点点头。想到这会儿还是上班时间,遂让李建树赶紧进去。他则赶回了医院。

    手术间的灯已经灭了。

    赵家老爷子来了医院,院长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陪着两位老爷子守在手术室门口。

    医生和护士推着手术车出来。

    萧老爷子开口便问:“怎么样?还有气吗?”

    严肃沉郁的气氛一下被破坏殆尽。

    饶是赵老爷子都无语地抽嘴角。

    萧三爷翻了个白眼,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扶住老爷子插话道:“我家老头儿脾气耿直,不怎么懂说话艺术,你们只管如实汇报手术情况即可。”

    主刀医生许是从来没在结束一桩手术后、迎来院长的探望,一个激动,详详细细地汇报起整场手术的过程。

    大伙儿听得云里雾里,最后,连萧三爷都忍不住问:“你就直说吧,萧敬邦他到底救没救回来?”

    “咳。”主刀医生被问得噎了一下,最终顺着萧三爷的话回道,“救回来了。”

    “这就行了。”

    萧延武果断把老爷子交给女婿——不用担心他老人家忽然心肌梗了。

    他自己接过护士手里的手术车,推着老大去病房。嘴上嘀咕,“能一句话就解决的事,非要嘚吧那么多,想把人急死……”

    得知大儿子没事,萧老爷子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漾起连日来第一抹笑容,先后和赵老和院长握了手。

    赵老邀他上自家住去,被萧老爷子婉拒了。

    开玩笑,都已经不是亲家了,差点还反目成仇,哪还有脸上门住?再说,大儿子性命是无忧了,但伤势挺重,起码还得在医院住个十天半月。便让小李在医院附近的招待所定了俩房间。

第471章 结痂的伤口,何必又撕开?

    萧三爷安置妥当老大,让女婿先回家。

    “你爷爷想在这住着也好,反正回去也是闲着。没看到老大活蹦乱跳地出院,他就算回去了也不踏实。你工作忙,只管先回去。顺道让你丈母娘安心,我等老大出院了再回。对了,你回去后,帮我联系下鼎升,那臭小子,指定和他爹说了啥过分的话。如今他老子卧伤在床,做儿子的总该露个面吧?”

    向刚便带着丈人的嘱托回了霞山。

    到家后,先向媳妇和丈母娘报平安,继而捏着丈人写给他的电话号码,去团长办公室给名义上的大舅子拨电话。

    然而电话是拨通了,萧鼎升却不在部队,据说申调去了大西北,一时半会联络不上本人。

    向刚便给运城的李建树打了个电话。

    邮局上班这点就是好——接打电话方便。

    托李建树将消息传达给丈人,向刚被团长拉着商量下近阶段的团务工作,完了勾肩搭背地边唠嗑边往大操场走:

    “对了,你有亲戚住在霞山镇咋不早说?”陈江搭着向刚的肩说道,“早知道,团里分派亲民联合任务时,就不安排去南阳山了。”

    向刚听得一头雾水:“我没亲戚在霞山镇啊,你从哪儿听来的?前阵子老丈人一家倒是搬去了镇上,可这事你不也知道?”

    “那个我当然知道。我说的是另外的亲戚,女的,年纪和你丈母娘差不多。好像就前天吧,问到咱们大院来,刚好我媳妇在天井洗衣裳,陪她唠了几句。对方称是你亲眷,早几年搬来镇上的,不久前得知你在七一三,才寻过来的。不过我媳妇让她上楼找小舒,她没吱声,站了会儿就走了。”

    向刚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老家有哪个亲戚搬来霞山镇了。

    照理就算不是亲戚,只是老乡,能搬到省城,在老家人看来,那也是大有出息了。总会听人讲起的。再不济,书记总不可能不知情吧?

    “算了,要真是老乡,且就住在镇上,总会有机会碰面的。我分到南阳山挺好的,不用把我调回来。”向刚说。

    生怕陈江出于照顾,把他从南阳山调回来,那就打乱他和夏老的计划了。

    陈江听他这么说,也就随他了。

    收工后,向刚先回了趟家,媳妇在丈母娘那蹭饭,早上出门前就和他说好了,让他收工后也去那边。

    想起家里的水缸水浅了,趁这个点大部分人在家不是烧饭就是吃饭,井口旁没几个人,就拿上扁担、水桶,把水缸担满了水。顺便冲了个澡,换下汗湿的背心,穿上媳妇给新买的圆领汗衫,长腿甩上自行车,正要蹬去丈母娘家吃饭、接媳妇。

    “向副团!大门口有人找,前天也来过,不过那会儿你不在。今天得知你回来了,在岗亭坐着,非要和你说几句。”小虎跑过来敬礼、汇报。

    向刚俊眉一挑,从自行车上下来,改而推着走。

    心里琢磨着莫非老向家早几年前真的有亲戚迁来这里定居?可没道理老家书记会不知情啊。知情的话不可能不告诉他。那会是谁呢?自称是他亲眷,可他没迁居省城的亲戚啊。

    一忖两忖间,岗亭就在眼前。

    “你就是刚子?”一名年纪和姜心柔差不多的妇女,捋了捋刘海,整着衣衫从岗亭出来,言辞间的惊喜不言而喻,甚至还想上前拉过向刚的手。

    向刚下意识地躲开,打量了对方一眼,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请问您是……”

    “我……”妇女张了张嘴,随即看看四周,局促地对向刚说,“不如到边上说话?”

    向刚把自行车停在岗亭边,跟着妇人来到大门对出去的樟树下。

    “一晃眼,你都长这么高这么壮了。”妇人眼眶噙着泪,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向刚说,“听说还娶媳妇了,哪家的姑娘?是一个村的吗?娘认识不?”

    向刚身子一震。

    这人自称他娘?在他四岁那年,吃不了家里的清苦、跟着下乡考察的技术员跑路的娘?

    “刚子,你是不是还在怪娘?”女人见向刚静静站着,浑身散逸着难以让人亲近的清冷气息,捂住嘴,带着哭腔说道,“那时候,我也不想丢下你走的,实在是……”

    向刚回过神,面容无悲无喜,只淡淡说道:“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那道伤口,好不容易结痂,何必又生生撕裂它?

    何况,再苦再难的日子都熬过去了,爷爷他们在泉下,看到自己的成长,想必也很欣慰,何必再纠结那些不愉快的经历。

    他如今有贤惠的媳妇,有明事理的丈人丈母娘,有即将出生的两个娃,生活有了奔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再看名义上的亲娘,看她穿着打扮,不像穷苦人家出来的,可见日子过得应该也不会差。

    既如此,那就继续让这两条平行线保持过去二十年的轨迹走下去吧,何必非要刻意来个交集?

    然而女人听到他这话,捂着脸悲悲戚戚地哭道:“你就不能原谅我吗?娘当年的确做错了,不应该抛下你走的。可我也是有苦衷的,你不知道一家子的重担全部压在我一个人肩上,有多辛苦。那时候,我是真的撑不下去了,我……”

    “我知道。”向刚神色淡淡地打断她的嘤嘤嘤,“你跑了之后,我尝到那种滋味了。”

    而那年,他才四岁。弱小的肩膀扛起一家的生计。所以他能理解,却不能接受。身为一个母亲,身为卧病老人的独媳,她的行为,让他感到不耻。

    不过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好的坏的都承受下来了,到今天已经不想再追究。

    无论她当年跟着人跑路后的生活是不是一如她开始想象的那么轻松、惬意,也和他无关。

    向刚平静的目光扫了对方一眼,转身回到岗亭,推了自行车,长腿一跨,奋力朝丈母娘家蹬去。

    晚风徐徐,吹在人身上,微凉,却不觉寒冷。因为心是火热的,前方有等着他晚归的亲人。

第472章 她好意思回来!

    “小向回来啦?”

    姜心柔正在扫院子,秋风起,落叶掉个不停,早上扫干净的院子,没到傍晚又落下不少黄叶。

    看到女婿回来,笑吟吟地打招呼。

    “妈我来扫吧。”

    向刚停好自行车,接过丈母娘手里的笤帚,刷刷刷地扫了起来。做任何事都追求效率的他,没一会儿就把任务完成了。

    盈芳给他打了盆温水,拿来毛巾让他洗手、洗脸。

    “今儿郭书记给咱们送来几条河鱼,草鱼、鲫鱼都有。他小舅子的儿媳妇去海城照B超回来了。去的时候提了只家养的大公鸡,B超室的医生告诉他们性别了,说是个男娃,一家子高兴得跟过年似的,一回来就往郭家送了一盆山塘里钓来的鱼,郭书记提了一半给咱们。妈说天冷了,煎鱼放冷了不好吃,就弄了锅鲜鱼豆腐汤,吃饭前先喝一碗暖暖肚子。”

    福嫂在向刚回来后,就去运城了。

    那边的几个人都不怎么会做饭,加上萧大这个伤患,还不知道要在医院躺几天,姜心柔索性把福嫂派去那边照顾。

    “汤来咯!你俩咋还站着呀,快坐下开吃。”姜心柔端着一大盆浓香扑鼻的鲜鱼豆腐汤上桌,招呼小俩口。

    “什么时候咱们也去钓鱼,钓来了养水缸里,等乖囡坐月子的时候,每天炖一条。鱼汤催奶,对产妇来说是大补汤。”

    姜心柔喝了一口鲜得让人差点掉舌头的鱼汤,满足地提议。

    向刚一听有道理。肉不耐放,鱼可是最耐放不过的。这院子后屋檐下有两口现成的大水缸,接着满满的天落水。平时用水的话,一个仅够了。哪怕天落水不够喝,还能去大院打井水,再不济花个几分钱排队去接自来水也成啊。另一个缸可不就空出来能养鱼了。

    “休息天我去南阳山那边转转,那边也有山塘,因为有外埠的江水灌进倒出,有个缺口没围起来。不过都是小鱼,而且因为是野生的,活络的很。当地人宁肯扒稻田抓黄鳝也不愿坐那里钓鱼。回头我弄点蚯蚓做鱼饵,静下心去钓它个半天,不信钓不到一两条。”

    盈芳听得蠢蠢欲动:“要不我和妈陪你一块儿去吧?妈除了山脚、菜场就是家里,都没机会出去走动,多闷啊。是不是妈?”

    姜心柔嘴一张,想说不闷啊,相反很充实。天天和闺女在一起,想方设法地做好吃的给她,看闺女的肚子一天天饱满起来,越来越趋近于瓜熟蒂落的大西瓜,她就满心满眼地欢喜。

    可看到闺女拿巴巴的眼神瞅着她,又觉得答案似乎不是这个。

    向刚见状,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似笑非笑地睇了媳妇一眼,分明是她自己觉得闷吧。

    不过想想也是,自从她怀上后,做什么都受拘束,除了回了趟老家、去海城照了个B超,几乎都待在家里。坐月子还得闷一个月呢,趁秋高气爽天气好,带她出去兜兜风也好。

    本来就答应要带她去南阳山转转的。总不能因为丈人不在,就取消一切活动了吧。

    这么一想,顺着盈芳的话接道:“行,到时自行车推你去,咱们走山前那条道,泥路被来来回回的人踩实了,走起来不像石子路那么费劲。”

    姜心柔一听也来了兴致:“那我这两天多做些点心、蒸点米糕啥的,去南阳山玩的时候带上,就当野餐了。”

    “我来包粽子,新糯米马上要下来了,去年的糯米还剩一些,咱们磨点粉包汤团,剩下的都包粽子,给老教授也带一些。”盈芳兴奋地提议。

    向刚揉揉她头,都一一应了下来。能让媳妇儿高兴,什么都值了。

    不过一顿饭下来,盈芳还是觉出了他的异常。

    晚饭后,等老金爷俩狼吞虎咽地吃完专程给它们留的骨头汤拌糙米饭、金橘慢条斯理地坐在墙头享用着独属于它的美味晚餐——鱼汤拌糙米饭,小俩口告别亲妈慢慢往家走。

    有老金和金橘看家,暗中还有小金这个万能的大将,安全性丝毫不输给大院。

    “是不是部队有什么事?还是哪个眼红你的给你气受了?”盈芳伸手握了握他,原想安慰一番收回来的,被向刚包在大掌里,轻柔地摩挲着。

    向刚楞了一下,意外媳妇儿的观察力如此之前强,他还以为隐藏得挺好。想了想,到底没有瞒她晚饭前亲妈找上门的事。

    盈芳一听怒了。

    “什么?你娘回来找你了?她回来干嘛?她好意思回来?!”

    要不是挺了个大肚子,她都想跳脚了。

    “她不是在你四岁那年就跑路了吗?这么多年从没见她露过面。现在又跑出来认亲,她想干啥?”

    “别气,慢慢说。”向刚怕她伤着自己,将人搂到怀里,柔声细语地安抚,“我都不气,你这么气干啥!乖,别绷着身子,放松,娃要不舒服的。”

    盈芳满腔怒火被男人抚平,放松下来问:“你真不气?那吃饭的时候,咋比平时要沉默?”

    向刚愣了下说:“有吗?”

    “有!而且很明显!”盈芳没好气地拧了拧他的腰间肉。

    男人也由她,那么点力道,和挠痒痒差不多。

    他一手推自行车,另一手牵着媳妇的手,边走边道:“说真的,我早就记不起她以前的模样了,冷不丁出现在我面前,还真让人意外。这些年,除了刚开始几年偶尔想起会恨,要是她没跟着人跑掉,爷爷或许不会那么早过世……时间久了就渐渐地淡了,这几年要不是她突然冒出来,我都忘了……”

    “忘了好。生了你却在你最需要她的时候不负责任地跑掉,这样的娘,还不如没有咧。”

    “嗯。”向刚微微一笑,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好了,反正这事上头都知道,政审时都调查过的。就算她闹去部队,我也没啥好担心的。”

    “这就好。”盈芳放下心。

    别的不担心,就怕那女人胡言乱语,把他好不容易挣来的军功和荣誉给搅合没了。

第473章 后悔

    “妈说看天色明儿要下雨,让我别去她那了,她到时买了菜直接过来,在咱们这开火。”盈芳把玩着他的大掌,“一阵秋雨一阵凉,今年收成不及去年,入夏前那么多地方又闹水灾,总感觉今年冬天不太平。”

    “不管世道太不太平,我不会让你们娘仨吃苦的,你只管放心生孩子,旁的事有我呢。”

    盈芳闻言,仰起脸看着他笑:“是哦,向副团长,津贴又涨了,想到这个心情是不是好一点儿?”

    “一般一般。”向刚勾了勾嘴角,握拳掩唇。可见内心确实挺高兴。每一次荣誉和晋升,都是对他努力的肯定,也足了养儿宠妻的底气。

    盈芳笑问道:“说吧,想要什么奖赏?不过我可事先申明啊,咱们得留出一部分钱,备着给宝宝买奶粉。嫂子说了,刚出生的娃,要是母乳跟不上,还是喝奶粉最营养。米粉糊糊什么的,等大点了再喂。嫂子有熟人能弄到出厂价的奶粉,这件事我托给她了。”

    “嗯,你看着办就是了,都听你的。”向刚一口应道,低头见她笑得眉眼都弯了,忍不住抬手捏捏她粉颊。

    都说大肚子的女人没法看,一来身材走样,二来脸上发满黄雀斑。然而他看自个媳妇,却是越看越好看——皮肤红润有光泽,头发比刚认识那会儿乌黑亮泽多了。圆鼓鼓的大肚子,衬得骨架玲珑的她越发柔美温婉。

    “看什么哪!还不赶紧走啦!”盈芳见男人看着她都能发呆,娇嗔地拧了他一把,带头往前走。

    向刚回过神,忙追上去:“慢点,小心脚下。”

    月亮不知是被小俩口的你侬我侬给羞的,还是真如姜心柔预测的即将变天,总之,悄悄地躲进了云层。

    唯有两道身影,随着飘忽的手电光,于说笑声中,隐入夜幕。

    “啪!”

    一记耳光,响亮地甩在妇人脸上,暴怒声打破静谧的夜。

    “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讨了你这个媳妇有啥用!”

    左邻右舍齐齐缩了一下脖子。

    “啧!隔壁老林又在打他媳妇了。可真狠啊!”

    “老林那样的暴脾气,也就去乡下骗个色。附近人家,谁敢把姑娘嫁给他啊。他娘当初就是被他爹活活打死的,他十七八岁进棉花厂那会儿,不也差点把同个车间的小伙子活活掐死?后来托关系去了化肥厂,那边都是人高马大的体力工人,才没再发生这样的事。”

    “哪里没发生啊,那不化肥厂后来增减员工,不是趁机把他降级了?厂领导多多少少还是有数的,要不然厂里那么缺技术员,咋把他调去做清洁工呢,肯定是自身有问题……”

    “那女人也贱,有次老林喝高酒吐露实情,艾玛啊,哪是什么黄花闺女哦,是个刚死了丈夫的寡妇!丢下家里的老人、孩子跟着老林来省城落户。只是比较倒霉,跟错了人,以为是来城里享福的,结果……唉!”

    “话说回来,比起在乡下守寡,那是跟着老林日子好啊。除了三不五时挨一顿打、几顿骂,吃穿总归不愁。看样子林老头给他儿子留了不少钱啊。单光厂里那点死工资,日子哪能这么好过?”

    “日子好过有啥用,结婚这么多年,也没见他生个一子半女出来。”

    “这事我知道,是老林不会生,要不然早休了那女的,换一个媳妇了。”

    “……”

    与此同时,左邻右舍八卦的对象——林家,林世强还在拳打脚踢地训斥跟了他二十年的女人,亦是向刚的亲妈罗彩娥。

    只见罗彩娥抱着头,避开脸,呜咽着乞求丈夫:“别打了!别打了!再打要死人了!”

    “死?”林世强怒斥道,“你倒是去死啊!死给我看啊!娘希匹的,没半点用处!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家里都被你哭晦气了!当初真是瞎了眼选了你!”

    罗彩娥嘤嘤哭着伏倒在地上。林世强后悔挑了她,她又何尝不后悔跟了他。

    回想傍晚时分终于见上面的儿子,已经这么有出息了,长成真真正正的国家栋梁了。当年要是没跟着林世强来省城,想必自己也能享上清福了吧。

    “说!让你上门认亲,再把你儿子带过来的,咋就没成?你说啥见鬼的话了,居然让人不想认你?”想到叔叔的嘱托,林世强按耐住心头火,揪着罗彩娥的头发,逼她站起来。

    罗彩娥捂着发麻的头皮,期期艾艾地哭道:“他还恨着我当年丢下他的事呢。我能有什么办法!”

    “当年?当年他才几岁,记屁个事!是不是你不想帮这个忙?我告诉你啊罗彩娥,这次你要是不搞掂老叔交代的事,你就给我滚出这个家!对了,那院子的事呢?不是让你找他说清楚,那不是你亲眷的屋子吗?要不是修一下太费钱,咱们早拿来自己住了。他们想借住也行,给公社多少好处,也得给咱们一份。”

    见罗彩娥只知道哭,不知道回答,林世强揪着她头发恶狠狠地问:“听到了吗?”

    “听、听道了。”罗彩娥心里发苦,脸上却不得不强颜欢笑,“我明天再去,一定说服他帮老叔忙,把堂阿弟从牢里弄出来。”

    “还有呢?”

    “还有让他们把院子让出来,实在不肯,那就比照他们给公社的好处给咱们。”

    “这就对了。”林世强这才满意地松开她,“再怎么说,你是他妈,他是你儿子。母子间哪有什么隔夜仇。你看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没能给我生个大胖儿子,我不也没怪你?他要愿意,喊我一声爹,我一准拿他当亲儿子对待……总之你先把我交代的两件事办妥了,赶明去市里的时候,给你扯块花布做新衣裳。”

    男人终于不再揪着她拳打脚踢了,给了几颗还吃不到嘴里的红枣,就坐到饭桌前,拿出老酒,剥着花生、哼着小曲儿开始自斟自酌。

    罗彩娥忍着浑身的疼痛,咬着牙关挪进里屋,脱下衣服后,从抽屉里拿出一盒万金油,照着镜子哆哆嗦嗦地给自己上药。

第474章 这就是她当年选的路

    看里镜子里惨白的脸色,罗彩娥一阵苦笑。

    林世强打人已经打出经验来了,打完一顿,她的脸依旧完好无损,洗把脸走出去,除了眼睛有点肿,一点都看不出来十分钟之前挨过一顿毒打。然而脱下衣服,身上已然千疮百孔。难怪儿子会说自己的日子想必还不错。

    如果这也叫不错的话,这世上想必没有比她更凄惨的女人了吧。

    尽管初到省城那几年,林世强待她还是很不错的。

    什么时候开始不是打就是骂的呢?似乎是来这里的第四个年头,林世强所在的化肥厂增减员工,把他从技术员,调到了没什么油水可捞、活计却又脏又累的清洁工岗位。那之后,他在工厂所受的气,统统发泄到了她头上。

    许是料到他的暴脾气,迟早有一天会逼走她,刚来这里就死死地把持住了她的户口。

    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让她能一天天忍受下去,除了户口被他捏在手里,再还有就是吃穿方面没有亏待她。

    当然,他自己也爱吃,啥时候手头有肉票,啥时就去菜场割肉、称酒。连带她多少也能尝到点甜头。遇到他心情好,还会额外给她称斤糕点、扯几尺布什么的。

    就这样,打一棍子再给颗枣子安抚的日子,一过过到了今天。

    罗彩娥深深吸了口气。

    想到比她过去想象的还要优秀的儿子,死寂的心开始蠢蠢欲动。

    “上个药在磨叽什么!娘希匹的,老子都快饿死了,快给老子盛饭!”堂屋响起林世强摔酒盅的骂声。

    “这就来。”罗彩娥振作精神,把万金油放回抽屉,穿戴整齐,忍着身上的痛楚小跑出去,给男人盛饭、夹菜、添饭。

    这是她这些年几乎天天都要经手的事。哪天要是没做,不是男人出门了,就是他的心情好到极致。

    不过这段时间怕是别奢望他的心情能好了。一来他亲叔叔的儿子也就亲堂弟犯了事、被整进大牢;二来和她隔了好几层的远房亲眷那闲置的破院子,经修葺、粉刷后,俨然成了一座新起的小院,眼红得想要纳为己有,纳不了收点好处也好。

    然而在见过儿子之后,罗彩娥觉得这两点估计都没戏。

    可不去吧,林世强不会放过她。只能硬着头皮再去试试。

    实在不行,先求得儿子原谅,再让儿子出面,把她从林家弄出来。往后跟着儿子媳妇过也挺好的。

    幻想不日后自己也能搬进军属大院那簇新的公房,再也不用受林世强的打骂,罗彩娥顿时来了精神。

    次日一早,她算准部队干部出门的时间,守在大院门口。

    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她出门时故意没带雨具,缩着脖子、抱着双臂,可怜巴巴地蹲在军属大院正对面的大樟树下。看到向刚推着自行车出来,哆哆嗦嗦地上前唤道:“刚子!”

    向刚抬眼看过来,见又是她,浓眉一皱。

    罗彩娥先他一步说道:“我知道你还没有原谅我,没关系,来日方长。就是有个事,你能不能先帮帮我,我、我跟着他过得不是很好,三天两头遭他毒打,不信你看……”

    她捋起袖子,露出胳膊上青青紫紫的淤痕。

    “不止这些,背上、腰上、大腿都有,我真是受够了这样的日子……”罗彩娥越说越委屈,吸着鼻子呜呜哭了起来。

    向刚确实吓了一跳,不过也仅是吓一跳。

    心里哂然一笑:这就是她当年抛家弃子选的路。

    “这是你的家事,我帮不上忙。你要是真和他过不下去,找公社书记介入。”

    “怎么可能帮不上忙呢?”罗彩娥见他腿一蹬,骑着车要走,忙抓住自行车龙头,急急道,“你是我儿子,你现在长大了,又是部队干部,只要你发话,他不敢再对我这样的。再不行,你把我接出来,我跟你们过。听说你媳妇快要生了,以后我给她带孩子,带我的宝贝大孙子……”

    向刚冷声打断她的Y|Y:“不用。我媳妇、孩子有丈母娘、丈人照顾足够了,不需要外人帮忙。”

    “外、外人……”罗彩娥含着一泡眼泪,愣在当场。

    趁这当口,向刚拨开她的手,用力一蹬,自行车飞快地朝部队驶去。

    “哎——”罗彩娥反应过来,顿时急了,追在后头喊,“刚子!刚子!娘还有个事找你商量……”

    向刚没回头。

    罗彩娥追了一阵,没追上,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跺跺脚,望着前方远去的黑点,再回头看看气派的军属大院,牙一咬,心下有了主意。

    她整了整衣裳,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来到大院门口,讨好地笑着问站岗的卫兵:“同志你好,我是向刚的亲戚,他急着上班,让我上家里等,说他爱人在家,你能指点下,他家住哪层吗?”

    今天上午是小虎的班,事实上,向刚昨晚从丈母娘家回来,想想不放心,找他叮咛过,前次找过他的妇人,要是来他媳妇,一定不要客气地把她拦下,别放人进去。

    因此小虎朝罗彩娥敬了个军礼,严肃地回绝:“对不起同志,向副团长出门前有交代,要是访客找他,一律在岗亭登记,您到那边留个姓名、住址,等他回来,我会告诉他,不用特地上楼等的。”

    罗彩娥噎了噎,没想到儿子居然防她防到这个地步。可让她什么都没干成就回家,林世强又该拿她出气了。

    想到身上横七竖八的伤口,不仅悲从中来。以前是没盼头,想着能熬一日是一日。如今这么出色的儿子就在眼前,那种出气筒般的日子真当一天都熬不下去。当即心一横,头一低,就要往里冲。

    边冲边嚷嚷:“说了是他让我上家等的,你们咋这么拎不清!我不管,我就去他家等,家里又不是没人。”

    卫兵怎么可能放她进去,手里的枪一横,严肃地拦住她,口吻也严厉起来:“同志,这里是军属大院,不是普通居民区,请你配合点。”

第475章 捅破

    结伴去菜市场买菜回来的几个军嫂,看到这幅情景,好奇地围过来问究竟。

    罗彩娥见状,牙一咬,嚷道:“我是向刚的娘,我找他有事,你们谁能替我喊一声他媳妇吗?就说她婆婆来了,门口的解放军不放我进去,让她下来接接我。”

    这一声喊,仿若平地起惊雷。

    “什么?向副团长的娘?没搞错吧?不是说他很小就没爹妈了吗?”

    “就是!到底咋回事啊?别不是把亲娘扔在农村不管不顾、对外那么称的吧?”

    “我看不会。你当部队啥地方啊?要真那样,政审怎么可能给他过。”

    大部分军嫂还是很爱八卦的,谁让日子无聊呢。

    搬进来后,左邻右舍的身家背景,不说调查得事无巨细吧,但大致都了解。尤其向刚在七一三可以称得上是一头异军突起的黑马,谁家不知道他啊?饭桌上经常有围绕着向福团进行的话题。

    于是,就眼前这个大声嚷嚷的妇人到底是不是向福团长的亲娘这个话题争了起来。

    这时,姜心柔提着一篮子菜来大院陪闺女,雨天路滑,她昨儿特地叮咛闺女别出门,免得不小心滑一跤。她反正每天都要去菜场溜一圈,看有啥时新货,买了直接上闺女家。

    走到门口,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事者拉住问道:“小舒她娘,这人自称是你亲家母,你总不至于不认识吧?”

    “啊?”姜心柔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着的罗彩娥。

    刚还在心里吐槽——这人谁啊,牛毛细雨大起来了,不找个地方避雨,居然堵在大院门口。

    不曾想居然是亲家母。

    亲家母谁啊?那不就是女婿的娘吗?可小向他娘不是在他四岁那年就跟人跑了吗?

    姜心柔狐疑地打量对方。

    就在罗彩娥满心盼着她会邀自己上楼,并拿出好吃好喝的款待自己时,听姜心柔缓缓开口道:“我女婿很小的时候爹妈就不在了,我看你是找错人了。不会是同名同姓的吧?那个小虎啊,你把人带去岗亭里避避雨,顺便问问清楚,找错人多不好啊。哎哟雨大起来了,我先上去了。”

    说完,朝罗彩娥点了一下头,挎着菜篮子,撑着木柄油纸伞,优雅地穿过天井、进了中单元的楼道。

    围观的军嫂们,见没热闹可瞧了,一个个缩了缩脑袋,匆匆回家忙各自的事去了。

    罗彩娥失望地低下头,原本还想借着这拨人,干脆把事情闹大,让部队知道,她是向刚的娘,好给自己留条后路。

    可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在儿子小时候跟人跑了、所以真的是他娘,既没有找错人、也不是冒充人,又难免觉得脸上挂不住。

    毕竟她也是霞山镇的人,往后也还要在住下去。即便和林世强离婚了,跟着儿子住,不也是住在这儿么。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归想给自己留点颜面。

    换言之,罗彩娥既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又害怕身份曝光、被人指指点点戳脊梁骨。心不在焉地在岗亭做了登记,提心吊胆回家去了。

    不用说,到家迎接她的又是一顿好打。

    “昨儿怎么答应老子的?不是让你儿子跟着来吗?人呢?你这当娘的咋一点用都没有。别人家的儿子惯会听娘的话,你儿子特么跟你是仇人啊?三番两次上门请,都不愿跟着你来?”林世强边打边喝问。

    罗彩娥疼得想死的心都有了,偏偏还还得咬着牙不敢放声哭,哭得越大声,林世强打得越起劲,只能咬牙硬撑。

    上下牙齿因疼痛咯咯地打着颤:“不、不是的……他只是上班去了……你也知道部队纪律严明,迟到一会儿就要吃批评。等、等他下班了,我再去一趟。”

    “那你表叔那院子问了吗?”

    “……没、没来得及。”

    “没用的东西!”林世强一把甩开她,看她摔倒在地上,不仅不扶,还对着她肚子抬脚一踹,“滚一边去!看着碍眼!”

    罗彩娥疼得起不来,捂着肚子脸色都白了。

    林世强却好像没看到似的,兀自坐在椅子上,呷起早饭酒。

    正喝着,他叔叔又来了:“阿强啊,托你的事咋样了?你弟这样关下去不是个办法啊。”

    罗彩娥见家里有人来,撑着身子躲进里屋上药。

    林世强的叔叔拿来一条烟。虽然不是什么好烟,但架不住量大啊,整整一条呢。

    林世强爱不释手地摸着烟盒,嘴上客气了几句:“叔你咋又破费了,还当不当我是你侄子啊。”

    “破费啥,你只管收着。要是能把你弟弄出来,别说一条,十条我都给你弄来。”

    林世强抹了把嘴,揩掉嘴角的油饼渍,拍着胸脯保证:“叔你放心,再给我点时间,一准把我弟救出来。”

    他叔得了他的保证满意地走了。

    林世强忍不住馋先拆了烟盒抽了一根,随后腾地起身,冲里屋喊:“臭婊|子大白天的躲里间干啥?偷懒是不是?走!跟我去趟老郭家。”

    “去书记家干啥?”罗彩娥上好药,穿戴齐整走出来。除了眼睛有点红、走姿不那么利索,倒也看不出来刚刚才经历过一场近乎绝望的挨揍。

    “让你跟你就跟,废什么话!”林世强骂骂咧咧地摔门而出。

    罗彩娥只得唯唯诺诺地跟上。心里更加渴望儿子能把她接走。这样的日子,在没见到儿子之前还不觉得什么,见到儿子之后,怎么也过不下去了。

    那厢,姜心柔到了闺女家,菜篮子没放下,就拉着闺女说起楼下的事。

    盈芳在家确实听到大门口有什么动静,不过她正在缠毛线球,便没站起来趴到阳台瞧热闹,没想到这热闹居然和自家有关。

    好在昨晚男人和她提过这茬事,倒也不是很吃惊。

    反过来劝她娘:“部队知道他的事情,不算欺瞒。对方什么心思,我们也弄不明白,也许是真想认亲,也许……”

    “也许是见女婿有出息、有前途了,想回头来攀这棵大树。”姜心柔接过闺女的话,义愤填膺。

第476章 五金排排坐

    “我是直接给堵回去了,太气人了!在孩子那么小的时候跑路,那时候日子多苦啊,难为小向小小年纪撑过来了。如今见小向光宗耀祖了,又巴巴地凑上来。这么自私自利的娘,有什么好认的!就该让她后悔去!”

    姜心柔越骂越气,真心替女婿不值。

    “她不要这么优秀的儿子,我还要呢!让她滚边去!以后再也别来烦我女婿。”

    盈芳哭笑不得:“妈,人家走的时候,还不晓得你女婿会这么优秀。”

    “所以才骂她啊,索性走了就别回来。这会儿巴巴凑上来几个意思?”姜心柔气呼呼地说道,蓦地一顿,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什么,语调降了八度,弱弱地问闺女,“乖囡,你说我那么讲,回头女婿知道了不会怨我吧?”

    “怎么会。他要是想认,昨天就认了。心里明白着呢,肯定不是打心眼里记挂他。要不然,霞山离宁和也没多远啊,火车一趟就能到,过去二十年,怎么没见她回老家探望?”

    盈芳边说边把篮子里的菜拿出来。

    一条大筒骨煨黄豆,煨得烂烂的,老金也爱不释口。

    两块豆腐打算留到晚上,一块煎了炒大蒜叶,一块做麻婆豆腐羹。天凉了,整个辣乎乎的小菜,既下饭又暖身。

    中午就她们娘俩,就不折腾了,摘点阳台上种的小青菜,舀两勺骨头汤煮两碗细面疙瘩,再窝个野鸡蛋进去,简单又不失营养。

    姜心柔听她说中午想吃面疙瘩,这太简单了,都不需要提前醒面,于是拉起圈在椅背上的毛线,套在闺女手腕上,先帮她缠起毛线球。

    “女婿这样想就对咯!我就看那人眉梢细细长长、眼神躲躲闪闪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分明不像是真心实意上门认亲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是真记挂,这点路又不远,怎么就二十年都不管不问的呢。”盈芳举着手,方便她娘绕毛线。

    昨晚听男人说了之后,她思来想去,觉得这事指定有古怪。

    要么是冲着男人出息了来的,部队干部津贴比普通工人高,升副团后,比起营级干部又涨了不少,说不定是想来讨点便宜。

    要么就是另有隐情。

    可不管哪个原因,二十年前嫌日子难熬、丢下老的老小的跑就跑,二十年来又不闻不问,这样的娘,任谁也无法生出好感吧?没恶声恶气地把她怼回去就不错了。

    娘俩个哼哼唧唧地替男人(女婿)抱了会不平,绕好毛线球,姜心柔去煮面疙瘩,盈芳拿出一副竹制的毛线针,照着从玉香嫂子那学来的新鲜花样,想给家人各织一件高领的毛线衣。

    毛线是在海城百货大楼买的,方周珍送她的工业券,见够用,干脆多买了几斤,反正烟灰、藏青的颜色,男女都能穿。

    金橘“喵”的一声,从阳台蹦进来,轻盈地跃进盈芳家温馨的饭厅,迈着猫步踱了一圈,每次踱到东屋门口,就炸一下毛,似乎想进去又不敢进去。

    如此来回折腾数遍,盈芳终于憋不住笑问:“小橘子,你到底想干嘛呀?”

    金橘垂头丧气地踱回盈芳脚边,蹭了蹭她的裤腿。随即蜷着身子,在她脚边趴了下来。

    盈芳见它一下炸毛,一下又无精打采,还以为它想喝东屋柜子上的麦乳精,放下起了个头的毛线衣,起身给它泡了一碗掺着米粉糊糊的麦乳精。

    喵大爷郁闷的心情,瞬间被麦乳精的甜香一扫而空,愉快地喝了起来。

    “吱!”

    下雨天无从玩耍、顶着一身湿漉漉的毛跑家来凑热闹的金毛,还没进门就嗅到麦乳精的香味了,兴高采烈地扑进来,不想是喵大爷的口粮,见识过喵大爷彪悍身手的金毛,哪敢上前抢,那不以卵击石么,委屈地朝盈芳撇嘴巴。

    盈芳哭笑不得,只好又起身,给它也冲了一碗。

    然而还没完,老金、小金牙都回来了。

    老金嗅着鼻子,直奔灶房,那里有他最爱的骨头汤。

    小金牙卖萌打滚,央求盈芳也给它来一碗香香甜甜的麦乳精。

    “你们这些小家伙,太能吃了。这罐麦乳精才开几天啊,就见底了。”

    盈芳晃了晃麦乳精罐,有些无奈。

    要不是爹妈来认亲的时候带来了几罐麦乳精,夏老每次上门,也会送她一两罐。还有贺医生,继中草药运动后,来过大院两次,每次都拎着东西。收得她都难为情死了。

    好在这趟从老家回来,弄了不少熏肉、咸肉、鸡鸭蛋。礼尚往来,让向刚得空跑了趟市区,给他和夏老都送了些尝鲜。

    可饶是如此,有这些个馋嘴的小东西在家,家里再多的麦乳精也囤不住啊。

    “喵呜。”

    “吱吱。”

    “呜……”

    三个小家伙一脸无辜状。

    盈芳好气又好笑,就近扯了扯金橘的猫脸:“好啦,给你们喝。不过喝完要乖点哦。下雨天别出去了,免得淋湿了难受。找个角落玩皮球去,别打扰到楼上楼下就行。”

    金橘哼哼唧唧地抖了抖猫耳朵,暗道:看在大爷我最爱喝的麦什么精的份上,姑且给你捏几把老子的脸。

    随即和金毛、金牙结伴玩去了。

    老金喝了碗放凉了的骨头汤,满足地趴在阳台口上,半眯着眼看淅淅沥沥的秋雨,轻轻地敲打着窗户。秋雨缠绵的午后,最适合像它这样懒懒地睡上一觉了。

    娘俩个一人一碗热气腾腾的青菜鸡蛋面疙瘩,吃完了发一身汗,别提多舒服了。

    天凉了盈芳也不爱午觉了,继续和起了个头的毛线衣奋斗。

    过年她快生了,生完坐月子,没工夫给家人准备新年礼,索性趁现阶段闲在家养胎,捧着毛线给家人打毛衣。

    新学的花样是一片片的秋叶,从手底下织出来,栩栩如生,新颖且又有弹性。

    只是相当费工夫。织得慢不说,还容易出错,拆拆改改的,到过年能不能赶出人手一件还俩说呢。好在家里人穿的衣裳还算够,不差她手头这件,要不然还不得急死。

第477章 蠢萌的金毛

    姜心柔收拾好灶房、洗了碗、扫了地,洗干净手,也加入到织毛衣的行列——打算给闺女织条毛裤。

    “正月里坐月子最忌讳冷了。这儿又不像北方,天冷了烧个炕,大冬天,只要煤够用,不出门压根感觉不到冷。我看这儿没一户起炕床的,可不得把被子、冬衣缝厚点。”

    盈芳低头绕着毛线针,接道:“大人还好啦,冷了添被添衣裳,总归能熬过去。孩子光着屁股把屎把尿换尿布才遭罪。”

    听闺女这么一说,姜心柔不免有几分犹豫:“要不,和小向说一声,咱们回京都待产吧?那边都盘了炕,天冷了把门窗封上,屋里暖和得跟春天似的。小向部队不忙的话,过年也上去,你觉得咋样?”

    盈芳抬头看了她娘一眼:“妈,爷爷这趟南下,应该是不想理会京都那摊糟心事。如果只是为了我坐月子回去,你让他咋想?再说还有大伯,万一……我是说万一,过年前身体还没完全康复,我们回京都,难道让他也跟着回去?那太折腾了。”

    “对哦!”姜心柔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差点把萧大给忘了。

    “说到你大伯,他现在这个样子,家里又那副乱摊子,今年过年看来只能和我们一起过了。幸好借到了院子,屋子进深长,房间比公房大,有床怎么都挤得下。”

    盈芳提议:“大伯来的话,要不你和爸住咱们西屋来?”

    “这个到时再说吧,横竖离过年还有不少日子呢。”姜心柔说着,叹了口气,“你大伯也是个可怜人。媳妇、闺女不争气,做儿子的不体谅,还远远躲开,难怪气急攻心晕倒了,搁我我也受不了。过年和我们一起也好,省得回去看家里那么冷情,又开始瞎钻牛角尖……”

    娘俩个聊着聊着,又不由唠到老大家那堆糟心事,轮着叹了口气。

    这时,小虎匆匆上楼来报信:“嫂子,镇上有人跑过来说,你们问霞山公社借的屋子是有主的,屋主跑去公社书记那边闹,非要你们把屋子退回去。”

    “什么?有主的?这不可能啊!”

    娘俩个面面相觑。

    她们当时找公社书记打听,确定是无主屋才借的。

    借了之后又是换椽柱、修窗户,又是刷墙抹石灰,投了不少钱和票进去。屋前屋后的菜地也清理干净、重新撒了点适合秋冬生长的时令菜菜种下去。

    这才搬进去几天啊,就莫名其妙冒出个人说那院子其实是有主的。别不是欺负他们外乡人,故意来找茬的吧?

    姜心柔难掩愤懑地起身:“我去看看!乖囡你留在家,下雨天黄泥地黏糊糊的,滑一跤就糟了。”

    “可是妈……”盈芳不放心,起身想跟着一块儿去。

    小虎说:“嫂子放心,我下午休息,我陪婶子去霞山公社吧。”

    听小虎愿意陪了去,盈芳放心不少,迭声道谢后,目送两人下楼。

    才回到屋里,金毛蹦蹦跳跳地跟了进来。

    “吱!”

    小家伙很会看人脸色,见盈芳蹙着眉,似乎有什么心事,遂从笸箩里抓了个野果子过来讨好她。

    盈芳接过果子,拍拍它毛茸茸的脑袋:“没什么,你们玩去吧,别跑出去淋雨。”

    金毛歪着脑袋像是在思考,末了尾巴一勾,蹦啊跳啊的找金大王讨主意去也。

    小金基本都是夜出昼伏——深更半夜外出觅食,白天则盘在西屋的箩筐底下睡大觉。

    金毛掀开箩筐,手舞足蹈地吱吱了一番。

    小金幽幽地睁开乌溜溜的绿豆眼,就那么轻飘飘地瞥了金毛一眼。

    金毛突然就不吱声了,僵着身子把箩筐倒扣回原处,然后佯装若无其事地蹦回盈芳旁边,演杂耍似地蹦来蹦去,末了将尾巴拴在门梁上,来了个倒挂金枝。

    盈芳被它逗笑了。

    金毛龇牙咧嘴地也笑了。

    女主人笑了就好啊,这样金大王就不会拿它撒气了。

    懒洋洋地蜷在椅子上打盹的金橘掀起半张眼皮,无声地嗤了一声。

    没办法,喵大爷一张嘴就是娇弱的“喵呜”声,只能扮高深莫测。

    个蠢金毛!

    玉冠金蛟最讨厌睡觉时被打搅,这点常识都不懂,还枉称是它小弟。蠢透了!

    不过,看在这一家子如此尽心尽力照顾自己的份上,姑且去公社瞧上一瞧。

    于是,趁盈芳去灶房拿剪刀,金橘轻盈一跃,从阳台跳了出去。

    “吱!”

    金毛也想跟上,无奈阳台离地面太高,中间没有可以借力的东西,它有点怯步。

    “金毛,你怎么又把皮球扔水缸了?说几遍了,水缸里的水是要喝的,玩脏了的球不许扔进去……”

    过道传来女主人的声音,以及小金牙幸灾乐祸的嗷呜声。

    金毛蔫头耷脑地进屋承认错误去了。

    那厢,金橘轻盈地落到地面,迅速跑出大院。

    看到它的人,还当自己眼花了,明明看到有猫经过,不过眨了下眼的工夫,就不见了。

    哪里想到,确实有那么一只猫,三两下窜上屋顶,踩着人家的瓦片,快速奔向霞山公社的书记办公室。

    办公室里人声鼎沸。

    李世强赖坐在书记对面,垂眼抠着指甲缝里的脏东西,边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不是我说,郭书记,你是咱们公社的头儿,咋能帮着外人欺负自个的社员呢?”

    郭书记气得七窍生烟:“林世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几时偏帮外人了?又几时看着外人欺负你了?简直胡说八道!”

    “咋没有了?”林世强一副证据确凿的欠扁样,梗着脖子扯着嗓门嚷道:“那屋子怎么说也是我媳妇叔叔的,他老人家不在了,底下也没一子半女,理当由他几个侄子、侄女继承咯。只是那些近亲一来离得远,二来抽不出工夫专程跑一趟,就把这活托给了我媳妇。我媳妇你也知道,是个顶顶老实的人,平时除了打扫,没怎么动用那屋子。可你们不能因为她老实就欺负人啊,随随便便就替我们做主把院子借出去了,这不合规矩吧?”

第478章 出事了

    罗彩娥低着头,垂眉顺眼地站在林世强旁边。

    书记气得老脸通红,指着林世强道:“胡说八道!你媳妇和老郭一表三千里,哪来的亲眷关系?老郭的侄子、侄女,我又不是没写信联络过,人家态度很明确,一来路远不方便,二来老郭生前和他们没往来,走了自然不会要他的房子。既然放着也是放着,部队干部找咱们公社商量,想借住一段时间,而且不是白借,说好了到年底给咱们一些稀缺票,到时每家每户多多少少都能分到一些,咋就不合规矩了?”

    其他干部也纷纷说道:

    “是的是的,就是这么回事。”

    “这个事情书记一早就找咱们商量了,咱们大家都同意,这才借给部队干部的。”

    “老林啊,你有意见提出来,这很好,但不能空口无凭瞎哔哔啊,传出去,还当咱们当干部的联合起来做了什么龌龊事、欺负你们俩口子呢。”

    不仅公社干部、大队干部纷纷站出来解释,就连围观人群里也有人看不下去,直言揭露了林世强那点小心思:

    “我看是林世强你自己存了龌龊心思吧?郭老头那房子,放几年了都没见你们搭理,什么三不五时去打扫、收拾,拉倒吧!前阵子你叔家那不成器的小儿子,聚了一帮人,干什么龌龊事你不记得了?公安上门抓的时候,我进去看了,除了吃饭桌和椅子,其他家什,蒙了厚厚一层灰。你媳妇要是经常打扫,怎么可能那么破落?是不是看借住人把屋子修好、收拾干净了心痒痒的想把那屋子占为己有了?”

    这话真相了。林世强被怼得哑口无言,顿时恼羞成怒,猛力地一拍桌子,冲上去要和那人理论。

    忽然,一只橘色的狸猫,破空跃了进来,锋利的爪子,直逼林世强的门面,并趁他惊吓时,狠狠挠了他一下。

    “嘶——哪来的毛畜生!疼死老子了!”林世强吃痛地捂住额头,破口咒骂。

    近旁的围观者憋着笑走心地关心道:“唉哟,老林你额头流血了,要不要去卫生院包扎一下?”

    其他人因为都对林世强有意见——这时候冒出来想要收回公社借出去的房子,岂不是变相断他们好处——因此没一个真正关心他,倒反而问起突然窜出来的猫。

    “这猫谁家的啊?瞅着有点眼熟。”

    “不是谁家的,就是上次林老栓小儿子偷摸抓了想卖给杂技团的那只,当时我在场,看得很清楚,就是刚才那只猫。可我记得它跟着军属大院的人走了啊,咋又回来了?”

    “别不是来报仇的吧?老林,你老堂偷摸抓猫狗去卖的事,你真不知情?”看不惯林世强一贯作风的社员,借机戏谑地问。

    说者无心、听者留心。

    其他人不由想:林家俩口子单凭林世强那点工资,咋能把小日子过得那么滋润?林老头就算留了钱给儿子,没票不也白搭?可看看林家,经常炖肉、呷酒。难不成这其中真有猫腻?

    这一刻,大伙儿看向林家俩口子的眼神,充满了深深的怀疑。

    然而面上没说,毕竟只是他们的猜测。但私底下,没少打听、留意。

    事实还真被他们猜中了,林世强确实收了不少他叔给的好处。

    不过林世强的堂弟林伟强集结一帮半斤八两的二流子暗戳戳地在附近村寨抓猫狗、然后贩到外地这件事,林世强是不知情的。要不然早被林伟强供出来了。但粗略地知道堂阿弟私下的确在做一些不怎么光彩的事,他叔想让他必要时帮着遮掩一把,因此三不五时塞包香烟、送张肉票、糖票,偶尔还弄些更稀缺的货给他。

    这次堂阿弟出事,他叔上门找他帮忙,他起先是犹豫的,后来一打听、二打听,发现协同公安抓他堂阿弟的解放军,竟然就是臭娘们和前夫生的拖油瓶,年纪轻轻就已经坐上副团的位置了,心下不禁狂喜,想着要是能和他搭上关系、攀上亲,不说每个月能拿到便宜儿子的孝敬,走出去也是倍有面子啊。厂领导说不定立马把他调回技术岗位……这才有了后续的事。

    说到底,林世强首先是考虑到自身的利益,其次才想着帮他老叔把堂阿弟弄出来。

    林世强便宜没占到,还被猫挠了一爪。说严重吧谈不上,但总归破皮了不是,说句话要说嘴巴长大点,都觉得疼。捂着额回到家,又把罗彩娥打了一顿。

    觉得是她让自己丢人现眼了。本来能轻轻松松解决的事,非得他亲自出马不可。偏亲自出马了还搞不掂。真是晦气!

    越想越气,手下也不知轻重。打得狠了,直接把人打晕了过去。

    林世强也不睬她,任她晕在地上,出去吆五喝六地找工友喝酒打麻将。以为过会儿就会醒来。以前也不是没这样打过,最重的那次还把人打进医院住了两天呢,不也没事?

    然而这次却真的出事了。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隔壁的邻居大嫂经过她家,顺眼一瞟,隐约看到堂屋地上躺了个人。

    “彩娥?彩娥?”

    邻居好奇地走进来看究竟。

    这一看不得了!罗彩娥的身子都僵硬了。

    邻居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慌里慌张地喊:“不好了!不好了!老林媳妇不好了!”

    很快,附近的人家,都知道林世强把他媳妇给打死了。

    公安赶到后,把酗了一夜酒,这会儿还醉倒在工友家的林世强抓走了。

    罗彩娥的后事,还是几个大队干部给张罗着办的。她娘家早就落败了,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跑到近山坳那么偏远的旮旯窝躲着去,这些年除了一个镇住着的其实搭不上多少边的远房表叔,其他亲戚压根没往来过,出了事自然也没娘家人送葬。林家的亲眷又都是趋炎附势型,从头到尾没露过面。

    向刚那天听媳妇和丈母娘说了亲妈找上门的事,也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找公社书记打听打听,要是她身上的伤真是她现在的丈夫打的,那还是要插手管一管的。

    没想到还没腾出时间去趟公社,罗彩娥被现任丈夫打死的消息就传到了他耳朵里。

第479章 不怕人查

    姜心柔去菜场买菜,听镇上的居民聚在一起神秘兮兮地唠嗑,出于八卦凑近去听了一耳朵,回来说给闺女、女婿听。末了唏嘘:“听说就是前阵子贩猫狗那人的亲戚,叫什么林世强。啧,这世上咋有这么狠心的男人,讨了媳妇不悉心呵护着,居然还把人打死了。”

    姜心柔不知道林世强是谁,向刚却是知道的。当年林世强还是一名技术员,下乡指导并宣传如何使用化肥从而达到亩产增量,在雁栖公社是出了名的年轻有为。要不然他那个自视甚高的娘,怎么可能会跟着他跑?还不是被他那技术员的身份以及城里人的户口诱惑的。

    此刻听丈母娘唏嘘地提起这么一个人,下狠手打死了自个的媳妇,心里不免一惊。当即找公社干部打听,确认被打死的女人,的的确确叫罗彩娥——正是他那个抛家弃子的娘。顿时,心头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盈芳完全能理解他的感受。

    在世时没有尽到为人母的责任,实在无法平心静气地原谅并接受她。

    可人死如灯灭,死者为大,再去纠结过去种种似乎已没有必要。

    于是包了个厚实的白包,让向刚到现场拜了三拜,算是送别。

    她因为怀着孕,被姜心柔拦着没去,说是不吉利,搞不好会被冲撞。

    向刚也不让她去。说现场人多乱哄哄的,肚子这么大了万一磕碰到就不好了。

    盈芳于是就没去。幸好没去。

    林世强的叔叔,居然带着一拨人到现场闹事,拦着几个送白包的就是一顿臭骂,还把人手里的白包抢过去,据为己有。说什么林家被这个不会下蛋的臭娘们害得人丁凋零,还办什么丧事啊,席子一卷往山上一埋么得嘞……巴拉巴拉。

    幸亏向刚已经到了,正和帮忙操持丧事的大队干部说话,见状,把林老头反手一剪,扭送去了派出所。

    丧礼总算是顺顺利利地从头走到了尾。

    这年头丧事不时兴大办,谁家死了人,子女们哀戚戚地哭上几声,然后披上白棉布,出殡丧就了事了。

    行头也简洁许多。

    白棉布做的孝衫不是临时置办的,也不是集体财产,而是社员们凑份子积攒的。最早是因为穷、一时间筹不出这么多白孝衫,就东家借几个钱、西家借几个票,后来干脆演变为不成文规矩——每户人家都出一份子,置办的孝衫轮着用。

    这么一来,殡就很顺利。

    向刚做为罗彩娥唯一的儿子,穿上白孝衫,举幡走在前面,后头是几名帮忙的大队干部和热心肠的邻居,合力挑着棺材,到就近的坟场入土为安。

    罗彩娥生前用过的东西,除了一张半身黑白照,被向刚拿到照相馆放大到合适尺寸做了遗照,其他的,要么烧了,要么随葬。

    下葬回来,姜心柔烧了个火盆,摆在单元楼门口,让向刚迈过火盆,又拿桃树枝拍打了一遍他的全身,然后让他在水房,拿泡桐叶浸泡过的热水,洗了个澡。

    待他清清爽爽坐到饭桌边,盈芳已经给他盛好饭了。

    “林家那边……”

    盈芳才起了个头,就听向刚说道:

    “林世强肯定要付出代价的。他叔叔一家做过什么,心里想必也清楚。我不会刻意报复,但也不会任人欺负。”

    “这就对了!”姜心柔往他碗里夹了块红烧肉,赞同道,“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人查到头上。你觉得怎样合适就只管放心大胆去做,再不济还有你爸、你爷爷。但凡需要他们出面尽管开口。”

    顿了顿,搁下手里的碗筷,语含歉意地说:“这事儿细究起来,我也有一定责任。那天早上要是把她请上来坐坐,兴许就不会……”

    “妈,这不关你事,你别自责。要这么说的话,责任最大的是我才对。她连着两次找上我,想认回我这个儿子,被我拒绝了。还嘱咐小虎,别让她上来打扰你们。”

    姜心柔唏嘘:“当时哪料到会出这样的事呢。”

    向刚抿了抿唇:“是啊,当时哪想到会生这样的事……不过听那些邻舍说,她受林世**打不是第一次了。平时小打小闹几乎天天上演,严重的也时常生。据说有一次还送去医院抢救。”

    说到这里,向刚自嘲地哂笑,“我曾经想过,她在脱离咱们老向家、跟着那姓林的技术员跑后,没了老人孩子的拖累,一定过上了轻松、惬意的生活。所以我没想过要去找她,因为那是她的自由,她选择了放弃我和爷爷、成全她自己。可万万没想到……”

    他喉口一哽,说不下去了。

    盈芳握住他攥成拳头的大掌,柔声安慰:“死者已矣,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了。或许对她来说,现在这样,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向刚反手握住她,抿唇点了点头。

    “好了,先吃饭吧,不是说这个礼拜日如果天好,要去南阳山转转的吗?我糕点、馒头都做好了,别不是不去了吧?”姜心柔岔开话题。

    “去!早就说要带你们去见识一下南阳山的风貌的,一定得去。”向刚握紧媳妇的手。心里清楚,媳妇儿这是心疼他呢。

    于是,紧接着到来的礼拜天,娘仨带了些吃的,轻装出。

    当然,没忘记活泼的“五金”。

    事实上想不带它们也没辙啊。许是听他们在聊要去哪座山头玩,这帮小东西,连着两天得空就绕着他们脚脖子卖萌撒娇。

    盈芳心软,小家伙们不约而同地拿无辜的眼神瞅她,哪狠得下心把它们留在家哦。

    “去!大家都去。不过不准乱跑。那边不比咱们这边的山,都是人工栽种的木材林,且有专门的人看护。那边都是野林子,跑远了容易迷路。尤其是金毛,之前吃了一次大亏还记得吧?”

    其他四金齐齐瞪金毛。丫的都是你这拖后腿的,要是去不了,你丫的死定了!

    金毛委屈地对对爪子。

    最后,当然是让它们跟了。

    动物天生就喜欢撒野。难得有这机会,怎么可能真的把它们关家里。

第480章 溪黄草

    这么一来,队伍着实有点庞大——

    小金毛坐在自行车的车篮里,老金慢条斯理地跟在后头。金橘优雅地踱着喵步,亦步亦趋地跟着姜心柔。最活泼的金毛,时而跑到田野里摘朵花儿,时而窜到野枣树上摘颗枣,玩得不亦乐乎。

    小金依然没有现身人前,盘在向刚挂在车把手的竹筐里,上面是几个山脚的菜地里收获的红薯,反正小金不怕牙。红薯上铺着一条碎花布缝的野餐毯,毯子上一个包袱,里头是一双新纳的布鞋和两双鞋垫,准备送给老教授。另外还有两个大饭盒,装着一些点心。

    带着猫猫狗狗出门,尤其队伍里还有一只逗人发笑的猴子,沿途少不了引来路人的驻足围观。

    还没到上学年纪的孩子,更是嘻嘻哈哈地跟在他们后头,拿树枝挑逗金毛。得知他们是去南阳山玩,几个在南阳山有亲戚的孩子,一溜烟跑到附近的庄稼地和劳动的爹妈说了一声,也跟着来了南阳山。

    于是,盈芳一行人的屁股后头,跟了一长串叽叽喳喳的孩子。

    最嗨皮的当属金毛了,有了这群小孩的加入,它俨然成了领头的孩子王。被金大王和喵大爷轮番碾压得溃不成军的自信心,重新又找回来啦!

    一行人说说笑笑、走走停停,到南阳山时,日头已经老高了。

    山脚果然有个茶寮,一位五保户老人打着瞌睡看着茶摊。

    向刚让丈母娘和媳妇在这休息,他拎着包袱,拿了几个红薯先去探望老教授,回来再带她们去山塘,找个平坦的坡地钓鱼、烤红薯。

    几只小的,一到山脚就待不住了,吱吱吱、嗷嗷嗷地冲去山上撒野了。

    盈芳见小金趁人不注意跟上去了,便没怎么担心。

    倒是姜心柔,高声冲它们叮咛了一句。

    随后,娘俩在茶寮坐了下来。问五保户老人买了三碗茶,等着向刚回来。

    没一会儿,向刚人是回来了,却皱着眉,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老先生病了,村里的赤脚医生走亲戚去了,送去市里这会儿怕是借不到板车。”

    社员们都在地里劳动,谁愿费那工夫和板车,送个关牛棚的去市里看病。

    “我跟你去看看。”盈芳二话不说起身。

    姜心柔本来也想去,考虑到自行车和竹筐,就依女婿的意思,留在茶寮等他们。

    小俩口匆匆去了牛棚。

    索性牛棚离山脚挺近,原先是公社用来装柴垛子的废弃祠堂,除了要走一段弯弯绕绕的坡路,路倒是不难走。

    说说是牛棚,经向刚三不五时地上门拾掇、整饬,收拾挺干净,一点看不出祠堂曾经的破败。

    到了之后,向刚依媳妇的意思去灶头烧热水。

    盈芳开了门窗,给屋子通风,而后坐到床沿,给老教授把了脉。

    “你是……”

    老教授病得稀里糊涂的,但好在没晕死过去,费力地睁开眼,看到一陌生姑娘坐在病榻前认真地给他把脉,心下一阵感动,想问她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善良,就见盈芳朝他微微一笑。

    “老先生,您感觉哪里不舒服?”

    “早上还好好的,中午回来把前儿小向探望我时送的那一溜肉段热了热拌饭吃了,吃完没多久就感觉有点恶心,一边想吐,一边肚子里像有什么东西再绞一样,然后挪到这边疼,疼得人直不起腰,我就想躺床上歇会儿……”老先生喘两声说一句。

    盈芳点点头,在他右上腹按了按,“是这儿疼吗?”

    “没错。”老人痛呼了一声,“就这儿疼,嘶——”

    这时,向刚拎着一壶热水进来,猜道:“会不会是阑尾炎发作了?”

    盈芳摇摇头:“阑尾的位置不一样,我瞧着没错的话,是急性胆囊炎。老先生的胆应该不是很好,中午吃了油腻的诱发了。”

    老先生也说:“对,是胆的位置。早几年前也发作过一次,不过那次情况比这次轻,忍了会儿就熬过去了。”

    “急性胆囊炎必须得去医院的吧?”向刚剑眉一凝,转身要去找公社干部问他们借板车。老先生痛成这样,骑车带他怕是撑不住。

    盈芳喊住他:“就算借到了板车,去市里的车中午那趟也已经开走了,下一班要等三四点。这病拖不得。索性师傅教过我一个土方子,用到的草药大部分家里都有,唯独缺一味主药,叫溪黄草,家里没囤。好在这药草不难找,也恰是这个季节采收的。这样,你骑车回家拿药,把窗台下小的那袋草药都拿来好了,要用到的药里头都有。溪黄草我去山里找,时间不等人,咱们分头行动。”

    向刚眉头一皱,想说山里那么大,目标这么小,一时半会怎么找?转念想到几乎无所不能的小金,又释然了。叮咛了媳妇几句,然后去茶寮拿了自行车,飞快地骑回家扛草药去了。

    盈芳则直接从牛棚后头绕上山,免得被她娘拉住问东问西。

    这时候,时间就是生命,容不得丝毫耽搁。

    好在小金神通广大,同一座山上,能感应到她急切的呼唤,咻地从山腰飞至她跟前。见她拿了棵上山途中挖到的带根茎的溪黄草,领悟到是要找这种草药,施放威压,召唤来当地的蛇小弟,很快,蛇小弟们从四面八方叼来无数棵溪黄草。

    盈芳估摸着数量够了,谢过懵懵懂懂瞅着她瞧的蛇小弟,把溪黄草扎成捆,塞进随带的篓子。

    小金默契地盘在篓子底部,替她分担重量。

    一人一蛇回到牛棚。

    怕被人发现小金的存在,到了之后,盈芳又让它回山上去了,顺便看住金毛几只。

    老金从霞山镇走到南阳山,又跟着爬了不少山,哪还有精力管那帮脱缰的小家伙。还是得金大王镇场。

    小金走后,盈芳进去看过老教授,见他疼得没力气下床,便让他安心躺着,回头让向刚找分管的生产队长请假。随后把炉子生了,溪黄草洗干净,留足今天煎药的量,余下的晾在门口的石板上。

第481章 钥匙

    刚做完这些,向刚扛着一麻袋,气喘吁吁地赶回来了。

    麻袋里是分门别类的干草药,一部分用草纸包着,上头标了名称和分量;草纸不够包了就用草绳系着,什么草药一目了然。然而也只是懂草药的盈芳认识,让向刚来辨认,能说对七八种就不错了。因此没让他耽搁时间找,而是把整袋都扛来。

    小俩口分工合作,盈芳把金钱草、车前草、茵陈蒿等挑出来,按方子上的用量要求,和溪黄草一起煎成汤药。

    向刚等药煎好,两只碗倒来倒去地让汤药不那么烫了,扶着老教授喝下去。

    过了一会儿,腹痛大概渐渐止住了,老教授疲乏得睡了过去。

    小俩口齐齐松了口气。

    “我去找生产队长请个假,你在这等我。妈那边大致也有数,让咱们慢慢来,不着急。”向刚拿出身上带的手绢,给媳妇擦着额头的汗说道。

    “嗯,那你去吧。我顺便熬锅小米粥,等老先生醒来可以喝。”

    小俩口分头行动。

    姜心柔在茶寮等了会儿,想想还是扛着竹筐过来了。

    看到闺女在灶头吹火熬小米粥,忙放下肩上的筐子,上前道:“我来我来。”

    “妈你怎么也来了?”盈芳诧异地问。

    姜心柔没好气地睨她一眼:“小向来拿自行车时,说老先生病得挺严重的,我能不担心吗?不过那会儿茶寮有人,也不好明着打听牛棚位置。等那些人散了才问五保户大爷打听。怎么样?没大碍吧?老远就闻到一股汤药味,小向拿药回来了?”

    “回来了,煎好让老先生服下了。这会儿找生产队长请假去了,这两天怕是下不了地。”盈芳边替她娘打下手,边回道。

    “听小向说是急性胆囊炎,这病不送医院,自己熬点药喝喝能好吗?”姜心柔看了闺女一眼。

    不是不知道闺女以前跟着老张大夫学过一段时间的中医,平时也一直有翻看医书,但从没往赤脚大夫一词上联想。毕竟老张大夫最初是出于照顾才说收她为徒,没想到还真有几把刷子。不禁感到自豪。

    盈芳压低声音回答她娘:“能好。师傅给的土方子效果很灵验。喝了药没一会儿就不痛了。等他醒来我再给把个脉。对了妈,咱们今天恐怕钓不成鱼了,老先生刚睡下,不知啥时能醒,你肚子饿不?先吃块白米糕垫垫肚子,一会儿粥好了,你也喝一碗。”

    “我不饿,在茶寮光水都喝饱了。”姜心柔拿拨火棍撩着柴杆含着笑说道,“五保户大爷太客气,还给我吃他自己炒的小黄豆。钓不钓鱼无所谓啊,本来就是陪你出来解闷、陪小向来散心的。”

    灶膛里,干柴碰到火,噼噼啪啪地炸响。火光映在她年过半百却看不出老态的脸上,显得红润而祥和。

    “嗯。”盈芳柔柔一笑,“赶明爸和爷爷回来了,咱们大部队再开过来。到时,不仅钓鱼,还去山上打核桃、栗子。”

    娘俩个正说着,向刚替老教授请好假回来了。

    见丈母娘也在这,又听媳妇说今天情况特殊,就不去山里玩了,等老教授醒来,陪他吃点东西,看情况好转了估摸着也该回家了。

    向刚想想也好,就照媳妇说的办。不过干等着多无趣啊,于是让媳妇、丈母娘拿出红薯,埋在灶膛里烤着吃,他骑车去山塘钓了几条小杂鱼回来。

    这么小的鱼,烤熟了没多少,无非就尝个鲜。果腹主要还是靠红薯及家里带来的点心。

    等老教授醒后,喂他喝了碗熬得很稠的小米粥,又喂他喝了药,见他情况稳定了才告辞回家。

    “真是麻烦你们了。听小向说,原本是来南阳山玩的,结果因为老头儿我,害你们没玩成。都怨我这不争气的身子!”老教授靠坐在床头,捶着床板懊恼自责。

    “您千万别这么说。”盈芳赶忙劝道,“玩啥时候都行,哪有您老身体重要。这两天您在家好好休息,生产队那边已经替您请了假,生产队长也同意了。说是急性病,可只吃一天药是不够的。余下的药我带去熬,一天三顿,会让人给你送来的。”

    考虑到老教授这边没个人照顾,盈芳想了想,决定回家熬,熬好了向刚有时间让他送,没时间看小虎他们哪个有空,劳烦他们跑一趟。

    向刚也是这么个意思。

    老教授抹了抹湿润的眼眶,用力点了几下头:“谢谢的话我不多说了。我这个年纪,将来能不能再回到工作岗位也很难讲,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唯一还有点用的,就是我脑子还没生锈。小向啊,你帮我把香桌底下那个衣箱打开,把底层那个包裹拿出来。”

    向刚依言照做。

    包裹很快拿来了。

    老教授微微颤颤地打开包裹,里头是他这些年呕心沥血攥写的研究手稿。

    他把手稿交给向刚:“南下之前,我正打算递交学校,申报试验。可惜迟了一步……来到这里后,我也始终相信,眼前的迷雾终有一天会散去,总能等到亲手递交的那一天。可眼下看来,我这身子骨不行,难保哪天就撑不住了。你帮我一个忙,把这份手稿亲自交给一个人。”

    向刚隐隐猜到手上这份手稿的用途,顿时感觉千斤重。

    郑重地点头应下了老教授的委托。

    “您老放心,我一定将它交给您指定的那位先生。”

    老教授笑了笑,反过来安抚他:“别这么紧张。其实就是一份图纸,要是能研发成功,那咱们的防御力能提升一个档次。之所以让你亲手交付,是怕落到一些个心存不轨的人手里。你,我信得过。”

    向刚唰地行了个军礼:“绝不辜负您的托付。”

    “好好好。”老教授谢过他,顺便把包裹里其他几样东西也拿出来,是过去几十年和几位志同道合的老友探讨、交流的书信。趁这会儿有空,拿出想要重温一番。

    “吧嗒。”

    一叠厚厚的书信里,掉出一把钥匙。

第482章 发飙的喵大爷

    向刚捡起来,正要递给老教授。

    “喵!”

    金橘从门外窜进来,随着一声尖叱,扑过来叼走了钥匙。

    “橘子!把东西还回来!”向刚一声喝,起身欲追出去。

    “不打紧不打紧。”老教授顺势拉住他,和颜悦色地笑笑,“那钥匙我都不知道是开什么用的,好多年前夹在我一叠演算的手稿里,要不是看它材质挺独特,早就丢了。猫叼走就叼走吧,真没啥用。也许以前吃饭时拿着它看,上头沾了鱼腥味,把猫馋进来了。”

    见老教授不仅不着急,反过来还打趣,向刚不由松了口气,真怕家里那帮小东西闯祸。

    不过,东西还是得拿回来,不管老教授有没有用。可不能惯得它们肆无忌惮。

    盈芳娘俩出门找了一圈,哪还有金橘矫健的身姿,只得回来:“跑没影了,也不知道上哪儿了。要不回家看看?要是找到了,明儿送药来时顺道带来。”

    “嗯。”向刚点点头。

    老教授一再劝他们不用找:“没事没事,丢了就丢了,不用找。只要给你的手稿别丢就行。”

    “这个保证不丢。”向刚失笑保证。

    眼瞅着日头偏西,三人也该回家了。

    走之前,把点心热了热,小米粥也焖在锅里,让老教授过会儿起来吃。明儿来给他送药,顺便再捎些吃的过来。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才踏上回家的路。

    那厢,金橘叼走钥匙,跑到大山里呜咽了一通。

    这是它墨爪虎时候的皮毛做的,要是还能回去,一定撕了那帮胆大包天的人类。

    可惜回不去了。

    沉痛哀悼后,喵大爷抬起爪子抹了把脸,开始刨土,想把钥匙埋了。

    这时,小金咻地飞到它对面,尾巴尖一扫,卷走了即将被一抔黄土掩盖的钥匙。

    “喵!”喵大爷毛发直竖,冲小金张牙舞爪,“喵喵!”还给老子!

    金大王盘在树梢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金橘。

    嗤!什么你的?明明也是从别人那抢来的。当本大王看不见?

    喵大爷恼羞成怒,爪子舞得更快:本来就是老子的!老子的皮做的!

    是啊是啊,你的皮做的。所以,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你那皮毛缝的箱子里到底装了啥?

    小金收回视线,往更高处一跃,先走一步。

    喵大爷愣半天,反应过来,气得喵叫一通。

    脆弱的喵心仿佛受到一万点暴击。

    格老子的!玉冠金蛟你给老子站住!别以为上辈子俺没打赢过你,你就真比老子厉害了。有种站住!老子要和你决斗!正儿八经地决斗!!!

    然而哪还有金大王的身影。

    凄厉的喵叫,响彻云霄。

    吓得附近想要赶在太阳落山前再出来觅个食的可怜山鸡、野兔,又瑟瑟地躲回了窝。嘤嘤嘤……这阵仗太吓人,还是饿一晚算了。

    老金爷俩还有金毛,这会儿已经跟着向刚一行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了。

    听到喵大爷发狂似的尖叫,纷纷抖了抖耳朵。

    不知情的南阳山社员,还当是山里哪知野猫发情了,叫那么疯狂。、

    唯有知情的老金几只门儿清,喵大爷发起飙来,那是相当滴恐怖。幸好撤得快,要不然受波及的就是它们了。

    回到霞山镇,姜心柔惦记着院子里晒的东西,急急忙忙回去收了。

    “妈你别做饭了,昨儿的骨头汤还剩一些,下点蔬菜、蘑菇炖个什锦菜汤,咱贴饼子吃吧?”

    “行,那你先把面和起来,我把衣服啥的收进了就过去。”

    小俩口便先回家做饭了。

    在大院门口看到几个家属围在一起,嘀嘀咕咕地不知在说啥。

    两人刚走近,那几个家属就散开了。看他们的眼神,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肯定又在嚼舌根。”盈芳心想。

    “小舒!你们回来啦?”

    王玉香站在二楼阳台朝她打招呼。

    “嫂子。”盈芳挺着大肚子慢步上楼。

    王玉香看了向刚一眼,张张嘴欲言又止,随后问盈芳:“那啥,你有空不?我有点缝纫上的事想找你请教。”

    向刚看出她是有话想对自己媳妇说,便让盈芳慢慢来,自己先回家洗菜、和面去。一会儿丈母娘来了好下锅烙饼子。

    王玉香把盈芳带到屋里,合上门,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外边都在传,说前儿个镇上死的人,是向副团长的亲娘,这事你知道不?”

    盈芳一愣,继而道:“知道。是他亲娘没错,他前儿还跟着去送葬了。嫂子你是知道的,他娘在他小时候丢下他跑了,二十年来没露过面,真谈不上什么感情。可人死如灯灭,再者她也没别的孩子,他就去送了送。”

    “这就说得通了。大院里大概有人看到小向去送葬,唉哟说的话可难听了。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回去也好好安抚安抚副团长。那都是眼红他的人乱嚼舌根。听老王说,团长已经去找上级反映这情况了。什么人呀都是,见不得人好似的。你让副团长千万沉住气,别被那些腌臜话激得乱了分寸,上头肯定会处理好的。要是在这节骨眼和人闹点什么事,反而中了那些人的奸计,让人有把柄抓了……”

    王玉香也是个实在人,素来不爱讲那些场面话,拉着盈芳苦口婆心地嘱咐了一通。

    从王家出来,盈芳想了想,没马上上楼,而是去了隔壁单元,找李双英。

    李双英这会儿正在灶房里热火朝天地炒辣子香干丁,辣味呛得盈芳不得不退了出来。

    “呀!小舒你咋来了?吃饭了吗?没吃我家吃一点。正好,嫂子今儿整了个特开胃的下饭菜。”

    李双英听到动静,扭头见是盈芳,快速地把辣子香干丁盛出锅,然后往锅里添了瓢清水,撩起围裙擦着手走出来邀道。

    “不了嫂子,我家里也做上了。我就来是问你打听个事。”

    李双英闻言,把她领到屋里,门一关,隔绝了那些竖着耳朵偷听的邻居,这才问:“啥事儿只管说,跟嫂子客气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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