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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七零美好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席祯     重生七零美好生活txt下载     重生七零美好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51章 集体收入添一笔

    因是绕的前山,一路上没碰到上山耨野菜、捡柴禾的村民。

    前山如今也大有改变。

    通往群英寨的地道早已正式启用,并且地道内部也进行了整修,不像一开始时那么坑坑洼洼,相反还平整的很。小推车在里头跑都没事。很多物资进出群英寨,就是从地道走的。不过一般都选在晚上。

    地道口被一圈密密麻麻的荆棘树围了起来,外头又修了一座横截面比较宽的岗亭,一天二十四小时有群英寨队员轮流看守。

    岗亭附近有条山路,并非后山那种上下山的人多了踩出来的自然山路,而是宽度一致、并镶嵌着磨圆碎石块的平整石阶,一级一级通往山腰。

    这么一来,大伙儿还道岗亭是用来给人指路并维持上下山秩序的,看卫兵扛着枪、表情严肃一言不发躲都来不及,谁会往荆棘丛后头瞧啊。

    平整的石阶一路往上,途中经过泉水潭。

    不过如今泉水潭里的鱼没那么容易捕捞了,许是抓的人多了,鱼的数量一天天减少,幸存的大都经历几度生死考验,狡猾得很。

    不过由于潭水很清,石壁上又有源源不断的山泉汇入,农闲时喜欢上这里玩的年轻人、半大孩子还真不少。

    渐渐的,不光雁栖公社,隔壁公社的人也知道近山坳这头的雁栖山有个很清幽漂亮的水潭。节假日要是有城里的亲戚来家里做客,问及附近有啥好玩的,实在想不出,就会带他们上这儿来。

    还别说,瀑布、潭水、满坡烂漫的映山红,还真让那些平时鲜少接触乡野风景的城里人赞不绝口。过年过节天气好,领着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田地的城里娃上这儿溜一趟。

    向荣新见来玩的人这么多,某次陪萧老爷子喝老酒,开玩笑说城里的公园还要收门票呢,这里不收门票还让他们采蘑菇、挖春笋,便宜他们了。

    老爷子就提点了几句:“收费不现实,总不能派人成天在那盯着吧。地里的活还让不让人干了?但你可以派人在山脚支个摊,天热时卖卖凉茶、瓜果,天凉时卖卖煮鸡蛋、烤红薯、煎馒头什么的。价格么参照城里饭店来。来这里玩一般不会特地带吃的喝的,这么一来,集体收入不就又添一笔了么?”

    向荣新听得眼睛锃亮,猛一拍大腿:好主意啊!那些公园门口不也有国营小卖部么。集体的地方搞个集体小卖部,不冲突啊!

    不过既然是长久买卖,那山上的风景就更需要维护了。勒令村民不许随地大小便,尤其是各家的熊孩子,不准往水潭里撒尿。水潭是吸引游客的第一要素。

    向荣新还拉着身强力壮的年轻汉子,吭哧吭哧把一块大青石竖在了水潭旁,并让石匠在大青石上刻了仨字:泉水潭。

    他倒是想起个“仙人潭”的名字,顺便再编个仙人曾在这个潭里洗脚的典故。这噱头多好啊,肯定能吸引不少城里人来这儿玩。

    无奈这几年铲除一切牛鬼蛇神的事例没一开始那么严了,但身为公社书记,他要是敢带头作案,那后果也是不敢想象的。只好实事求是地沿用了村里人随口叫叫的名字。

    大青石一竖,这档次一下就提升了。

    随后又在草坡边缘靠近山腰的地方种了一圈山里挖来的野梅树。结的果子酸涩难吃不去管它,二三月份开起花,一水的浅粉红,吸引得正月里上亲戚家做客的城里人老稀罕了。

    完了还在山腰处那片半亩地开阔的平台上,修了座能躲雨的八角凉亭,凉亭背阴处种了几丛从竹林移栽来的紫竹,这不档次立马又往上提了一截。

    凉亭往东竖了块木牌,上面写着“群英寨地界,闲人勿入”,表明这是禁区,不能随便闯的。

    不过就算有不怕死的往里闯,最后也会被寨口那两米高、四米宽、绕着密密麻麻铁刺的铁栅栏大门以及门里边两条凶神恶煞的军犬逼退。

    凉亭往北和后山相连。因此有了这条人工开凿的山路,既方便了群英寨成员绕开村寨自由进出,也方便了上下村民抄近道去码头。

    公社支起来的杂货摊就开在码头和上山口的中间,木头搭建的一间四方小屋,这就是雁栖公社的集体小卖部了。等大桥开通,相信这里会更热闹。

    节假日又碰上好天气,向荣新就派社员过来开张。

    为了争这个名额,个别几个妇人吵得可凶了,差点还为此打起来。

    也不怪她们斤斤计较,看摊的活和代销点上班差不多,不累,还能挣六七个工分。家里有老人、老人耳不聋眼不瞎又走得动的路,谁不希望来看摊子。同样挣六个工分,看摊轻松多了。

    向荣新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让上岁数的老人来接这个活。可两个大队加起来,符合条件的老人也不少啊,这不就争起来了。

    最后是抓阄决定——愿意来看摊的老人参与抓阄,根据抓到的序号排队看摊。按月轮,这样谁也不吃亏。就算今年运气不好,轮到大冬天或是大夏天,但来年就可能轮到春秋天。

    如此一来才消停。

    小卖部里的货品挺简单,主要就卖一些代销点里有的现成吃食,另外再煮上一锅茶叶蛋、蒸上一笼米糕或馒头。

    门口搁个大茶桶,两分钱一碗热茶。

    不过对斜对面站岗的卫兵是免费的。即便卫兵极少会主动过来讨茶喝,但这样的做法,让向荣新受到了下乡考察的县级领导干部的表扬,开大会时不止一次称赞雁栖公社“拥军”、“爱军”的做法,还给拨了一小笔的奖励金。这让向荣新一度走路都带着风。

    小卖部还卖瓜果,具体卖什么却得看季节。天热卖西瓜、菜瓜、黄金瓜,天凉卖甘蔗、金桔、大红柿。

    这几年随着知青以及身强力壮的年轻社员日渐增多,——半大小子们终于成壮劳力了,公社陆陆续续开出了上百亩荒地,可算是把能利用的角角落落都利用起来了。

    向荣新常和萧家几口人唠嗑,知道城里人稀罕时令瓜果,因此特地腾出几亩专门用来种西瓜、甘蔗、苹果、梨。

    苹果、梨这些果树,除了栽下去的头一年需要经常维护。等栽活就轻松了,不像地里的庄稼需要天天去伺候。只需三不五十去浇浇水、瞅瞅长没长虫就行了。到第三年开始,就等着结果吃果子了。

    而且果树种在山脚、河边,不占良田,灌溉有山溪、河水;附近的人家还把鸡啊鸭啊的放养在果树下,连施肥都省了。

    因此,向荣新的这个决定,很受社员们拥护。

    雁栖公社的集体收入又多了一笔进项,这笔进项除了用于公家开支,结余到年底按人头分给各家。

    不仅有钱分,夏收时别的公社分粮,雁栖公社除了分粮还分瓜;秋收也比别的公社分的多。水果除了自家吃,还能用来走亲戚送礼。

    至于甘蔗,这东西可不全用来当水果啃,副食品收购站欢迎得紧。恨不得所有公社都像雁栖公社一样,每年都往他们那拉甘蔗。他们则运去蔗糖加工厂生产白糖。白糖那可是全国范围都稀缺的好东西。

    盈芳一家出门早,到山脚时,渡轮码头的首班船才发出,呜呜的鸣笛声,打破晨曦的静谧。

    “太爷爷,大桥怎么还没通啊?通了不就直接能从大桥到县里了,大家伙儿就不需要坐船了呀。”暖暖丫头开启新一天的十万个为什么。

    老爷子拄着手杖,边走边耐心地回答小丫头的问题:“快了快了。”说着指指江对岸,“看见没,那边还有些栅栏没装上,等全部装上,大桥就通了。”

    “大桥开通,那渡轮还开吗?”好奇宝宝接着问。

    “那就不晓得咯。”老爷子笑呵呵地捋了捋胡子,“得看坐船的人多不多,不多就减少班次,少得可怜那就不开咯。不过码头还是要的。”

    “为啥呀?”

    “这个我知道。”阳阳举手抢答,“爸说过,码头不光停靠客船,还停靠货船。”

    “对咯。阳阳真聪明!”

    “是爸爸聪明!”

    “哈哈哈……”

    说笑间开始爬山。好在台阶直通山腰,走起来很稳当。

    三胞胎很孝顺,争着要扶老爷子。

    盈芳和姜心柔把他们拉住了。

    “太爷爷喜欢自己走,真走不动了有小李叔叔呢。你们还小,力气不够大,万一扶不住,都会摔下去。”

    “妈我力气很大。”阳阳不服气地高举胳膊给他娘看,“你看,我肉可结实了,我力气真的很大。不信你问弟弟妹妹。”

    “好好好,你力气很大。”盈芳敷衍道。

    阳阳见状不高兴地噘嘴:“你不相信我。”

    “哥我相信你。”晏晏小大人似地安慰他。

    大概这样的情形不是第一次了,阳阳搂住弟弟的肩:“弟还是你最好,咱妈都不相信我。下回我也不信她说的话了,我就信你说的。”

    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兄弟俩相互抱团取暖。

    暖暖捂着嘴偷笑,随即跑到她娘身边,促狭地指指兄弟俩:“娘你看。”

    暖暖喜欢叫盈芳“娘”,兄弟俩则习惯喊“妈”。

    反正都一个意思,家里人也就由他们喊。一路喊到现在,暖暖喊习惯了,盈芳也听习惯了。

    “小心点,山路不比平路。”盈芳悬着牵住她小手,不再让她窜来窜去。

    “拾掇得真不错。”一路上,老爷子感慨,“想咱们刚来那年,上个山还得靠铁耙开路,哪像现在,一路石头台阶,走起来既不累,又清爽。要是还像当年那样,老头子我估计爬不动咯。”

    “爸,你不说我还没注意,这几年你的老寒腿似乎没再发作过了。”

    姜心柔看了眼老爷子的腿。想刚来那年,走个地道都气喘吁吁,倒反这几年,爬个山、上个坡都脸不红、气不喘。当然了这是好事,高兴都来不及。

    “那可不!”老爷子提起不再复发的老寒腿一脸嘚瑟,“没见我早上打一遍逍遥拳、睡前喝一盅乖囡泡的药酒,双管齐下,要是还发作,那可太没天理了。”

    大伙儿都笑了。

    暖暖甜甜地说:“太爷爷,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哎呀呀,暖暖丫头咋能这么乖呢!”老爷子开心地哈哈大笑。

    几乎是一路笑着来到山腰。

    “太爷爷您瞧,那里就是爸爸上班的地方。”

    看到标识禁区的木排,暖暖懂事地指指群英寨方向。

    “对!所以咱们不能去打扰,咱们去那边。”老爷子手杖一指前边不远的竹林。

    “那边我去过,妈妈带我们来挖过笋。”欢笑了一路,阳阳又开始抢答,早把方才的不愉快抛置脑后了。

    “现在也可以挖啊。这个时候的笋也还嫩的,咱们挖几株回去炒酸菜。”

    “对啊,既然来了,不如去挖些笋,带着去野炊的时候煮汤喝也好啊。”

    大家都跃跃欲试想挖笋,干脆卸下背篓、竹筐,在竹林里忙活起来。

    三胞胎纯粹是打酱油的,论出力根本指望不上。

    一来嫩笋都埋在地下,没点观察力发现不了;二来挖笋得有工具,还得有技巧,这些他们都不具备,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不过看他们兴致这么高昂,盈芳也不好打击他们,不时夸几句“干得好”、“宝贝蛋好棒”,把人哄顺毛了,开开心心到一旁耨野菜去。

    常吃的几种野菜,宝贝蛋们都认识,并且常往家里搬。毕竟农村的春天,山上、地里的野菜简直和野草一样疯长。要是下过雨,那就更像雨后春笋、冒发个不停了。

    像荠菜、野苋、马兰头那是随便挖。水葱、水芹菜偏爱湿润的环境,得去山溪边找。

    农家娃别的指望不上,但天好的时候、拿个小铲子去山脚挖挖野菜、抓些蚯蚓毛毛虫回家喂鸡鸭,这是常干的事。

    虽说盈芳家不缺劳动力,也不缺吃的穿的,但这方面从不娇惯他们。同龄孩子能帮家里做什么,她家孩子也能做。

第652章 顺毛技巧有长进

    如今家里的鸡吃的虫子、鸭吃的蚯蚓、牛吃的牛草是三胞胎负责的。

    一天当中,上午一个钟头、下午一个钟头,是三胞胎的劳动时间。

    一如老爷子说的,不缺他们做这点活是一码事,会不会是另一码事。人只有不断努力变强,将来才能成为对社会、对国家有用的人。

    其余时候,是跟在老爷子几个后头扎马步练拳,还是排排坐在盈芳身边看书识字都随他们。

    当然,这个年纪喜欢玩是天性,约好伴儿、约好时间,并注意安全,盈芳几乎从不反对。

    只是让人哭笑不得的是,继二狗子之后,阳阳据说已经成了村里学前娃娃们的头了。暖暖和晏晏也很受同龄小伙伴的欢迎。每次出去玩或是结伴打牛草,都前呼后拥的。啧!

    在竹林一待半个多钟头。人多就是力量大,瞧!这么会儿工夫,挖上来的笋堆在地上冒尖儿了。起码得两个大竹筐装。

    盈芳拿了六七棵放进背篓,野炊时剥一棵煮汤,另外的剥掉外壳,留几片嫩壳做烤笋。其余的让小李去群英寨知会一声,让寨里派两个勤务兵来搬走。

    不仅笋,其他的像蘑菇、树耳、野菜一类的,挖多了也经常这么做,因此不论是小李还是群英寨那边都熟悉得很,嘻嘻笑着谢过他们,麻溜地搬回军营去了。

    经过四年的扩员,如今的群英寨早已不复四年前的穷酸样,不仅编制扩充到了三百五十人,地盘更是往外扩了又扩。

    如今,这片山头的东山腰,到相邻山头的西山坳,都成了群英寨的地盘,谷底的训练场、山腰的梯田,无不打理得井井有条。

    李寡妇去年十月起就不再往山上跑了,群英寨这几年陆续招了不少人手,有专门做饭的伙头兵,开垦梯田也有因伤病退役下来的老兵。

    她一个女流之辈,在群英寨建设初期能帮上忙就不错了,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不过人是回了公社,但和群英寨的战士们依然保持着联系。

    得闲时,和盈芳一样,常给他们送些自己晒的菜干、笋干,中秋、除夕等节日,也会给留守的战士们送些月饼、饺子。

    同样,战士们休假的时候,也会下山帮忙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譬如去盈芳家抢着干些又脏又累的劳力活;譬如帮李寡妇家翻修屋顶、加固院墙、挑满水缸……

    盈芳家人多觉不出有啥,李寡妇却不一样,她家孤儿寡母没男人,如今有解放军依靠,以前那些老爱欺负她们娘俩的邻里,哪还敢说啥呀。唯恐得罪了军人被抓去挨批。

    渐渐的,李寡妇不再那么内向、拘谨了,不上工的时候也不会整天整天躲在家里,有时去山上耨野菜、采蘑菇,有时挎着竹篮上盈芳家缝鞋垫、打毛衣。

    苍竹学习好、人又乖,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要是家里有个男人依靠,小日子岂不更舒心?”目送勤务兵拿编织袋扛着春笋回寨里,姜心柔顺口感慨,“你说你李嫂子咋想的?”

    盈芳晓得她娘在感慨啥,那不是退役兵里有一个对李寡妇心生好感,去年腊八过生日,不留神多喝了几杯,泄露了情思,边上一圈战友得知他的心思后想撮合他俩,结果反而把人吓跑了。

    不过这种事,无论外人怎么看好,关键还得双方当事人你情我愿。

    “娘啊,你快来看,我们挖了这么多野菜了!”暖暖握着小铲子,脸蛋红扑扑地跑来拉盈芳。

    “是吗?妈瞅瞅,呀!真的挖了这么多呀!没有一棵是杂草,都是能吃的野菜,宝贝蛋们真能干!”盈芳朝三胞胎竖大拇指。

    三胞胎受到表扬,立马乐开了花,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挖了多少多少,要不是野菜都堆在一块儿,还想评比个第一、第二。

    盈芳唯恐他们争过头了吵架,忙蹲下身安抚:“好了,天不早了,咱们还要去看老金呢,得抓紧时间赶路。这些菜我们都带上,等下做给太爷爷他们吃。这可都是宝贝蛋们的功劳,还是宝贝蛋们想得周到,要不然我们中午除了笋没菜吃了。”

    一听自己的功劳这么大,三胞胎个个挺着小胸脯,拿竹篮装起野菜,然后你拎一段路、我拎一段路,往目的地进军。大人们想帮忙提一段还不让,非要自个来。

    这就是顺毛夸的最佳效果。

    盈芳深深觉得哄娃真是一门技术活——哄过头不行,容易娇蛮霸道;不哄也不行,容易打击他们积极性。

    眼下看来,自己的哄娃技术还行,回头又能朝男人嘚瑟了。

    不过走到后面,三胞胎明显体力不够用了,暖暖丫头是第一个投降的,自觉爬上小李的背。

    阳阳、晏晏自诩为男生要比女生厉害,愣是又坚持了一段,直到实在走不动,才停下来歇了小半个钟头。

    当然了,同时也是体恤老爷子。尽管他和兄弟俩一样犟,非说自己不累。

    好吧好吧,你们不累,是我们妇女同志累了。

    后半段走走歇歇,到目的地时,都过中午的饭点了。

    三胞胎直喊肚子饿,盈芳赶紧拿出早上多蒸的香菇青菜包给他们垫肚子。

    “一会儿春笋野菜疙瘩汤煮好了你们再喝一点,那可是有你们的劳动果实。”

    为了避免孩子挑食,盈芳又把野菜的功劳提了一遍。阳阳直头直脑,当即接道:“我要喝的我要喝的!姥爷说过,自己收获的劳动果实才最甘甜。”

    晏晏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哥,你又上咱妈当了。妈就是想骗咱们喝野菜汤。

    暖暖惦记着老金,秀气地咬着包子催道:“娘,我们啥时候去看老金?姥姥说天热熟菜带着容易馊,我怕大骨头馊了。”

    她昨天盯着福嫂熬大骨汤,愣是要把大骨头挑出来单独装,说要带来给老金吃。

    大家委婉地劝了几句老金吃不了骨头了,她懵懂地点头,却依然要带来。

    “小李叔叔先带你们过去玩,过会儿小李叔叔喊你们集合来吃饭,可不许不听话。吃完饭咱们再一块儿过去。”

    “好。”

    三个小家伙异口同声,随后跟着小李挤过狭窄的崖缝。

    美丽山谷里安家的小动物们早就认识他们一家了,许是没从他们家身上嗅到危险气味,每次去都会围拢过来讨吃的。

    后来向刚干脆在山谷里搭了个简易棚子,又砍了几个树墩当板凳。

    太阳晒的时候可以坐棚子里休息。

    棚子前的空地上搭了一副牢固的烧烤架,大风刮不走、大雨冲不走的那种。

    有了这幅烧烤架,只需捡点柴禾生个火、而后把金大王、喵大爷叼来的野味手收拾干净,抹上调味料串架子上烤就行了。省的每次来都得重新搭。

    金毛自打找了媳妇儿、生了一窝小金毛,就彻底地在美丽山谷安了家。算算时间,连着三年没下山了。这小没良心的,不是陪媳妇儿找果子、就是给小毛猴抓虱子,小日子过得挺充实。

    小金和金橘则没个定性,今天还在山谷,明儿个或许已经跑到雁栖山的另一头去了。

    当然也经常下山看盈芳一家。

    每回去都会往盈芳家院子里丢野味,不光是送他们吃,还要他们烤给它们吃。

    有一回丢进来的居然是条蛇,身形有成人手臂粗、两米多长的小蟒蛇。

    那回可把盈芳吓的。

    幸好天刚蒙蒙亮,三胞胎还没起,要不然准把孩子吓哭。

    事后在地窖里看到小金留给她的一株上百年、说不定有好几百年的老山参,才结合上下文琢磨过来:这小蟒蛇八成是守护这株野山参的,结果倒霉催地碰上扫荡的金、喵二人组,偏还想负隅顽抗,不想把它自个坑死了。

    如此珍贵的老山参盈芳可没舍得用,炮制以后拿红绸包了,装在陈旭亚送她的红木盒里。

    几百年的正宗野山参,那可真当得上“天材地宝”的美誉。随便剪根参须下来,关键时刻能吊人性命。

    大家都不是头一次来这里野炊,熟门熟路得很,一到就开始分工合作。

    老爷子坐在不远处的老树墩上,拄着手杖欣赏风景。

    福嫂搭石头灶生火、盈芳负责洗菜、剥笋。

    水是从溪坎里提来的。

    木屋里放了个旧水桶,溪坎离这儿不远,泉水潺潺的,水质相当干净。

    姜心柔一来就开始收拾三间木屋。

    每间屋子都打了空心塌,两米宽、两米长,一张塌上睡三个人都没问题。

    被褥、盖毯都收在塌底下,因木屋不是落地而建,而是像少数民族那种吊脚楼,只不过吊得不高,离地面就个尺把长,但这么一来,潮气就没那么重了。

    姜心柔把塞在塌下面的被褥、盖毯、荞麦枕拿出来,撑开竹梯,上上下下爬了几趟,终于把所有的寝具都摊平晒在了屋顶。

    这片林子还算开阔,木屋又正好建在中央,正午的太阳光没有任何遮挡。要不了多久就能把被褥的潮气烘干了。

    “中午咱们简单吃点,晚饭早点弄,让胖橘逮只野鸡回来,咱做叫花鸡吃。再焖一锅米粥,烤几个嫩玉米。”

    盈芳洗干净野菜,放干净石头上沥干,起身从竹筐里捧出几个新鲜的玉米棒子。

    这是她家自留地摘的第一茬玉米,玉米须都还是浅色的,稍微烤一下就能吃。烤的时候留一层嫩叶子,这样玉米的鲜味不容易流失,吃起来口感更好。

    越说越馋,盈芳干脆剥了几个,先煮了一锅,嫩玉米生吃都可以,因此煮煮也很快,开水里滚一会儿就能捞起来吃了。就是有点烫,她拿筷子戳了一根,递给老爷子,让他老人家先垫垫肚子。

    又给小李和三胞胎一人留了一个,余下的她和娘亲、福嫂分分吃。

    吃玉米的时候顺便煮野菜面疙瘩。

    林子里比较安静,除了他们几个啃玉米的声音,就锅里汤水烧滚的咕咚声。

    因此,灌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时,大家伙儿都听到了,老爷子打趣地猜:“不会是野兔吧?知道咱们生火了,送点肉给咱们。”

    说完,动静没了。

    大伙儿笑笑继续吃玉米。

    蓦地,放玉米的锅盖哐且一声,锅盖上煮熟的嫩玉米像长了脚似的,滚下来跑了。

    跑了……跑了……

    盈芳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

    “哟!好大的松鼠!”福嫂发出一声惊叹。

    大伙儿这才看清,原来是只红毛松鼠,顶着一张大树叶当掩护,循着香味儿来觅食。

    “小样儿,还挺机灵。”姜心柔笑着直拍腿。

    “吱吱吱。”红毛松鼠见人类发现她了,索性扔掉树叶,抱住玉米棒,咻地闪到了灌丛后面。

    三胞胎回来听说有松鼠喜欢吃玉米,捧着他们自己的玉米棒,四处找松鼠投喂去了。

    “娘!娘!”

    “妈!妈!”

    不一会儿,三个玉米棒子换来三把颗粒饱满的松子。

    三胞胎俨然和那只落单的红毛松鼠结成了超越种族的好朋友。还自说自话地给它取了个名字“赤虎”。

    这名字遭到了金橘的强烈反对。

    “喵!!!”

    特么老子才是虎!

    它一只秃毛鼠,连猫都打不过,还妄想称“虎”。

    抗议!抗议!抗议!!!

    可惜翻滚的喵大爷,除了“喵喵喵”就不会其他语言了。

    三胞胎看它上蹿下跳,还以为它在表演什么节目,边剥松子边哈哈笑。

    金橘:好气哦!老子是在生气、发脾气,你们居然还笑那么开心!

    新出炉的小伙伴“赤虎”乖巧地蹲在晏晏脚边,不时探头吃一颗晏晏剥给它的嫩玉米。

    盈芳一家也发现了,这只松鼠似乎特别喜欢嫩玉米,宁可拿它藏在树洞里的松子来换。

    这可真稀奇。

    不过她家汇集的小动物都不正常,爱吃烤肉的蛇、喜欢麦乳精的猫、嗜喝甜汤的狗……好吧,猴子还算正常。新来的松鼠又是一只特立独行的。

    “呦呦——”

    哦,还有一群喜欢吃烤青草的鹿,以及一头爱上了苦苦菜的大老龟。

    盈芳扶了扶额,这都什么事儿啊!

    她家不会真的变成一个动物园吧?

第653章 茶到立夏一夜粗

    “妈,啥时候烤肉?”

    “肉都没有,怎么烤?”

    金大王不晓得去哪儿了,喵大爷似乎罢工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干等不是盈芳的性格。

    她掸掸手,起身对家人说:“妈,你们看着宝贝蛋们,我去树林那边看看,顺便捡点柴回来。”

    “要不等小李回来,陪你一块儿去。”姜心柔不放心。

    小李去桃树林找金毛的家了。这家伙有了小家忘了大家,还不知道大伙儿来看它了。

    “没事儿,就这点路,而且这里安全得很。”

    这倒是。没见这么多食草动物在这儿安家么。姜心柔叮咛了几句,也就没多管。

    去树林前,盈芳先去看望老金。

    老金的坟包立在坡地上方,背靠山崖、面朝琥珀。典型的背山望水福地,风水局里这种位置的房子堪称宝地。

    坟包旁还栽了一丛翠竹,福荫庇护、福绵子孙。

    且竹子朝天长,不会导致枝叶横生从而挡住阳光。

    老金最喜欢趴在冬日的太阳下晒肚皮了。

    “金牙很好,自从跟着刚子哥去了军营,一天一个样,已经有你当年的气势了。去年头一次参加军犬赛,满载而归,将来,一定还会更好……”

    盈芳边说边拔掉坟头冒出的野草,顺便又坟包添了几抔土,絮絮叨叨地陪老金唠了会儿家常,这才穿过楠树林。

    出了楠树林,一眼看到天坑里的地宫遗址,心情有些复杂。

    她已经知道太奶奶传给她的宝箱里,那张地图描绘的地址是哪里了——就是这里!

    这还是向刚无意中发现的。

    她当时只是觉得眼熟,回去后把路线描在笔记本里,有一次拿本子摘笔记,被男人无意间扫到,记忆力超好的他,一眼认出路线图和宝箱里的地图很相似。找出地图后核对,发现真是这里。

    再仔细一琢磨,把这里当做藏宝地,珍而重之地描绘藏宝图也不是没有道理。

    虽说遭遇了地龙翻身,整座宫殿坍塌了,但据说宫主的私库非常富有,就连私库的墙壁都是象牙玉雕凿的。除此之外,还有各级侍女的私房,能跟着宫女离开地宫的,谁没点身家?

    问题是,描出这张地图的人是谁?

    难道他/她和自己一样,也来自那个时代,所以知晓地宫的富庶?可因个人能力有限,无法将坍塌的地宫挖上来,所以描了这张地图?

    还有那本逍遥拳秘笈,明明是各大门派争夺的目标,怎么会和地图装在一起?还流落到了这个世界……

    这些疑问,这些年始终盘亘在盈芳脑海里。

    她不敢对向刚坦白自己的身份,找不到人商量,就将细枝末节一条条地拆记在笔记本的不同页里,希望哪天串起来能找出答案。

    “嘶嘶——”

    多日不见的金大王终于现身了,顺便猎了只肥溜溜的野兔,拽拽地扔到盈芳面前,肯定又是想让她烤给它吃。

    作为回报,它又叼了只山鸡回来。

    正好做叫花鸡给大家伙儿吃。

    盈芳欣慰地拍拍小金的脑袋。

    “轰轰轰——”

    这时,远处的天空飞过一架军用直升机,飞得不高,感觉要是站上林间最高的树梢,伸伸手就能够到。

    盈芳看着直升机在东边上空徘徊了一阵,随后朝着东南方飞去,想到那个方向有省军区驻扎的部队,也就没多想。

    两手各拎着一只野兔、一只山鸡回到草坡。

    小李已经回来了,跟来的金毛一家正围着三胞胎讨山莓吃。

    山莓是姜心柔给三胞胎摘的。

    “就在湖那边,还有不少呢,就是连着一大片枸橘,刺太多,没法摘。”

    “我去看看。”

    手里的鸡和兔被小李接过去剖洗,烤架由福嫂看着,左右没事,盈芳挎上竹篮去湖那边摘山莓。

    确实如娘亲说的,附近蔓延了很大一片枸橘丛。

    枸橘多刺,因而有个别名叫“铁篱寨”,组成篱笆墙后枝刺交叉,很像铁制的篱笆。

    是以早几年,没钱砌墙、又靠近山脚、害怕凶兽下山乱闯的人家,会沿着屋宇种一圈枸橘。

    盈芳捡了根枝条,拨开枸橘丛摘了些山莓,再里面的就够不到了。倒是透过斑驳的树丛,看到了湖对岸的老茶树。

    猛一拍大腿站起来。

    “爷爷爷爷,咱忘了件大事!”盈芳激动地跑回来,把竹篮递给三胞胎,山莓不多,但够他们和金毛打个牙祭。

    “啥事儿?”老爷子坐在树墩上看小李拔鸡毛,难得见小孙囡有这么风风火火的时候。

    “爷爷您忘了这会儿几月份了?”

    “五月份啊,咋了?五月份有啥大事么?”

    对除了自留地就没别的农事的他们家来说,五月份貌似没什么大日子吧?

    盈芳神秘一笑,指指湖对岸:“茶!咱们差点又错过炒茶的最妙时机了。”

    “哎哟喂!”老爷子一听激动地站了起来,“对对对!咋把这事儿给忘了!清明雨前茶,嘶!已经错过了吧?清明早过了,谷雨也过十来天了,没几天就立夏了是不是?不过总比七八月份才想起来好。走走走!这就采茶叶去!”

    去年他们就是入夏了才想起山谷里这棵老茶树,挑嫩叶子采了些回去,老是老了点,但炒熟以后泡茶依然很香。老爷子念念不忘清明雨前茶,说是今年无论如何不能再错过了,结果被推荐指标这事一打岔,口腹之欲又抛到了脑后。

    古语有云:茶树是个时辰草,早采三天是个宝,迟采三天变成草。因为雨水一多、气温一高,茶叶容易长大,“茶到立夏一夜粗”就是这个道理。

    去年掐着嫩叶堪堪凑了两斤,炒成干茶后顶多就个六七两。分了三两给夏老,其余的给老爷子喝,就这,还肉痛了好几天。

    “今年总该能多采点了吧?”老爷子拄着手杖仰头看爬上树杈的盈芳,“小心点,别压断枝条了。”

    盈芳一个趔趄:“爷爷,您不担心我掉下来,反而担心枝条?”

    老爷子嘿嘿笑了两声:“这树大是大,但称不上高,掉下来也是软乎乎的草坪,伤不着。而且你这丫头做事向来谨慎,我还能不放心?”

    盈芳听了哭笑不得。

    采茶是个技术活。

    正常采茶用拨的方式,而不是掐。这是老爷子教她的,说是掐下来的芽头,炒成干茶后容易发黑。

    其次盛茶的器皿最好是竹篮,通风透气又不会让茶叶挤压而损伤。

    盈芳上树前,将竹篮系在腰侧,拨下来的芽头轻轻放进篮底。

    三胞胎吃完山莓也跑了过来,学老爷子站在树下仰头看。

    金毛长臂一抓,蹭着树干就爬了上去,见盈芳在树叶间拨弄芽头,还以为她在摘树叶,眼神有点小茫然,这树叶又不好吃,摘来干嘛?

    但金毛是个好孩子,尤其是当了爹之后,知道要以身作则,热心地帮盈芳忙——

    一撸一把树叶扔进了竹篮,还将红毛脸凑到盈芳跟前眨巴着大眼睛讨赏:老子乖不乖?棒不棒?

    跟着上树来的小猴子学它们爹,也一把一把撸起树叶,撸得不要太欢。

    盈芳一头黑线:“金毛!这是茶树,我要的不是叶子……也不是!我要的是叶子,但不是随便什么叶子,是这种嫩芽头,你别瞎捣乱。”

    “吱吱!”金毛委屈地对爪子。

    “好好好,不是捣乱。但这活你干不了。乖啊,领着你媳妇和宝宝们下树去,一会儿再摘山莓给你们吃啊。”

    好说歹说才把金毛一家从树上哄下去。

    三胞胎得知他们娘是在采茶叶,仰着脖子看了会儿,觉得没意思,领着金毛去看福嫂烤肉、做叫花鸡了。

    叫花鸡裹在大树叶里涂上泥巴埋在火堆里烤,这远比看采茶叶有趣多了。

    小李忙完手里的活,也来帮忙采茶叶。

    两个人采到夕阳西下,掂了掂竹篮,顶多就个一斤出头。再看树上,冒头的嫩芽尖约莫还能再采个一斤。

    左右要在这儿宿一晚,明儿起早过来采,到下午回去差不多能把芽头采完。过几天等新芽头冒尖儿了再来一趟,正如老爷子说的,今年应该能多采几茬。

    采下来的茶叶最好马上炒熟,可条件不允许也是没办法的事,那就要摊开薄晾。

    盈芳托小金顶着竹篮,将茶叶送到外头,她挤过狭窄的崖缝,跟着回到护林房,将茶叶摊开晾在房里的木塌上。晚上睡前再收拢到篮子里。总比一直捂在篮里强。

    对于时不时出现的小金,老爷子等人早已见惯不怪了。

    想来因为救过向刚、还协助他杀过敌,大伙儿对它的第一印象都很好。这几年又时不时地冒头刷个好感、给盈芳家送点野味什么的,一家老小早把它当编外一员了,地位一度赶超傲娇的喵大爷和有了媳妇忘了“娘”的金毛。

    野炊要的就是野食。瞧他们一家子的晚饭:埋在火堆里的泥包叫花鸡、串在火上烤的杂鱼、吊在火上熬的野菜粥,再还有从枸橘丛里扒拉出的山莓和小李上树摘的野桑葚。

    桑葚甜,因此很多都被鸟雀啄走了,留下的都还有点红,不过就算红,味道也很好,酸酸甜甜很开胃。

    几个大人吃了几颗,余下的都分给了三胞胎,吃得三个娃嘴角都是酱紫红。

    夕阳落山前,一行人回了护林房,房前空地生起一个大篝火,燃烧的枯枝,不时传来噼噼啪啪的炸裂声,驱散了不少寒气。

    盈芳和小李两个,分头在四周撒上向刚给他们备着的虎狼粪。虽然盈芳笃定小金肯定在暗中保护他们,但撒了能安家人的心,也就不省这点工夫了。

    “上趟在这儿宿夜我记得是初秋吧,山蚊子那叫一个多,亏得咱们有先见之明,带足了干艾叶,房里房外一熏,再把艾叶香包挂在梁上,可算睡了个好觉。这次我还是把干艾叶带上了,就算没蚊子,熏熏臭虫也好啊。”

    姜心柔说着,拿出随身带来的干艾叶,小小一把,却能熏好些个地方。

    盈芳赞同道:“还是妈考虑得周到,我这就搁房里熏一熏。”

    火堆分了一个出来,吊着水壶煮了壶开水,给三胞胎一人冲了杯麦乳精。

    “慢慢喝,小心烫,喝完去睡觉。”

    “妈,有人过来了。”捧着木碗咕咚咕咚喝麦乳精的晏晏忽然停下来,扯扯盈芳的衣摆。

    “小家伙的耳力不是一般的好。”小李夸了句。

    因为连他也是才刚听出来的。虽然己方人多不怎么怕,但毕竟有老有小,他戒备地站起身,捞起改装过的猎枪,护在众人面前。

    “是我。”向刚踏着月色匆匆赶来。

    “你怎么来了?”盈芳忙上前,见他走出一身汗,拉着他来到篝火旁,倒了点开水给他凉着,找来毛巾先让他擦汗,“夜里凉,别感冒了。”

    向刚见家人们都平安,心下松了口气,拿过毛巾随便擦了几下,压着嗓子大致说了一下:“……收到消息,说有间谍在事发后驾着直升机逃了,怀疑在咱们这片林区跳了伞,追踪来的歼灭队本想直接降落的,可找不到合适降落点,就去了军区……幸好咱们这去年装上了电话,要不然想联系还不容易……我一收到消息就让小潘下了趟山,除了通知公社,也让他特地去家里通知你们,就怕你们这几天进林子……”

    结果小潘回来说,他家院门紧闭,向二婶路过说一大早就见他们出去了,背着竹筐、挎着竹篮,瞧着架势像是上山了,可这么晚还没回,又有些拿不准。

    向二婶拿不准,向刚却一听就有数,肯定上山了。

    别人不知,他还能不知道?老丈人在美丽山谷外头搭了三间木屋,十有八九去山谷玩、顺便在那过夜了。

    搁平时他不会慌,有小金在,这片林子好比他家后花园。可今时不同,谁知道那几个间谍是不是携带着枪支弹药。

    老爷子早年上过战场不假,但如今上了年纪,自己行动都不利索,更别提还有三胞胎……

    心下着急,把搜捕工作落实下去后,匆匆过来找他们。

第654章

    进了林子天都黑了,火把也不敢点,一路摸黑寻到这里。

    “爸爸,间谍是什么?”暖暖丫头本来迷迷糊糊的有点想睡了,她爹一来又精神了,瞬间切换成好奇宝宝,眨巴着乌溜溜的杏眼问。

    向刚摸了摸她的头,言简意赅地解释:“就是坏人。”

    暖暖:“哦。”

    大伙儿:“……”

    你能解释得更简洁点么?

    “嗯,具体说,就是秘密窃取我国情报的坏人。”向刚想了想,觉得孩子们不小了,适当灌输点政治思想不算什么坏事,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三胞胎似懂非懂。

    “总之是坏人就对了!”懵逼过后,阳阳振臂高呼,“打倒坏人!打倒坏人!”

    “小点儿声。”盈芳嘴角一抽,忙捂住他嘴。

    暖暖丫头捂嘴笑。

    “难怪我下午看到有直升机在东山头上空徘徊。”想到下午看到的直升机,盈芳了然道,“那应该就是你说的歼灭队了吧。可既然有人跳伞,总能听到直升机的动静吧?咱们一上午走来,没听到轰轰的噪音啊。”

    “雁栖山这么大,也许是在另一头。不过这边也不能大意。”向刚抬头望了眼星空,思考了会儿说,“爷爷,要不你们今晚在山谷将就一晚。”

    连夜下山一方面怕老人孩子体力吃不消;另一方面,黑灯瞎火的,万一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横竖山谷里安全还算有保障——他和丈人前前后后勘察过好几遍,除了崖缝,找不到别的出口。

    而且隔了片楠树林,就算在草坡那边生火说话、也传不到这么远。

    只要挪棵树过来把崖缝挡住,大晚上的,应该没人会发现里头的秘密。

    老爷子二话不说点头:“那就现在过去。”

    他倒不是畏惧那些狗日的间谍,可还有妇孺呢。女婿不可能一直陪着他们,还得回群英寨坐镇,凭小李一个壮劳力,万一真出点啥事,后悔莫及。

    说完就做。

    一家子熄灭篝火,能不带的都锁进护林房。倒是三床被褥都带上了。

    五月份的山里,晚上气温还是蛮低的。晴天还好些,约莫有个十四五度,但他们穿的衣裳都是春秋天的,因此到了晚上不盖被子着实吃不消。

    小金和金橘前前后后跑了几趟。

    其实要是把所有被褥都打成一个大包裹的话,小金一趟就能搞定,可这不是为了让大家容易接受么,只好让两只小家伙受累些。

    不到半小时,一家老小就已顺利地转移到山谷里的棚子里了。

    棚子前后各生了一堆篝火,棚子里,盈芳带着三胞胎裹一床、垫一床,老爷子和小李、姜心柔和福嫂分别合用一床。

    金橘趴在附近的树枝上守夜。向刚的出现、气氛的凝滞,都让它敏锐地觉察到环境的不太平,未免被玉冠金蛟拿毒液喷,还是安静地潜伏吧。

    小金在黑暗中闪着油绿的幽芒,吐了吐蛇信。

    它受盈芳吩咐,还要保护男人回群英寨,顺便让蛇小弟四散开来,查查叫什么间谍的。居然敢入侵它金大王的地盘,胆子不小!

    “林子里黑,回去时小心点。”盈芳不放心地叮嘱男人。

    向刚回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们,中途一定不要离开这里,确保安全了我会来接你们。”

    向刚走后,盈芳哄熟了三胞胎,也裹着被子躺下了。

    老爷子正和小李小声议论着间谍的事,娘们几个安静地听着。

    盈芳本以为今夜可能会是个不眠夜。天为被、地为铺这是头一遭,加上心里始终惦记着男人,生怕他在执行任务中受伤。

    哪知望着静谧的星空,耳畔响着老爷子低声的絮叨,意识渐渐模糊,没一会儿工夫就听到她绵长的呼吸音。

    姜心柔见闺女睡着了,也不再和福嫂说话。

    老爷子大抵也累了,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美丽山谷的夜里一片静谧。

    小动物们在各自的巢穴里安然入睡,五月天的夜里还听不到蝉声、蛙鸣,除了偶尔微风拂过、带动树梢的沙沙声,可以说再找不出别的动静。

    那厢,向刚踏着夜色,疾步返回群英寨。

    小金走树梢,隔一会儿跃一次,不紧不慢地跟在向刚身后。

    “沙沙——”

    草丛里有夜归的山鼠逃窜而过。

    蛇小弟慢了一拍,没抓到肥溜溜的山鼠有些遗憾,好在没有为了一只山鼠就忘了自己的使命,告诉金大王:

    去狼山查探消息的兄弟们回来说,确实有陌生人类的踪迹,而且正朝这个方向而来。

    小金咻地跃到向刚肩上,拿尾巴稍拍拍他另一侧的肩膀,昂着脑袋指指狼山方向。

    向刚这几年常和小金打交道,对于它的一些“肢体语言”不能说一猜就准吧,但多数时候还是能猜得八九不离十的,当即问:“你知道对方目前在哪儿?”

    金大王头一点,随即让蛇小弟带路。

    一人一蛇快速朝着蛇小弟引领的方向疾行而去。

    摸黑往东前行了三四里,蛇小弟蓦地停了下来,而后飞快地游入一旁的草丛。

    向刚和小金对视了一眼,后者给了他一个“有情况”的眼神,二话不说也寻了个矮灌丛猫身钻了进去。

    静心屏气等了约莫两分钟,听到脚踩枯叶的咔擦声,以及断断续续的人声。

    “他娘的!冯四你到底怎么带路的?怎么挑了这么个鬼地方跳伞,别跳伞没摔死,被财狼虎豹咬死……”

    “黑炭你少念几句!咱不还活这么?有你这么长野兽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吗?冯四能想出法子让咱们集体脱身就不错了,不在这儿跳伞,难不成你还想被抓回去?再晚一步,歼灭队就追上咱们了。”

    “我这不心烦,随口叨咕几句么!冯四,兄弟,你听就听了,别当真啊!”

    “都安静点!再说下去,财狼虎豹即使睡着了也被你们吵醒了。”

    “刀疤啊刀疤,想不到你也有贪生怕死的时候。”

    “呵!咱哥几个,谁不贪生怕死?不贪生怕死会给苏军偷情报?”

    “话说回来,这任务真不好完成。他娘的,元首秘密下达的军事指令、还有那什么新式武器模型、先进技术,要真能这么容易搞到,咱几个不会到现在都还只是四级兵,哦,冯四不止四级了吧?要不然也偷不到直升机,冯四你几级?”

    冯四没回答。

    前面说话的那人不耐烦地嘀咕了句:“半天放不出个闷屁……不说就算了,等你说句话可真累。唉,就连野外生存教科书,我也是费老鼻子劲才偷到的……”

    “这个黑炭你可要藏好了,要是能活着走出这片山林,这就是咱们保命的东西。”

    “放心!哥藏得老隐秘了。”

    黑炭得意地笑了两声。那书被他藏在了内裤里,紧贴着屁股。除非让他扒个精光,要不然谁找得到?

    “……嘘!后头有动静,不会是歼灭队的人追来了吧?”

    “不可能!我亲眼看到他们朝东南方向飞去的。夜里这么安静,没道理听不见。”

    “就算是他们,来的人也不会多,咱哥几个又不是没仰仗。兄弟们!把家伙都掏出来,给他们个教训尝尝!”

    “好嘞!”

    叫黑炭的瘦高个,从黑不溜秋的手提包里掏出一个手榴弹。其他人也都举起手里的步枪,散在林子两侧,等着火光靠近。

    向刚怀疑后面那拨极有可能是自己派出去搜查的小队,心下担心他们这么过来,只怕会中对方的圈套。

    脑子里快速地想着对策,倒是把小金给忘了。

    金大王翻了个白眼,随后快如剑芒一般地窜了出去。

    “啊——他娘的啥玩意儿咬老子,好疼啊……”

    “轰——”一声巨响传来。

    “黑炭!!!”

    黑炭不放心手提包,因此一只手拎包、另一只手拿手雷,龇着牙咬着引线,等着随时随地扔出去。

    结果被金大王咬了一口,疼得一哆嗦,引线被扯了出来,手榴弹在他自个身上爆炸,连带着手提包里余下的弹药也接二连三地引爆。

    幸好搞到的都是普通手雷,强悍的杀伤力仅限五米内。他那几个同伙除了耳朵被震得振聋发聩,身上倒是没受波及。

    向刚隔了二三十米依然能感受到爆炸的威力,搓了搓耳朵,趁那几人怔愣的工夫,迅速抄到他们身后,一拳一个,直接把人给撂倒了。

    “什么人!”前方传来一声高喝。

    “自己人!”向刚沉声道。

    “是头儿!”

    “头儿你怎么也来了?发生啥事了?老远听到爆炸声。”

    “具体等会儿再说,先灭火!”

    “是!”

    爆炸引起的火灾可不能小觑。尤其是山林里,不灭干净了,很有可能造成森林大火。

    “听见没?听见没?山里有枪声!还有轰隆隆的爆炸声……”冯七顺披着件薄棉袄,匆匆跑来和向荣新通气,“真有啥坏人闯咱们地盘来了?”

    “刚子派人来通知的,还能有假?”向荣新忧心忡忡地望着山头方向,“不晓得人抓到没有。恁大座山,要是在里头捉迷藏,可够呛。”

    “别跑外围来就好,山里有解放军同志,抓不到活的,把人拖上几天,饿也能饿死他们。”

    “咱也不能光看着啥也不干啊。”向荣新想了想手一挥,“走!组织民兵把山脚守住,一旦发现可疑人物,捆起来交解放军处置。”

    这一晚,雁栖公社很多青壮年都没有睡,拿着能唬人的家什,守在各个山口。

    能顶半边天的妇人们,聚在一起煮碎米粥,给守夜的民兵送温暖。

    所幸山里不再传来吓人的炮弹声,各山口也没见可疑人物溜下来。

    直到天蒙蒙亮,才看到一名解放军战士快速地穿行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给他们送来消息:“头儿让我来知会你们一声,间谍团伙已经抓到了。不过因为昨晚的爆炸声和大火,离事发地不远的狼山出现骚动,可能会有狼只逃窜到这片山头来,提醒乡亲们上山要谨慎,如有条件,最好先组织青壮年清理一下外围区域。”

    潘新苗传达完消息就一溜烟跑回山上去了,有心想拉着他打听一番解放军婚姻情况的三姑六婆们只得遗憾地作罢。

    这厢向荣新解散了值夜的民兵,让他们回去休息,再到公社打开大广播,通知社员们这几天别上山,可能有狼出没,又号召身强力壮的青壮年,组成团队进山清理。但因为存在潜在危险,因此采取自愿报名方式,不愿去的壮劳力,公社也不勉强。

    这么一来,家里有媳妇、孩子的就考虑颇多,尤其是家里媳妇碎碎念个没完,什么“太危险”、“万一去了回不来呢”、“公社人那么多,有的是单身汉,你去凑啥子热闹”……

    以至于到最后,自愿来报名的人数竟然十个都不到,而且有四个还是他和冯七顺家的。

    向荣新气得心头发堵。

    向九就是见没几个人报名,做通了媳妇儿的思想工作也来了。

    “咱们近山坳紧邻山脚,要是真有狼窜到了这里,趁人不备下山叼小孩咋整?不说别人家娃,单说咱家毛毛,平时老爱往外跑,一个不注意就去爷奶家了,万一……后果不堪设想不是?还有后山脚那片草坡,你不也经常去挖野草、摘蘑菇,万一有狼窜下来咬人呢?只有把山外围清理一遍,才能确保大伙儿的安全。江口埠的人可以不参加,咱近山坳的哪能退缩呢?这里是咱们的家园,咱们退、野畜生就朝咱们逼近,可再退又能退哪儿去?”

    燕子本就不是目光狭隘、只看得见眼前利益的姑娘,说到底还不是担心他出事,此刻被他抱着柔声细语地做了一通思想工作,没好气地飞了他一个白眼:“去去去,准你去行了吧?不过去可以,必须给我全须全尾地回来。要是有一点伤,以后甭想再做先进分子,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是是是,都听我媳妇儿的。”

第655章 肉肉肉

    ,

    向九一站出来,近山坳又有几个平时和他玩得好的青年报名了。

    最后一统计,近山坳统拢共十四人参加,江口埠除了他们大队长,底下一个都没来。

    那大队长也是够尴尬的。

    事实上他也是做了半天家里人的思想工作才来的。谁让他是大队长呢,表现好,说不定以后还能捞个书记、社长当当。

    底下的人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一听上山打狼,吓都吓死了,反正那山离江口埠挺远的,平时最多捡点柴禾、耨几把野菜。而且也不是天天去。要是真有狼,大不了从此烧麦秸秆子、稻草,野菜就田埂间挖挖得了。人沿江公社附近没山,日子不照样过?

    向荣新再气也没辙啊,谁让大广播通知的时候强调了“自愿”原则呢,但心里暗戳戳地记了一笔。那些有点好处蹦跶老高、有点任务就做缩头乌龟的人他可算是认清了,以后有好处也轮不着他们。至于站出来的这十五人,他也记了一笔,将来有好处少不了他们。

    十五人分成两队,做足准备后,上山打狼去了。

    说说只是山外围,可真要清理起来,任务量也不小。

    两队人马约好信号——有危险吹短促的口哨,没危险但需要彭头商量就吹长哨。

    结果没等他们分头行动,就看到了一头毛发焦了一半的死狼。

    大伙儿吓了一跳,立即提高警惕。生怕还有活的狼在四周行动。

    小心翼翼搜了一圈,又有行动敏捷的小个子青年上树查看,确定这附近就这一头死狼,才松了口气。

    “肯定是昨天那场爆炸伤着的,可爆炸声听起来很远,这畜生受了伤还能跑这儿来?”

    “管它呢,只要不是活的就行!死了还能给咱们弄点肉吃。皆大欢喜!”

    “也别高兴得太早。”向九泼他们冷水,“单这一头是运气,怕只怕还有狼在往这儿窜。咱们还是按计划行动吧。先去检查栅栏口,有松动的多缠些荆棘上去。再逐片清理……”

    这一清理,又发现五头奄奄一息的狼。

    自封为“敢死队”的社员们集体傻眼。

    “这……这都是咋回事啊?敢情是来捡肉的?”

    眼前这么多肉,哪里还管林子里有没有活的狼,先弄下山再说。

    大大小小扛上肩,一溜烟往山下冲。

    心头激潮澎湃。肉肉肉,都是个肉啊!!!

    圆满完成任务的金大王,眯着绿豆小眼睛,懒洋洋地吐了吐蛇信,随即轻盈一跃,消失在茫茫山林间。

    这些狼的确是受炮弹波及而受伤的。当时一共十一头狼,在十几米开外的树丛后面一步步朝那几个人类逼近、伺机打劫人肉呢。岂料爆炸了,炸的这群半夜出来联手觅食的狼群一阵懵逼。

    等反应过来,已经趴地上哀鸣了。

    向刚领着战士们灭完火,仔细检查四周还有没有可能燃起大火的小火星时,发现了这几头倒霉狼。

    留了五头群英寨自己吃,余下六头扛到外围,派人通知书记,让他带几个人上来搬。也算是“军民一家亲”的体现。

    毕竟群英寨从建立之初到今天,受了公社不少帮助。就连这山,本来也是雁栖公社的地界。虽说其中一大片已经划拨到群英寨名下,但饮水不忘挖井人嘛。

    不过无法肯定除了这几头伤残的狼外,还有没有逃掉的,就怕惊吓间乱闯乱窜,伤到上山的社员,因此带话给书记时,向刚让潘新苗换了种说法。

    向九一行人两人一组、抬着六头狼下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看着都是成年狼,估摸着分量一头就有一百四五十斤,六头那就是上千斤。

    上千斤肉啊,除了过年宰年猪,公社啥时候这么富裕了。何况年猪肉可不全是拿来吃的,大头要上缴公家,分到每家每户其实没多少。说不定还是这几头狼分下来的肉多呢。

    “你们别想了,这几头狼两头由上山社员拿去分,作为他们勇敢站出来的奖励。剩下四头和狼皮,由公社干部拉去收购站卖钱,回头计入公家账。正好今年公社打算添台打谷机,这钱可算是派上大用场、用到眼子上了。”

    也就是说,没参与“敢死队”的一两肉都分不到。

    围观人群一阵泄气。

    向九和其他人一合计,决定每人从分到的二十斤狼肉里拿出五斤,合一起煮锅狼肉汤,请社员们喝一碗,也算让大伙儿尝了口狼肉的味道。

    拿回家的肉自然是交给各自媳妇、老娘,腌成肉条,留着青黄不接时吃。随后又聚在一起,继续上山清理。

    这回心态都很好,拿了肉,并且还想着万一还能再捡到几头呢,干起活那叫一个认真负责。

    后续倒是有不少获得家里那口子批准或怂恿、加入到敢死队的社员,跟着向九等人一块儿上山打狼。

    清理了三天,通往深林的口子被栅栏、荆棘布满,外围区域也全部被搜找一遍,确保哪怕是头死狼都找不到,危险警报彻底解除,雁栖公社又恢复了正常作息。

    后面加入进来的社员两手空空回到家,别说狼肉了,野鸡蛋都没捡到一颗。

    好在上山这几天,向荣新都给他们记了满工,且在下山时,还能扒拉点柴禾、撸几把野菜带回家,才没挨家里婆娘的骂。

    再说盈芳一家,在美丽山谷天为被、地为毯地宿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向刚就来接他们了。

    昨晚的爆炸声,他们在山谷也听见了,以为是双方打起来了,提了一夜的心。

    得知是小金出其不意咬了对方一口,以至手榴弹引爆、从而没费什么力就把坏人拿下了,纷纷夸小金通人性。

    喵大爷不服气地在草坪上打滚。

    特喵的,又让玉冠金蛟出尽风头了!

    不就是咬一口么,老子也会啊!老子的爪挠起来比咬一口还疼呢。保管一挠破就烂上大半年。可怎么好事尽被那家伙占了,嗷嗷嗷!不公平!

    “啪!”

    小金甩了它一尾巴。醒醒吧!别做梦了!

    喵大爷装死,四脚朝天仰躺在草坪上:谁也别管我,老子想静静。

    三胞胎看它那样,笑不可仰,拿树枝挠它痒痒。

    “小橘子,你咋又睡了?太阳刚升起来就睡觉,这也太懒了吧!”

    “妹,小橘子是猫,猫晚上要抓老鼠的,白天才睡觉。”

    “可小橘子在山里不抓老鼠啊,而且哥你看它这么胖,跑起来说不定还没老鼠快……”

    “……”

    喵大爷生无可恋:摔!这日子没法过了!

    晏晏嘴角噙笑,看着哥姐和胖猫“有爱”的互动,指尖挠了挠一大早又来找他报到的红毛松鼠的小脑袋,低头问:“小红,要不要跟我回家玩?”

    小红……

    兄妹俩一个趔趄。

    “弟,它不是叫赤虎吗?啥时候又改名了?”

    “哦,我喜欢叫它小红。”

    “……”你小你说了算。

    就这么,莫名添了个小名的红毛松鼠,蹲在晏晏小盆友的肩头,一路上小眼珠滴溜溜的,好奇又新鲜地被“拐”去山下体验人类生活去了。

    不过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先跟着他们爹去了群英寨他的宿舍,喝了碗狼骨熬的汤,又吃了几片切得薄薄的烤狼肉,这才下山回自个家。

    五头狼的狼皮,群英寨上下一致决定归他们老大。这次要不是他们老大发现了这伙人,凭对方身上携带的武器弹药,保不齐会造成己方人员伤亡。

    向刚本想拒绝,转念想到家里两位老爷子,年纪大了,要是拿狼皮给他们一人裁件坎肩,到寒风凛冽的冬天,护住胸口,想必能舒服不少。于是要了一张,余下四张,作为奖励,一人半张分给了除他以外训练榜上累计积分最高的八名队员。

    孟柏林拿到后,抚摸着尚未硝制的狼皮,若不是皮子膻味太重,真想把脸埋上去心满意足地蹭一蹭。

    “老大,我不是在做梦吧?有生之年我居然能让我娘穿上狼皮袄子。”

    “组长,你要觉得不真实,要不送我吧!完了你就觉得真实了。”孟柏林手下的攻击手咧着嘴打趣。

    “滚!”

    “哈哈哈……”

    向刚可没工夫和他们唠闲嗑,分完狼皮就送家人下山去了。

    “媳妇儿你不会怪我吧?我是觉得咱家过冬的衣裳够了,就没全拿,给积分榜上排名靠前的战士一人半张,当是这几年辛苦训练的奖励……这张狼皮给爷爷和夏老一人裁件坎肩,或缝到棉袄上做里衬,让他们冬天暖和点……”

    盈芳心下好笑,和她解释这么清楚干啥?怕她生气?

    这有啥好生气的,她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这么做无非是为了更好地开展工作。

    “行了,我懂的。我看这狼皮挺大的,爷爷和夏爷爷一人一件坎肩应该还有剩,边角料凑一凑,还能再给他们缝对护膝。”

    盈芳摊开狼皮,张开手掌大致比了比,裁的时候尽量减少浪费,利用率应该还是可以的。

    “媳妇儿真好。”向刚搂过她亲了一口。

    盈芳好气又好笑,扭头白了他一眼:“我不这么说,就不好啦?”

    “怎么会。”向刚也笑了。

    三胞胎这会儿不晓得跑哪儿撒野去了,倒是给他们提供了个独处的小环境。

    俩口子黏一块儿腻歪了一阵。

    上次回家还是一个月前,这次要不是收到军区的消息集中火力抓间谍,他也不会有机会在这时候回家。

    军区的人下午到,他还要去码头等。

    因此丈母娘在外头喊“开饭”,即使再不舍,也不得不松口。

    “狼皮先放柴房吧,搁屋里味道重,哪天有空我回来硝。”

    盈芳看他硝过几次兔毛,大致知道一些,便说:“这些琐事你就放心上了,家里这么多人,难不成连张狼皮都搞不掂?”

    向刚捏了捏她细嫩的手指,含笑道:“我哪舍得你做这些粗活。”

    盈芳俏脸微红,斜眼嗔道:“不是忙着训练吗?怎么还有时间上学说话的技巧课?”

    惹来向刚一阵愉悦的低笑。

    饭点一到,三胞胎玩得汗涔涔地回来了。

    盈芳看了他们一眼,三胞胎立马站得笔直,暖暖代表开口汇报:“妈,我们没弄脏衣服,我们就带小红去外头熟悉了一下。嘿嘿,小红可受欢迎了!”

    威风凛凛的大名不叫,叫只雄松鼠“小红”,除了仨熊孩子也没谁了。

    盈芳轻咳一声:“玩归玩,别因为赤虎和小朋友吵起来。”

    “怎么会!他们想摸小红,还得经咱们同意呢!是不是弟弟?咦?弟弟呢?”

    晏晏早就带着红毛松鼠洗手去了。

    没错,他给松鼠也洗了爪子,说一会儿给它好吃的花生碎碎。

    花生碎碎就是油炸花生米剥去红衣,然后拿勺柄碾碎。无论是闻起来还是吃起来,都很对小松鼠的胃。

    看它蹲在晏晏脚边吃得欢,大伙儿相视一笑,也坐下来开饭。

    “小向一会儿要去码头?”

    “嗯,那几个人要交给军区审问。”

    这个话题不宜多聊,大家都晓得,点点头表示有数了。

    “对了爷爷,老教授前阵子和他一个在农科院工作的老同学联络上了,闲谈间,提到沼气池的改良。去年煤城姥姥来信不也说他们那边不少人家用起了沼气,我当时没在意。这回听农科院教授仔细一分析,确实农村里用这个挺合理的。

    公社不是一直发愁缺肥料么?买化肥又嫌贵。人农科院教授说了,经沼气池发酵后的肥料渣渣,再拿去施肥,肥力能抵平常的两倍。

    不过沼气池建起来要求挺多,我琢磨着咱家要不要先试着建一个?发酵后的渣渣,足够咱们几家自留地用。出来的沼气,烧水、做饭、洗衣服都可以,能省不少柴禾。公社要是看咱家用着好,指定大力推广。肥料问题不就解决了?”

    老爷子觉得有道理:“我看行。不过具体怎么操作,得和你大伯说。他别的不在行,工程方面还是有点天赋的。”

    “成。那等大伯回来,我和他商量一下。”

第656章 由奢入俭难

    姜心柔说:“听上去是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实际用起来怎么样。横竖咱家隔壁还有半间地基空着,要不就建那儿吧。回头把相邻那间屋改做灶间,顺便砌个炕,到冬天实在冻得受不了了,都躲那间屋去。”

    “妈,我问过农科院教授,他说沼气池发酵,最好的季节就是春夏天,入冬以后温度低了,发酵慢,出来的沼气也少,烧炕效果不一定好。”

    “那也比冷冰冰强啊。只要比其他房间暖和不就成了?咱又不要它烧到二三十度。再还有,就算不住人,炕上摊张篾席子,烘烘菜干、菌菇也好啊。你们看野菜、山货最丰盛的时候,正好逢雨季,晒不干烂掉多可惜。”

    “这倒是。”向刚的思路豁然开朗,笑着夸丈母娘,“还是妈想得周到。”

    姜心柔笑得眉眼都弯了:“也是你有心。搁我呀,听到俩教授讲什么沼气池,哪会联想到生活当中。”

    “得了,你们娘俩别一个劲夸来夸去的了,饭菜凉了,赶紧吃吧。吃完我陪小向去码头。”

    老爷子担心总军区那边来的人欺负孙女婿,非要陪着他一道去。

    向刚劝他也不听,只好由他。

    有老爷子陪同,其他人倒是一点不担心了,收拾了碗筷,各自忙起手头的活。

    三胞胎提上竹篮、陶罐,说和小伙伴们约好了,去河埠头摸螺蛳。

    “河埠头咱家后院就有啊,何必跑外头去。没大人看着,掉下去多危险呀!”

    姜心柔不放心,摘掉围裙追了出去。

    盈芳把采来的茶叶摊平在竹蔑上,挑出发蔫或是碎屑,个别芽头里还躲着小虫子,这些都得清理干净。然后准备炒茶。

    乡下人家炒茶可做不到茶厂那么复杂,但也是找了人请教并琢磨过的。

    山上的老教授以前在大学教书时,一个办公室的同事老家就是茶乡的,那里的男女老少个个都会炒茶。老教授曾听他讲起过一二。

    萧二伯娘也知道一些炒茶手艺,来宁和过年时,讲了不少跟茶有关的趣事。

    还有县里的老大爷。别看他最辉煌的时候不过是个富农,但有钱又喜欢喝茶,那不就讲究了?早年不仅带着人亲自去茶叶盛产地淘好茶,还在现场炒过茶。

    结合这一则则听来的炒茶工序,再经过实践的考验,第一年炒出来的茶,就获得家人们的称赞。

    今年是第三次炒了,老话说“熟能生巧”,盈芳还真炒出窍门来了。

    洗干净大锅,烧热后,把新鲜茶叶倒进去。

    采到的芽头不多,一锅就可以了。量多就得分锅炒。要不然茶叶容易堆成堆,就像文火炖东西,熟得慢又容易炒过头。

    同时得控制好火候。刚开始火可以大些,茶叶下锅翻炒几把后就要抽掉几根炭火,要不然容易焦。

    怕闺女烫伤,一开始,她娘还给她准备了一副劳工手套。不过盈芳嫌戴着手套炒不够灵活,茶叶也容易粘在手套上,这么细嫩的芽头,盈芳可不想浪费丁点。

    索性摘了手套。只是这么一来,速度就更要快了,手起茶落,不停翻炒。

    约莫十来分钟后,就可以一边翻炒一边用手揉搓了,这样能使叶片更好地卷缩。

    一锅茶炒下来,前后快两个钟头。

    出锅时,米筛铺上干净的报纸,将热乎乎的茶叶摊在上面,凉了再和报纸一起转移到密封性好点的搪瓷盅里,报纸吸潮,这么贮存,茶叶不容易返潮。

    新炒好的茶叶是不能马上喝的,起码得放上半个月。因为太新鲜的茶叶易伤肠胃。

    可即便还不能喝,盈芳捧着忙出一身汗的成果,左看右看、笑意盈眼。

    两斤多的鲜茶,炒出来还不足半斤。要送人,明后天还得再去摘几茬。

    “炒好啦?还挺快的嘛。”这时,姜心柔抱着陶罐回来了。

    “瞧,你儿子、闺女摸的螺蛳,点名今晚就要吃。我先放清水里养养。”姜心柔笑着把陶罐抱去后院的河埠头换干净的河水。

    “他们人呢?还在摸螺蛳?”盈芳探头看了眼院子,没见仨熊孩子的身影。

    “哪能啊,我都回来了,怎么可能还让他们摸螺蛳,多危险!他们呀,带了个竹篮,跟桥东的黑妞几个一块儿去山脚边摘野花了。说是会带荠菜来。没准今晚还要点名吃荠菜水饺。”姜心柔放好陶罐,洗了手进来,忍不住笑。

    盈芳也止不住失笑:“玩吧玩吧,下半年送去学前班,就没这么自由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玩不了几年了,上了学,哪还有那么多玩乐时间。”

    “对了妈,今天两斤多的鲜茶芽头炒了小半斤。明后天我再去采一点,立夏前的芽头炒出来口感应该差不多。怎么说都是芽头,又是新鲜炒的,回头寄些给二伯他们吧。”

    想到去年出了农历四月才摘的带梗粗芽,炒出来的茶叶还能引得二伯三番四次想从老爷子那抢一两走,更何况是今年。

    今年可是提前了一个月不止。天暖和了,茶树一夜发芽头也不是稀奇事,要是下一场春雨,那芽头就更多了,不管怎么说,今年比去年多炒几锅好茶这是肯定的。

    好东西当然要分享了。二伯一家这些年可没少往她家寄送东西,有些还是江南这边的供销社排队都买不着的。有来有往,关系方能长久嘛。

    姜心柔赞同道:“还有你煤城姥姥家,你两个舅舅待你也挺不错的,每年过年都给你寄全国通用的煤球票、白酒票。虽说你逢年过节也常给他们寄吃的穿的,但茶叶不一样,特别是好茶叶,那可是特供品,普通人家有钱有票也未必能买到。回头给你两个舅舅寄半斤去,就说量不多,大家伙儿分分,尝个鲜。”

    “嗯。”盈芳点点头。

    她正想说呢,两个舅舅肯定没喝过这么好的茶。倒是没想到她娘比她还着急。

    “明年一定要记得早点采。山谷里气温上升慢、但到清明节前肯定好采了。迟一个月,少采好几茬呢。”

    听出闺女语气里的肉痛,姜心柔不由笑起来:“比起去年好多了,人不能太贪心。想想去年采回来的茶叶,大半都是老茶梗,你爷爷喝得不照样很欢?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迟一个月就差好几茬。老爷子喝过今年的好茶,明年要是又错过最佳采茶期,怕是难喝下老茶梗了,由奢入俭难嘛。”

    “噗嗤……”

    娘俩个不约而同想到老爷子可能会有的纠结脸色,忍俊不禁地笑了。

    气氛正和乐,黑妞带着哭腔跑进来:“芳姨、芳姨不好了!江口埠的陈二流子要打阳阳!芳姨你快去救阳阳。”

    陈二流子?江口埠?

    阳阳不是在山脚摘野花玩吗?咋惹到江口埠的人了?

    还是陈二流子,那是偷鸡摸狗惯会耍无赖的流氓混混啊!要不是公社苦于抓不到他犯案的现场,早把人关牛棚批评教育去了。

    “黑妞你莫慌,芳姨这就跟你一块儿去救阳阳,你慢慢和我说。”

    “对对,黑妞乖,咱不怕那些坏人,这就打他们去!”

    姜心柔顾不上和福嫂说晚上整哪些菜式,匆匆交代了几句,和闺女一起往山脚方向跑。

    一路上,黑妞抽抽噎噎说了事情经过。

    说起来,陈二流子和罗家还是没出五服的亲戚。家里长辈没熬过灾荒年就去了,留下他一个七八岁的孤儿,东家蹭一口、西家刮一点,可以说是蹭百家饭长大的。

    这点倒是和向刚很相似。只不过向刚凭着自己的努力和毅力,愣是在严苛的大环境下闯出了一条常人难以效仿的康庄大道,陈二流子却混吃等死、好逸恶劳,最终成了人人厌恶的混混。

    罗老汉心善但懦弱,想着同宗同祖的,放任陈二流子不管以后去了地下没法向堂阿姐交代,因此不时地接济一把。可他的性格实在软弱无能,降服不了这个彻底长歪了的晚辈,除了唉声叹气也想不出别的法子。

    偏陈二流子特喜欢上他家晃,因为他看上了罗燕虹。

    说说没出五服,不过农村里嘛,亲上加亲的也不是没有。

    陈二流子这人坏是坏,但绝对不傻,要不然哪活得到今天——打小没爹没娘、又没人肯长久接济,这些年全赖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才熬过来。

    晓得自己这副德行,要身家没身家、要前途没前途,村里哪家姑娘乐意嫁给他啊。

    但他也不乐意一辈子打光棍,于是乎把主意打到了沾点亲戚关系的罗家姐妹花头上。到时央求央求罗老汉,不用出多少彩礼,就能把姐妹花的其中一个娶回家。

    梦做得是很美,可罗燕群太精明,陈二流子还没靠近,就能把人怼得自动后退;罗燕虹性子和她娘一样懦,但读书比她姐好多了,初中开始就在县里念书,平时不常回家,回来了也是躲在屋里的时间居多。陈二流子连见到人的机会都没有。

    前年夏收听说她高中毕业回家了,跟着家里人一块儿下地干活。本来想套套近乎、献献殷勤的。

    可陈二流子哪是肯安安分分下地的人?一看到锄头、铁锹就脑仁疼,反正到年底总有按人头的口粮分给他,不够吃就这家摸点、那家骗点。偶尔还偷人家地里的红薯、白菜、甚至散养在外面的鸡鸭去县城卖。

    看到没怎么在大太阳底下晒过、白白净净的罗燕虹,他眼睛都直了。就想着这辈子要是能娶到这么个有文化又漂亮的媳妇儿该多好。

    难得生起一股豪气的陈二流子居然也想做点什么来讨心上人的欢心。

    只是他能做啥呢?下地太累、不下地没钱,有没有既不用下地又来钱快的活儿呢?

    嘿!最后还真被他想出了一个——偷乡亲们的东西去县城倒卖。

    管它怎么来钱,只要买得起漂亮衣裳、红头绳,不信会有姑娘不折服在他的劳保裤下。

    打定主意后,陈二流子就行动了。

    开头几次运气不错,偷摸从村里偷出去的铸铁农具、铜锁,还真给他卖成功了。不过卖得的钱,还没换成漂亮布匹、衣裳或红头绳,就被他买黑市烟抽掉了。

    抽完就又开始后悔。这样子怎么讨得着媳妇呢?

    于是继续偷鸡摸狗。

    只是这一次运道不太好,偷了村头社长家的大铁锁和一只老母鸡去县城卖时,被红袖章追着一口气跑了五里地,还没嘚瑟逃过一劫,被田埂上的石头绊了一跤,摔骨折了。

    他又没钱治伤,咋整?

    陈二流子将老赖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愣是被他找出了那块石头的来源——原来是南郊公社的一个村民放那儿歇脚的。于是就缠着他讨医药费。

    关键是对方家里也穷啊,哪有钱送他去县里医院。好说歹说,才同意陈二流子的提议——送他到南郊公社的卫生院,由那里的大夫医治,完了到对方家住几天,等能下地走了再离开。

    老实巴交的农户哪晓得陈二流子他就是个老赖啊。一旦住进去,没满一百天死活不挪地儿。愣说自己的脚还没康复、走不了路。

    不是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么?就这么混吃骗喝地在南郊混足了一百天的饭。差没把那户人家逼疯。

    在外游荡了几天,这不才回到村里,经过地头田间,听几个好八卦的妇人在聊罗家小女儿抢人推荐指标的事,第一反应是:咋能让她上大学去呢?她这一走,自己还怎么讨她做媳妇?

    第二反应是:罗燕虹那妞儿动不动喜欢哭鼻子,如今被村里人这么挤兑,保不齐又在哪个角落哭了,这是好机会啊!刷好感的好机会!

    陈二流子就溜进了罗家。

    罗燕虹打从劳动节以后,就再没出过门。一是丢了那么大个脸,实在没脸见人;二来也不想干肮脏的农活。

    罗母见她情绪不好,没敢催她。反正这个女儿从小就不是干农活的料,一天挣不了几个工分,想着马上就能去省城读大学了,这两个月就让她好好休息吧,在家缝缝补补帮衬点家务也好。

第657章

    因此陈二流子很轻松地翻墙进了罗家,没受到任何人的阻拦,因为屋外没人啊。

    屋里就罗燕虹一个,捧着市面上禁止流通的外国名著,津津有味地看着。

    陈二流子托着腮帮子在窗口欣赏老半天,一想到这丫头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媳妇,这心呀,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去。

    “啧!”怎么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跟自己好呢?

    陈二流子情不自禁地啧叹一声。

    罗燕虹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藏书,藏好书发现是陈二流子,气不打一处来:“谁让你来我家的?出去!”

    “哟呵!虹妮子,藏什么呢?那书见不得人吗?拿来我瞅瞅。”

    陈二流子双手一撑窗台,从窗洞跳了进去。

    他压根不识字,说这话也不过是没话找话。

    但罗燕虹紧张当头,哪会想到这么多,生怕他去公社揭发举报,双手背在身后,贴着藏书的箱子苦苦哀求:“国强哥,你当没看到成吗?我……我不是故意看这些书的,实在是心里苦闷。”

    陈二流子原名陈国强,这名字还是托了城里的知识分子给取的。不过知道的人不多,知道的也很少叫。倒是一提“二流子”,大家都知道是他。

    罗燕虹这不是怕对方犯浑么,就想来个以软克刚,又怕陈二流子一直盯着她方才看的书不放,于是岔开了话题:

    “国强哥,你不晓得,劳动节那天,书记当着所有社员的面,狠狠批评了我,现在我都没脸出去,一出去就会被人指指点点戳脊梁骨。可推荐指标的事,怎么能怪我呢,我是学校推荐的,教育局那边都同意了,可谁让咱们公社拢共才一个名额,所以大家伙儿都怪我,背后不知把我骂成了啥样……”

    罗燕虹是真觉得委屈。推荐指标的事,两年前她就以为板上钉钉了,谁知道教导主任那条线会断啊。

    亏得她大姐聪明,领着她直接去政工科找人落实。可就算这样,书记不能当着大伙儿的面批评她啊,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陈二流子平时对这类事一点都不关心,因为再关心也轮不到他去上大学啊,可看罗燕虹哭得这么惨,心里不禁有了主意——要是帮她出了这口气,回头让她嫁给自己,岂不是更有说服力?

    那什么古代不还有救人一命、无以回报、以身相许一说么?

    陈二流子越想越觉得可行,搓着双手讨好地说:“虹妮子,你别怕。哥哥替你去教训他们!哪几个特别欺负你的?哥哥就拿他们杀鸡儆猴!”

    罗燕虹心里当然有怨愤的对象——一个是书记,就是他让自己下不来台的;另一个是近山坳的舒盈芳。要不是她娘家人总拿票跟社员们换长换短,社员们也不会为了拍马屁对自己指指点点,这都过去几天了,还没完。

    陈二流子心下权衡了一番利弊,决定拿那舒盈芳开刀。书记就不得罪了,还指望他年底多给自己分点口粮呢。

    “那行,哥哥替你教训那姓舒的女人去,你乖乖在家等着,回来给哥哥奖赏啊……嘿嘿嘿……”

    罗燕虹心里一百个希望陈二流子去教训舒盈芳,就算把舒盈芳的娘家都得罪了,倒霉的也是陈二流子。可又担心陈二流子拖自个下水,斟酌了一番,以退为进地道:“国强哥,那女人娘家挺有来头的,要不还是算了。万一被他们揪住不放,把你也拖下水了咋办?我是没关系,大不了今年不上大学,可你是无辜的……”说着,又抹起眼泪。

    心上人一掉金豆子,陈二流子心里就痒得不行。再者,他还从没被人这么关心过,心头激荡。

    “算了?怎么能算了!不管谁,欺负我燕虹妹妹,就是她不对!就该受到教训!虹妮子你放心,哥哥聪明着咧,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嘛,比如往她家水缸扔牛粪、踩烂她家自留地的菜……”

    嗯,顺便还能偷一点拿去卖钱,一举两得的好事儿!

    罗燕虹绞着麻花辫,假装害怕地说:“这、这么做,会不会找我们报复啊?”

    “放心放心!”陈二流子胸脯拍得震天响,这种破坏型的坏事儿他经常做,不要太熟哦。

    “我家别说水缸,破陶罐都找不出几个,报复就报复呗。再说了,我能那么傻?干站着让他们抓?就算真不小心被抓了,我就说不是故意的呀,让他们吃个大瘪,嘿嘿嘿……”

    “国强哥你真聪明!”罗燕虹故作惊喜地捧着脸颊拍了几句马屁,随后状似漫不经心地透露舒盈芳养母家平时没人住,后院池塘里养着鸭、种着藕……

    陈二流子听得眼睛一亮,忘了翻墙进罗家门的最终目的,急吼吼地跑去近山坳“干大事”去了。

    罗燕虹送走他,窗门关牢、房门上栓,拍着胸脯后怕不已。

    这陈二流子太大胆了,大白天的居然敢翻墙闯进她家。

    她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陈二流子的举动意味着啥,因此才害怕。抱着双臂后怕不已地掉了一串金豆子。

    但愿这一去被人抓个现行,当场把他打死!

    这样既泄愤,又能除掉对她起了觊觎之心的陈二流子。

    那厢,陈二流子胸有成竹地来到近山坳。

    不过他不傻,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肯定得晚上啊。夜黑风高才不会被人发现。

    这会儿离天黑还有段距离,他打算先踩踩点。

    就在踩点时,碰上了从山脚回来、沿着河岸挖荠菜的三胞胎。

    阳阳正和村里几个同龄小伙伴比赛吹牛,看谁吹的牛撑破天。

    这个说:“我家今年的南瓜长得可好了,我娘说再过阵子,有这么——大!”说话的小子双臂大张,比了个大大的圆弧,“书记还说,等我家的南瓜丰收了,摘下来去给大队当牛车的轮子。”

    那个说:“我家的老母鸡昨天生了个三黄蛋。每个蛋黄都有小碗口那么大!”

    “你骗人!哪有这么大的蛋!”

    “你才骗人!南瓜怎么可能当轮子!而且你家的南瓜我见过,才没你说的那么圆!”

    见俩小子吵起来,身为“大哥大”的阳阳一脸正义地站出来劝架,“你俩都别吵了!南瓜当车轮有啥子稀奇!三黄蛋我吃过,就跟普通鸡蛋一样,也没啥稀奇的。依我说,还是我家小红最厉害,它会飞哦,能从树上飞到地上、地上飞到树上。还有它的尾巴也老厉害了,一尾巴扇过来,一准把你扇河里去……”

    “老大你吹牛!”

    “咱本来就在吹牛比赛啊!”

    “……”

    暖暖哈哈大笑:“你们傻呀,吹牛比赛该找我弟呀。我家数我哥最会吹,找他不就是猫舔狗鼻子——自讨没趣嘛。”

    小伙伴们觉得有道理,一致认输。

    毕竟谁的脸皮都没他们老大厚,吹牛都不带心虚的。理直气壮地好像他说的就是事实。

    陈二流子虽然很少来近山坳,但当初盈芳生三胞胎这消息可是传遍整个公社的,再不关心也听过一耳朵。

    再看这三个娃穿的衣裳要比其他几个同龄孩子要来得新和干净,精致的五官也很相似,尤其是兄弟俩,不看身高体型,单看那张脸,简直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一下便猜到:这想必就是舒盈芳家的三胞胎无疑了。

    陈二流子一阵得意:真是要什么来什么呀。大人教训不了,教训几个娃还不是手到擒来。

    耷拉的眼皮抬了抬,流里流气地走上前:“哟!都在挖野菜呢,让我看看都挖了啥?”

    不等孩子们有所反应,他伸出两根手指头,捏着篮子柄,高高举起,瞅了眼躺在篮底的荠菜和一把野花,嗤了一声,手指一松,篮子吧嗒落地,沿着河岸的斜坡,一下就滚进了河里。山花、野菜凌乱地浮在水面上,吃足了水的则开始慢慢下沉。

    孩子们反应过来,跳起来要下河埠头去捞。这么大一篮野菜呢,掉水里多可惜。

    阳阳把他们拦住了:“别慌,我娘说过,再值钱都不及人安全,不会游泳别下水。”

    随后歪着头,盯着陈二流子一字一句地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扔我篮子?”

    “哎哟,这你可冤枉我了,我可没扔,我只是手滑,不小心。要不,让你扔回来?”

    陈二流子迅速抄起另一只竹篮,递到阳阳面前,“来来来,给你扔回来。”

    “这是我的篮子!”暖暖气呼呼地跳出来,双手叉腰,要不是晏晏扯着她的胳膊,都想冲上去踹这个坏蛋几脚,“你这个人好不讲道理!我们好好地挖野菜,你却无缘无故扔我们的篮子,我要告诉书记爷爷去!”

    “去告啊!不就个破篮子么,别说篮子,小心我连你都扔。”

    陈二流子抠抠鼻子,完了脸一沉,啐了口唾沫,凶巴巴地捋了捋袖子。

    “呸!城里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动不动爱告状。你们家大人背后告状、欺负我媳妇,你们这几个小毛头也欠揍得很,今儿个让陈爷爷我好好教教你们……”

    说着,一步一步朝三胞胎逼近。

    黑妞见状,抬起脚麻溜地朝盈芳家跑。

    她是认识陈二流子的,她大堂哥以前读书的时候,就常受陈二流子欺负,知道这个人有多浑。她大堂哥那会儿都六年级了,还打不过陈二流子,更别说三胞胎了。得赶紧去搬救兵才行。

    结果救兵才搬来,但听“扑通”一声,河里泛起一个巨大的水花。

    “谁落水了?谁落水了?”黑妞紧张地跑上前问。

    “陈、陈二流子。”回答她的小子呆愣愣的,好半天才蹦出一句完整的话,“老大好厉害哦!陈二流子打人没打到,反而被老大揍河里去了。”

    “哇哦——”孩子们回过神,围着阳阳又蹦又跳。

    “老大你竟然连陈二流子都打得过!”

    “老大你真的真的太厉害了!”

    盈芳和她娘见状松了口气。

    “娘!姥姥!你们怎么来了?”

    暖暖丫头欢快地蹦到娘俩跟前,拉着她们一五一十地说起事情始末,完了鼓着腮帮子愤愤道,“娘、姥姥,你们说这个陈二流子坏不坏?他一个大人居然欺负孩子。不过也好丢人啊,居然连个孩子都打不过,一拳就被哥哥揍河里了,哈哈哈哈……”

    “一拳被你哥揍河里?”盈芳和她娘吃惊地对看一眼,“阳阳的力气啥时候那么大了?”

    “哥的力气很大很大。”晏晏笑容清浅,肯定道,“哥还没用全力呢。”

    “是啊是啊。”阳阳挠挠头,被小伙伴们夸得有些难为情,扑进盈芳的怀里撒娇,“妈,我说过我的力气很大的,像姥爷说的大力士,你咋老不信!”

    “呃……我没不信。”

    她只是没想到儿子的力气有那么大!一拳把个成年人揍进了河里……

    是她的疏忽。

    歉疚地拥紧儿子,摸摸他的头说:“阳阳好厉害!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弟弟妹妹,是妈妈的骄傲。以后看到坏人就该奋力出击,不过也要记牢,不能因为拳头厉害,就随便欺负小朋友。”

    “我才不会。我可是他们老大,他们都是自己人。就像爸爸带着的兵,哪有欺负自己人的。”阳阳下巴一抬,超级自信又臭屁地说,“我只会保护他们!”

    行行行,你是老大你说得对!

    盈芳抽了一下嘴,没再继续和儿子扯皮,因为陈二流子从河里爬上来了。

    五月份的天,太阳底下热得能脱层皮,但水里还是很沁凉的。尤其整个人在水里泡过以后,上岸了再经热乎乎的风一吹,那让人汗毛直竖的酸爽感,真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阿、阿嚏……”陈二流子气急败坏,抹了把湿漉漉的脸,裹着一身湿透了的衣服,撂下“小兔崽子给我等着”的一类狠话就往家跑。

    “谁兔崽子啊!你才兔崽子!你全家都兔崽子!”孩子们有了大人做靠山,底气足了不少,神气活现地蹦起来骂回去。

    盈芳哭笑不得:“好了好了,天不早了,挖的野菜晚上是不是还要吃?那赶快送家里去,赶明再一起玩啊。”

第658章 我儿子天生神力

    “老大,你和暖暖的野菜都被陈二流子扔河里了,我的分你一半!”

    “我也分你一半!”

    “还有我还有我!”

    临别前,孩子们争先恐后地从各自的藤篮、背篓里抓出一大把野菜,愣是要塞给阳阳。还分了几支红艳艳的映山红给暖暖。

    盈芳收了映山红,野菜却让他们都拿回去:“晏晏的篮子还在,挖的野菜够我们家晚上吃的了,这些是你们的劳动果实,快带回家去。”

    虽然孩子们都是好意,但他们家长未必会这么想。看到孩子出来半天才带这么一小撮野菜回去,肯定会过问,得知分了一半给阳阳,还以为是自己这个当娘的怎么撺掇他们呢。

    “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等姜心柔拿来长竹竿,捞起被陈二流子扔到河里的竹篮,盈芳拎着晏晏那个半篮子野菜晃荡的篮子,边走边对孩子们说:

    “陈二流子那个人,以后碰到了离他远点儿。阳阳今天很勇敢,保护了大家没受坏人欺负,但坏人不会这么想,也许还会怀恨在心。遇到这样混不吝的人,尽量不要直面起冲突,硬碰硬的话,你们小孩子容易吃亏……”

    晏晏一边听着她娘的谆谆教诲,一边放慢脚步,待落后家人五六米时,转身朝附近的小巷弄勾勾手指。

    一名六七岁的小男孩蹑手蹑脚跑了过来:“晏晏……”

    “嘘!”晏晏食指竖嘴唇中央,示意他噤声,而后附到他耳旁悄声叮咛了几句。

    “嗯嗯嗯。”小男孩一个劲点头。

    “快去吧。”晏晏眼角扫到她娘似乎要转头看他,忙朝小男孩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即分道扬镳,一个钻回巷弄,转了几个弯,撒丫子朝江口埠方向跑;一个加快步伐,跟上家人。

    “晏晏你说妈讲的对不对?”盈芳回头,见小儿子垂着脑袋踢石子儿,放软声调问,“晏晏这是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晏晏抬头,表情有点小茫然。

    阳阳快人快语:“弟这是被吓着了。弟不怕!有哥哥这个大力士在,没人欺负咱。来一个我揍他一个,来一双我揍他一双……哎哟妈啊!你干啥子打我哦。”

    “刚跟你说了半天,别成天把‘揍’字放嘴上,转个身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阳阳小嘴巴一噘,愁眉苦脸道:“不让我揍,难不成让我被人揍啊?”

    姜心柔看着这样萌萌哒的外孙,心都化了,搂过大小宝贝:“哎哟姥姥的宝贝蛋们,谁敢揍你们,姥姥拿长枪消灭他!”

    “姥姥姥姥还有我!”暖暖跳起来挤进姥姥的怀抱。

    一老三小四个人在夕阳西下的村道上来了个大熊抱。

    彼此嘴里还不停说着让对方开心的话。

    盈芳都不忍直视。

    到家后撵三个娃去洗漱。

    先是摸螺蛳、再是挖野菜,小手小脸弄得脏兮兮的。

    拿回来的荠菜,被福嫂拿去洗干净焯水剁碎,掺了些嫩笋尖、蘑菇丁,包了一盖帘细细巧巧的荠菜水饺。当饭是肯定不够一大家子吃的,当饭前点心、每个人夹几个尝鲜那是仅够了。

    饺子端上桌,几个大老爷们也正好回来了。

    见三胞胎在饭桌前分筷子、饭碗,还拿着个大汤勺,给每个碗里分水饺,那乖巧劲让老爷子有些侧目:“咋了?做坏事让你们娘骂了?”

    “太爷爷回来了!”阳阳一蹦三尺高。

    暖暖小嘴一咧:“爸爸和小李叔叔也回来了!”

    “太爷爷太爷爷,今天我们吃水饺,水饺馅儿里的荠菜是我们挖的。还有螺蛳,是我们自己摸的,福奶奶拿大酱爆炒,可鲜美了!”

    “可惜被个大坏蛋搅合了,要不然饺子还能包更多……”

    “不过那个大坏蛋挺没用的,阳阳一拳就把他揍河里了。”

    “……”

    兄妹俩你一句我一句还原了事情经过。

    晏晏不时地点几下头,证明哥哥姐姐没撒谎。

    “陈二流子?”向刚听后直皱眉,“那人是挺浑的,可除了年底分口粮,很少来近山坳。你们在哪里碰到他的?”

    “就河边啊,离黑妞家很近的河边。”暖暖眨着黑葡萄般晶亮的眸子,认真地说,“山脚那边的野菜被知青挖没了,黑妞说她家门前的河边发了好多,我们就去了那里。那个大坏蛋蔫坏蔫坏的,一来就把哥哥的野菜篮扔河里了,完了又扔我的,还说要把我也扔河里去,哥哥气不过,上前和他打。不过那个人好没用啊,想打哥哥没打着,反而被哥哥一拳给揍河里了。”

    阳阳见大伙儿都把目光投向他,骄傲地挺起小胸膛,大有一副“来吧!可劲夸吧!小爷受得住”的架势。

    向刚和老爷子彼此对看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出几分讶色。

    “阳阳,来,试试这个。”老爷子让小李搬来库房里最重的秤砣,带阳阳到隔壁院子投掷。

    向家前院铺了青砖,十斤重的实心铁疙瘩一扔,难保不把砖面砸碎。

    后院种满了蔬菜瓜果,也没空地儿给他扔着玩。

    倒是隔壁院子虽说也拾掇过,但前院仍旧是泥地,撒了些鸡草种子,平时也会把鸡赶到这儿来放养。

    阳阳满眼不解,但还是依着老爷子的意思,捧着那颗连小李都要用点力的实心铁疙瘩,来到隔壁院。双手捧着秤砣,先是上举,再是用力前掷。

    沉甸甸的铁疙瘩从院门这头飞到了对面院墙,“砰”的一声砸在土坯墙上,留下一个深深的黑窟窿,而后垂直落在地上。

    “不错不错!”老爷子不复一开始的震惊,笑眯眯地竖大拇指夸道,“阳阳的力气真大!”

    向刚赞同地揉揉大儿子的脑袋。

    小家伙笑咧着嘴,头顶贴着他掌心蹭了蹭。

    “爸爸,我厉害不?”

    “厉害!”

    “我跟你说爸爸,以后有我在,保管没人欺负得了弟弟、妹妹。”

    “嗯,我们阳阳是个能干又有责任心的好哥哥!”

    “那当然!”被亲爹夸了几句,嘚瑟得尾巴又开始朝天翘。

    “咕噜噜……”

    “哎呀我的肚皮唱歌了,它说饿了饿了饿死了!爸爸、太爷爷、小李叔叔,咱们赶紧回去吃饭吧!”

    说完,拽着向刚往家走,不时回头催老爷子:“太爷爷快点!水饺、螺蛳在朝我们招手呢。”

    闻言,向刚摇摇头,和老爷子相视一笑。

    力气再大,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好好培养他,但也不必操之过急,毕竟还小。”

    “我有数的爷爷。”

    ……

    当天晚上,向家饭桌上的话题几乎是围绕着阳阳的大力气展开的。

    盈芳一个劲回忆大宝贝小时候的趣事:“……才刚会翻身,还不怎么会爬呢,就吭哧吭哧从床这头挪到床那头。我看着嫌累,想抱他歇歇,这孩子还不让我抱……”

    姜心柔也记忆深刻:“阳阳打小就力气大,刚学会走,还摇摇晃晃不怎么稳当呢,追只芦花小母鸡追去了后院,把鸡舍给推倒了。当时我还纳闷,那鸡舍不松垮呀,相反还挺结实的,就猜是不是谁家小子恶作剧,二狗子几个娃上咱家玩的时候,我还套他们话问了一圈,把狗子几个问懵了……”

    大伙儿边回忆边笑。

    顺便又提到陈二流子。

    “这人就是个好逸恶劳的混混,平时好吃懒做,没吃的了就偷鸡摸狗。好在离咱家远,平日里也没见他往这儿走过。这次不晓得哪根筋搭牢,居然欺负咱家宝贝蛋……”

    “你们也说了是混混,混混哪是讲道理的。以后让孩子们看到就避。不讲道理的人,你越搭理他越来劲……”

    “……”

    一家子聊得正起劲,院外传来几声微弱的猫叫。

    晏晏迅速扒干净碗里的饭,悄摸摸地下了桌。

    前院石榴树旁,傍晚时和他分道扬镳的小男孩趴在墙头装猫叫,看到晏晏出来,嘴一咧,欢快地朝他招手:“晏晏。”

    晏晏爬上一块方便劈柴火的大石头,塞了一把大白兔奶糖给他,顺口问:“吃饭了没?”

    “吃了,吃了才出来的。对了晏晏,我按你说的跟去了陈二流子家,家里就他一个,摔盆子扔桶的,骂了不少话。这人真不是个东西!”小男孩气愤地说,“要不是阳阳没把他揍下河,他还想去你家河后边的房子里搞破坏呢。说什么要把你家的鸡啊鸭啊统统抓去卖掉,还要拔光你家荷塘里种着的东西、往里头浇粪……”

    “哦?”晏晏年纪虽小,沉稳的性子已然和向刚如出一辙,小手托着下巴,学他爹思考问题时的动作,摩挲了几下秀气的下巴尖,不知想到什么鬼主意,嗤笑了一声,朝墙头的小伙伴挥挥手,“天不早了,双喜你先回家,明儿给你带好吃的。”

    “好吃的不是已经给我了?”名唤双喜的男孩儿剥了一颗奶糖塞到嘴里,香甜的牛奶味儿瞬间充斥舌尖的味蕾,幸福得他都快晕过去了。

    晏晏抽了一下嘴:“又不是没给你吃过,咋还这么没出息。”

    “我就是觉得好吃嘛。不行!这么好吃的糖我不能一下子吃没了,得找个地方藏起来……晏晏我先撤了,明儿见。”

    双喜哧溜一下滑下墙头,找安全地儿藏他心爱的小奶糖去了。

    晏晏跳下大石头,掸掸裤腿正要往屋里走,抬头看到他爹双臂抱胸站在屋檐下,正挑眉等着他解释。

    晏晏老成地叹了口气。

    向刚乐了,上前勾住儿子的脖子:“小小年纪叹什么气!”

    “爸你都听到啦?”

    “嗯哼。”

    晏晏歪歪小脑袋,哒哒跑到他爹跟前,招招手示意他爹蹲下来,而后趴在他爹耳朵上悄声说:“爸,我担心那个陈二流子被哥揍到河里不甘心,回头会对咱家不利,就让双喜跟去看看。”

    “双喜的话我听见了,然后呢?”向刚挑眉看小儿子。

    晏晏朝他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咱们要不要布置一下?”

    “你想怎么布置?”

    晏晏再次附到他爹耳畔嘀咕了几句。

    向刚听完没马上发表意见,认真思考后,也附到儿子耳边,小声交流了自己的看法。

    爷俩个头碰头凑一块儿,拟定了实施方案,而后蹑手蹑脚出了院子,带上院门后,直奔舒家后院。

    “晚上有两个时间点,人往往睡得比较沉,一般的响动惊醒不了。你知道是哪两个吗?”

    向刚握着铁锹,沿着墙根挖沟渠。

    晏晏高举着手上的油灯,给他爹照明。

    闻言,歪着脑袋猜道:“半夜三更?”

    “说半夜也对,就是笼统了点。”向刚抹了把汗,继续把壕沟加深,“一般来说,人的睡眠,在躺下睡着后三个小时是睡得最沉的时候。像你太爷爷,吃过晚饭拉着你小李叔叔下完一盘棋,就去睡了,到十一点光景,差不多是他深睡眠了,相应的,早上起得也早。年纪轻的睡得晚些,像你妈就喜欢在睡前看会儿书,偶尔缝个鞋垫什么的,深睡眠一般要等凌晨两三点。陈二流子论岁数和我们差不多,依他的作息,定会挑他认为睡得最熟的时候,也就是凌晨两点到四点间……”

    晏晏眨眨眼:“可是爸爸,我和哥哥姐姐有时睡得比太爷爷还早,醒来却比他迟,那是为什么?”

    “那是因为你们还是小孩子,孩子需要比大人更多的睡眠。像你们刚出生时,一天除了喝奶就是睡,眼睛都不见睁开的。慢慢大起来,每天的睡眠才减少。”

    “哦,晏晏懂了!年纪越大,年纪越大,睡得越少,爸爸对吗?”

    向刚:“……”

    嗯,我儿子的概括能力很强!

    爷俩挖完沟渠,开始削竹子,竹子的一头削得尖尖的,另一头插进沟渠。就算有人不怕死地翻进高高的竹篱笆,这不还有第二道关卡等着他呢。

    “第三道关卡……”

    晏晏小盆友从仓房里找出一包黄豆,打算均匀地撒在沟渠到菜地的空地上,被向刚制止了。

    而是换了个方式:在荷塘旁以及菜地最容易进出的几个角,放了一溜蓄了洗锅水的破口瓦罐。炒菜锅的洗锅水油油腻腻的,一旦踩进去,浸湿了鞋底,走在泥地上容易打滑。

    鸡舍、鸭舍晏晏仔细检查后,上了锁。

    除非陈二流子闯过三关后,还有力气踹开鸡鸭舍的门,要不就是拥有阳阳一样的天生神力、能把鸡鸭舍整个儿地扛走,否则别想偷。

    陈二流子,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

第659章 父子谈心

    “搞定!”向刚洗干净手,拍了拍沾灰的裤腿、衣袖,蹲下身招呼儿子,“来,晏晏,爸爸背你回家。”

    乡下不比城里、隔一段路还有路灯照明。村子里一入夜,除了朦胧的月光,以及从各家门窗里泄出来的光线,就没别的照明了。要是夏天,还有明明灭灭的萤火虫在田野间飞舞,不过五月天的晚上,萤火虫还没有成群结队地出来纳凉。

    向刚怕儿子磕绊到,便蹲下来背起他走,头挨着头贴得近,还能说会儿父子间的心里话。

    晏晏趴在他爹肩头,听他爹低沉地絮叨。有表扬他临危不惧,也有夸他遇到困难积极开动脑筋、寻求最佳解决方案,不过也隐晦表达了“以后再遇到此类情况,希望能和大人商量,别一个人偷偷做主张”的意思。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爸爸知道晏晏很聪明,比哥哥、姐姐都聪明,但有时候,人是需要团队精神、团队作战的。你可以把认为最妥帖的观点提出来,交由大伙儿商讨,说不定大家灵机一动,在你的观点基础上,想出更好的办法呢?”

    “就想爸爸刚才那样?”晏晏搂着他爹的脖子,脑袋搁在他爹的肩窝,整个人懒洋洋的,眼皮子有点沉,有点想睡觉,但心里还有没说完的话,“爸觉得我一开始出的主意不是很好,一个是浪费钉子不说,事后容易被人倒打一耙;另一个是浪费粮食,事后也容易遭人怀疑。所以爸改成了挖沟渠、插竹箭、黄豆换成刷锅水?”

    “没错。我们要利用身边寻常的东西,并且要多想一步。任何一个陷阱、拳套,在布置的时候,你所考虑的不光光是抓到敌人,还要考虑抓住以后,如何让自己全身而退……”

    “唔,爸爸我记住了……”

    晏晏强撑着听完他爹的谆谆教诲,声音小了下去。

    向刚知道他这是困了,加大步伐往家走。

    盈芳打着手电正要出来寻,见爷俩回来了,上前搭了把手,把晏晏从向刚背上抱下来,擦了脸、洗了脚后送到西厢房睡觉。

    “出去溜达咋也不吱一声,害我担心。阳阳、暖暖困得眼皮子要用竹签撑起来才能睁开,还说要等晏晏回来一起睡,你们爷俩倒好,出去这么久才回来……你先抱晏晏去房里,我打盆温水给他擦擦。”

    俩口子安顿好儿子回到自己屋里,盈芳找出向刚的换洗衣物递给他,顺口问:“这是去哪儿了?胳膊肘还沾着泥巴。”

    “带晏晏上荷塘随便转了转。”向刚借着月光,在后院冲了个凉水澡,擦干后进屋换上盈芳自个车的宽松睡衣。

    透气又柔软的细棉料子,价格原本不便宜,不过因为颜色关系——白色,一般都家里有新生儿,扯几尺给娃做月子里穿的和尚小衣的,平时买的人很少,搁久了不仅积灰,还大面积地泛黄,供销社就在清仓时打了一次亏本折。

    盈芳一口气扯了五丈回家,给家里每人做了一身睡意。男人们的仍旧是原色。反正是睡觉时穿,泛黄也不打紧,反而比纯白好。要不然你说大晚上的,穿着白衣在屋里走来走去,看着怪渗人的。

    女人和孩子,盈芳采取了冯军达琢磨出的靠谱扎染法,将泛黄棉布染成了白色和青草绿自然交织的花布。

    做完之后,见布料还有得多,拼拼凑凑地又给三胞胎各裁了一身夏天穿的短褂短裤。

    暖暖的是裙子,荷叶边的裙摆、碎花布锁边的胖袖口,可把小丫头高兴的。做好当天就穿出去显摆了,引来一众家有闺女的小媳妇,上门向盈芳讨教。还问她这布是哪儿买的,供销社好像没有这种花色的细棉布。

    盈芳记得冯军达大学读的专业是印染这一块,去省城念大学前还特地找她支过招,大概是想把染色草作为研究方向。

    她本就不是大嘴巴的人,因此无论谁来问,都没说这染得不规则的花布,其实是染色草的功劳。

    那些小媳妇也没往这方面想,还以为她是托京都或是海城的亲戚买的,苦于手头没几尺布票,就算有也是要等过年了给老人、孩子缝棉袄的,哪会用来买时新布料做夏衫。过足眼瘾、唠足闲嗑就回去了。

    盈芳家里,不仅三胞胎喜欢,男人们也喜欢。说是放宽了尺寸的衣服、裤子,穿着确实比淘汰下来当睡衣的旧衣裳舒服多了。

    向刚换好睡衣,收拾干净洗澡间,过来搂住媳妇儿重重地亲了一口,继而眉开眼笑道:“媳妇儿我真高兴,你给我生了三个聪明懂事又能干的儿女。”

    盈芳嗔怪道:“莫名其妙的说这个干啥!哦,孩子这会儿七岁了你才高兴?难不成过去几年你其实并不高兴?”

    向刚沉沉低笑,干脆将媳妇儿拖上床。

    与其说还不如做,直接以行动表明他内心的欢喜。

    第二天,盈芳在浑身酸软无力的状态下醒来,院子里三胞胎叽叽喳喳的聊天声快赶超夏日里喳喳不断的蝉鸣了。

    哦,主要是阳阳、暖暖兄妹俩在唠嗑,晏晏小宝贝安静着呢,一如既往把玩他的子弹坦克车。

    至于昨晚“饱餐一顿”、无论精神还是肉体都得到最大程度餍足的男人,已经精神奕奕地带三胞胎练完一轮逍遥拳,此刻正在后院给菜地浇水。

    盈芳撑着胳膊肘缓缓坐起,娃都七岁了,还能被男人弄得下不来床,略感羞耻。

    拉开窗帘,开窗通风。

    许是看到窗口的动静,暖暖一路小跑着进来汇报:“娘!娘你起来啦?姥姥说爸爸今天休息在家,她和福奶奶上山摘木耳去了,锅里给你留了早饭。娘你快起来吃早饭,吃过早饭我们去钩槐花,弟想吃槐花鸡蛋饼。”

    “是你想吃吧?”盈芳刮刮闺女的小鼻尖,宠溺地笑。

    暖暖皱皱鼻子抗议:“娘,你不要老刮我鼻子,刮多了会变成塌鼻子的。”

    “瞎说!鼻子挺或塌,出生就长好了,哪是刮刮就会变的。”盈芳笑了起来。

第660章 他是儿子心中最帅气的英雄

    早饭是小米粥配包子。

    小米粥熬得透透的,粥油都老厚一层;包子是笋丁香菇腊肉馅儿的。

    温热的粥和鲜香的三鲜包下肚,盈芳感觉畅快极了,身体的酸软似乎也缓解不少。

    “走,妈带你们钩槐花去。”

    收拾干净灶台、厨房,盈芳去柴房拿了钩杆,准备带三胞胎去钩槐花。还没出门,向二婶急匆匆地跑进来问:“盈芳,你娘家昨儿夜里进贼了?东西没少吧?”

    “啊?”盈芳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知道?”向二婶惊诧地问,“公社里很多人都在说,昨儿后半夜,陈二流子想去你娘家后院偷鸡摸狗,翻篱笆墙进去的时候,好巧不巧掉进了排水沟,后腰戳到竹子尖,流了好多血,完了不知踩到了啥,滑进了荷塘,虽然不深,但也摔得够呛。屋后的人听到动静跑出来,以为是偷鸡贼,大呼小叫地喊拢不少人,还去你家喊来了刚子,轮渡一开就把人扭送县里的派出所去了。我昨晚上熬夜给你二叔做布鞋,睡得死沉死沉的,刚刚去地里才听说……”

    这才跑来问究竟,哪知这侄女儿还没她消息灵通。

    盈芳听完脸一红。

    昨晚她也熬夜了啊——被男人翻来覆去折腾到十一二点,事后睡得死沉死沉的,真不知道这个事。

    她忙跑到后院问向刚。

    向刚拔干净菜园子里的草,这会儿正在清扫鸡舍,闻言一脸平静:“是啊,我见家里没丢什么东西,就让小李协助书记把人送派出所去了。公社去了好几个人,放心,逃不了。阿九叔倒是递了把锄头给我,让我狠狠揍上一顿,出口恶气再送派出所,也省的他逃。不过我看那他后腰伤得不轻,就没揍。媳妇儿你是觉得这样太便宜他了?那没事,哪天放出来再补上一顿揍好了。”

    盈芳:“……”她压根不是这个意思好么。

    “不都说陈二流子很无赖吗?咱家没丢东西,抓他去派出所他肯依?”

    “肯不肯不是他说了算的。”向刚扫干净鸡舍,洗干净手,拿掉她头发上的一片落叶,“大晚上的,闯到别人家里干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亏得咱家鸡鸭舍上着锁,要是没上呢?说不定就被他得逞了。这事儿既然捅到了县里,就不是咱们能管的了。荷塘那边我早上去收拾过了,鸡鸭也都喂好了,你就放心吧。”

    说完拍拍她绯红的脸蛋,含笑说道:“不是要带孩子们去钩槐花吗?再不去中午吃不上槐花鸡蛋饼了。”

    盈芳红着脸回到前院,摸摸方才被他轻捏的部位,心下既甜蜜又烦恼:这个男人,光天化日都能撩得她浑身酥软。

    向二婶得知盈芳家没丢东西,陈二流子确实被小李押去了派出所,放心地回家去了。

    盈芳领着三胞胎到桥头钩槐花,五月份正是槐花开得最盛的时候,没一会儿工夫就钩了小半篮,回家摊了十几张鸡蛋饼。

    三胞胎一人一张吃完,晏晏又要了一张。

    难得见小儿子胃口大开,盈芳开心极了,转身和男人感慨了几句。

    向刚似笑非笑地睇了小儿子一眼,倒是挺给面子地没戳穿。

    晏晏把油纸包着的槐花鸡蛋饼给了昨儿替他跑腿的冯双喜。

    冯双喜一看是槐花鸡蛋饼,兴奋地当场打了个虎跃:“晏晏,这么大一张鸡蛋饼真给我一个人吃?”

    “嗯,昨天答应要给你带好吃的。”

    “嘿嘿,那我就不客气啦!”冯双喜啊呜一口,咬下小半张清甜喷香的槐花鸡蛋饼,腮帮子鼓鼓地囫囵道,“好次、好次……你娘做的鸡蛋饼才叫鸡蛋饼,我娘做的那就是沾了点鸡蛋液的玉米面糊糊。”

    “好你个死小子!背后骂你老子娘!有本事以后别吃你老子娘做的食。”

    吐槽亲妈、结果被亲妈逮了个正着的冯双喜,哭丧着脸被他娘揪着耳朵提溜进屋训斥去了。

    进屋前扒着门板不忘叮嘱小伙伴:“晏晏,下午咱们再一块儿玩……”

    “玩个屁!今儿给老娘乖乖待在家里看你妹妹。你以为你跟他们一样闲?成天吃了睡、睡了玩,不用下地挣工分?人家那是命好,长在干部家庭,每个月有工资领、有粮票肉票拿……你要怪就怪自己投胎在农民家,不挣工分没饭吃。不是你老子娘吓唬你,你要再跟着他们天天玩,你就真的完蛋了冯狗蛋!!!”

    “哇——说好的不再叫我狗蛋的!我有大名了,我叫冯双喜!不叫狗蛋!娘你犯规!”

    “……”

    晏晏离开小伙伴家时,心情有些复杂。

    边走边想,走到矮墩桥头时,索性坐在台阶上托着下巴思考起人生。

    “晏晏,你在这干嘛?”

    向刚原本正要借木梯上树给后院的枣树、柿树、桂花树删个枝。

    枝丫太低容易挡阳光,地里的蔬菜一旦缺阳光就指定长不好,因此每年都会给近旁的果树、花木修修剪剪。

    删过枝的树长得更加挺拔、有力,结的果、开的花都要比没删前大一圈、香一倍。删下来的枝条还能当柴烧,一举数得的好事儿。

    这不上了木梯还没爬树呢,抬眼看到自家聪明睿智的小儿子,居然垂头耷脑地沿着对面河岸走着,都走到桥头了也不回家,一屁股在桥上坐了下来。

    这可太奇怪了!

    向刚不放心,摘掉干活专用的劳保手套,大长腿一迈,几个大步就出了院门,来到儿子跟前,蹲下身柔声问:“晏晏?想什么哪这么专心。”

    “爸,我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晏晏小表情严肃。

    “哦?怎么样的问题,能说给爸听听吗?”向刚挑了挑眉,跟着在儿子旁边席地坐了下来。

    “双喜娘说,咱家不用下地挣工分,就能有吃的穿的,双喜家不一样,他们不挣工分就没有饭吃。可我仔细想了想,双喜娘说的不全对!我家不用下地就有饭吃,那是因为爸爸你的功劳,你每天那么辛苦,很久才能回一趟家,所以国家才给你很多工资,有时候还会受伤,去年不就在床上躺了好多天?我还看到,妈妈像喂小宝宝一样喂你喝粥……”

    “咳。”向刚表情尴尬,“儿子,这儿我想插一句,去年我那是被你妈押着没办法才躺了那么多天……”

    “那也是因为爸爸你伤到腿、没法子走路的缘故啊。”晏晏一脸“我懂的、你就别装了”的了然表情,让向刚更加郁卒。

    总感觉自己那份男人的尊严,在儿子心里恐怕早已碎成渣渣。

    本来是想宽慰儿子、做儿子的知心大朋友的,结果成了儿子宽慰他……

    “爸爸,我好崇拜你的!即使你受伤了,脚不能下地、只能在床上躺着,你还给我和哥折了两艘老结实的纸帆船,拿去跟双喜他们赛纸舟,他们的纸船一下河就烂,咱们的一路从矮墩桥头飘到村东头呢……”

    向刚:“……”

    什么都别说了!他懂!便是成了瘸子,他向刚在儿子心中恐怕也是上天入地最帅气没有之一的瘸子。

    爷俩谈足了心,手牵手高兴地回家。

    小李也从县城回来了。

    说是陈二流子一到派出所就老实了,问什么答什么。看来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他承认翻墙进舒家院子是想搞破坏,但目的却不是单纯地为偷鸡鸭,而是想给心上人出气。

    “罗燕虹是陈二流子的心上人?”大伙儿听了一度震惊,“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虽然他们都挺看不惯罗燕虹的,不声不响抢人名额,说明这人心术不正,但还不至于堕落到跟陈二流子同流合污、一路货色吧?

    姜心柔反应还算快:“没准是陈二流子剃头担子一头热,拿罗燕虹当心上人,人罗家却未必肯要他这个女婿。艾玛啊,这样的女婿,白给我几万块的聘礼我都不要。人长得丑不要紧,长那么丑还好吃懒做就太要不得了……”

    扭送陈二流子去派出所的可不止小李一个,除了向荣新,还有关心盈芳名额的冯七顺以及两个生产队的大队长。

    因此,便是盈芳家一句话都没往外透露,“罗燕虹是陈二流子心上人、陈二流子被抓和罗家小闺女有着不可言说的关系”之类的八卦,像长了翅膀一样,火速地在雁栖公社繁衍了起来。

    罗燕虹乍听到这个消息,哭晕在床上。

    罗燕群气不打一处来,掐着妹妹的胳膊很贴不成钢地骂:“你啥时候和陈二流子好上的?他那样的人,你也瞧得上?哎哟喂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想我辛辛苦苦为你谋这个谋那个,盼着那早日上大学、挣工资,一再劝你眼界放大点,别局限咱们这么个破公社,只要将来工作分配得好,什么样的好男人找不到?你倒好,居然跟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凑到一块儿……”

    “我没有!”罗燕虹委屈地掉眼泪,“谁说我跟陈二流子好上的?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我……我就是害怕,那天你们都下地去了,陈二流子不知怎么溜进了咱家,我要不转移点话茬,说不定……说不定……呜呜呜……”

    “唉——”罗老汉抱着烟斗沉沉叹气。

    罗母跟着小女儿一块儿抹眼泪。

    罗燕群看着软弱无能的一家子,气得说不出话。

    “算了算了,反正陈二流子现在被关起来了,等放出来,你也上大学去了,再有什么流言蜚语传不到你耳朵里。那些人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吧,要不然还能咋办?”

    罗燕群也是没辙了。为了那一半工资,她付出的真是够够的了,都快心力交瘁了。

    婆家还怨她,说什么都是泼出家门的水了还老惦记着娘家、帮衬娘家……殊不知她这么做也是为了将来、为了以后每个月能拿一笔稳定的工资啊。她容易么她!

    五月底时,盈芳家的沼气池开建。

    施工人员是夏老经手从省城聘来的,领头的还是这方面的专家。

    宁和这边因为没有哪个公社建沼气池,小家庭就更没有了,所以对当地人来说还是个新鲜事,这不,消息一传开,趴墙头看热闹的真不少。要不是农忙就在眼前,各家壮劳力都争着想来给盈芳家打下手,好近距离瞅瞅到底啥叫沼气池。

    夏老也一起来了,说很久没见三个干曾孙,想死他了。

    萧老爷子闻言翻白眼,许是看在他给三胞胎买了不少文具、书簿的份上,难得没怼他。

    盈芳未免两个老小孩吵起来,拿出月初时炒的新茶和时令点心——槐花鸡蛋饼招待。

    果然,夏老才喝一口就忘了跟萧老爷子打口水仗,连声问:“唔!这茶比去年你送我的还要好,是今年新炒的?看起来都是芽头,谷雨前采的?还有没有?给我包点,我带回去喝。这鸡蛋饼也好吃,又是那什么花做的?入口清甜、回味无穷,好吃好吃!嘿!这趟没白来……”

    “你哪趟白来了?”萧老爷子翻了白眼都不想收回来。

    “嘿嘿嘿……”

    夏老怼不过他,笑眯眯地呷了口茶,又吃了几口鸡蛋饼,胃里心里都舒坦了,才说:“老萧,你是舒坦了,天天在山清水秀的地方捣鼓吃的、喝的,孙女儿、孙女婿也三不五十给你整野味、山货,可怜我一把年纪了还要东奔西跑,啥时候才能像你一样过上舒坦日子哦。”

    “你要真想,还能办不到?”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就去年过年前来这儿绕了一圈,看看我干孙子腿伤养得如何了,家里那帮不省心的不孝子、不孝孙就一个劲地埋汰我,还在京都乡下整了块地,正月初一一大早送来地契说什么新年礼物……老萧你说他们啥意思?”

    萧老爷子哈哈大笑:“还能啥意思!看你动不动往宁和乡下跑,还以为你有多想当农民,整块地让你体验体验呗,瞧多孝顺的孩子!”

    夏老:“……”

    无语半晌,憋出一句:“老萧,我觉得我们两家当年很可能抱错孩子了,我那几个不孝子其实是你的种,你家这仨兄弟,才是我儿子是不?”

    萧老爷子:“……滚你丫的蛋!说啥胡话呢!”

第661章 一没胆量二没担当

    看两位老的毫无禁忌地插科打诨,盈芳莞尔一笑,进灶房想着晚上宴请夏老及他请来的工人做什么菜好。

    “弄晚饭还早,不是说给你煤城姥姥的信写好了?趁邮递员今儿来咱们公社送信,顺道让他捎去寄了。”姜心柔进门说,“包裹等过几天木耳、菌菇烘干了一块儿邮吧。”

    “邮递员今儿来公社送信了?”

    “可不,好像是社长儿子从学校寄来了一份包裹,需要签字,结果能签字的两个都在隔壁看热闹,燕子来喊人,我正好听见了。”

    “那行,我这就送去。”

    盈芳迅速回屋拿信,信是前几天就写好了的。

    前几天她大舅来信,说姥爷自从喝了山参泡的酒,精神气好了很多,年后这几个月能扶着坐起来了,说话也利索了很多,起码大家伙都能听懂他说的意思了。问盈芳啥时候有空带三胞胎回去看他们。不过真要回去,务必先和他们通个气,他们好派人来接什么的。

    盈芳便给大舅回了封信,参酒既然对姥爷有效,那回头再给寄一株。

    现成的参酒、灵芝酒家里倒是有,可实在是路途遥远,酒很难邮寄,索性每年都给他们邮上一株山参。

    百年老山参难寻,但三五十年的,在小金以及众多蛇小弟们的帮助下,还是能收获一二的。

    反正泡参酒很简单,哪怕她不在信里详细讲解,姥姥也知道大致步骤。

    一开始不过是敬敬孝心,没想到喝了半年起效果了,原本歪着嘴讲话不利索的,如今能让大伙儿听清楚他表达的意思了;原本瘫在床上连翻个身都需要家人辅助的,如今能自己翻身并能在家人的协助下靠着床头坐了,把姥姥一家高兴的,连称盈芳是他们老吕家的大福星,姥爷能表达意思后,自然想见见她,以及每次信里都会提到的三胞胎。

    盈芳还没去过煤城呢。曾经还豪情壮志地和小金一起画饼,说有机会定要走遍大江南北,以弥补上辈子到死都没能看一眼外面世界的遗憾,结果咧?连煤城姥姥家都没去过,这就打脸了。

    可让她一个人带三个娃、再加几大包行李跑那么远显然不现实,让大舅来接又怕麻烦他们,只能等向刚啥时候放长假了一家五口去煤城探亲。

    应该快了,男人和她说过,今年国庆大典之后,会放一个长假,毕竟队员们也不是铁打的,需要适当放松。

    那就定国庆以后吧。

    盈芳在信里提了一句。

    给姥姥、舅舅们的包裹则等晒着的新鲜木耳、菌菇干了以后。

    除此之外,她给两个舅舅包了半斤芽头新茶,给姥姥做了一件夹里的斜襟秋衫,给姥爷的依旧是一株上年份的山参。其他就是一些吃的用的以及买给侄子、侄女们的文具等小玩意儿。

    邮递员的确是来给社长送信的,冯军达隔月就会往家里寄一封信,只不过这次还邮了一个包裹,包裹单需要社长或书记签字。

    不巧两人都不在,盈芳家造沼气池,社长、书记作为公社的一二把手都去现场观摩学习了。效果好的话,他们打算在公社造一个大的。

    隔壁卫生院上班的燕子见邮递员找不到人签收,就让他等一会儿,她去地头喊人。

    社长听说儿子寄来了包裹,激动地跑出一身汗,臭小子这还是头一遭往家寄东西呢,信倒是经常有,可都是废话居多,都看腻了。

    “我家军达寄啥东西来了?”

    邮递员笑呵呵地答:“包裹还得你自己去邮局领,我这只是包裹通知单,说明已经告知你有包裹的消息了。”

    社长听了一阵失望,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以前不还有冒领的么?看看天色,今儿怕来不及去邮局了,只好说:“那明天一早我去邮局取,你们会给我的吧?”

    “会的会的。”邮递员一个劲保证。雁栖公社的信也好、包裹也好,如今谁敢不上心?血淋淋的经验教训啊。

    这时,盈芳也到了,把信给邮递员,劳烦他代为邮寄。

    “不麻烦、不麻烦,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邮递员忙摆手,他当然认识盈芳了。

    换言之,邮局里除了几个新来的临时工,哪个不认识舒盈芳——这丫头一年要往邮局跑几趟啊,不是寄信邮包裹,就是收包裹。包裹还来自各个地方:京都的、海城的、省城的、运城的、临海市的……光邮票就五花八门,啧!

    盈芳哪儿晓得邮递员心里的腹诽,她寄了信就回家了。

    矮墩桥头遇到罗燕虹,表情幽幽地拦住她去路。

    盈芳狐疑地看她。挡在桥上不让她过,这是啥意思?

    “推荐指标的事,我向你道歉。学校老师器重我,向教育局推荐了我,我当时只顾着高兴,不晓得占用了公社的名额。但陈二流子的事,跟我没关系。我、我还被他恐吓、威胁过呢,我……”

    “打住!”盈芳打断她,淡淡道,“推荐指标的事,既然都报上去了,你也不可能还给我。无非就是多等一年嘛,反正县里补偿我损失了,就这样吧。陈二流子的事,更不用来和我说,没凭没据的事,我是不会像大喇叭一样往外播的,这点你放心。天不早了,我还要回家做晚饭,借过一下。”

    盈芳说完,侧着身从罗燕虹身边走过桥,步伐轻快,似乎一点没受推荐指标的影响。

    罗燕虹攥紧拳头,怨愤地盯着远去的背影。可恶!自己都这么低声下气来道歉了,还这么得理不饶人!真该把她推下河!

    “哟!这不是罗老汉家要上大学去的小孙女吗?来咱们大队干什么?显摆你从别人手上抢来的大学名额?”向二婶从田间回来,认出罗燕虹,丝毫不给面子地怼了一通。

    和向二婶一起的妇人,也指指点点地说开了。

    罗燕虹又羞又气,当即双手捂脸,呜呜地跑了。

    “切!这种一没胆量、二没担当的人,推荐上大学有啥用!”

    “就是,白占公社一个名额。”

    “不说这些了,听说刚子家在造什么池子?很多人抽空去看了,说比沤肥池干净,出来的气说是还能点火,不仅旺还省柴禾,要不咱们也去开开眼界?反正做晚饭还早。”

    “好啊好啊,一块儿去看。听说效果要是好的话,公社要造个大的,肥料利用率高,多少省点买化肥的钱。”

    “只是这么一来,刚子家的粪肥,以后怕是拉不到了。”

    “他家的粪肥本来就不用上交公社,前几年一天不落地让人去他家收牛粪,每逢农忙还把驯服的大牛借给公社犁地,咱们已经很占便宜了。如今带头想出省化肥的主意,还不兴他把粪肥收回去自家用?

    “也是啊,照理说盈芳还能分到口粮的,是她自己不要,说没给公社挣工分,不占公社便宜。”

    “……”

第662章 录取通知书为啥还不来

    妇人们叨叨絮絮地前往盈芳家围观沼气。

    围观看热闹的人很多,不仅院门堵得水泄不通,墙头也趴满了人头。

    盈芳摇摇头,回家做晚饭。

    江北地质疏松,普通方式挖地窖确实不合适,但沼气池算不上地窖,况且有夏老从省城带来的水泥,结实这方面压根不用怀疑。

    大家伙儿围着也就图个热闹,谁让这玩意儿以前没接触过呢。

    这还算好的,等盈芳家的沼气池建成,并产生沼气,管道连通新砌的连炕大灶台,那么小个池子,扔些作物秸杆、杂草、人畜粪便、垃圾进去,不用管它能变成蓝幽幽的火,不费一星柴火就熬出一大锅解暑美味的绿豆汤,前来围观的人就更多了。

    “看个热闹还能喝口绿豆汤,这么好的事除了你家还能上哪儿找去?”向二婶忍不住替盈芳肉痛。

    那么大一锅绿豆汤,搁自家人喝,能喝多少顿啊。也就败家丫头会这么做。

    盈芳给向二婶盛了碗自家人吃的添了莲子的绿豆汤,笑着道:“二婶渴了吧?喝碗莲子汤。都是去年的陈莲陈豆,二婶不嫌弃就好。”

    向二婶哭笑不得:“你个丫头,嫌我太能说了是不?不过这么一来,大伙儿都见识过你家的沼气池了,回头肯定同意书记让俩大队建沼气池的提议。听说通出来的气,还能发电是吧?那用处更大了!”

    说着叹了一口气:“你和刚子都是好的,有点什么就惦记着乡里乡亲。”所以更觉愧疚,上大学的名额还能被江口埠的罗老汉孙女占了去。

    “二婶这话见外了,咱们也是这个公社的一份子,自是希望公社好。往后出去,提起雁栖公社,人人都听过、人人都竖大拇指,那才光荣呢。”

    “盈芳丫头说得对!”向荣新背着手进来,笑容满面,“公社是社员的大家庭,大家庭好,社员才好!还是你们小俩口想得通透啊。回头我还要在广播里强调。”

    盈芳:“……”感觉又拉仇恨了。

    转天,向荣新开大广播,着重表扬向刚俩口子,还把盈芳说的那句“咱们都是公社一份子,公社好,咱们好。往后出去,提起雁栖公社,人人听过、人人竖大拇指,那才光荣”当做座右铭似的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大部分人听后,带头鼓起掌、给书记喝彩。

    小部分人,比如成天把“破公社”挂嘴上的罗燕群,再比如潜意识里把盈芳当竞争对手的罗燕虹,就不这么想了,总觉得书记这是话中有话,拐着弯骂他们不够爱公社、不够替公社争光。

    “等着吧!等我上了大学,将来在省城落户、成了地道的城里人,赶明衣锦还香回老家探亲,看谁还敢小瞧我!”罗燕虹攥着枕巾发誓。

    常言道,不要轻易立誓,否则会被打脸。

    这不罗燕虹就被狠狠打脸了。

    萧三爷这一趟去京都,直至七月底才回来,正好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所幸雁栖大桥通行了,火车站到雁栖大桥北开通了中巴,一下火车就上巴士,免去了步行到轮渡码头的辛苦。

    可中巴站只到桥北口,绕过桥口的石墩又回县城去了,江北里面是不绕的。因此下了巴士还得走老长一段路,到家汗流浃背不说,脸被晒得都起皮了。

    “以后得跟县里提提,江北这么多公社呢,排辆车绕一圈能费多少柴油?也不用进村,每个村道口设个站,保管有很多人坐……”萧三爷瘫在躺椅上吐槽。

    盈芳心疼她爹,又是凉茶凉毛巾,又是井水冰镇过的西瓜、放凉了的绿豆莲子汤。

    三胞胎也跟着忙前忙后,给他们姥爷打蒲扇,嫌蒲扇风不够大,还把房间里的电风扇搬出来,插上电对着他们姥爷吹。

    萧三爷舒坦地毛孔都张开了,搂过三胞胎一人亲了一口,开怀笑:“还是自家舒服啊!”

    “这不废话!”姜心柔拿走丈夫一饮而尽的凉茶碗,又给他添了碗凉丝丝的冰糖绿豆汤,“京都那边都拾掇好了?”

    “老子亲自出马,夫人还能不放心?”萧三爷嘚瑟道,“几年不住,院子里的杂草都到膝盖了,我问老二借了几个人,五六个大老爷们还拔了一天草……屋里每个房间也都粉刷了一遍,屋顶翻修了,墙头杂草清理干净了,睡房窗户拆下来换了新框,老的风吹雨打这么多年都烂了……”

    “谁要听你讲这些啊。”老爷子走进来,见盈芳和三胞胎扭头齐刷刷地看他,轻咳一声,“这些不都是你当爹、当姥爷应该做的?”

    “这倒是。”萧三爷难得没跟他老子呛声,摸摸三胞胎的头,指着拉链的行李袋说,“姥爷给你们带了礼物,拿去分吧,蓝色粗布包着的是给你们妈妈的书,别弄破了啊。”

    见三胞胎欢呼一声,跑去拆礼物,这厢萧三爷和老爷子对了个眼神,进房讲悄悄话去了。

    盈芳心下了然,却没戳破,接住三胞胎塞到她怀里的一大摞新旧不一的参考书。簇簇新的应该是书店里买的,略旧的要么是收购站淘的要么是问战友家孩子借的,不过前者的可能性很小,多半是后者。

    只是也太多了吧,这要看到何年何月去。盈芳忍不住抽了一下嘴。

    姜心柔看着闺女纠结的样子就好笑:“你爹大概也不知道哪些书合适,干脆都带来了。你挑着看吧,不一定要全部看过来。不过你爹既然给你带参考书了,那高考的消息想必是真的了,你安心备考,别的啥也不用管,家里的事有我和福嫂呢。”

    盈芳点点头,爹妈都这么上心,她也不能辜负了他们。

    “高考消息既然靠谱,我明儿往煤城拍个电报,知会小舅一声,再给他寄一套复习资料去。”

    煤城姥姥家的两个舅舅,大舅小学没毕业,如今在矿上工作,小舅却是知识分子,差一年就高中毕业了,挨批也是因为和洋学生交换了什么东西。

    高考恢复,对小舅来说肯定是有利的。

    同样还有县里老大爷一家,他几个儿子当年可都是读完高中的。

    不过考虑到各大学的招生情况,万一不招以前的富农呢?想想还是算了,等明确的招生简章下来再说。

    那厢,萧三爷在房里也正和老爷子提高考的事儿:“的确要恢复了,今年开始,工农兵大学取消了。”随即轻笑了一声,“占了我闺女名额的,竹篮打水一场空咯。”

    “刘永海下来了?”老爷子问。

    “那还用说,要不然我会在京都待那么久?不过这次得亏老二机灵,刘永海的上峰和新元首意见不合。神仙打架,遭殃的自然是小鬼了,整一串撸到底,刘永海被调去青省看牦牛了。”

    “老二没受影响吧?”老爷子免不了担心自家人。

    “他受什么影响?”萧三爷翘着二郎腿说,“又不是他直接冒的头。不过我劝他近期低调点,新元首的心思咱都猜不透,将来怎么个走向还是未知数,别傻乎乎地给人当枪使了,观望一阵子再说吧。”

    “老二的性格我还是放心的。”老爷子轻声喟叹,“幸亏老大退下来了,咱老萧家,如今就一个人掌实权,料想上头那位不至于赶尽杀绝。你这次做得对,先观望一阵子,鼎华他们横竖还年轻。”

    “我哪次做得不对?老头子讲话要凭良心啊!”讲完正事,萧三爷又开始吊儿郎当。

    老爷子没好气地踹他一脚:“去!三个月没回来,柴房都空了,赶紧上山囤点柴禾去!”

    “要不要这么没人性啊!大热天的让我上山砍柴,果然最毒老头心啊!”

    听到房里传出的哀嚎,三胞胎抱着礼物,兴奋得小脸红扑扑地敲门解救:“姥爷姥爷,家里有沼气池,不用砍柴!”

    沼气池建成到现在,正好是最热的几个月,沼气每天都发酵得足足的,一天三餐以及喝的水都是沼气烧的,乎没动过柴房里囤着的柴。

    “沼气池?啥叫沼气池?”萧三爷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拉开门,“走!带姥爷见世面去!”

    三胞胎咯咯笑,领着他往隔壁院去了。

    萧三爷回京都探亲回来了的消息,村里人转天就都知道了。

    听说老张大夫得了一条京都那边老流行的干部烟,向刚家交情好的人家也都收到了礼物,没抽到干部烟的社员们老羡慕了。

    罗燕群听自家公公饭桌上不停提这个事,嘴一撇道:“不就是烟么,以后我妹挣工资了,我让她给您捎一条。”

    “有这个心是好的。”她婆婆说,“有几分能力做几分事,跟人家攀比就免了,打肿脸充胖子到头来丢脸的还不是自己人。”

    罗燕群被婆婆数落得面红耳赤,一时冲动,说了自己和妹妹的约定。

    她婆婆惊奇道:“你妹这都肯?别不是诓你的吧?”

    “我妹打小就听我的,这事儿我和她落实过,不会错的。”

    她婆婆这才高兴,过门以来第一次给她夹菜,还是夹的炒蛋。完了还说了一番关心她的话。

    罗燕群越发盼着妹妹早点念大学、早点毕业。自己在婆家的地位也能提高巩固。

    可奇怪的是,这都到七月底八月了,她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居然还没到。往年这时候早到了,八月底都要去学校报答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录取通知书却还没来,这不科学!

    罗燕群抽空跑了趟娘家,可她这个妹妹实在没用,一问三不知,还得她出面。

    姐妹俩顶着炎炎夏日跑了趟教育局的政工科,找送了礼的邱海萍,岂料科室主任说没这个人。

    “咋没这个人呢?前几个月咱们来还找过她呢。”

    罗燕群一听急了。别不是又跟上回似的,收了礼就跑路、害她家又白白损失一只大白鹅还有一个红包吧。

    科室主任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没那闲工夫搭理她们,倒是一旁的科员,看姐妹俩一个急上了火、一个急出了眼泪,出于同情,把她们拉到一边压着嗓门小声提醒:

    “你俩别搁这闹了,闹也闹不出结果来。这么说吧,咱们局从局长到科长,全部换人做了。前任科长还有经手你这个事的小邱被查出手脚不干净,还在派出所待着呢,他经手的事,全部驳回了,上头一桩都不认,你们没事还是走吧……”

    罗家姐妹俩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苍天呐!大地呀!为什么每次轮到她们就这么倒霉!

    罗燕虹哭得眼泡红肿。

    罗燕群不死心地拉着科员再三求证:“可我妹上大学的名额,五月前就定下来了,这都八月了,总该递上去了吧?总不能因为前任手脚不干净,连带递上去的材料也被驳回来吧?”

    科员像看智障似地瞥了她一眼:“就是因为推荐指标的事才被查的。上头严抓这个事,递上去的材料自然也会重新审核,不符合要求的可不就退回来了。”

    见姐妹俩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科员好心地补了一句:“不过你们也别太着急,今年工农兵大学招生好像延迟了,其他省市的指标都还没落实,审核后没问题,重新递交还是有机会的。”

    罗燕群顿时又来了精神:“重新递交?怎么个递交法?”

    科员笑道:“就是咱们主任重新审核呀,到时应该会找你们所在的基层干部核查实情,只要你妹妹符合推荐条件,机会还是有的。”

    然而这根本安慰不了罗家姐妹。

    外人不清楚真相,姐妹俩还能不知情么?要是通过公社干部举手推选,指标哪还能回到自己妹妹手上,指定落到舒盈芳头上去了。

    出了教育局,罗燕群攥着妹妹的手,眼里崩出坚决的火光:“无论如何,要抓住这次机会。回去后,你攻书记、我攻社长,不!还是我来攻书记,你攻社长,书记那人比社长难搞。一定要赶在县里派人调查前,让他们答应说你的好话!”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663章 专跟她姐妹俩作对?

    罗燕虹用力地点点头:“姐你放心,我一定说服社长。”她才不要留在农村干农活。哪怕不下地,只是在家做做家务、缝缝补补也不要!太伤手了,手心里的水泡都成老茧了,这不该是她的生活。

    姐妹俩达成一致,回到家后分头行动——攻克公社一二把手去了。

    向荣新和冯七顺被姐妹俩殷勤的态度、谄媚的笑容搞得浑身不得劲。

    连带着两人的媳妇也纳闷不已。

    邓婶子拧着丈夫的腰间肉质问:“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许诺张瑞年的儿媳妇啥好处了?无缘无故跑来给咱家水缸挑水,柴房也多出好几捆柴。抢着帮我去鸡窝捡鸡蛋吧,四只鸡娘一天捡出六个蛋……哎哟我的娘!到底是咱家的鸡娘逆天了,还是她在咱家鸡窝屙屎结果屙出两个蛋?”

    冯七顺的媳妇更直接,瞪眼叉腰开骂:“你要死啊!一把年纪了,跟罗老汉家的小孙女眉来眼去。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向荣新和冯七顺自然替自己辩解了。

    只是让他们说原因,他们哪儿知道啊,他们也很茫然好伐。

    于是找来罗家姐妹问缘由。

    姐妹俩陪着笑脸说了一大堆奉承话,汇拢起来大概是明白以前的错误、决定洗心革面,希望书记、社长给她们机会积极向上、追求革命真谛……blabla……

    向荣新生怕回去还要挨老伴儿骂,语重心长地说:“你姐妹俩积极向上的心我们领会到了,回去该干嘛干嘛,不需要特意做什么……那个燕虹是吧?马上要去念大学了,虽说这事闹得挺不愉快的,不过都到这份上了,我也不说啥了,该批评教育的话我前头都说了,你知道错了就行。上了大学可别再犯这样的错误了。乡里乡亲的能担待你,出了家门,别人可不会惯着你,还是要向着党和主席一切摊开在阳光下积极上进才行……”

    姐妹俩被书记逮着一通思想教育,出来时候脑袋都晕了。

    “姐,这下没问题了吧?往后不用再挑水、砍柴了吧?”罗燕虹哭唧唧地摊开手心,“我手都起水泡了。”

    罗燕群白了她一眼:“没用!你那点活还起水泡,大部分都是我干的好吗。虽说书记这意思,应该是原谅咱们了,可教育局还没派人来调查,可不能半途而废,再熬几天吧,等审核完确保名额是你的没跑了再说。”

    罗燕虹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几天天不亮,她就被她姐拉着去小坡林捡柴禾,回来还要去河埠头挑水给社长家的水缸担满水,虽说她姐帮她分担了一半,可还是苦不堪言。掌心起泡、人也累得不行。

    再看她姐,明明干得比她多、还这么劲头十足、精神奕奕,心下感动:“姐,你对我真好!”

    “行了行了,早看出你不是干农活的料,所以鼓足劲争取上大学,早一年上早一年工作。等挣了工资别忘了你姐就行!”

    “嗯嗯,咱们说好的,挣了工资一人一半嘛!”

    罗燕虹心里其实挺不舍的,一半工资呢,现在工厂里工人工资听说涨了,最低都有三十来块,意味着要交十五块给她姐。

    不过想到她姐打小就疼她,这几年更是卯足了劲支持她上大学,一半就一半吧,也许毕业了工作了工资也跟着涨了呢!

    罗燕群听了这话舒坦了,干起活更是精神百倍,大手一挥:“行了,别哭哭啼啼的,难看!不就是砍几把柴、担几桶水么,你要实在吃不消,放着我来。无论如何要熬过这一关。”

    就这样,罗燕群一人兼两人的活,每天起早给书记、社长家囤柴、担水,时不时还贴几个娘家母鸡生的鸡蛋进去。连着坚持了一个月,这韧劲除了她也是没谁了。

    一路盼到九月,公社小学都开学了,工农兵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还没影子,教育局也没派人来调查。

    罗燕群越想越不对劲,正想和妹妹再跑一趟县城,遇到隔壁公社的书记来找向荣新,吐槽说今年的工农兵大学怎么搞的,到这会儿都没来录取通知,还说他前些日子去教育局问了,教育局那边也没个章程,只说其他地方也是这么个情形。

    得知所有地方都一样,不光她们这个例子,姐妹俩也就按捺住了急躁的心情,继续在书记、社长跟前刷好感。刷得两人还真对她们姐妹俩刮目相看。

    可基层干部刮目相看有啥用啊,教育局你倒是派人来调查核实啊!

    偏偏左等右等就是没动静。

    直至国庆到来,新元首通过收音机向全国人民讲话,一时间,普天同庆,各地人民喜气洋洋,仿佛迎来思想解放的新春天!

    县里终于派人送文件来了。

    却不是罗家姐妹盼星星盼月亮盼了整整两个多月的推荐名单,而是“恢复高考、取消工农兵推荐制度”的通知。

    晴天霹雳啊!

    罗燕群这下是真懵逼了。

    其他社员也各有各的考量,一时间,公社里一片议论声:

    “听说没有?高考要恢复了,以后啊,不再是推荐上大学了,只要成绩好,考上了就能上,跟十年前一样了。”

    “这真是让人欢喜让人愁啊!我家那小子,读书的时候成绩不上不下的,这又耽搁两年了,本来排队等推荐,好赖还能混个大专文凭,听说恢复高考,死小子非说不要上大学了,横竖考不上,哎哟气死我了……”

    “我家闺女还不是一样,虽然今年才毕业,正好赶上趟,可她偏科偏得严重,那数学成绩,唉,连她爹一个小学没毕业的看了都惨不忍睹。本想着熬上几年,排队去读个师范,毕业了留在县城当个小学老师也挺好的。这下看来,高中三年算白供她念了……”

    “……”

    总之,地头田间全在唠这个事。

    个别家里孩子明后年就能轮到推荐上大学的,这下急得,拎着锄头就上公社找书记求证去了,堵着公社大门问到底真的假的。

    罗燕群也想知道这消息到底真的假的。

    如果是真的……白瞎了过去几年送出去的礼。

    真真跟扔进水里一样,扔水里好歹还能溅起个水花、给个回声。扔给教育局那几个混蛋,自家完全成了冤大头。

    好在她妹成绩不错(大雾),要真是考试录取的话,应该不会被淘汰。

    “是真的。”书记一手拿着扩音喇叭,一手捏着红头文件,站在公社门口给大伙儿读了一遍,完了说道,“具体哪几天考试省里头还没下通知,不过根据国务院下发的文件规定,各省高考时间,不早于下个月二十八日,更不得迟于十二月二十五日。也就是说啊,最早下个月底就要高考了,有要参加的,赶紧复习起来。文件里可是说了,这次高考,凡是工人、农民、上山下乡或是回乡知识青年,还有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毕业生,都可以报考,不管你有没有系统地上过学、不管你出身怎么样,只要你想,就可以参加。”

    “哗——”底下一片掌声,伴随着各种兴奋的声音。

    书记清清嗓子:“不过我还是建议,最好是上过学、有点文化水平的,要不然你们想啊,连题目写的啥都看不懂,跑去考试这不白瞎报名费、给考务办增添工作量嘛!”

    “哈哈哈——”

    满堂哄笑。

    “放心书记!我们不会头脑发热跑去考试的,地里的活总得有人干啊是不是?”

    “对!要去考也是我家小子去,我们这辈人就算了,拿到卷子也是脑袋空白,就不去丢这个人了!”

    “这下那帮知青开心坏了,瞧瞧,一个个激动的。”

    可不是,得知下乡的知识青年也能参加高考,这帮知青激动得热泪盈眶。先不说下乡后的这几年,学校里学的知识还剩多少,也不说一个月之后的高考,到底有几分把握能考上,但这是个机会啊!离开农村、返回城市的机会!过这个村没那个店!

    知青们欢呼着、大叫着,丢下手里的农具,疯了似地跑回知青站,给家里写信的写信、翻箱倒柜找书的找书,大有豁出去拼一把的劲头。

    罗燕群见状,握着镰刀回了趟娘家,一路喊进去:“燕虹!你个死妮子又躲房里干啥呢!知不知道高考要恢复了,就下个月底,再不济下下个月,总之今年开始,大学又考上去才能读了,不实行推荐了……”

    罗燕群边说,边进灶房拿水瓢又到屋后舀了勺天落水咕咚咕咚解渴,没瞧见自个妹妹听说这个消息后满脸的惊恐。

    “姐、姐你没骗我吧?”

    罗燕群喝了水,舒坦地抹了把汗,回头道:“骗你干啥?这不书记还念红头文件给咱们听呢。那帮知青一听完撒丫子回知青站看书复习,我思忖着娘他们还在地里,你躲家里一时半会还没收到消息,才特地跑这一趟。唉,那些送出去的礼只能当白瞎了,要不然能咋整?亏得你读书时成绩不差,毕业也才两年,考就考,还怕考不过那些高中没念完、成绩烂得一塌糊涂的?说不定自己考,还能考去首都呢……”

    罗燕群对她妹那是信心十足。

    罗燕虹却吓得脸都白了,脚步趔趄,撞上了窗前的香桌。她的成绩……她的成绩哪拿得出手啊,自家人都说不出口……要不然也不会想方设法藏着掖着。

    亏得学校里忙着各项运动,高中三年从没召开过家长会,也没让学生拿成绩单回家让家长签字。

    每次考完试回家,她娘顺口问起考得咋样,她就拿班上第一名的成绩糊弄。

    最初是为了逃避家里人的责骂,同时也担心这么烂的成绩家里要是让她别念了、辍学回家种地。一次、两次糊弄成功,就成了家常便饭。

    那时候万分庆幸同年级就她一个是雁栖公社的,以至于说了三年谎都不曾被揭穿过。教导主任的儿子贪图她的美貌(蜜汁自信),换来了上大学的推荐名额,顺利地圆过去了这个谎。

    原想着推荐上大学用不着出示成绩,就这么糊弄过去了挺好。

    可千防万防高考恢复了、推荐取消了,贼老天!这是专门和她作对吗?

    罗燕虹欲哭无泪。可当着她姐的面,一句话都不敢说。她姐让她好好复习,她点头;她姐让她考个好大学,她点头。最终结果怎样,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罗燕群还要赶着回家做饭,见妹妹很是乖巧地答应会好好看书复习,叮咛几句就放心地回去了。

    一路上听到的全部都是关于高考的消息。

    也是,这几年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拨知青,就算有几个嫁了人、娶了媳,集体户口变成了永久户口,那也还剩下十几二十个,这拨人肯定是会参加高考的。

    家里有孩子念过初、高中的,也肯定会去碰运气。

    这不,高考恢复的消息成了全民的话题。

    “燕群,你家燕虹肯定会考吧?”

    “那还用说!”

    “可惜了,本来不用考也能上大学。”

    “没事儿!”罗燕群自信满满,不,是对自家妹妹信心十足地挥挥手,“我妹成绩好着咧,自己考,说不定还能考个京都的大学。”

    “哟!你家燕虹成绩这么好?那感情好!以后落户在首都,成正宗的首都人!”

    “那可不!”

    罗燕群骄傲地穿过田畈,往家去了。

    后面一群妇人挤眉弄眼:“听她瞎说!我家小子比她妹小一届,说是她妹成绩不咋地,反正不在年级前一百名里。”

    “是吧?我也听我外甥女这么讲。就罗家以为自家娃成绩多么多么好。要不是怕罗老汉一把年纪了受不得刺激,我老早想说了。”

    “依我说,高考恢复了也好,省的上个大学,还得参加两年劳动,完了还得排队。这要是考上了,今年就能上,多好的事儿!”

    “是呀,只要成绩好,人人都能上,而且少耽误多少年啊!考不上也别等了,早点安心。”

    “是啊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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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4章 鸡飞狗跳备高考

    ,

    “哎,你们说傻大柱那媳妇,会不会参加高考?”

    “哎哟!你不说我还给忘了,大柱那媳妇一看就是心高气傲的,结婚这么多年,娃也生了,性子依旧像小姑独处时那样,要不是大柱事事迁就她,她在林家能这么舒坦?这要是跑去高考、结果还给考上了,大柱可咋整?不行!我得提醒大柱她娘去,千万不能让大柱媳妇参加高考……”

    “走!我跟你一块儿去!”

    “我也去!”

    一帮爱管闲事的妇人来到林家。

    殊不知林家早就闹开了。

    蒋美华跪在地上求公婆:“爹、娘,你们就让我参加吧!上大学是我毕生的理想,当初要不是家里必须有个孩子上山下乡,我早就是大学生了。我在家平时也干不了农活,不读书又能做什么?求求你们让我去考吧!考不上是我的命,万一考上了呢?以后进了工厂,每个月还能给家里挣点工资不是?”

    林老头抽着闷烟一声不吭。

    张菊香听到工资不由有些意动。可转念想到这个儿媳妇当初是坑蒙拐骗一样弄来的,这要是考去外地上大学、从此不回来了咋整?大柱那副样子,想要再讨个媳妇可真难了。

    蒋美华偷觑到婆婆的脸色有几分松动,加劲哀求:“爹、娘!我保证,大学毕业,争取分到咱们县,只要工作表现突出,厂里肯定会优先分配公房,到时咱们一家不就能搬到县里住了?牛蛋还能去县里的学校读书。”

    张菊香眼睛一亮,对啊!她咋没想到,要是家里有人到县里工厂上班,就有机会做城里人了。就算自己俩口子不跟着去,牛蛋总归是工人的后代,老林家从此能转为城里人了!

    “好好好,去考去考!只要你记着,这里是你的家,大柱是你男人,牛蛋是你娃,毕业了分到县里工厂,以后把大柱、牛蛋接去城里享福,娘支持你参加高考!”

    “谢谢娘!”蒋美华激动地声音都颤抖了。

    来劝的妇人面面相觑,既然林家老俩口都松口了,她们来做什么恶人。散了吧!

    类似的知青人家也都是这样,知青们哭的哭、嚎的嚎,都想考大学,着实闹腾了一阵,最终说服家人的有几个就不得而知了。

    盈芳家里,春妹一收到消息就来报信。

    红扑扑的脸蛋,跟秋收时的大红苹果似的。

    小李给她倒了杯凉白开,又递了块手帕给她擦汗渍:“跑这么急干啥?”

    “嘿嘿……”

    看着一脸傻气的侄女,姜心柔别开脸,简直没眼看。

    “姑,表姐肯定参加高考的吧?我、我想跟着她一起复、复习……”春妹结结巴巴地说明来意,不时拿眼角偷瞄小李。生怕他反对。

    两人的婚期定在下月初,而早的话,下个月底就要高考,意味着办完婚事就要去考场了,一旦考上次年开春就要去外地念大学。怎么想怎么对不住小李。

    岂料小李宠溺地揉揉她头:“想考就考啊,我陪你。”

    傻丫头!要是反对,早几个月前就反对了。这都被拉着复习这么久了,还没明白哪。

    “咦?对、对哦!你也能参加。”春妹倏地亮了眼。

    小李挠挠头:“我说的不是这个。那啥,我初中都没念过,大学是铁定考不上的。”

    姜心柔接过话:“小李的意思是,你要是考上了,他就去你念大学的城市陪你。工作岗位老爷子会安排的,他在老爷子身边这么多年,这点福利还能不给?”

    小李难为情地说:“就是很对不住首长。”以前还说要一直陪伴首长的。

    老爷子摆摆手:“我身边这么多人,哪用得着你陪。你和春妹和和美美地生活,有空的时候来看看我,老头子我就很满足啦。”

    “谢谢爷爷!”春妹红着脸朝老爷子深鞠了一躬。

    老爷子乐得哈哈笑:“好好好,白得了一个乖巧的孙女儿。说开了那就好好复习,争取和乖囡一起考去京都,咱们不还是在一起嘛!”

    “哎!”春妹高兴地应道。

    这下不用拐着弯诱春妹看书了,盈芳拿出一套她爹从京都带来的复习资料,笑眯眯地递给春妹:“来,春妹,先复习这套,按部就班地复习下来,有不懂地摘出来问我。”

    “可是表姐,你把这套资料给我了,你自己复习啥?”

    “傻丫头!咱俩考的科目不全一样,你这套是针对文科生的。”盈芳说。

    她和燕子一个想考军医大,一个目标是地方卫校,因此都报理科。

    文理科的区别在于——文科生除了三门基础课意即政治、语文、数学外,还要考地理、历史;理科生不考史地,考的是物理、化学。当然,若是报考外语专业的,另外还得加考外语。

    那外语在盈芳看来,简直是异族文字。所幸她不用考。因为医科类院校没有外语要求。

    盈芳在自制的日历本上画了圈,“你这套资料里的政治、语文和数学题型,到下个月八号能看完吗?能的话到时咱们交换。基础科目最好准备得充分点。”

    “好。”春妹没意见。

    “今晚开始你就住这里,别回知青站了。”盈芳给春妹计划好了,“西厢房给你收拾出来了,明天开始咱们按计划学习,地里的活我爹会帮你请假,既然要考,咱们就考好点儿,争取上个好大学。”

    春妹想着知青站那边都在疯狂地找书借书准备高考,不回去也好,省的乱哄哄的,静不下心复习。于是点点头没有意见。

    “燕子白天也会过来一起复习,到时遇到什么难题拿出来咱们仨一起讨论。”

    “好。”

    搞定了春妹,盈芳又整理出一套前几个月陆陆续续学过并标注了笔记的高中老教材,让小李跑一趟县城,给老大爷家。

    老大爷几个儿子,据说都是念过高中的。

    “小李哥,你把文件的大致精神和他们传达一下,这届高考没有任何限制,无论什么成分的人,都能参加。”

    多余的话,盈芳没说。相信老大爷一家能领悟。这么好一个洗白成分的机会,绝对会抓住不放。

    果然,小李回来说:“他们很感激你,接下来一个月,三兄弟准备埋头苦读。等考完了再好好谢你。”

    那厢,煤城姥姥家也来了信儿,说小舅上封信听她说高考要恢复,就埋头苦读起来,如今正式消息下来,半提着的心彻底落了地。

    小舅母为此给她做了一双款式新颖的千层布鞋,说是千言万语都难以表达对她的谢意。并祝愿她考试顺利。

    鞋子做工细致,大小也十分合脚,盈芳穿上就不愿脱下。为表感谢,寄了一包溪坎里的杂鱼晒的小鱼干以及今年的菌菇干过去。

    甥舅俩为表感谢,包裹寄来寄去,令两边的亲人看了一阵无语。

    再看公社,高考消息放出后,倒是没以前闹腾了。

    知青们躲起来学习去了,地里的活说不干就不干。眼瞅着马上就秋收了,这种关键时刻撂担子的行为,令很多人看不惯。

    “搞得好像人人都能考上似的,看着吧!等成绩下来,要是没考上,过年看他们怎么办!瞧不起这点工分,回头有他们苦的。上春没粮食吃饭,别找咱们来哭诉。”

    抱怨的大都是家里没人参加高考的。有的话哪还有这闲工夫抱怨啊,收了工忙着回家给埋头复习的子女做饭都来不及。

    另外总要弄点营养的给孩子补补吧,肉吃不起,抓点黄鳝、泥鳅也行啊。

    这么一来,晚上随处可见提着油灯在田间地头河岸边放笼子套黄鳝的人。

    原本归他们子女的农活,也都接了过来,恨不得一个人顶两个人用。

    盈芳和春妹、燕子成立了一个三人学习小组,一起学习、一起讨论,相互督促向前进。

    只不过燕子白天要在卫生院上班,身边还带着熊孩子,真正能静下心来学习的时间不多。盈芳就给她找了几份十年前的高考理科卷,让她上班不忙的时候刷题,等晚上孩子睡了、人也静下来的时候再背诵需要记忆的内容。

    她和春妹相对要轻松很多,白天几乎能抽出五六个小时复习,上午精力好,以背诵记忆为主;下午容易疲惫,就找些题目做做,然后互相批改。

    三胞胎今年九月上学前班了,倒是给盈芳腾出不少自由时间。

    不过又怕陪伴他们的时间少了、引起孩子们的不满,每天中午吃过饭送他们去学校,晚饭后也会陪他们玩上俩小时。天好就带他们去晒谷场遛弯,下雨或是起风,就在家泡泡脚、讲故事。

    三胞胎也会给她讲一些白天在学校发生的趣事。

    娘四个之间的感情,不仅没有冲淡,反而更加亲密。

    向刚整个十月都带队外出了——月初是代表x省军区野战队前往京都参加一年一度的阅军仪式;月中是和兄弟部队间的演习赛,下旬还有一场为期七天的空中作战特训项目。

    七七八八的事情排下来,最早要十一月中下旬才回得来。

    不过在京都结束阅军式回省城前,往家邮了一个包裹,寄了一沓小范围流通的内政参考报给盈芳,说是有助于政治科目的考试;另外把军部奖励他的英雄钢笔也一并寄来了,开玩笑说用这支笔参加考试,准能考出好成绩。

    为此,萧三爷还醋了一通,说“备考的复习资料家里堆成山了,哪里还需要他那沓内政参考报。英雄钢笔要是能让人考出好成绩,百货大楼的文具柜台人满为患了,钢笔厂的仓库也能清仓了……”

    姜心柔笑着戳穿他:“难道不是因为小向给乖囡寄这寄那,却没给你寄点女婿孝敬丈人的烟酒茶所以吃醋了?哎哟我说,你的气量啥时候这么小了,连宝贝蛋们都不如。”

    “切,老子稀罕那些东西?家里又不是没有。”萧三爷傲娇地别过头。

    盈芳看完向刚夹在包裹的信,笑着道:“爸,他在信里说了,京都那几天不准外出,内部买不到啥东西,就没给你们寄。时政报是夏老一个手下送的,钢笔是他赢得的奖品……还说等回了x省,到宁市集训的时候,给您和爷爷捎些那边的土特产回来……”

    萧三爷手一挥:“都说了不用。”

    “你爸就是嘴硬,心里早就乐开花了,说不定明天开始,天天骑自行车过桥,到邮局门口等包裹通知单。”姜心柔促狭地调侃道。

    萧三爷说不过她们娘俩,扭头找三胞胎:“走,姥爷带你们滚铁环去!”

    “扑哧——”娘俩相视而笑。

    “小向还说什么了?我看写了好几页嘛。”

    “说是年后有个外派任务,时间会比较长,上头体恤他,年前给他排了一个月假,问我想不想去趟煤城姥姥家。”盈芳说。

    “那行啊,不如等你考完就去,带三胞胎去煤城看看他们太姥姥、舅公舅婆,顺便长长见识。就是你们俩口子带三个娃出远门行不行啊?”姜心柔不禁发愁,“要不我跟你们一块儿去?你姥姥家住不下,我可以住招待所的。对啊!把你爸也拉上。到了煤城,我和你爸住招待所,就说我们另外有事儿,就不上门了。”

    这样应该不会让吕姥姥家为难了吧?

    这年头,谁家的粮都不富裕,一大伙人上门,而且一去十天半个月的,不明着让主家破费嘛。这种事,她可做不出来。

    可如果到了当地,住招待所、不上门呢?自己俩口子在煤城四处逛逛,主要是为了往返旅途能帮忙照看宝贝蛋们,姜心柔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可行。

    盈芳说:“妈,你要只是担心我们带不了宝贝蛋那倒没必要特地跑一趟。以前孩子们小,要背要抱的两个人带不了,如今大了,牵着走就行了。如果你和爸是有兴趣去煤城玩,那咱们就一块儿去。也甭住什么招待所,姥姥信里说过,给咱们新砌了两张炕,回头你跟爸一张,我和刚子哥带着三胞胎一张,挤挤也就过去。至于口粮,咱们人多,背些去就是了。”

第665章 实力的撞击

    “那多不方便啊。你们去是应该的,我跟你爸跟着去像什么话!”姜心柔不同意。

    盈芳只好说:“那要不等刚子哥回来商量一下?”

    “行行行!”姜心柔没意见,撵闺女去学习,“那你快去复习,争取考好点儿,去你煤城姥姥家顺道报个喜,让他们也乐呵乐呵。”

    时间就在温馨的家庭日常以及忙碌的备考中一天天过去。

    中途还腾出时间,给春妹和小李举办婚礼。

    考虑到孩子们忙着备战高考,两家的长辈也都不在这,因此一切从简。

    婚房设在盈芳家的隔壁院,就原先小李住的那屋,红烛红帐红双喜,映衬着满目都是喜气洋洋的红色,新缝的鸳鸯戏水缎面被子上,铺了一层寓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吉祥喜果,喜宴设在盈芳家前院,除了自家亲戚,还邀请了公社干部、大队干部。

    群英寨里,潘新苗、王小虎等战士跟小李交情很不错,本来应该请来喝喜酒的,无奈此刻都跟着向刚去省城集训了还没回。

    喜日子是春妹家里偷摸请了算命先生专门测算的黄道吉日,拖不得,只得等他们回来另外再请了。

    仪式虽然简单,但热闹程度丝毫不亚于村里任何一户娶媳妇或是嫁闺女的人家。

    谁让盈芳家沿途撒的喜糖、喜果量足又好吃呢。

    其中一种印着红双喜的透明玻璃纸包装的香酥糖,还是老爷子特地萧二伯从京都寄来的。

    说是京都那边结婚,家家都分这个,不仅好吃,寓意也好——添了牛奶的麦芽糖浆裹着炒熟的花生碎碎、芝麻粒,既有早生贵子的甜蜜,也有芝麻开花节节高的生活企盼。

    村里人一听是大首都流行的喜糖,嘻嘻哈哈地都想讨一把来吃吃,仿佛吃了就能人生得意马蹄似的。跟在撒喜糖的姜心柔后头一路捡捡捡的孩子们,更是眉开眼笑。好多没吃过的糖,好多没见过的包装纸,发了发了!

    欢声笑语中,打扮一新的新娘子,遮着红盖头,坐在两个全福婶子搭的人轿上,从盈芳家的西厢抬到隔壁院的婚房。

    “好了好了,这儿交给新郎官,大家伙儿都回隔壁吃喜酒吧!”

    “噢噢噢——”

    除了喜糖,喜宴也是众人所期盼的。因为盈芳家舍得放肉啊,粉蒸肉、碗扣肉、肉丸子……五花八门的肉食,吃得一众亲朋好友满嘴都是油。

    完了还有酒。结婚不喝酒那还叫吃喜酒吗?

    问向二婶娘家买的高粱烧派上了大用场。

    一场喜宴,开启了小李和春妹的新生活,也拉近了盈芳家跟雁栖公社的距离。

    喜宴结束,盈芳给春妹放了三天假。

    新婚燕尔的,小俩口总要蜜里调油一番吧。可高考眼瞅着就在近前,也不能太放松。

    因此三天一过,又把春妹拎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转眼到了十一月中旬,高考报名正式开启。

    盈芳和春妹、燕子结伴去了趟县里,报名、缴费、领准考证。顺便灵了灵高考的信息。

    譬如考试时间定在十二月七日、八日两天,一共考五门。政治、语文、数学满分一百,文科的地理历史是一张综合卷子,合计一百分,理科的物理、化学也是一张综合卷子,合计一百分。总之,五门科目加起来总分四百分;

    再譬如宁和县也设了考场,就在县一中。那就好。大伙儿齐齐松了口气,要是考场设在省城,还得自掏腰包坐火车去省城参加考试。到县城多方便,大桥一过就到了,中午饭带几个馒头、窝窝头,省钱又省心。

    考位是按所报的文理科以及报名顺序分的。

    盈芳和燕子报考的是理科,春妹报的是文科,三人的考场肯定不在一块儿,不过相距应该不会太远,毕竟县一中拢共就那么几幢教学楼。

    报完名回来,感觉日子过得更快了,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十二月七日。

    未免考试迟到,盈芳一家连带着春妹、燕子提前两天就来了县里,住在老爷子的宅子里。

    随着高考临近,小李同志竟然比春妹还紧张,一贯淡定自持的小伙子瞬间化身碎碎念的老婆婆,动辄问春妹饿不饿、渴不渴、想不想上厕所……

    盈芳索性留下他看家,免得影响春妹发挥。

    主要是家里也的确需要人留守,沼气池需要时不时地松一松排气管,鸡鸭也需要定时投喂。师傅老俩口年纪大了,不好总劳烦他们。

    饶是如此,分开前,小李还把春妹拉到一边,不放心地叮咛了一大通,还让春妹别紧张,考上了最好,考不上也没啥,大不了等退役后加入雁栖公社,有一把子力气,上山下地的,还怕养不活自个媳妇儿?

    一旁,大伙儿听得直翻白眼。退役后当不了干部,当个派出所小干事还用愁?瞎叨叨啥呢。紧张的到底是谁?

    好说歹说才把两人分开。搞得好像他们破坏了恩爱小夫妻团聚似的。真是够够的了!

    其实,大桥南口的部队家属房已经分配下来了,只不过这段时间忙着备考,哪有时间来布置。

    再说了,万一真考取了外省的学校,起码三四年不会来长住,与其积灰尘,索性先不急着拾掇了,等考完再说。反正来了县里也不是没地儿落脚。

    七日早上,盈芳起得比平时早,结果发现燕子早就起了,正在庭院里帮老爷子浇花。

    “唉,我这还是头一晚和毛毛分开睡,昨儿个一直睡不着,就怕阿九只顾自己呼噜噜睡,毛毛掉地上了都不晓得。”

    燕子眼圈青黑,摇头苦笑。

    “看我,一晚上忖东忖西的,考不考得上还俩说呢,就在这瞎担心了。”燕子自嘲,“要是考上了去外地上学,我娘说把毛毛送去她那里,到时托领导走个关系,把毛毛放到水利局的托儿所,下班了接回家她来带。这是目前好的盘算了,可我还是担心,万一离开久了,毛毛把我这个娘忘了咋办?”

    盈芳刷完牙,兑了一盆温水在庭院的大石头上洗脸,顺便和燕子唠嗑:“怎么会!你又不是大学期间不回来了。要是近地,礼拜天就能打个来回。远的话,一年不还有寒暑假吗?毛毛都三岁了,哪那么容易忘了爹娘。”

    “也是……”

    燕子被盈芳这么一劝,似乎又想通了。想再说点什么,这时春妹出来喊她们吃早饭,“吃完咱们早点去考场吧,找到了位置也能放心,要不然人一多,乱糟糟的,耽误了考试怎么办?”

    三人里,还是春妹最像应考生。前提是小李没在边上。

    盈芳和燕子相视一笑:“行!吃完就去考场。”

    姜心柔要陪她们一起去,被盈芳拒绝了。

    又不是小孩子了,三人结伴还要人陪?

    姜心柔只好由她们,但嘴上依旧叮咛着,大意无非是别紧张,能考几分考几分,考不上也没啥。

    “行了,让她们自己去吧,考试要用的东西别落了。”老爷子说了句。

    盈芳深吸一口气,检查了一遍准考证、钢笔、墨水等一应物品,然后和燕子、春妹一起,昂首挺胸奔赴考场。

    第一天上午考政治,下午考语文,因为是基础科目,文理科据说是一样的,顶多几道附加题侧重点有区别。

    考完出来,盈芳自我感觉挺好,尤其是语文,简直像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一共六大题11小题,全部做出来了。

    就连最后一道作文题也曾在她爹从京都带来的一沓复习资料里看到过,当时还跟春妹讨论来着,说万一考试真遇上这类题,该怎么写。

    老爷子当时就在旁边喝茶,听说作文题是阐述青年时代,为此还滔滔不绝地回忆了一大篇他年轻那会儿上战场、打鬼子……彻头彻尾给姐妹俩上了一堂爱国拥军课。

    没想到,这次高考的作文题居然真的是这个。

    得亏她当时仔细琢磨过,一千字洋洋洒洒写了一卷面,可谓胸中有沟壑、下笔如有神。

    出来碰到燕子,问她考得怎么样,燕子也一脸自信:“好多题都做到过呢。有一道政治题咱们前两天还争论来着,姑你还记得不?我记得可清楚了!”

    “我也记得。”盈芳弯眉浅笑。

    第二天上午数学、下午物理化学综合卷。

    哦,春妹下午考地理历史。

    又是热血沸腾的一天。

    他们这个县据说没人考外语专业,所以今天考完就散场了。

    盈芳像打了鸡血似的,最头疼的数学大题也超常发挥,交卷前自我估了估分,保守估计:一百分没有,九十分没问题,总之优秀线是肯定爬上了。

    该庆幸这次高考题比较简单,且很多题型复习时都遇到过。连没上过高中的燕子都说考个及格没问题。

    这就行了,前头三门课发挥出色,就看下午的物理化学了。这两门是她的弱项,毕竟是从零开始接触的,而且女生对理化类的理解能力,本身就比男生弱。若不是上医科大学非得考这两门,打死她都不选理科。

    因此对下午的理化,她真不指望能考多好,全靠前三门拉分了。

    等春妹的时候,燕子趁还有点印象,拉着盈芳对了几道大题,发现答案一致,高兴地笑弯了眉眼。

    盈芳笑着打趣了她两句。

    这一幕恰好落在罗燕虹眼里,把她恼得不要不要的。

    本来都快奔溃了。

    连着三场考下来,越考心情越差、信心也越少。

    政治的时政分析考得她头昏脑涨。

    论述题里有一道她复习的时候倒是背到过,可哪晓得会考呀,根本就是囫囵吞枣一般背过拉倒,偏偏就考到了,愣是想不起完整的答案,干巴巴地编了几句凑数。

    还有一道填空题,连着五个空,她只填出了两个,出来跟别人一对,这俩还是错的。这么一算,有没有六十分还是未知数。

    语文的作文也没底,一百分里占六十分呢,一旦跑题就意味着不及格。

    最头疼的当属数学,感觉高中毕业的期末卷都没这么难。还说今年是高考恢复第一届,题目不会很难,骗人!

    罗燕虹越想越懊恼,抬头看到不少考生对完答案眉开眼笑,恨不得冲上去撕破他们的脸。

    笑笑笑,还没考完呢,明儿还有一门呢,有啥好得意的!考完了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愤愤地想着,不期然和笑意盈眼的盈芳打了个照面。

    盈芳表情淡淡地移开视线,接上春妹,三人高高兴兴地回家吃午饭、耐心等待下午最后一门考试。别说好脸色,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罗燕虹。

    罗燕虹气炸了,总感觉盈芳是在嘲笑她。

    原本自己不用考试就能上大学,结果高考恢复了,所有人都能参加,按成绩好坏录取。这要是舒盈芳考上了,而她落榜了,岂不是平白惹人笑话?

    这么一想,她的脸色愈加苍白,身体也随之摇摇欲坠。下一秒说晕就晕。

    周边的考生见状,忙伸手搀扶。

    可无论是掐人中,还是不停叫唤,罗燕虹始终昏迷不醒,最后报告了监考老师,由老师做主将人送去了就近的卫生院。

    盈芳直到第二天和家人一道回雁栖公社,才听说江口埠的罗燕虹考试途中生病,错过了最后一场考试。这就意味着平白比别人少了一百分。

    “一科没考?这不完蛋了!少一百分,前头三门课得拼命拉才行,那也拉不了这么多分吧?除非每门都考一百,平均下来得个七八十分……”姜心柔说。

    盈芳点头:“政治、数学或许能考个满分,语文想得满分有点悬,作文或多或少总要扣点的吧。”

    “哎呀我们管她干啥!她考不上我还高兴呢!”姜心柔幸灾乐祸道,“不声不响地把你的名额抢走了。亏得恢复了高考,推荐名额取消了,要不然怎么嘚瑟呢!”

    “姥姥,你们说的是谁呀?”好奇宝宝暖暖仰头问。

    姜心柔给外孙女顺了顺羊角辫:“没说谁,你们玩去吧!河边小心点,天凉了掉下水可不是闹着玩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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