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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七零美好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席祯     重生七零美好生活txt下载     重生七零美好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66章 害人不成反害己

    天热掉下水还能游个泳。

    三胞胎五岁时跟着小李学游泳了,两个夏天学下来,游得比村里那些半大小子活络多了。

    姿势也优美,谁让小李是比照着部队的标准泳姿手把手教的呢。

    平时跟三胞胎玩得比较好的同龄孩子,打那之后更是视他们为偶像。跟在阳阳后头,一口一个“老大”,绝壁发自内心不解释。

    用意么,自然是希望三胞胎能教教他们咯。

    他们也想游起来像浪里白条一样优美、灵动,而不是抱着塑料壶扑通扑通跟个旱鸭子似的。游起来慢不说,姿势也丑巨了。

    “姥姥放心,我们就在双喜家附近玩。”

    几日不见、超级惦记小伙伴们的阳阳,左手牵妹、右手牵弟,欢呼着往冯双喜家跑。

    盈芳在后头叮咛:“慢点跑,饭点了记得回家!”

    “知道——”三胞胎异口同声。

    撒丫子来到冯双喜家,结果听冯双喜的大姐说,双喜跟着他小表哥去操场拔野草了。枯草拉去公社沼气池,能换工分。

    “咱们去帮他们。”三胞胎一合计,飞快地往学校跑。

    新的公社小学建在村道东头,近山坳和江口埠的交界处,离沿江公社很近,主要也是方便沿江的高年级学生过来上学。

    “哎唷——”

    暖暖被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一下,摔进了旁边的沟渠,好在这个时节渠里没水,渠边的野草干枯了,像铺着一层软乎乎的草垫子。滚下去不怎么疼,就是衣服脏了,白白净净的小脸蛋也沾了泥,跟个小花猫似的。

    “哥,她拿脚绊我我才摔倒的!”暖暖一屁股跌坐在沟渠底,气呼呼地指着撞倒她的人说道。

    本以为是自家妹妹(姐姐)不小心的兄弟俩,立马齐刷刷地瞪来人。

    阳阳的小暴脾气发作:“你谁呀?为什么故意绊我妹妹!”

    罗燕虹吓了一跳,她其实也没反应过来。看到三胞胎挥舞着狗尾巴草,欢快地奔跑在村道上,下意识地就想看他们哭。谁让他们是舒盈芳的孩子,舒盈芳惹她不高兴,她就拿舒盈芳的孩子撒气。母债子还这不天经地义的事么?于是在经过三胞胎时,鬼使神差地朝落后几步的暖暖伸出了右脚。

    嘴上哪肯承认:“我没绊她,我是想去那边,刚要走过去,她直直冲上来,我还被她撞得腰疼呢。”

    “才不是!我看着她伸出脚绊我的。”暖暖都快急哭了,生怕哥哥、弟弟误会她撒谎,“我跑快了停不下来,这才摔下来的。”

    晏晏眯起眼,张开双臂拦住罗燕虹定定瞅着她看。

    罗燕虹被看得心里发毛,眼神躲闪:“看什么看!让开!我还要去我姐家呢!”

    晏晏没理她,而是对拉着妹妹爬上沟渠的阳阳说:“哥,我相信姐没说谎。这人我认识,她抢了咱妈上大学的名额,也是陈二流子的心上人。”

    他平时喜静不多话,却不代表不关心家人。公社发生的大小事,借由小伙伴的嘴,知道得可灵清了。方才他姐不知道姥姥说的人是谁,他却一清二楚,不就是眼前这个抹着干眼泪、假装很委屈的女人嘛!

    欺负自家人什么下场?

    那还用说!

    阳阳气哼哼地上前,脚丫子一抬一扫,现场仇现场报地把人绊进了另一边的油菜地。

    十二月的油菜地,还只是巴掌高的小苗头,被一个成人一压,还停不下来地滚了滚,绿油油的小苗旋即被压得东倒西歪,不少还被压断了。

    “快来人呐!有坏人故意破坏集体的油菜地!想让咱们明年没油吃!”

    阳阳力气大,连带着嗓门也大,扯开嗓子一吆喝,效果不比书记手里的扩音喇叭差。不远处地里松土的社员,还真的提着锄头跑过来了。

    罗燕虹气得差没吐血。

    忍着全身的疼痛和天转地转的晕眩感,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朝家跑。

    “哎呀坏人跑了!坏人跑了!快追呀!”

    罗燕虹想死的心都有了,被社员追上后,嘤嘤嘤地捂着脸哭诉自己是被那熊孩子故意推进油菜地的。

    可谁信呀!无缘无故的,他们为啥要推你?

    要说别个熊娃子故意欺负人他们还信,可向刚家的三胞胎,一向都是乖乖巧巧,见人就喊,从没听说干过什么坏事。相反,还帮公社做过好事。

    那是去年深秋,隔壁公社的半大小子跑这儿玩,玩着玩着抽起稻草,扎成棒槌,当机关枪一样地互相扫射。结果把稻草撒得遍地都是不说,还差点把稻草垛子整塌了。还是阳阳带头制止的,拧着这帮熊孩子的耳朵,勒令他们把撒出去的稻草一根根地捡回来,完了把稻草垛子重新垒好。

    打那以后,再没见过谁家熊孩子抽集体的稻草垛子玩,应该说,再没见他们瞎捣乱过。这都是三胞胎的功劳啊。

    因此罗燕虹抽抽噎噎地指责三胞胎的老大,社员们没一个人相信。

    再说了,你一个大人,他一个小孩,就算不小心推了你一把,顶多摔在田埂里,怎么可能滚那么远。

    瞅瞅!那一大片压过的油菜苗,离田埂起码三四米远,要说不是故意躺上去搞破坏的谁信?

    罗燕虹有理说不清,又不敢实话实说。小孩子欺负大人还能说小孩子不懂事。大人欺负小孩怎么说?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没了。

    只得跟着那几个社员,乖乖回到地头,把压倒的油菜苗扶正,断掉的看有没有得救,有救的补救,没救的从家里自留地挖几株过来移栽。

    油菜是最好伺候的经济作物,只要有泥,就能生长。因此家家户户都会在自留地的边角落或是院前院后的墙角种一些,能种多少种多少。成熟了打下来的菜籽粒粒都是油啊!

    可要他们拿家里的贴补集体,总归还是很心疼的。

    心疼完了还要写检讨、通过大广播念检讨,总之要态度良好地承认错误,公社才不跟她计较。

    一轮程序走下来,罗燕虹气得要发疯。恨不得把三胞胎吊起来拿鞭子抽。

第667章 癞皮狗

    “臭小子!给我等着!”罗燕虹恨恨咒了句。

    “你嘀嘀咕咕说啥呢!”罗燕群抽空回娘家,逮着妹妹说教,“不就一门没考么,至于这么自暴自弃的。这次就算了,油菜苗家里多,赔了就赔了,下回别犯浑了。我托人打听过了,只要你前头三门考得好,总分能上两百五,大学妥妥滴没跑。”

    罗燕虹心虚地垂下眼,假装忙着做家务,拿了块抹布东擦擦西抹抹。

    罗燕群以为她还在为少考了一门而懊恼,劝了几句也就不再说了。

    那厢,盈芳还不晓得自家小子把人整进了油菜地。

    盖因三胞胎太能出风头了。那天把罗燕虹整得又写检讨又赔油菜苗后,吐了吐舌头继续跑去小学操场,结果发现小伙伴们被一只癞皮狗找上了麻烦。

    那癞皮狗据说是陈二流子家的,陈二流子犯事被抓后,家里的狗长时间没人喂,钻出篱笆跑出来了。

    要说雁栖公社的民风总体来说还是很淳朴的,看到狗在村子里跑,还不至于提着锄头就上去打狗肉吃,只要别跑到田里破坏秧苗就好。

    可大人们不怕,小孩子总归还是怕的,因为这癞皮狗像极了陈二流子,凶悍又霸道。

    这下在路上遇到,怎么甩都甩不脱,几个孩子吓得都不敢动弹了。

    因为谁动一下,那癞皮狗就盯向谁,还一步步朝他们逼近,大有一副随时随地扑上去狠咬一通的架势。

    双喜几个孩子吓得小脸儿惨白,个别胆小的直接吓尿了。双喜的小表哥也就比双喜大一岁,面对一条凶恶的壮年大狗,哪能不吓着,没被吓哭就不错了。

    “双喜!”

    “小树!”

    这时,三胞胎蹦蹦跳跳地找来了。

    “晏晏,你们别过来,这儿……”

    双喜看到三胞胎,急得直摆手,然而话没说完,癞皮狗就已倏地转身,朝三胞胎扑去。

    “妈呀!”孩子们吓得直捂眼睛。

    透过指缝,他们看到了啥?

    癞皮狗竟然被阳阳扣住前爪,提离了地面。

    “哪来的流浪狗?”

    “陈、陈二流子家的。”双喜见危险警报解除,拖着鼻涕、挂着眼泪颠颠地跑过来给他老大解惑,“陈二流子不是被关起来了么?他家的狗没人喂,最近窜到咱们大队来了,前头还钻到猪圈跟猪抢饲料,被看猪圈的人撵了出来,今儿不晓得咋跑学校来了,可把我们吓得半死……”

    “这么坏?是被你主人带坏的吧?”暖暖躲在阳阳背后伸出头,歪着小脑袋瞅了癞皮狗好几眼。

    癞皮狗想冲这几个小屁孩凶恶地狂吠几声,可惜被大力士阳阳提得高高的,就算吠也只能仰天吠。俺又不是狼,仰天吠什么吠!俺只想吃肉,喷喷香的肉馅儿馍馍。

    癞皮狗越吠越饿,最后变呜咽了。实在是饿得没力气了。

    “陈二流子家的狗啊?那不好玩。”阳阳提着狗走出学校,把它扔在村道上。

    癞皮狗落地打了个滚,站起来甩甩脱落得七零八落的毛,朝阳阳看过来。

    “看啥看!”阳阳虎着脸喝道,“以后不许来学校撒野,也不许欺负我朋友。”

    “呜……”癞皮狗委屈地呜咽一声,它又不知道这是学校,也不认识这些人,不过是因为其中一个孩子兜里揣着白菜肉馅儿的馍馍,闻着味儿跟来的。

    谁料这帮孩子如此小气,一口馍馍都不给它吃,完了又来三个,打头的还把它提了起来。

    吓死汪了!

    癞皮狗委屈的小眼神,看呆了孩子们。

    “嘿!这狗不会在跟我撒娇吧?”见多了家里宠物撒娇的小眼神,阳阳怎么可能陌生?

    癞皮狗见撒娇有效,讨好地在阳阳脚背上蹭了蹭,完了还想蹭暖暖的,小丫头后退了几步:“不行不行!要蹭也等你洗干净了再蹭。”

    孩子们都乐了。

    这一刻,再看癞皮狗,发现它似乎也不那么凶悍可怕。不看它脱落得东一块、西一块的毛发,只看它湿漉漉的委屈小眼神,还想上手摸一把。

    兜里揣着白菜肉馍馍的娃子,终于想起自个兜里还有半个舍不得一口吃完的点心,拿出来既雀跃又紧张地喂癞皮狗。

    癞皮狗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心说早这么做不就得了,害俺白白被提几分钟,爪子被拎得疼死了。

    三两口吞完白菜肉馍馍,癞皮狗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舌头。

    小表情愉悦了一众孩子。

    “癞皮狗也怪可怜的。”

    “是呀,没人喂它吃东西,难怪跑去猪圈跟猪抢食。”

    “……”

    孩子就是孩子,刚还拿它当敌人同仇敌忾呢,这会儿就同情上了。

    当癞皮狗不再凶恶,孩子们说说笑笑地回到学校操场。

    癞皮狗跟在后头,见孩子们拔草,它也拔。爪子刨松泥地,嘴一咬,坚韧的杂草就轻松地横倒在一边。

    “快看!癞皮狗还帮我们拔草呢!”

    “好聪明啊!”

    “……”

    阳阳就近摸摸癞皮狗的头,学他姥爷的语气夸了句:“干得好!”

    癞皮狗干得更欢了。

    直到天色暗下来,孩子们抱起枯草去沼气池交任务。

    自从建了沼气池,公社设了个干事的岗位,专门给送枯草枯枝人畜粪便来的社员记工分。

    记工员给孩子们称了草、开了工分小票后,转身看到跟在阳阳几个孩子身后的癞皮狗,顺口问了句:“这狗咋跟着你们?要不要叔叔帮你们打跑?”

    “不要打它叔叔,它帮我们拔草呢,瞧!这堆都是它拔的。”暖暖指着膝盖高的枯草堆说。

    “啥?狗帮你们拔草?这怎么可能!哈哈哈!”社员不相信。

    “真的真的!癞皮狗真的帮我们拔草了!”

    “拔起来可快了!”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汇报癞皮狗的功劳。

    癞皮狗还自动自发地现场示范了一番。

    社员看了啧啧称奇。

    不到晚饭时间,近山坳的村民就全都知道了——前几天流浪到自家村落的癞皮狗是条通人性、爱劳动的好狗。

    还看到这条传闻里凶猛又霸道、实则看起来温驯得像头小绵羊似的劳模犬摇着尾巴跟着三胞胎去了他们家。

第668章 肉是永恒话题

    盈芳能说啥?来都来了,难不成把它撵出院子?

    好在家里有现成的狗窝——以前老金住的,虽说旧了点,但洗刷干净、垫上稻草蒲团后,比癞皮狗以前的家舒服多了。

    以前在陈家,陈二流子连自个的窝都不收拾,何况是狗窝。那根本不叫窝,就一个稻草垛子底下刨了个洞,天冷或下雨时才钻进去躲。

    因此对于眼前的新窝,癞皮狗再满意没有了。

    加盟向家后的第一顿饭也相当丰盛——一条阳阳给它争取来的炙烤无盐的野兔腿、一大碗拌了糠秕的糙米饭,完了还有主人家饭桌上啃剩的骨头、喝剩的汤水,总之吃得癞皮狗空了数个月的肚皮都鼓起来了。

    吃饱喝足,癞皮狗满足地趴在温暖的稻草蒲团上打盹。这样的生活,给俺来一打。

    阳阳正在屋里缠着他娘要养这条狗。

    “它真的很听话,不吵不闹,咱们劳动,它也跟着劳动,拔起野草不比咱们慢多少。要不是它是狗不是人,沼气池那边还给记工分呢。”

    “哎呀妈,你就答应了我吧!我保证,以后癞皮狗的一日三餐,都我给它弄。它就在咱家安个窝吧!还能给咱家看门护院不是?”

    “你给它弄?你给它弄啥吃的?”盈芳乐了,捏捏儿子的小鼻尖,打趣道,“你个小家伙连自个都还要爹妈养呢,你拿什么养狗?”

    “我能上山打猎啊。小李叔教我逮兔子的技巧了,不信你瞧着,赶明我去打窝野兔回来。”

    “行了,你爱养就养吧,不过不许让它进屋。”盈芳拗不过儿子,想着家里多条狗看门也好。

    自从老金去世、金牙继承了老金的衣钵——进了部队、成了威风凛凛的军犬,家里就没再养过狗了。

    陈二流子家的癞皮狗能不能养熟不知道,但这大冷天的,她实在硬不起心肠撵它出去挨冻。横竖家里不缺一口吃的,人吃的狗都能吃,收留就收留吧。

    但看着癞皮狗那一身七零八落的秃毛,盈芳又怕它带有狗类的皮肤病,一再叮嘱三胞胎不许跟它太亲近,也不许放它进屋。起码等皮毛长出来、看着不那么吓人了再说。

    “要实在担心狗屋太冷,就关隔壁院子的牛棚去。”

    野母牛养了五六年终于养熟了,上半年被公社借去配种并怀上了牛崽,如今住在公家宽敞的大牛棚里被社员们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小牛成熟后,也经常帮公社犁地,这不,经常跑去它娘养胎的大牛棚蹭吃蹭喝,盈芳家的牛棚自然就空出来了。

    “好嘞!妈你最好了!我最爱你了!比爸爸还爱你!”总算磨得娘亲点头的阳阳,欢呼一声,跳起来亲了他娘一口,跑出去跟弟弟妹妹分享好消息了。

    盈芳失笑地摇摇头。继续收拾手头的行李,打算过几天就带三胞胎去煤城看吕姥姥。

    向刚年前有一个月假,一家子商量后,决定这个月就出发,争取腊八前后回来。再迟天更冷了,万一大雪封道火车不通了咋办。

    “多带些衣服,棉鞋也要各备一双,煤城比咱们这儿还要冷,下雪的话,鞋面湿了还能换。”姜心柔进来帮闺女一块儿收拾。

    “你确定我跟你爸不用住招待所?”俩口子不放心闺女、女婿两人带三胞胎出门,决定跟了去。

    “真不用。”盈芳说,“姥姥家在农村,以前和我讲过,院子很大,房间很多。大舅在矿上工作,转正式工三年分到了一套职工福利房,把舅母和表弟都接去矿上了,腾出来的房子让姥姥砌成了大炕屋,就盼着咱们去住呢。”

    “那行!我和你爸也不客气了。回头我俩多背些吃的,再带些京都、省城的特产啥的,总之尽量不让你姥姥家破费。”

    盈芳笑笑,其实姥姥一家不是小气的人。

    不过爹妈说的也没错,这年头,谁家的口粮不是盘算着吃的?又不是一天两天小住。

    既然去了,最起码把那头的亲戚走一遍,带着三胞胎认认人;完了再陪吕姥姥说两天体己话,一圈下来,少说也要七八天。四个大人三个娃,共七个人一天三顿吃上七八天,口粮可不好说。

    “你姥姥家缺肉不?要不咱们都带野味。粮食不够,还能拿野味去城里换粮,多实在啊。”姜心柔眼睛一亮,想到了个好主意。

    这年头缺肉永远比缺粮厉害,尤其是城里人,每个月粮食有标配,但肉就不好说了,特别是小地方的城镇,即使发了肉票,也不见得能买到肉。货源不足有啥子办法。

    城里的肉蛋都靠农村提供。农村养的多,城里才分得多。养的少亦或遇到疫病,城里人想要吃到肉可难了。所以肉类绝对不怕没销路。

    去年开始,街上抓黑市交易的红袖章少起来了,据说是国家对这方面管得松了,只要不是大量地倒买倒卖,即便看到了也是口头教育几句。有时候甚至睁只眼闭只眼当做没看见。

    这对养鸡养鸭有余粮的农家来说,堪称是绝地逢生的好消息——总算不用偷偷摸摸地拿粮或副食品跟人换布和日用品了,家里缺啥,背上屯粮存货去县里找门路就是了。

    “直接带着米面登门做客,总感觉对主人家不尊重,还以为咱们瞧不起他们呢。带肉去就没这个顾忌了,就说是年货,本来不也要送的吗?多送些,咸肉、腊肉、熏肉,每样都弄个十几二十斤。带不了就邮寄,对啊!咱们可以寄包裹,大头先寄过去,身上再带一些。”

    盈芳确实有这个打算。

    实在是带着三个娃,都不好拿行李。像咸蛋、皮蛋不好邮,腌制过的腊肉躺在包裹里,天气又这么冷,怎么都不会坏。

    “行。”盈芳二话不说点头。

    可家里现有的野味,林林总总加起来,最多就个百八十斤,这还不算年底送人的。京都的二伯、海城的堂兄、省城的夏老,另外还有师傅师娘、书记社长,都是需要人情往来的。

第669章 手撕大野猪

    因此还得上趟山。

    趁山里还没积雪,萧三爷打算下午就去。

    “要不等刚子哥回来,一起去?”盈芳问。

    “等他回来干啥?这么点事我和小李还能搞不掂?”萧三爷不服气地瞪眼,“不信等着!保管让你们心服口服。”

    说完,带上麻绳、扁担、竹筐,和小李一起上山逮野味去了。

    阳阳嚷着也要跟,被盈芳制止了。

    “你跟去干嘛?姥爷和小李叔叔是有正事要忙,而且昨儿晚上才刚下过雪,虽然没积起来,但山路又湿又滑,摔了怎么办?乖乖的,在家和弟弟妹妹玩,赶明带你们坐火车去煤城看望太姥姥。”

    “火车有啥稀奇的,我又不是没见过。”一心想着给癞皮狗弄点肉的阳阳,闻言失望地噘噘嘴。

    去县里玩的时候,他可是经常去火车站看火车的,都快看腻了。

    “呜——哐且哐且哐且哐且——看我学得像不像?”

    “哥哥学火车最像了!”兄长的忠实粉丝暖暖小盆友热烈鼓掌。

    晏晏抿唇默笑。

    接收到来自弟弟妹妹们的崇拜目光,阳阳心里的小宇宙立马又匀速运转了,搬来一条长凳放在屋檐下,拉着弟弟妹妹爬上去,晃着腿排排坐。

    说是要等姥爷平安回来,谁劝都不肯进屋。

    这时,向刚回来了。

    三个小脑袋齐刷刷地扭向院门口。就连狗屋门前坐着的癞皮狗,也跟他们保持视线一致。

    “哟,迎接我哪?”看到这阵仗,向刚不禁笑出了声,“咱家啥时候又养狗了?”还是条秃毛狗,媳妇儿居然能同意?

    “爸!你回来啦!”阳阳的反应最快,第一个跳下长凳冲上去迎接。

    癞皮狗学他,摇着尾巴迎了上去。男主人回来了,必须殷勤点。可不能被撵出去。

    暖暖、晏晏跳下条凳才惊觉,居然落后了,连癞皮狗都比他们快!这怎么行!

    立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他们爹怀抱前进。

    最终,三个娃先后扑进向刚怀里。

    癞皮狗摇着尾巴站在一米开外,犹豫着要不要也学小主人扑一个?最终,抬起前爪,按在男主人的鞋面上,轻轻蹭了蹭。

    向刚讶然地看了它一眼,家里啥时候又养狗了?还是条秃毛狗……好在丑是丑了点,胜在挺聪明。

    他怀里,三胞胎叽叽喳喳像小喜鹊。

    “爸爸,你是不是放假了?娘说你有一个月假期,要和我们一起去太姥姥家,是真的吗真的吗?”

    “爸,你冷不冷?我去给你拿汤婆子。”

    “不冷不冷,爸暖和着咧。倒是你们,坐门口吹西北风呀?这小脸冰的,赶紧进屋去!”向刚摸摸他们的脸,皱眉表示不悦。

    “可姥爷还没回来,我们说好要在这等他和小李叔叔的。”阳阳仰着小脸略有些纠结。

    “姥爷和小李叔叔上哪儿去了?”向刚挑眉问。

    “他们上山了,想再弄点野味回头寄去姥姥家。”盈芳听到动静,出来一看是男人回来了,上前接过他卸下背的竹篓子,是几条三指宽的细长溪鱼,想来是在瀑布下面的溪坎里抓的。

    向刚一听丈人上山了,屋都没进,拿了把镰刀说去看看。

    “那你小心点,爸他们走了有半个钟头了,不过依他们的习惯,最远不会超过那片林子,你去看看也好。”

    她避开三胞胎,附到男人耳边飞快说了句:“小金跟着呢,不会有事。”

    “嗯。”向刚嗅到媳妇儿自带的馨香,身体可耻地起了反应,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耳垂,“屋外冷,耳朵都冻红了。快带孩子们进屋,别吹冷风。”

    说完提着家伙出了门。

    盈芳被他轻柔的动作、低音炮的声音撩拨得脸红耳赤,转身拎着三胞胎进屋。

    眼尖的暖暖看到她娘赛猴屁股的脸,惊讶地问:“娘,你脸咋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一定是的!瞧你脸红红的,两眼迷蒙蒙的,和师爷爷教的一模一样……”

    盈芳:“……师爷爷啥时候教你这些了?”

    “就上回毛毛生病发烧那次,我在边上陪着,他就教我了。”顿了顿,拽着盈芳的衣摆急忙道,“娘你不许岔开话题,有病就得治。师爷爷说过,不能讳疾忌医!”

    “……”

    死孩子!你娘好着咧!!!

    ……

    溪鱼骨头细,加上才三指头宽,清蒸或红烧都不适合孩子们吃,盈芳拿料酒、盐巴、野胡椒粉,将洗干净的鱼腌上后,调了一小碗面糊糊,打算下油锅炸,炸得金黄酥脆的,骨头都能嚼碎了吃。

    三胞胎一听有干炸小溪鱼吃,老乖了,自动自发搬来小板凳,一个坐灶膛口烧火、一个帮忙择芹菜。

    癞皮狗进不了屋,竖起来趴在堂屋门上,贴着门缝往里瞧。嗅到油炸溪鱼的香味,敏锐的鼻子吸得可起劲了。

    可惜大伙儿都在屋里忙,没人顾得上它。

    慢了一拍的暖暖,没抢到活,想了想,踮起小脚丫给姜心柔捶背,不时问:“姥姥舒服吗?力道够不够?”

    姜心柔乐得见眉不见眼,一个劲对盈芳说:“瞧瞧、瞧瞧,多贴心的小棉袄啊!要是赶在去年前能再怀上一胎,保不齐现在有两件贴心小棉袄了……”

    盈芳笑而不语。

    临近傍晚,上山狩猎的翁婿俩和小李回来了。

    “运气说不出的好,就咱们常去的那片林子,竟然撞上了两头野猪,正在围捕一只野山羊。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轻轻松松就成咱们的了。几个陷阱也都有收获,不过和野猪比起来,这点只能算小头了。”

    萧三爷再一次手撕大野猪,并且活逮了一头野山羊,兴奋劲丝毫不比毛头小子相看花姑娘弱。

    向刚眉角轻搐,和媳妇儿对了个你知我知的眼神。

    盈芳笑着道:“爸,说明你是咱家的大福星,托您的福,今年咱们能围着炭炉吃上烤羊肉、烤羊排了。”

    唔,小金出了大力,回头给它烤点香喷喷的野猪肉。

    萧三爷听了哈哈笑。

    姜心柔看不下去他的嘚瑟,撵他去院子里料理野味。

第670章 尝点新鲜不容易

    两头野猪虽不是壮如牛的成年大野猪,獠牙也没那么尖利可怕,但加起来也有四五百斤。剥去厚厚的皮囊,刨掉猪头、内脏,带骨头的肉约莫还剩两百来斤。

    萧敬邦提议,既然老三一家要去煤城探亲,不如做几条火腿,拿来送礼可比普通的腊肉、咸肉有面子多了。

    至少火腿是全国有名的好东西。

    至于怎么做,“简单,造大桥时认识一个朋友,听他说老家南城宣县的,和我讲过他们老家的火腿肉怎么怎么香,要不我去问问他具体的做法。”

    萧三爷挥手让他赶紧去。

    “骑自行车去,早去早回,顺便称几斤盐回来啊,乖囡你把票给你大伯。”

    “哎。”盈芳擦干净手,进屋拿盐票。

    大桥开通以后,他们家上县城,一般都从大桥走,一来比去码头近,二来不需要等,回来也没时间限制。只要不怕夜路难走,多晚都没人管你。

    拿了盐袋和票,萧敬邦跨上自行车就要出门,被萧三爷喊住了。

    “哎我说老大你通不通庶务啊,上门求教好歹带上学费啊。拎只山鸡或是野兔去,空着手你当人家乐意告诉你?”

    萧敬邦摸摸鼻子:“我和他熟得很,不至于这么见外吧?”

    “让你拎你就拎!废话那么多!”萧三爷抓了只看上去最活络的山鸡,绑住翅膀,系在车头。

    萧敬邦走后,萧三爷忍不住吐槽:“我可算是知道他为什么十年都升不上一级了,蠢得呗!”

    姜心柔拿手肘捅了一下丈夫的腰:“有你这么埋汰大哥的么,你的人情世故也不见得学多好。”

    萧三爷小声咕哝了一句:“总比老大强。”

    “得了吧!好好干活,别等大哥讨着做火腿的窍门回来了,你还搁这瞎忙活。”

    萧三爷和蹲在一旁看他料理猪肉的三胞胎挤挤眼,悄声比了个“别理你姥姥”的口型,手起刀落地切割起野猪肉。

    既然要做火腿,两头野猪的四条后腿都从后臀部位开始,骨肉分离往下切。

    一般四蹄动物,都是后腿肉比前腿肉香,因为后蹄经常刨地,连带着整条腿都在不停运动,肥肉少、精肉多,肉质也劲道。

    至于怎么切……萧三爷回想了一番市面上销售的火腿,似乎都是精肉让出、肥肉稍陷。这样看上去精肉很丰满,让人食欲大开、食指大动。

    他也试着这样割。

    别说,还挺像模像样。老爷子都竖大拇指夸了:“不错不错,继续继续。”

    四条猪后腿依次被割了下来。

    余下的肉就切成厚薄均匀的长条状,做成腊肉方便悬挂。前腿的猪蹄单独剁了下来。

    “老头子,四副蹄子,你和夏老一人两副,吃了脚劲健点,省的走点远路就喊吃不消。”

    老爷子眼一瞪:“谁吃不消了?会不会说话的?”

    姜心柔也瞪他。

    萧三爷抽了一下嘴:“大实话都不让人说。”

    三胞胎捂着嘴吃吃笑。

    姥爷咋就学不乖呢?总喜欢口不对心,爱惹太爷爷生气。明明能让人高兴的话,偏要反着说,好像不这样就浑身不舒坦似的。姥姥说这叫欠抽。

    除了留着做火腿的四条猪后腿没动,其他的肉腌的腌、熏的熏,碎肉切成小块,加盐巴、老酒、野胡椒粉、辣椒籽调味后灌进肠衣做腊肠。

    剔下来的骨头便宜癞皮狗了。今儿是它一年里吃得最欢的一次,过年都没这么幸福!

    癞皮狗更加坚定不移地要在向家永永远远住下去。抱紧小主人的腿、抱紧大主人的脚脖子,谁来撵它都不走!

    那厢,萧敬邦载着山鸡来到造桥时结识的小伙伴蒋建树家,就在县里唯一的棉纺厂职工宿舍,将建树的媳妇儿是棉纺厂的车间主任。

    造桥期间,萧敬邦不止一次被蒋建树拉来家里喝小酒,因此熟门熟路得很,自行车直接骑进职工大院,停在蒋建树家所在的单元楼下,提着山鸡,三步并作两步上到三楼。

    301的门半掩着。

    萧敬邦抬手敲了敲:“老蒋?老蒋在吗?”

    “谁呀?门没锁,进来吧。”

    蒋建树的媳妇儿握着锅铲从厨房走出来,见是萧敬邦,一边热情地迎他进屋,一边冲里屋喊:“蒋建树,来客人了!”

    蒋建树似乎在睡觉,头发乱糟糟的,随意披了件夹棉的中山装走出来:“呀!老萧!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西北风呗!”萧敬邦难得开了个玩笑,随手把山鸡递过去,“家附近的山上逮的,就是肉有点老,得炖久一点才咬得动。”

    “那怎么好意思!”蒋建树不肯收。

    倒是他媳妇,悄悄朝他使眼色:刚不是还在发愁丈母娘生日送什么吗?瞧这多好的现成礼!

    萧敬邦假装没看到夫妻俩的眉眼官司,笑着说:“咱俩这么熟了,我也不兜圈子。这鸡是谢礼,至于谢啥,你先听我说。我弟托人买到了一条猪后腿,想不好怎么弄。我记得你说过,做成火腿放上一年都不会坏,就是不晓得怎么个弄法……”

    “嗨!这简单!我细细跟你说啊……”蒋建树拉他在桌边坐下,并让他媳妇泡了杯茶叶水过来。

    等一杯茶水喝完,蒋建树侃侃而谈的如何自制火腿也讲到了尾声。

    萧敬邦见天色不早了,起身告辞。

    “吃了晚饭再走呗。”

    “不了,我还要去趟供销社,家里没盐了,顺路带回去。”

    “那我真不留你了?”

    “咱俩谁跟谁!你要再这么客气,下回我可不敢再登门了。”

    “成成成,那老萧你自便。”

    边说边送萧敬邦下楼,看他骑上自行车走远了才转身回家。

    “你这朋友交得好!你丈母娘的生日礼,可算是搞定了。”蒋建树的媳妇儿抓着活络的野鸡眉开眼笑,“对了,你是不是说过他单身?是离婚还是丧偶来着?要不把二妹介绍给他?”

    蒋建树头疼地捏捏眉心:“算了吧,人家又没这个心。”

    “这话咋说的!也许人只是嘴上不说,说不定心里想得很呢,碍于身边没个说媒的才作罢。你既是他朋友,咋不关心关心人家?二妹的性子你也了解,你要觉得合适,赶明找他说说,二妹那里我去讲。二妹夫都去了那么多年了,是该另外找个知冷知热的一起组建新家庭,总不能一辈子这么孤零零地过吧?……”

    蒋建树拿她没辙,只得囫囵应了几句。想着反正快过年了,等过完年碰头了再说。

    萧敬邦出了棉纺厂职工宿舍,直奔供销社,赶在供销社关门打烊前,掏出所有盐票打算换成盐。

    结果发现供销社里闹哄哄的都是个人。

    奇怪!都这个点了,还有这么多人来买东西?

    萧敬邦心里纳闷。一边排队,一边竖着耳朵听,哦,原来是盐票要取消了。虽说具体啥时候取消还没盖棺定论,但取消后盐价要上涨。

    难怪这么多人排队,敢情都是来买盐的。趁手头有票,抓紧兑成实物。只有拿到手的才不会担心涨价。

    萧敬邦买了盐,回家把这事儿一说,大伙儿议论开了。

    “啥?盐票要取消?不能吧!那以后盐还不疯抢?”萧三爷皱眉,世道真不会乱吗?

    “抢不了,量上还是会有限制。”萧敬邦老神在在道,“现如今有票的凭票还能多称点,以后没了票,每个人说不定只能限购半斤。”

    “那也比凭票方便,大不了多排几次队。”萧三爷说着,指指北方,冲老爷子神秘一笑,“话说老头子,这是不是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烧的第二把?继高考恢复后,这算是第二个新政了吧?”

    老爷子呷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何止。你们今年背着肉去人家厂里兜售,哪次被红袖章追着跑上三条街了?”细论的话,这个也算是新元首上位烧的火了。

    萧三爷嘴角一抽:“这种糗事就不要拿出来说了吧,怪没面子的。”

    而且这么多年就被追了一回,论失败率其实挺小。偏偏老头子生怕家里人忘记似的,隔三差五就要拿出来笑话他一顿。

    看在他是老子的份上,萧三爷决定原谅他。但能不别当着三胞胎的面说啊,这以后还怎么让宝贝蛋们崇拜他们英雄的姥爷?

    “咳,盐买来了,火腿怎么做的我也大致弄清楚了,要不开始?”爱护弟弟的萧老大,生硬地岔开话题。

    萧三爷立马勾住老大的脖子,哥俩好地蹲在四条猪后腿跟前唠起火腿的制作方法。

    听上去,工序和熏肉、腊肉差不多,先是用盐巴搓遍整只猪后腿。

    出于美观和入味,搓之前,可先用刀把整只猪腿修修整齐,多余的肥肉割掉,突出来的刺骨铲铲平,但也不要伤着了精肉。

    “我那朋友说,切的时候肉的面积要大,附近的油皮都要剪掉。要不然盐腌不进去,一来不入味,二来到夏天容易变质。好在咱们这是野猪肉,整层猪皮都剥了,不用费劲就能腌入味。

    哦,还得把猪腿放平赶筋血。好像是这样……从脚蹄这头用手指顺着筋脉往前赶,把里头的血全部赶出来。说是血赶空了才能腌得住。要不然肉色不好看,也腌不住……”

    萧老大一边解说一边示范,萧三爷一看即懂,捞过另一条后腿也上手赶起筋血来。

    兄弟俩一人负责了两条猪后腿,把搓盐巴之前的准备工作就绪。

    接下来,从蹄子开始,顺着筋脉使劲搓盐巴。必须得用力,搓到腿肉表层冒出水珠为止。

    一面搓好,接着搓另一面。也要搓出水来。特别要注意的是坑凹处,这些地方容易模糊、上盐不到位。

    盐巴搓均匀后,四条火腿码好放在隔壁院的炕面上。不烧火的话,炕上温度跟普通房间没两样。而且石砖砌的炕面结实啊,火腿上压上两块木板后,还要垒上石头压着榨,需要一定的承重才行。

    这时候,阳阳举手表示想要帮忙。

    “我来我来!我力气大!”

    “好吧!让咱们大宝贝发挥发挥光和热。”萧三爷哈哈一笑,抱起外孙,让他站在石板上,扶着萧三爷的手用力蹦。

    欲把火腿中多余的水分全部压榨出来。

    “压上三天,再上一道盐,同样的搓法,再压上个五六天,然后还要再上一道盐。说是要上三道盐,完了用腌肉水洗一遍,把表皮多余的盐渍洗掉,挂通风处风干,再挂太阳底下暴晒四五个日头,挂到屋里阴凉,约莫挂两个月就能吃了。”

    “啧!工序很复杂啊!”萧三爷有些后悔了,“这么复杂,又这么费时间,过年都吃不上啊。那还怎么送人?”

    “要不在家腌两道,第三遍盐抹上,咱带着去煤城,到了姥姥家,再风干晒日头?”盈芳想了想说,“这么冷的天,在路上挨两天应该不会坏。”

    “也只好这样了。”萧三爷不由感慨,“想尝点新鲜货可真不容易啊。”

    “乖囡,山羊要不也宰了?带半扇送你姥姥、姥爷?”萧三爷忙完火腿,想起还有头野山羊呢。

    盈芳摇头:“不是说活逮的吗?别急着宰,拴牛棚养几天,看着这么瘦,宰了也没几斤肉,养上两个月,等过年吃吧。”

    “也好,那火腿都背去,咱们想吃,回头可以再做。”

    “家里留一条吧,两个舅舅和姥姥姥爷正好一家一条,不存在谁多谁少。好歹是咱家头一次做的,让爷爷也尝尝鲜。万一有客人来,也有菜招待。”

    “行!”

    萧三爷俩口子素来秉持闺女说啥就是啥的原则。

    接下来几天,趁火腿需要腌制、压榨,盈芳一家用新鲜猪肉做了不少小食。

    路上不方便带汤汁的菜肴,福嫂提议多做些竹签肉,烤得干干的,拌上调味料,油纸包着,冷热都能吃。

    并且考虑到各人喜好不同,福嫂还心灵手巧地做了麻辣、五香、孜然三种口味。

    香得老爷子干脆让福嫂把剩下剔了骨的鲜猪肉都做成了酥香的牙签肉。

第671章 金氏又多一员

    野猪肉膻味重,而且盈芳家本就不怎么缺肉食,炖肉吃多了腻味,还不如牙签肉来得香。

    这种天又比较耐放,装在白瓷小斗缸里,个把月都不会坏。

    哪天夏老来了抓一把出来,保管馋死他。

    结果夏老没馋到,倒是癞皮狗闻着味儿天天在老爷子跟前晃,摇尾巴、哈舌头,莫不希望老爷子的手指缝粗一点,漏几条牙签肉下来给它解个馋。

    萧三爷看了哈哈大笑,觉得这狗太逗了,馋起来跟大外孙小时候一副德行。难怪阳阳想要收留它,毛秃成那丑样,也不嫌弃。敢情是碰到同类了。

    在癞皮狗懵逼的眼神中,萧三爷伸出手指头勾了勾,而后领着它上山去了。

    一人一狗在小坡林附近堵了只肥溜溜的野兔,当场烤了给癞皮狗加餐,而后带着它捡了两大捆干柴,萧三爷背一捆大的、癞皮狗背一捆小的。

    如是重复了三天。第四天,萧三爷要给火腿上第二道盐,因此没像前三天一样,打完早拳带着癞皮狗上山,而是去了隔壁院。

    结果等他回来,惊奇地发现院子里多了一捆柴,哦,不,是一株干枯了的小柏树。

    “姥爷姥爷,癞皮狗会砍柴,这是它砍回来的!要不是这柴太散,它还想塞到柴房去呢。我说它很聪明吧!”

    起床有一小会儿的阳阳,正好目睹癞皮狗用嘴拖着一株枯树回来,兴奋地又蹦又跳。

    这下萧三爷是真的惊奇了。

    “嘿,小伙子!你不会养成习惯了吧?这习惯养得好!对了,野兔有逮到吗?”

    癞皮狗耷拉着耳朵,似乎有点委屈。

    看来是没逮到。

    萧三爷哈哈大笑,拉起阳阳说:“走!给癞皮狗弄点肉骨头。才来几天,就知道给家里扒拉柴禾了,必须犒赏它!”

    自那天之后,癞皮狗真正在向家住下了,不再只是临时收容的过客。

    三胞胎还给它取了个新名儿。

    癞皮狗太难听了,而且经过一个多礼拜的调养,身上秃毛的部位重新长出了新毛,瞅着还挺油亮,自然不能一直叫它癞皮狗。

    为此,三胞胎争论不下。

    阳阳:“叫‘赛虎’!老虎都比得过,多威武霸气啊!”

    暖暖:“可它长得和老虎一点都不像,还不如叫‘赛狼’呢。可‘赛狼’不好听,要不叫金爪?听上去和金牙是兄弟,而且它的毛是金色的,可金毛有了,那就叫金爪吧!我去问问癞皮狗,它一定喜欢!”

    偶尔回来冒个泡以彰显存在感的喵大爷听见,气得胡子大张。喵?老子才不要和这蠢狗当兄弟!

    哦,喵大爷前世是只玉纹墨爪虎,墨爪是它的形象特征。

    好在晏晏否决了暖暖的提议,说癞皮狗的爪子是黑点斑纹,跟金爪相差十万八千里,及时扼杀了喵大爷想翻下墙头一掌拍死癞皮狗的危险苗头。

    晏晏说:“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干脆叫‘金虎’好了。既和金牙是兄弟,又很威武霸气。”

    “好好好!”

    兄妹俩一致通过。

    喵大爷高冷地立在墙头,爪子刨了刨地,好想和新出炉的金氏一员打一架。

    喵了个咪的,本大爷都没叫虎,它一只癞皮狗居然叫虎,多大脸!

    可就算它气得要喷火,癞皮狗依然得了个响亮而又霸气的大名——金虎。

    金虎来到向家满半个月时,火腿上完了第三道盐,并且先他们一步寄去了煤城。

    向刚买到四张前往煤城的卧铺票,两天后,他们一家启程去煤城探亲啦。

    遗憾的是,高考结果还没出,不过盈芳对能不能上大学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无非就是学校差异。

    看火车和坐火车那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三胞胎打从进火车站起就没歇过小嘴,兴奋地说个不停。

    尤其是阳阳,前头嘴硬说火车经常看,有啥子稀奇的,其实兴奋着呢。没上火车前不断问“啥时候上车”,上了火车后更是忙碌。

    四张铺位买在同一个车厢里,下铺两张,上铺两张,小家伙一忽儿爬上、一忽儿爬下,完了还老往厕所跑。没尿也想挤出几滴来。

    火车上的厕所耶,多新鲜!而且还能看到底下飞速后移的轨道,尿下去跟斜风细雨似的往后飘。这种体验,哪是平常能见到的。

    可火车上人多,即便不像硬座区那么人挤人——毕竟卧铺票不存在站票一说,但还是有不少人。厕所也不是一个车厢就配备一个,而是好几个车厢共用。而且就那么窄一个小墩坑,挨个上,碰到有人大号,等就得等半天。

    盈芳担心小家伙们四处乱窜不安全,叮嘱他们就在包厢带着,没有大人陪同,不许乱跑。

    “乱跑当心被拍花子抱走。”盈芳佯装虎着脸说。

    阳阳嘴一咧:“拍花子抱不动我。”

    暖暖、晏晏抿着嘴吃吃笑。

    盈芳没好气:“那也得你清醒着。有些拍花子聪明着咧,先拿迷魂药水迷晕你,然后假装是他们自个的孩子,轻轻松松就抱走了。”

    孩子们这才正视起来:“这么恐怖?”

    “那当然,你以为这些拍花子吃素的?就你聪明?就你力气大?”

    “妈你给我们讲讲拍花子的故事呗。”

    还用讲嘛。盈芳本人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不过她的情形跟普通拍花子抱小孩不一样,而且牵扯到萧大一家,又担心挑起爹妈的伤心事,便没拿自己的亲生经历说事,而是挑了几则以前听来或亲眼见到的拍花子拐小孩的事例教育三胞胎。

    三胞胎听完,倒是没继续乱窜了,上厕所也乖乖知会大人,由大人陪同才去。

    火车哐且哐且沿着铁轨一路北上。

    眼瞅着到饭点了,姜心柔拿出事先准备的捞面和白面馒头、葱香花卷。

    捞面把焯了七成熟的面条捞起来沥干水,装在饭盒里,要吃了搁入菜干、虾干、肉酱以及昨晚卤的五香蛋,开水一冲,搅拌匀了就是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三鲜汤面。

    馒头、花卷在装开水的饭盒盖上加热,而后蘸着肉酱或就着辣白菜、酱瓜吃。

第672章 遇上阳阳=踢到铁板

    中铺是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儿。

    前一站才上来的,一上来就碰到盈芳家吃午饭。

    看着令人食指大动的三鲜汤面、鼻尖闻着酱肉、卤蛋的香,他们却只能嚼着车站小卖部买的半冷不热的玉米窝窝头,心里止不住哀叹:简直是受虐啊受虐!为什么不过了饭点再上车?

    过了饭点还有下个饭点,这一路虐的可不止一餐。

    “大哥哥,这给你们吃。”暖暖用杯盖装着两颗卤蛋给中铺的小伙儿。

    俩小伙儿对视一眼,不由红了脸。

    尽管心中腹诽、口水猛吞,但真的没馋到想吃别人食物的地步啊。太丢人了啊啊啊!

    “拿着吧!”姜心柔笑着道,“这是自家养的鸡生的蛋,不是买的,不值什么钱。”

    “婶子可不能这么说。家养的蛋,拿去供销社卖,照样能换不少钱。”小伙儿忙道。

    吃人嘴软,没一会儿,萧三爷就知人知彼、百战不殆地将俩小伙子的底细盘摸清楚了,原来是分配到凤阳县的知青,因表现突出,忙完秋收奖了他们半个月假,这不结伴回煤城探亲。

    “凤阳县是个好地方啊,古朝皇帝的家乡,八仙蓝采和成仙的地方,人杰地灵。能分到那里,你们运气很不错。”

    小伙儿以前从没因为这个原因被人夸运气好过,这不一高兴,无话不谈起来:

    “凤阳县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地方,风景秀美、人也善良。可终究是山洼子,穷啊,忙活一年都不定能吃饱。这不,隔壁公社的小岗村,拢共二十户人家,联名上书到县里,说是再不重视,老老小小要饿死了。可县领导有啥办法?底下那么多公社、大队呢,小岗村是穷,可一样穷的大队其他地方也有啊。帮了一个,其他的帮不帮?”

    “是啊,救急不救穷。那后来呢?凤阳县政府管了吗?”大伙儿好奇问。

    “没管,还嫌他们挑事儿,狠狠训了他们一顿。为首的社员跳起来跟他们打,说国家不给管,那他们就把田地分了按户头种。每家每户多少田,秋收后交足国家的粮,剩下的都是自己家的。这么一来,肯定起早摸黑地伺候,谁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饿的不是别人,是自己的老父老母、儿子闺女。”

    “哟!这人胆子大!”

    尽管大革命结束后,言论得到了自由。但分田到户、联产承包这种话,仍旧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小岗村挑头的社员好赖不去评说,胆子倒是全国第一等大。

    “其实他说的我们都理解,也很赞同。”叫杨国栋的小伙儿说,“田地一旦成了自家的,谁还不精心伺候着啊!如今的工分制,虽说也按个人积极性给奖励,但终究有漏洞,除了工分粮,不还有按人头分的口粮吗?那些偷奸耍滑懒得要命的大懒汉,一年到头没下几次地,年终照样有口粮领。吃不饱,但也不至于饿死。这让起早摸黑下地挣工分的劳模们心里能舒坦?可有了自个的田,懒汉们再懒也是祸害他们家自己人。”

    另一个小伙儿叫吴卫国,他接道:“这么一来,勤劳的人家顿顿干饭,懒惰的人家稀饭都没得吃,可不就调动了社员们的积极性。别说,这话一出,除了那些懒到家的,谁不盼着县里给句准话,让他们放手去做。就是上头不开这个口,再企盼都没辙。”

    小伙儿聊天兴致很高,边吃边还尝了口暖暖递过来的小虾干,吃完才想起这是人家的吃食可不是他们的,当即面红耳赤。

    暖暖捂着嘴偷笑。

    盈芳对闺女的恶趣味表示无语,拿出装虾干的布袋,递给小伙儿:“这是托亲戚从海边捎来的,小是小了点,味儿挺鲜,你们尝尝。”

    这些年,盈芳家跟海民的物物交易始终没断。年景好多换点,年景差少换点,总归常年都有海味吃。

    鲜虾不耐放,但制成虾干就能放很久,给三胞胎当闲暇零嘴儿补钙质。

    托盈芳一家的福,雁栖公社的代销点也卖上了虾皮、海带、小虾干。

    别的公社时不时传出谁谁又得了大脖子病,唯独雁栖公社这靠山远海的穷旮旯村近几年却一例都没有。

    向荣新跑公社开会多了,眼界逐年开阔,自是知道大脖子病的起因是海味吃得少的缘故。

    自己公社这几年一例都没冒出来,全赖盈芳家托关系搞来的干海货。因此每逢农忙召开动员大会,都会提一句感谢之类的话,让大伙儿们都记得盈芳家的好。

    扯远了。

    俩小伙儿方才吃得欢,那是聊嗨了没注意,这会儿哪好意思拿。

    虾干再小,那也是海鲜。海鲜这东西,在他们眼里从来都是奢侈品。

    萧三爷说:“咱都聊这么熟了,吃几个虾干还这么见外?”

    俩小伙儿这才厚着脸皮尝了两个。

    萧三爷又把瓜子拿出来分给他们吃:“唠嗑哪有不嗑瓜子的,来,尝尝咱家今年新炒的瓜子。”

    “你们那还种葵花籽啊!”俩小伙儿羡慕道。

    “那可不。葵花籽多好啊,既能榨油,又能吵着当零嘴儿。”

    “说是这么说,可葵花籽得油率太低,亩产也比不上菜籽油。粗粗一算,一亩地的油菜籽,榨出来的油就是葵花籽的两倍多。”

    不通农事的萧三爷顿时被说得哑口无言。

    姜心柔不忍直视地别过头,笑得肩膀直抖。

    让你吹,让你嘚瑟!

    “咳。”萧三爷清清嗓子,正想为自个挽回点自尊,车厢里的广播沙沙地响了。

    “各位乘客同志们,13车厢有名孕妇临盆了,请医生或是懂接生的乘客同志,立即前往13车厢救助。再播报一遍,各位乘客同志们……”

    “火车上生娃可不是容易事。”姜心柔皱眉。

    盈芳想了想说:“妈,你们看着宝贝蛋们,我去13车厢看看。”

    “我陪你去。”向刚不放心媳妇儿,叮嘱三胞胎跟着姥姥、姥爷别乱跑,拿上媳妇儿随身带着的医药包陪同前往。

    医药包里治病的家当算不上多齐全,但有一支吊人命的野山参。

    俩小伙儿见状又是一阵羡慕:“原来嫂子是医生啊。”

    难怪能拿出这么多白面做的吃食。

    他们那边也是卫生院的医生最吃香,社员们有什么好东西,都会送些给医生。以免遇到跌打损伤或是伤风腹泻时,医生也能尽心尽力地医治。

    萧三爷俩口子看着外孙们继续跟他们聊天:“留个地址呗,哪天你说的小岗村要是真的实行分田到户,给我来个信儿,咱们那边也好沾点光,照着做。”

    “行。”俩小伙儿都是实诚人,何况又吃了人家不少新鲜吃食,当仁不让地留了通讯方式。

    “暖暖是不是困了呀?”见外孙女打了个哈欠,姜心柔便让三胞胎上床睡个午觉,“咱们要在火车上待很久,风景啥时候都能看,先上床睡一觉,乖乖的啊。”

    睡前肯定得上个厕所。

    姜心柔先带外孙女去女厕所,留萧三爷带着俩外孙在这看行李,完了互换。倒不是不信任俩小伙,而是习惯使然——出门在外,再放心也不敢把全身家当托付给别人。

    “姥爷我想大号。”阳阳嘘嘘完出来,揉揉肚子突然想大号。

    萧三爷抽了一下嘴:“能憋住不?”

    问完想打自己嘴巴子——让个七岁的娃憋大号,难度系数不是一般的大。

    可晏晏已经进去了,萧三爷便让阳阳在厕所门口等:“姥爷去给你拿厕纸,马上回来,你等晏晏出来了就进去,稍微憋会儿啊。”

    “哦。”阳阳捂着肚子乖乖蹲厕所门口。

    就这个当口,后头车厢走来一对行色匆匆的夫妻,女的怀里抱着个孩子,孩子的脸被棉大衣的领子遮得严严实实的。

    隔着老远,阳阳就想:裹这么严,不会闷出病么?

    一直到对方走到近前。

    那男的见阳阳身边没大人,眼神闪烁地凑上前问:“小娃子,你家人咧?”

    阳阳托着腮帮子打量了他好几眼,好奇反问:“你们找我家人有事儿?”

    “没事没事,随便问问。”那人朝抱孩子的妇女使了个眼色,妇女看了阳阳一眼,随后抱着孩子继续朝前走。

    列车的速度这时候慢了下来,广播里响起本次列车即将到达珠城站的通知。

    跟阳阳搭讪的男人,手抄在裤兜里,不知在摸什么,人却一个劲地朝阳阳靠拢。

    “咔。”晏晏嘘嘘完拉开厕所门出来,“哥,你咋蹲在这儿?”

    话音刚落,男人捏手里的湿漉漉的汗巾刚巧伸到他鼻口,可因为对方原本想捂的不是晏晏而是阳阳,因此稍有偏差。

    晏晏闻到刺鼻的药水味儿,立马反应过来,拉着阳阳跳开一步,“哥,这人是拍花子!”

    听了半天拍花子抱小孩的可怕故事,三胞胎对拍花子深恶痛绝。

    阳阳飞起一脚,把那人踹出几米远,哐当一声摔在车厢门上。

    “列车快停了,得阻止他下车。”晏晏表情严肃。

    “呀!那他还有个同伙,手里抱着个娃,那娃的脸被大衣遮得死死的,该不会是拍来的吧?”

    阳阳的反应也不慢,捂了捂肚子,唉,还是先追吧!

    小粗腿一迈,飞快地那个妇女走去的方向追去。遇到他阳阳大力气,拍花子就是踢到铁板的软壳虾。哼唧!

    于是乎,途径车厢里的乘客,就看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儿神情严肃,跑得跟飞毛腿似的。

    “晏晏你快回去找姥爷,别一个人待着。”

    阳阳不放心没什么武力值的弟弟,扭头嘱咐了一句。路过被踹飞的男人,顺便又补了一脚,确定把人踹晕了才放心地继续往前追。

    萧三爷听到外孙的叫喊,揣着厕纸飞快赶到:“咋回事?阳阳呢?”

    “追拍花子去了。喏,就那个人的同伙。他刚才想捂晕我,被阳阳踹晕了。姥爷,你快找列车员,让他们到站不要开门,拍花子肯定有同伙,阳阳看到他们鬼鬼祟祟地抱着一个小孩,那小孩十有八九不是他们自己的孩子……”

    一听列车上混进了人贩子,还想迷晕自个外孙,这还了得!

    萧三爷出离愤怒,立即找列车员反应,随后把晏晏送回包厢,冲去前方车厢找大外孙。

    “这傻小子!就不知道找列车员帮忙么,小胳膊短腿的,还想凭一己之力抓获人贩子……等回来,看姥爷怎么训你!”

    说归说,心里的恐慌怎么都无法抹去。力气再大,终究还是个孩子啊,万一出点啥事,怎么跟闺女、女婿交代。

    萧三爷绷着脸挨个车厢寻过去,不时问乘客有没有瞧见一个七岁的男孩,高高壮壮的。

    “有,往前边去了,那娃儿跑得可真快,刚还跟我媳妇儿说,是不是家里不给买他喜欢的零嘴儿所以闹脾气了……”有乘客笑着答。

    你家娃才闹脾气!咱家娃可是抓坏人、做好事去了!

    萧三爷面上不显,心里吐槽。

    这时,列车到站,彻底停止不前。

    “咋回事?到站了咋不开门啊?”

    “就是!咱们要下车!快开门啊!”

    “……”

    许多到站的或是没到站却想在这里下车买点啥吃的乘客,堵在门口挤挤嚷嚷地要求下车。

    萧三爷被堵得挤不过去,心下越发着急。

    “啊——”

    “怎么了怎么了?前边怎么了?”

    “有人被打晕了。卧槽!还是个小娃子!一个小娃子把个成年人打晕了!”

    “哪儿呢哪儿呢?”

    “就前边……”

    萧三爷听着前方乘客传来的七嘴八舌,用力挤过人群,终于看到了自家小子,立在一个倒地昏迷的妇女跟前,两手抱着个没比他小多少的娃娃。

    闻讯赶来的列车员正在询问情况。

    阳阳绷着小脸、一五一十地说了前因后果。

    “哗——”

    人群议论开了。

    “拍花子?这个女人是拍花子?真的假的?”

    “问问这小娃儿不就知道了?”

    “怎么问啊?这会儿还睡着,说不定真是被迷晕的。”

    “广播喊一声,有没有谁家丢孩子的不就真相大白了?”

    “就是!不至于丢了孩子还不晓得吧?”

    “……”

第673章 你们跑题了!

    萧三爷挤到大外孙身边,一路上想好找到了要怎么怎么臭骂他一顿的,等真的看到人了,哪里还记得这些哦,狠狠地搂住大宝贝,哑声道:“臭小子!把姥爷吓得够呛!”

    “姥爷,你胆子忒小了,晏晏就不担心我。”阳阳小得意地抬起下巴,随后给他看怀里的娃娃,“姥爷,你快找我妈来,小妹妹肯定着了拍花子的道,一直昏睡呢。”

    “好,一会儿就找你妈看看。”

    列车员这时从13车厢领了个内科医生过来,说是先让小娃儿醒来,完了再广播喊大人过来认领。要不然就算有人来问,小娃子昏迷着也没法认啊。

    岂料跟来的医生一看到昏迷的女娃儿,立即哭着扑上去:“年年!年年!你咋地了?妈妈在这儿!你快醒醒!妈妈的年年啊——”

    大伙儿一阵茫然。

    半晌才搞明白:

    原来这女医生就是这女娃的娘。女医生叫秦梅,是运城人民医院的内科大夫,此行是前往西北部队探望受伤的丈夫。

    听广播说13车厢有个孕妇绊了一跤提前临盆,出于医德想去尽一份力,好给家里人积点福德,走前把闺女托付给了随行的婆婆和小姑照看。

    岂料婆婆和小姑只顾着自己唠嗑,压根没管她女儿,一不留神让四处转悠的拍花子得逞了。

    关键是那婆婆和小姑发现人不见了也不着急,想当然地以为是儿媳妇带去13车厢了,继续裹着被子磕瓜子唠嗑。

    这要不是晏晏反应快、阳阳力气大,这女娃儿十有八|九被拍花子带下火车了。

    等下了火车,天大地大的,那还找得到啊。

    秦梅越想越害怕,抱着闺女嚎啕大哭。

    阳阳歪着头盯着她看了半天,见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完,忍不住问:“阿姨,你不先给妹妹看下么?她被拍花子迷晕了,你得赶紧让她醒来啊。我妈说过,拍花子手里的迷药有毒,吸多了会傻的。”

    “啊?”秦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闺女还晕着呢,当即抹干眼泪道,“对对,先让年年醒过来。”

    其实这种迷魂药没有所谓的解药,只能等药效过了自动醒来。不过可以用温水擦洗脸、鼻、口,以助迷药药效早退。

    蹲在一旁的阳阳见状,表示很失望:“就这个法子呀?”

    一旁围观的乘客笑了,打趣地问:“小英雄,你不也踢晕了两个人,你有啥法子让人快速醒来不?”

    “醒来干啥?”阳阳小脸警觉,“你们要放了他们?”

    “怎么会!”乘客忙摆手,“这种作恶多端的人,死了还干净呢,咋可能再放出去祸祸人?我们就想知道,他们是哪个地方来的,抓娃子干啥,问清楚了回头也能警醒一下当地人。”

    阳阳听着有道理,起身走到仰天昏迷的妇女旁边,手指头捏紧对方的鼻子,不一会儿,对方猛力地咳嗽着醒来了。

    大伙儿看着他粗鲁的动作,齐齐抽了一下眉角。

    和列车员对接完的萧三爷,扭头看到这一幕,不忍直视。

    这捏鼻子促人清醒的招式咋看咋熟悉,可不就是雨天睡懒觉时、他媳妇儿专用这招催自个起床的么?

    大宝贝可真会活学活用啊!

    人贩子醒来的同时,珠城站的公安上车了,一人一副手铐,把他们和座椅铐在一起,分开审问。

    立了功的大宝贝也被公安同志邀去列车员的车厢做笔录。

    阳阳当然没意见,他可是小英雄,抓拍花子是为人民服务!

    不过去之前,他偷偷扯着姥爷的衣摆:“姥爷,我忍不住了……”他夹着双腿,指指肚子。

    萧三爷眉角一跳,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无奈地跟公安同志说明了情况,在公安同志憋笑的间隙,飞快地拎着外孙去了趟厕所。

    盈芳俩口子从列车员临时提供的“产室车厢”出来,还在唏嘘提前临盆的孕妇福大命大。

    “那是我媳妇有先见之明,一来就切了参片给她含着了,要不然拖这么久,别说孩子,大人都够呛。”向刚搂了搂媳妇儿,“累吧?回车厢我给你捏捏。”

    盈芳耸了耸肩膀,是有些酸。不过新生儿的降临,让人心情愉快。似乎外在的酸痛也不觉什么了。

    “同志!同志留一下步!”产妇的男人握着一张纸和笔匆匆追上来,“今天真是谢谢你们!要是没你们,俺都不晓得咋整……”

    七尺男儿说到这有些哽咽,随即把纸笔递给向刚,愣是让他们留个地址。说等媳妇儿出了月子,一定抱着孩子登门道谢。

    盈芳忙说不用,她又不是正儿八经的接生婆,无非就贡献了一片上年份的野山参而已。出力的主要是另一名富有行医经验的外科女医生。

    因集结的要么是内外科医生、要么是盈芳这样的赤脚医生,都不是专业的妇产科医生,在这之前哪有什么接生经验,能在短短时间里,集众人所长、将胎儿平安接生、母体也没有出现大出血迹象,全赖老天给力。

    “你们的大恩大德我都记下了。等俺媳妇儿出了月子,娃子能直起来抱了,一定让他给你们叩头。”

    盈芳忙劝道:“大哥,这对我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你别放在心上。倒是你媳妇,因是早产,大人、孩子都遭了不少罪,月子最好坐长点儿,一定要养透了才行。否则小孩子抵抗力差,大人以后也容易腰疼头疼……”

    “还有这样的事?”男人一听,干脆把盈芳的话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末了挠挠头虚心求教,“还有啥要注意的么?俺父母都过世了,俺丈母娘也病倒了,病情还挺严重,要不然俺们也不会挑这个时候出门。同志你看还有啥需要注意的,俺都记下来,回头一一照做。”

    盈芳就把月子里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说了:“……总之大冷天的别吹冷风、碰冷水,保暖是第一位的。至于吃的方面,火车上条件不好,只能将就。到了家,有条件的话,多喝点米酒煮鸡蛋、红糖挂面,有助排恶露、下奶,后续多喝鱼汤,鱼汤尽量少放盐,过年要是有猪脚,也可以炖汤给大人补补,这个催奶效果好。不过月子餐一定要清淡。过油过咸,喝了不仅不利于下奶,孩子还容易拉肚子……”

    “好好好。”男人一边点头一边记。

    盈芳让他赶紧去照顾媳妇儿:“回头我让我家的给你送包红糖来,你泡红糖水给你媳妇儿喝。”

    男人千恩万谢地回去了,临走倒是没忘记要走盈芳家的地址。说有机会一定登门道谢。

    盈芳摆摆手,看着人走了,抹了把汗,热出来的。

    尽管快腊月了,外头西北风呼呼,可车厢里人多,忙乎一阵就冒热气。

    “走吧,回去洗把热水脸,别伤风了。”向刚心疼媳妇儿,拉着她往自己车厢走。

    依次穿过几个人挤人的车厢时,听到不少人在议论人贩子抱小孩的事,有个乘客还编成了说书故事,坐在位子上绘声绘色地讲着。

    10车厢往后都是硬座区,过道上不仅堆放着行李,行李上还坐着人。

    盈芳俩口子走不快,顺便听了一耳朵。

    “咦?高高壮壮的男娃子,一脚把人贩子踢了个狗啃食……说的不会是阳阳吧?”

    盈芳和男人对视一眼,齐齐黑线。

    熊瓜娃子!爹妈前脚走,他后脚拿着竹竿捅天。

    顾不上听人说书了,挤过道道人墙,冲回自个车厢。

    “阳阳人呢?”

    车厢里没有熊孩子的身影。

    “你爸陪着去乘务员车厢做什么笔录了。”姜心柔也才缓过神。

    几分钟前,列车员过来说人贩子抓到了,已经被公安铐起来了,这不正做笔录,完了就能回来,这才放下悬着的心。

    “还真是他!”

    盈芳不知该骄傲还是该叹气。

    这孩子!以为力气大点,就能当救世主了。人贩子都敢逮。

    向刚也皱起眉。尽管对大儿子的蛮力挺有信心,可到底不是自己家乡的地盘,对方也不是二流子一类欺软怕硬的怂包。人贩子凶恶起来,杀人见血都有可能。

    “等他回来,非得狠狠削他一顿才行!”

    俩口子异口同声。

    暖暖、晏晏对视一眼,蹭到爹妈身边,一左一右给盈芳顺背。

    “娘,哥哥老厉害了,拍花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对!哥一脚就把拍花子踹翻了。”

    兄妹俩对兄长那可是蜜汁自信呀。

    就连中铺的俩小伙儿,出去接受了一场耳朵的洗礼,也对阳阳大宝贝崇拜有加。

    “这么说,阳阳的力气打小就很大?一脚把个成年人踹出去几米远,老实说我都做不到。”

    “这话说的,你怕是连个三岁小娃儿都踹不了几米远吧?”

    “那倒是!三岁的娃儿结实点的能有三四十斤了吧,三四十斤的米袋,我上回不小心踢到,差点还崴了脚脖子呢。”

    “……”

    你们跑题了吧!

    盈芳俩口子互看一眼,不知道说什么好。

    等阳阳回来,还得继续跟他灌输出门在外的危险性。

    太乱来了!

第674章 不晓得大人在笑什么

    “爸——妈——姥姥——我回来了!”

    被诸多乘客冠以“小英雄”称呼的阳阳大宝贝风一般地席卷回自己包厢。

    萧三爷拎着一个布袋半跑都追不上。

    熊孩子!有本事咱上山比狩猎!

    “姥姥的大宝贝,快过来让姥姥瞅瞅,没受伤吧?你个熊瓜娃子,咋恁个胆大啊!人贩子都敢追,不怕他连你一块儿抱走啊?”

    姜心柔拉过外孙,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圈,很好,没受伤,这才放下悬着的心。

    人没受伤,接下来就是盈芳俩口子的男女混合双教育了。

    阳阳一张红白丹润的小脸瞬间被念叨成了苦瓜脸。

    “爸、妈,我没事啊,有事的是拍花子!他们一个被我踢断了两根肋骨,一个被我揍歪了下巴、踹脱臼了胳膊,公安叔叔夸我年少有为呢!年少有为啥意思知道不?就是说我虽然年纪小,但和你大人一样有用处。他们还问我要什么奖赏,嘿!为人民服务哪能要奖赏,爸妈你说我讲的对不对?我还听到有人喊我‘小英雄’,爸都没被人这么喊过吧?嘿嘿嘿……”

    小样!还嘚瑟上了。

    向刚没好气地抬手,秃噜一把儿子的脑门。

    萧家人对阳阳的大力气见惯不怪,中铺俩小伙却是第一次见。

    要说先前还只是道听途说,崇拜之情固然有,但哪及现场版来得震惊。

    啥?才七岁就一脚把个成年人踢出几米远不说,还踢断了人两根肋骨、踹脱臼了人胳膊、揍歪了人下巴……乖乖!莫不是天赋异禀?长大了一定了不得!

    阳阳难得被大人这么捧场,在村里时,闪着星星眼崇拜他的都是小屁孩,最小的裤裆里还插着尿布兜呢。

    当即把书包里藏着的山楂片、陈皮梅、芝麻酥捧出来殷勤地递给中铺的俩小伙儿:“大哥哥,吃!”

    书包里的零嘴儿掏光了,想起公安叔叔非要塞给他的奖励,催着他姥爷拿出来:“姥爷,公安叔叔还有列车员叔叔不是送了我一大包好吃的吗?你藏哪儿了?”

    萧三爷吹吹不存在的胡子:“小没良心的,姥爷哪有藏?不就搁在床脚,你伸伸手就够得到。”

    阳阳一看,果然,拖过布袋,把奖赏一样一样拿出来。大人一看就知晓是珠城火车站里买的特产和一些个小孩子喜欢的吃食。

    阳阳很热情地分给弟弟妹妹还有两个大哥哥。这可是他好人好事得来的奖励,肯定比自己掏钱买的好吃。

    俩小伙儿:“……”

    感觉自己的年龄一下缩水了。

    大伙儿忍不住笑。

    包厢里一片融洽。

    秦梅带着闺女过来致谢,就看到三胞胎排排坐在下铺,仰着头哈哈大笑,俩小伙趴在中铺,眉飞色舞地和他们讲插队期间发生的趣事。

    “哟,年年醒了?”萧三爷抬手招呼,“快进来坐,迷药药效过了?”

    秦梅看到盈芳,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救年年的小英雄,就是舒妹子你的孩子啊?”

    盈芳笑着道:“我也是回来才知道。”

    “年年,快谢谢大家啊,尤其是这个小哥哥,要是没他见义勇为,你就被那些可恶的拍花子抱下火车了,妈妈到现在都还后怕着。”秦梅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

    盈芳安抚地拍拍她手背:“都过去了。”

    秦梅一个劲地点头,随即拿出一块墨绿色的观音玉,坚持要送给阳阳当谢礼。

    盈芳推拒不肯收。

    秦梅严肃道:“救命的大恩,舒妹子你就让我表表心意吧。这玉是年年她爸去南方出任务时买的,那边玉石便宜,当时又帮了当地人一个大忙,只收了几个本钱。不过水头还不错,都说玉石养人,你给阳阳带着。”

    秦梅还想着,等到了西北驻地,让丈夫弄些当地盛名的虫草,给救命恩人家寄一些。

    “好了,不就是一块玉嘛,身外之物,哪及人的性命重要。舒妹子你啥也别说了,要不然就是看不起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盈芳还能说啥?

    见阳阳拿着墨绿色的观音玉好奇把完,抬手秃噜了他一把:“还不谢谢秦梅阿姨。”

    “谢谢秦梅阿姨。”

    “不谢不谢,其实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就上头的观音雕得精致了些。”

    阳阳想了想,把自己最喜欢、谁讨都不给的子弹坦克车从书包里拿了出来,虽然很肉痛,但还是大方地递给年年:“给,咱俩交换礼物。”

    年年看着坦克车没动。

    阳阳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拿着坦克车的手往前伸了伸:“拿着呀,这是我最喜欢的玩具,平时不让人碰的,不信你问我弟弟妹妹。”

    年年往后退了一步,摇摇头:“我不要。”

    “哥,年年跟我一样是女孩子,才不喜欢你们男孩子的玩具。”暖暖忍不住给一根筋的兄长解惑。

    “啊?那我没有布娃娃咋办?”

    那就不用换了?可说真的,那绿得发黑、可以挂脖子上戴的小玩意儿他还挺喜欢的。

    暖暖从自己书包翻出一个碎花布缝的布娃娃,递给年年:“这我娘自个缝的,是不是很可爱?”

    年年立即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洋娃娃,一个劲点头:“好可爱。”

    “那这个送你了,回头我让我娘再缝一个。”暖暖笑眯眯地说。

    年年看着布娃娃,摇摇头:“这是姐姐的娃娃,我不能要。”

    看着这一幕,盈芳几个大人感到无比欣慰。

    盈芳笑着摸摸年年的头:“喜欢就收下,以后有机会来阿姨家玩,阿姨给你做个更大更漂亮的娃娃。”

    等孩子们排排坐着玩起手里的玩具,盈芳问秦梅:“年年除了吸入迷药,没被他们喂别的吃食吧?”

    人贩子的手段多着咧,有时为了便于控制抱来的孩子,还会给他们喂食些迷药、哑药什么的。

    “漂亮阿姨,我没吃他们给我的东西。”抱着布娃娃的年年脆生生地回答盈芳。

    六岁的小姑娘,盘着两个小发髻,乖巧又懂事。一想到稍有差池就要走上和现在截然不同、仿若两个世界的人生,在场诸人都不禁心生后怕。

    秦梅从公安那了解到了更多的始末,愤愤道:“那两个人贩子一开始诱骗年年吃加了料的饴糖,年年听我的话没要,转身想跑回包厢,被他们捂住了口鼻,幸好没吃,要不然就哑了。”

    “还真有哑药啊!”姜心柔气愤地拍桌,“挨千刀的!这种人枪毙一万次都不足惜!”

    “我听我爸说,那两人被珠城公安带走了,不晓得会判几年,但愿一辈子都关在农场劳改。”

    盈芳说着,给小姑娘拿了一包冯美芹送三胞胎吃的牛皮糖,代销点新进的零嘴儿,据说很受孩子们欢迎。

    小姑娘懂事得很,先看了看她娘,得到她娘的首肯,再礼貌地跟盈芳道谢,这才把牛皮糖接了过去,秀气地咬了一小口,愉快地眯起眼。

    “这么乖的孩子,我不明白她爷奶、小姑为啥不喜欢她。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见他们疼过她。”秦梅哽咽道。

    家公家婆一天到晚骂她闺女是小讨饭,小姑也天天“臭丫头片子”不离口。

    也不想想,她们自己不也是女的!这个社会是男人和女人共同组成的。要是家家户户都只生男不生女,人类怎么发展?社会怎么进步?

    “以前她们怎么嫌弃我都依着年年她爸,没跟她们呛声,这次是真的惹恼我了。要不是你家阳阳,年年就真的……那两个该死的人贩子下家那边的钱都收了,就等着抱个五六岁的姑娘,送去下家给个小时候高烧烧傻了的男娃子做童养媳……这次的事给了我一个深刻的教训——我那婆婆的心是捂不热的。等到了西北驻地,我一定和年年她爸讲清楚,他如果还要我让着他妈、他妹,行,我带着年年离开这个家……”

    重男轻女是农村里最普遍的现象。

    盈芳有时候难免会想:假若自己的婆婆也在身边,假若自己只生了闺女没有儿子,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烦恼、上演这样的悲剧?

    安慰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可眼下能做的也就只有安慰。

    两人交换了通讯方式,有什么事也能通过信件彼此交流。

    “这次高考我也参加了,就是好多年没碰书,有些题都忘记怎么做了,也不晓得有没有那个运气……”说到高考,秦梅有些赧然,又有几分向往,“要是能上大学就好了,我带着年年去学校附近租个房子。年年也到上学的年纪了,留在家指不定连小学都不让上。我是一定要培养她的,女孩子怎么了?只要有本事,女孩子照样撑起半边天!”

    “说得好!”姜心柔给她鼓掌,“小秦啊,你的这个想法是对的!重男轻女那是没文化的人才会折腾的旧思想。元首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那可不单是种地,还指各行各业。只要孩子成器,男娃女娃有啥子分别?生儿子难道就一定享福了?我看未必,儿媳妇要是选不好,儿子生的再多又顶啥用?搞不好辛苦养大的儿子都成了别人家的,见天地伙同他媳妇跟老子娘作对……所以说啊,关键是怎么把孩子教育好。教育才是一门真学问!”

    “姥姥姥姥,你放心!我将来一定讨个让你们满意的儿媳妇!”阳阳一本正经地保证。

    “噗哈哈哈……”

    大伙儿一通笑。

    阳阳被笑得莫名其妙。

    那不大人们自己说的么——儿媳妇要选不好,家里鸡飞狗跳,他保证选个好儿媳、好让家里不那么鸡飞狗跳,大人们又一个劲地笑,有啥好笑的,真是!

    暖暖捂着嘴,拿胳膊肘撞撞兄长:“哥,你这么小就想媳妇儿了?羞羞羞!”

    晏晏也笑弯了眉眼:“哥,你力气那么大,不会把小媳妇摔了吧?”

    “哈哈哈哈……”

    大人们又是一通笑,边笑边说:“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阳阳看了一眼笑疯了的众人,又低头看看自己肉乎乎的小手小脚,老成地叹了口气。真不晓得大人在笑什么!

第675章 笑一笑十年少

    ,

    接下来直到下火车,只要不是睡觉和三餐,秦梅都会带着年年过来。

    与其在自己车厢跟婆婆、小姑相看生厌,动不动被她们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地数落,倒不如和盈芳交流交流中西医结合的对症治疗,或是听听三胞胎的童言趣语。

    笑一笑十年少。

    秦梅甚至觉得,火车上短短的一天一夜,比她过去几年笑的次数都多。

    不止她,女儿的笑容也多了,天天和三胞胎待在一块儿,人也活泼不少。

    不禁在心里暗下决定:哪怕是为了保住女儿单纯、甜美的笑容,也要强硬起来,也不会再给那家人伤害自己娘俩的机会。

    这列火车是去大西北的,盈芳一家在煤城下车,秦梅娘俩还要再坐一天才到目的地。

    “别送了,赶紧上去吧,车开了多危险。”盈芳挥手让秦梅带着年年上去,别在月台逗留。

    “有什么事你给我写信,要是事情紧急,你就打我抄给你的那个电话,那是老向单位的,直接找他说就行,能帮我们一定帮。”盈芳不希望看到秦梅娘俩被生活打倒。

    秦梅自然知晓她的用意,感激地握着盈芳的手不停道谢。

    火车发出“呜——”的长鸣,意味着休息够了要启程,秦梅这才带着女儿依依不舍地跟盈芳家人道别。

    年年隔着窗户看了又看,直到月台上的人影越来越小,才转过头对她娘说:“妈妈,舒阿姨和向叔叔人真好。”

    秦梅摸着女儿的秀发表示认同:“嗯,他们一家都是好人。”

    “好人会见天地吃你拿过去的东西?”秦梅的婆婆阴阳怪气地道,“那红糖、枣子、云片糕可都是真金白银买来的。”

    秦梅垂着眼回道:“那也是应该的,没他们,我闺女不晓得被拐去哪个穷旮旯了。送点吃的算什么!要不是在车上不方便,我还想给买几个大件送过去呢!”

    老太太气得倒仰:“好你个秦梅!胳膊肘往外拐!等到了地方,非要让振刚休了你不可!”

    “行啊,你让他休我。我还不想跟一家没心没肺的过下去了呢!”

    “你!”

    “好了妈,跟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吵啥吵啊,等到了地头,让哥狠狠削她!没良心的东西!”

    “对!”

    娘俩沆瀣一气,头碰头凑一块儿嘀嘀咕咕的,秦梅不用听都知道,一准在谋划什么。

    不过她想明白了,大不了一拍两散。

    带着闺女苦是苦,但好过憋屈受委屈不是?

    自己有工作、有工资,哪怕陈振刚不想养年年,自己咬咬牙也能担负得起。

    如此一想,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管婆婆、小姑嘀咕啥,她带着闺女在火车上该吃吃、该睡睡,偶尔还带着闺女去餐车体验火车上的美食,贵是贵了点,但有些小食,是老家那边没见过、更没吃过的。看着闺女纯真的笑脸,心情舒畅了不少。

    那厢,盈芳一家背的背、拎的拎,带着大包小包出了火车站。煤城辣么大,上哪儿找姥姥家?

    盈芳迷糊了,求助地看男人。

    向刚眼神安抚,心下得意:关键时刻,媳妇儿最信赖的始终是自己啊。

    “不怕,咱不是有姥姥家地址吗?我记得是红旗公社……”

    “红旗公社十三大队第一小队。”盈芳麻溜地报出姥姥家住址。

    吕姥姥家所在的红旗公社可是个大公社,那可比雁栖公社规模大多了,百多户人家组成的大队就有十六个。吕姥姥家属于十三大队。相当于一个雁栖公社了。

    “这就好办了。”向刚正想找个大盖帽问红旗公社位于哪个方向,身后传来一道略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小芳!刚子!这儿——看这儿——大舅来接你们啦!”

    吕家大舅还是赶着牛车来的。

    “大舅,你咋会在这儿?”盈芳欢喜又惊讶。

    “你前些天不是往家寄东西了么?还说过几天要来看你姥姥、姥爷。宁和往煤城的火车就这一趟,额思忖着你们也该到了,每天这个时辰就来火车站门口转转,嘿,没成想还真的等到了!”

    大舅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

    盈芳寄火腿的包裹里,夹了封信,说了亲爹妈要随他们一道来探望姥姥、姥爷。当然了,主要是火车上人多,怕看不住三胞胎。

    因此吕大舅一来就和萧三爷熟络地聊开了。

    明明没照过面的两个人,愣是聊出了老乡见老乡的情分。

    边聊边挨个抱了抱三胞胎,白嫩嫩、石墩墩的,养得真好!一看就是城里人……

    咦?不对啊!外甥女不是说已经不在省城随军、而是回老家了吗?老家那不就是乡下?

    同样是山旮旯小山村养出来的孩子,为啥外甥女家的三胞胎如此健壮、白净,自家的熊瓜娃子却又黑又瘦,像根烧成黑炭的竹竿。有机会一定找外甥女婿取取经才是。

    不过眼下嘛——

    “大家都上车,县城到额们大队好几里呢。行李放中间,人靠着行李坐,这样舒服点。来,阳阳、暖暖、晏晏,大舅公抱你们上牛车!额们回家去咯!”

    “谢谢大舅公——”

    嘴甜没坏处。

    这不挨个被吕大舅抱上了牛车。

    向刚想搭把手,被吕大舅制止了。说这牛认生,得经他的手才能上车。就算大人他也要挨个扶一把。要不然牛会撅蹄子。

    盈芳失笑,竟然还有比她家那两头经野牛驯化过来的牛更拽的?

    “你别不信,这牛真认生,前不久,大队长赶着它来县里交公粮,回去路上,几个隔壁公社的小年轻搭便车没经大队长,直接往额们牛车上跳,结果被大牛撅蹄子掀翻了,摔了一屁股淤青,哎哟喂,到现在还哼哼唧唧地在炕上躺着呢。”

    话一说完,吕大舅瞥见牛车上,暖暖丫头捡起他随手搁在车头的牛鞭,在挠牛的左后腿,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慌忙要去抱仨孩子,生怕牛撅蹄子把牛车掀翻了,却见那牛好像很舒服地甩了甩牛尾巴,还扭过头,友好地朝小丫头“哞”了一声。

第676章 暖暖的小金手指

    暖暖发出咯咯咯的脆笑,跟身侧的兄弟俩说:“大牛说谢谢我呢!它后腿痒,我给它挠挠了。”

    吕大舅:“……”

    牛的后腿痒?小丫头拿牛鞭戳是在给它挠痒痒?

    哎妈呀,这世界魔幻了!

    “爸、妈、姥姥、姥爷你们都上来呀!”

    暖暖在车上朝他们欢快地喊:“牛牛可欢迎咱们了。它答应驮咱们去太姥姥家。”

    吕大舅回过神,四肢有些僵硬。

    七手八脚地帮着外甥女一家将行李搬上牛车,又扶着车板让他们坐好,自己坐在前头,正想拿牛鞭甩一下,当然,只是甩孔鞭。

    这年头耕牛多重要啊,犁地、交公粮都需要用到它。地位赶超壮劳力了。谁要是敢动真格甩鞭子,大队干部能让牛朝你撅蹄子。

    问题是空鞭都没甩,那牛居然嗒嗒嗒地主动朝前走了。以前可是不甩不动的。大牛啊!你真给我面子!吕大舅喜滋滋地想。

    暖暖盘腿挨着吕大舅坐着,一直跟牛聊天:“牛牛,你们这儿好玩不?好玩啊?那赶明带我们四处溜达溜达呗!我找最嫩的牛草给你吃。我家小牛最爱吃我割的牛草了……”

    吕大舅听得两眼发直。瞅瞅沿着大路乖乖往前走的大牛,又瞅瞅叽叽喳喳说不停的小丫头,心头的困惑越来越浓,终于忍不住问:“暖暖,你真能听懂牛的话啊?”

    “大舅公你在说啥呀?牛只会哞哞叫,谁听得懂呀。”阳阳在一旁插嘴,“妹妹就是喜欢玩,她在家也这样,碰到啥动物就叽里呱啦讲上半天,其实是鸡同鸭讲啦。”

    原来是在玩。

    吕大舅松了口气。

    他说呢!人怎么可能听得懂畜生的话。

    可也不对啊,大牛啥时候这么听话了?拿牛鞭戳它后腿居然不撅蹄子;不用人催就主动赶路……这不科学!

    “大舅,今儿不是礼拜天啊,你咋休息?”

    盈芳上了牛车坐稳后问。

    想着大舅说的这几天每天这个点都在火车站门口候着,心里一记咯噔——难不成大舅被矿上辞退了?要不然不年不节的咋不用上班?

    吕大舅回过神说:“这不是高考恢复了么,矿上很多工人报名参加考试,可苦于没时间。县领导得知后,特地上矿里给干部们做了一番思想工作,说上头好不容易恢复高考,底下要是不冷不热地敷衍,难免让上头寒心,说不准一生气明年又给禁了。于是矿上就给额们轮流休假,参加考试的提前休,考完了值班,这不前个礼拜轮到额,能连休一个月,正好赶上你们来,多好的事儿啊!感觉是老天爷给额特批的条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盈芳松了口气。

    “姥姥、姥爷身体如何?上回姥姥来信说,姥爷服用了半年参汤,身体状况好了很多,不仅能听懂咱们的话,还能靠着床头坐一会儿了,是不是真的?”

    “是呢!”说到这个,大舅一脸高兴,“天好的时候,还抱他到外头晒太阳,他老人家可开心了。本来想给你小舅也熬点参汤喝,他那几年亏得厉害。”

    “是不是参不够?没事儿,这次来,我带了株年份更久的,给姥爷和小舅补身子。”

    那是特地拜托小金从雁栖山深处挖来的,效果自然不会差。

    “不过每次只要剪一点就够了,过量未必好。只要坚持服下去,姥爷的身体机能总有得到恢复的一天。”

    “哎哎。”大舅迭声应道。

    心说真该让队里那些说三道四的人瞧瞧,外甥女多孝顺啊,几十上百年份的野山参,自己不舍得吃,每回都攒着给她姥爷补身体。这样好的外甥女,打着灯笼都难找到,还不兴自己一家倾心以待啊?

    往后要是再被他听见这种不着四六的胡话,休怪他手里的牛鞭不长眼。

    有本事拉出个孝顺外甥女跟自家的来比划比划啊,光嚼舌根顶什么用!

    ……

    县火车站位于城南,到红旗公社十三大队五六里路,所幸有牛车,日头也好,大伙儿不赶时间,慢悠悠地晒着太阳边走边唠嗑。

    吕大舅这一路可真累啊,既要看着牛,怕它一任性撅蹄子,又分神关注着身侧的小丫头,总感觉她真的听得懂牛语。还要时不时地招呼后面的外甥女一家,生怕让客人觉得自己招待不周。

    大冷天的,坐牛车还直冒热汗,也是没谁了。

    过桥时,吕大舅见暖暖丫头欢快地朝河里嘎嘎嬉水的鸭子以及看鸭子的大白鹅挥手招呼:“嗨!鸭鸭、大鹅!你们好啊!”

    这白鹅是桥头人家的,都说凶得很,看到生人就追着咛。

    这会儿却理也不理他们,兀自昂着洁白优雅的脖颈,悠闲地在水面上划水。

    暖暖一边看它们一边还很高兴地说:“大白鹅跟我打招呼呢,说欢迎我们的到来。”

    吕大舅这下相信小丫头是在自言自语耍着玩没跑了。

    大白鹅一声没吭,打啥招呼啊?没冲上来咛你两口就不错了。

    “咳。”吕大舅提醒暖暖,“这鹅凶得很,看到它得绕着走,千万别靠近啊,会咛人的。村里孩子几乎个个被它追着咛过。”

    “不会的。”暖暖肯定地说,“大鹅欢迎我去它家玩呢,才不会咛我。”

    “大舅,暖暖这孩子打小就很有动物缘,家里的鸡鸭牛平常都她在喂,养成这自言自语的习惯了。你别见笑啊。”盈芳说。

    闺女到底能不能听懂动物语言,说实话她也不是很确定。但有一点是真的——闺女的动物缘很好。

    就说家里那两头野牛吧,拽回家那阵多犟啊,她爹花了多少工夫才被允许近身。哪怕愿意吃她家牛草、愿意留下来了也没少抬蹄子喷鼻气。

    唯独暖暖丫头,第一次看到它们,就一口一个“大牛”、“小牛”亲亲热热地喊。只要是她割的牛草,总是第一个被抢空。

    有一回盈芳还亲眼瞧见敌意满满的野母牛,竟温顺地舔她闺女的胳膊。

    这个事,他们一家瞒得死死的,一句都没往外透露过。只当小丫头动物缘好,反正事实不就如此么?总不会是这些动物成精了吧?

    吕大舅听盈芳这么一解释,笑着道:“额说呢,这一路大牛咋恁么乖,敢情是额们暖暖的功劳。”

    暖暖听到大舅提及她的名字,眯着眼笑得很开心。

    她是真能听懂一些动物的话。哦,也不全是它们说的话,有时候是情绪上的感染。不过也不是打小就会的,是老金离开后,她想念它想念得紧,有天晚上梦到老金亲昵地舔她脸,还和她说了什么。第二天醒来,她居然能领会大牛、小牛的情绪,偶尔还能听懂它们的话了。

    她当时就跟爹妈说了,可家里人不信她也没办法。

    好在家里养着的年鸡年鸭不会说话,除了很喜欢吃她喂的鸡草、饲料;能被姥爷他们猎到的野味也都是没开化的,要不然她哪还狠得下心吃它们啊。

    “牛牛,我太姥姥家还没到吗?”

    “哞——”快了。

    “还要多久呀?”

    “哞——”就在前面了。

    吕大舅笑呵呵地看小丫头跟大牛牛头不对马嘴地互动,别说,还挺有一番童趣。

    ……

    时值农闲,地头没什么人,有也是给自家鸡鸭捡虫子、蚯蚓的。

    手艺好的青壮年被组织起来走街串巷挣外快去了。

    什么手艺的就插着袖筒蹲在村头的柿子树下晒太阳、侃大山。

    看到吕大舅驾着大队里借的牛车回来了,还拉来一车人和行李,心猜是吕家姥姥成天挂嘴上的外孙女一家到了。

    “说说外孙女,其实八竿子都打不着。明娣当年怎么都生不出娃,她婆家那边做主收养的娃,照理跟吕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嘘——你想被吕老太举着锅子捶啊。前儿个吕家隔壁头的春日娘饶舌了几句,吕老太就放出自家大白鹅咛得她整条腿都是乌青……”

    “……”

    大伙儿意识到自己的多嘴可能成为下一个春日娘,立即噤声。

    看到牛车走近了,热络地上前招呼:“荣灿,你家的客人来啦?”

    “可不是。”吕大舅高兴地介绍外甥女一家给大伙儿认识。

    三胞胎很有眼色地随着吕大舅的介绍,一口一个“大爷”、“大伯”地叫,叫酥了一群大老爷们的心。

    三胞胎啊!这可是十里八乡都罕见到的咧。

    纷纷掏出打牙祭的炒黄豆给仨孩子。

    吕大舅看他们捧着黄豆的手黑逡逡的,指甲又黑又长,指甲缝里的脏污,抠出来不用沤肥就能用,天晓得积几年了,搞不好一大早屙过屎还没洗手呢,哪敢让自家白白净净的外孙接过来吃,赶忙回绝:“你们太客气了,自己吃自己吃,家里有呢。”

    说完赶紧带着宝贝蛋闪人:“阳阳、暖暖、晏晏,你们太姥姥给你们准备了好多吃的,要是在外吃了,回去吃不下,你们太姥姥要伤心的。”

    三胞胎懂事地点点头。

    盈芳一行人心领神会,朝眼神热烈的乡亲们点头致意后,快步跟上吕大舅。

第677章 三胞胎不稀奇

    “到了到了,就前头那土坯墙围着的院子,院门前那棵歪脖子拐枣树还是你姥姥、姥爷结婚时候栽下的。可惜后来划自留地没能划进额们家。不过长在道旁也好,方便认门,一看到这树呀,就知道额们家到了。村里头人人都晓得这是额们家的枣树,一般不会来跟额们抢拐枣……”

    吕大舅指了指前方。

    吕家到了。

    院门半开着,院子里有人,像木头桩子似的杵着四个人。

    打头的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另外三个像是他儿子,个个低着头,一脸羞愧地听屋檐下站着的吕姥姥问话:

    “……这一年工挣下来,没过冬就连饭都吃不上了?又不是灾荒年,今年收成多好啊,比去年还要好,是不是隔壁那老虔婆又讹你们了?”

    “这倒没有。”

    “那咋回事?犯懒了没挣足工分,所以分的没去年多?那也不应该啊,再懒还有口粮搁那呢。”

    “不是的表姑,额们没偷懒,额们只是……”父子四个低着头,老老实实承认,“拿粮食换肉了。”

    “额就说!”吕姥姥气得指着他们鼻子骂,“你们四个劳动力,挣的粮食哪能没过冬就吃完,敢情是去城里换肉了。这肉吃起来味道就那么好?连活命的粮食都不要了!”

    “表姑……”

    “表姑奶奶……”

    “娘,你看额接谁来了?”吕大舅推开院门,牵着暖暖、晏晏迈进来,阳阳左顾右盼地跟在后头。

    饶是吕姥姥老眼昏花、一时没认出盈芳一家,也知道是谁来了,欢喜地直拍手:“哎哟喂!太姥姥的宝贝蛋们来啦!”

    “太姥姥!”三胞胎连忙喊人。

    盈芳、向刚提着行李进来,后头是萧三爷俩口子。

    “姥姥,我们来了!”

    “小芳姥姥,我们也来叨扰了。”

    “来了好来了好,都自己人,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快进屋坐,外头冷。荣灿,你把行李扛东屋去,别让小芳父母累着了。”

    院子里杵着的父子四个见状,眼明手快地接过行李,帮忙扛进东边的两间大炕屋。

    吕姥姥笑骂了一句:“还算有点眼力见。”干脆让儿子去处理表侄子家缺粮的事,她要招待远道而来的外孙女一家。谁都不许打扰她。

    “咋回事啊铁民哥?”吕大舅放完行李去大队还牛车,顺带把表兄一家拉走了。

    吕铁民愁眉苦脸:“这不听人说现在城里开放了,拿白米细面换肉不会抓了。额就领着仨小子挑了两担粮想去城里换条猪后腿。结果猪后腿没换到,粮食被缴了。人差点还回不来。说什么交易量太大,怀疑额们投机倒把。好说歹说又罚出去三担粮才放回来。这事儿额没敢跟表姑说,怕她知道了生气……”

    “你们这……真是!她不知道也会生气啊,一下蚀出去这么多粮……”吕大舅肉痛地不知说什么好,“嘴馋换几两肉吃还不够啊?干啥换整条猪后腿?难怪会被盯上。幸好去年起放开了,搁以前,你们这情况,罚再多粮食都回不来。”

    吕铁民哭丧着脸说:“那不是不知情嘛。大伙儿都说能换了,额以为换多少都行。谁晓得……而且换回来也不是自个吃的,这不阿大过年十八了,想着该请个媒婆帮忙相看对象了。”

    “那也不用这么早啊。媒婆总要撮合成了才收礼吧?”吕大舅无语地看着表兄,家里没个女人,真的啥事都办不成。

    “啊?可额咋听隔壁说开请就要送,要不然人家不给相看好对象咋办?”

    “唉,隔壁那户什么尿性你不清楚啊?去年还想讹你们几百斤谷子呢,就差结仇了。这种事不来问你表姑跑去问隔壁?你心真大!”

    “额这不是不想让表姑操心么。”

    “现在不照样让她操心?”吕大舅翻了个白眼,挥挥手送别父子四个,“阿大的终身大事额们娘上半年就开始张罗了,只是你也晓得,额们大队没几个合适的,正托其他大队的留意呢。阿大过年十八,也没到真正急的时候,多看几个也不坏。加上最近额家有客人上门,等过阵子再找你商量。粮食的事,回头额给你挑担糙米过来,白米混着糙米先吃上一段时间,五担粮的空缺总能追回来的。”

    “不、不止五担。”阿大懊丧地都快哭了,“前两天听说隔壁公社有人逮到了野猪,就想着换条野猪腿,挑了两担过去。”

    “也就是说,一条野猪腿蚀了七担粮?”吕大舅扶额,“野猪腿呢?”

    “送、送出去了。”

    “哪个媒婆?”

    “不、不是媒婆。”父子四个的头快低到裤腰带了,“大队长的老父亲过几天做寿,愁家里没荤菜,看到额家换来一条野猪腿,跟额打商量,能不能先借他用。回头他弄到肉了还额们。”

    吕大舅只觉得后牙槽疼。

    吕姥姥在家可着劲招待外甥女一家。

    拿出各式各样的点心。

    有炸的香喷喷的地瓜干、枣泥和的太谷饼、绿豆面的千层油糕,还有酸酸甜甜的拐枣糕、喷香酥脆的芝麻薄饼以及做起来难度系数比较大的蛋苕酥。

    吕姥姥这是十八般厨艺全使出来了,攒了一年、平时舍不得吃的食材,这阵子全都做成了吃食。

    难怪村里这么多人嚼舌根,说吕姥姥老糊涂,为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费粮费油又费工夫,图啥呢!

    像油炸的地瓜干、需要好多鸡蛋和糖霜和面的蛋苕酥,普通人家连春节都未必舍得做来吃。

    地瓜干蒸熟晒干了给娃子当零嘴就不错了,还拿来油炸、还撒芝麻,这得多费钱啊。

    鸡蛋是要攒着卖钱的,偶尔拿个给孩子们补补还行,拿来和精贵的白糖一起做零嘴儿……啧,整一败家精!

    吕姥姥却不这么想,外孙女难得来一趟,别说今年收成好、家里余粮充足,就算不够吃,也要想办法弄点来给外孙女一家尝尝鲜。这是她身为姥姥的心意。

    “吃呀!嫌姥姥手艺不好,味道不正?”吕姥姥端出刚做好的红糖鸡蛋茶,一人一碗舀给他们,再一个劲地劝他们吃点心。

    盈芳哭笑不得:“姥姥,这么多咱们哪吃得下,您别忙了,坐下说会儿话。一会儿姥爷醒了进去陪他。小舅他们今天回来吗?”

    吕家小舅陪媳妇儿去丈母娘家看望小产的嫂子,因丈母娘家离得远,一来一回最起码得三天。

    “怕是得明天才回。昨儿走的,到那里就晚上了,今儿待一天,多半要明儿早上回来。”吕姥姥说道。

    随即想起外孙女寄来的火腿,难为情地说:“那啥,小芳啊,你寄给额的那咸猪肉腿还得晒了才能吃?本来想让你小舅母割一点带去娘家的,你信里说还得晒,额这心里没底,就没割。”

    盈芳忙解释:“照理这火腿是要风干了暴晒了阴凉处挂一两月才拿来吃的,我们弄火腿肉的时候太迟了,只好先寄来姥姥家。火腿在哪?我调碗盐水洗洗,然后找个通风的地方挂着,挂干了再晒。”

    吕姥姥拍拍胸脯:“哎哟亏得额没乱来,要不然这么大一条猪后腿指定被额搞砸了。别说额,额们大队的大队长都没见过这样腌的猪腿肉,还羡慕额来着。”

    盈芳笑着道:“这叫火腿,比单纯腌的咸肉耐放,晒透了挂阴凉处,青黄不接时割点下来蒸蒸吃,不仅香,还耐放,放上一年都没事。”

    “真的呀?那可太好了!回头你仔细跟你小舅讲讲,以后咱家得了肉一时半会不缺吃,也这么弄。春耕夏种那阵,过年囤的荤油吃完,新一年的荤腥还没下来,这边农活重、那边没油水,哎哟老难受了……”

    吕姥姥一边讲,一边看盈芳调盐水洗火腿,完了挂上后仓房的横梁。

    煤城气候干燥,一个晚上、再一个白天挂下来,就差不多干了。到时再挂到太阳底下晒。

    刚忙完火腿,吕大舅还完牛车回来了。

    听他说吕铁民父子四个,花了七担粮就换了条野猪腿,完了那野猪腿还进了大队长的兜里。

    吕姥姥气得想骂娘:“挨千刀的李明亮!欺负人欺负到额们老吕家来了。”

    “姥姥,那大队长既然人品这么差,咋还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向刚挑眉不解。

    “唉,他们李家在公社有人。以前也不是没人举报过,到最后都不了了之,反而还得罪人。到分粮的时候,尽挑干瘪谷子分给跟他不对盘的人家,跟他关系好的都是饱满谷子。有啥办法?谁让他是大队长。渐渐就没人敢跟他作对了,他指东,没人敢往西……”

    大人们在屋里谈心,三胞胎吃饱了在院子里玩。

    左邻右舍的孩子听说吕姥姥家来了X省的客人,小客人还是三胞胎兄妹,趴在墙头来看稀奇。

    看了有些失望,不一样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嘛,除了比自个干净、漂亮,哪有大人们说得那么稀奇。

    三胞胎也不怕生,还问他们要不要一起玩。

    “好啊好啊。额叫铁牛,这是额弟铁生。”

    “额叫小军。”

    “额叫毛笋。”

    “……”

第678章 阳阳的发现

    三胞胎一下哪记得住这么多名儿啊,挠挠头,索性把子弹坦克车拿出来,还有他和弟弟一人一把的牛皮筋弹弓,拉着他们一起玩。

    这下孩子们稀罕极了,一个个看红了眼,恨不得眼皮黏在上头,粘着这些玩具回家。

    “乖乖!这弹弓真漂亮!”

    “额能摸摸这坦克车吗?”

    暖暖撇撇嘴,咋都是男娃儿,就没个女娃儿跟她作伴么。

    门前小河传来嘎嘎的鸭子叫,杏眸一亮,欣喜地跑出去。

    “大鹅!大鹅!”

    果然是先前桥洞下跟她打招呼的大白鹅,暖暖甜甜喊:“大鹅,你还没回家呀?要不要上我太姥姥家玩会儿?我请你吃好吃的。”

    大白鹅摇摇摆摆上了岸,嘴喙梳理着羽毛,而后朝暖暖走来。

    暖暖蹦跳着往前迎接它。

    “嘎嘎——”

    大白鹅感到自己很受重视,高兴地拍了拍翅膀。

    “小心!”前头飞快跑来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一把抄起暖暖,避开大白鹅拍上来的翅膀。

    大白鹅登时怒了。

    “嘎嘎!”

    放下她!你个登徒子!

    少年抱着暖暖飞快地朝吕姥姥家跑。

    大白鹅一边拍着翅膀,一边嘎嘎狂追。

    “哥哥你干啥?”暖暖有些懵。

    看清抱她的少年,咦?这不是先前喊太姥姥表姑奶奶那三兄弟中之年纪最小的那个嘛,这么说她该喊人“小叔叔”?

    “小叔叔”抱着她躲避大白鹅的攻击,气喘吁吁地答:“这鹅很凶,会咛人,咛到了可疼了。额送你回表姑奶奶家,没大人陪别乱跑,掉到河里怎么办?”

    既通鹅语又擅游泳的暖暖小公举:“……”

    到了吕姥姥家门口,少年放下暖暖,推她进了院子,然后反手带上院门。

    “唉呀妈呀!”

    门外的少年,一转身就被大白鹅咛了一口。

    “嘎嘎!”

    大白鹅还在愤怒中,冲着少年又是拍翅膀又是张嘴咛。

    得亏他速度快,被咛了几口后,火速逃离了鹅口。

    暖暖悄悄打开院门,看着那一抹打满补丁的灰蓝在大白鹅奋起直追中箭一般地消失在桥头,眨眨眼,有些不可置信。

    “妹你干啥呢?我们要去打枣子,你去不去?”

    以最受欢迎的子弹坦克车分分钟拿下“孩子王”美称的阳阳,握着弹弓走来,煞有介事地朝新收的小弟们一挥手,“走!带我去那棵大王枣子树,我一定给你们打下多多的枣子来。”

    “噢——”小弟们高兴欢呼。

    暖暖有点头疼:“哥,你别惹事。”

    “哪能呢!”阳阳拍拍小胸脯,“哥是给他们打枣子吃,那棵大王枣子树据说老高了,一般人爬不上去,竹竿也够不到,我拿弹弓打,保管一打一个准!”

    “弹弓打枣子?那还不打烂了啊!”暖暖扶额。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取代阳阳成为三胞胎中的大姐。

    “放心吧姐,哥就是好奇想去溜达溜达,我跟着呢,没事儿的。要不你和咱们一块儿去?”晏晏提议。

    “行吧。我去和娘说一声,免得她担心。”暖暖进屋和盈芳说想跟着村里的小孩出去溜达溜达。

    “陌生地方要不要紧啊?要不我陪着一块儿去?”姜心柔不放心。

    盈芳说:“妈,让他们自个玩去吧,这么多孩子陪着呢,不会有事的。你和爸也累了,坐着歇会儿。”转而叮咛了闺女几句,让他们注意安全,天黑前回来。

    暖暖将母上大人的旨意传达后,跟着村里孩子出发去大王枣子树。

    那枣子树长在村口,离大队长家只一片自留地之隔,解放前就存在了,如今快有四层楼高了吧,而且只长高不长粗,因此恐高的不敢爬,人高马大的也不敢尝试,万一爬一半树干断了咋整?以至于每到枣子成熟的时节,独数这棵枣树无人问津。

    “瞧我的!”阳阳随便捡了几粒小石子儿,拉开弹弓瞅准目标,射!

    但见石子儿接二连三地飞上半空,在孩子们企盼又希冀的目光中,没入了红红绿绿的枝叶间。打是打中了,可惜力道太大,枣肉被打烂,原地崩溅。

    孩子们仰着脖子等半天,都没等到一颗枣子落下来。

    阳阳挠挠头:“要不我爬上去给你们摘吧。”

    “别,那太危险。这么高的树,没人敢爬的。”

    “我不怕!”阳阳脱掉小棉袄,捋了捋袖子,蹭地一下就上了树。

    “哥!”晏晏担心地喊了一声。

    暖暖则急得直跺脚:“哥,你答应我不惹事的!”

    “我没惹事啊!我就摘几个枣给他们吃。”

    阳阳边说边往上蹿,敏捷得跟个猴子似的,一下就给他窜上了半棵树高。

    “咦?”他在树上往下看,一眼看到据说是大队长的家,红墙黑瓦,玻璃窗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好气派啊!

    还有后院那四四方方的坑是干啥的?好像还有人在爬上爬下,唔,那晒的都是啥呀?各种皮子,还有成串的腊肠、长条的腊肉……

    不是说大队长的老父亲做寿没荤肉还借太姥姥表侄子的野猪腿吗?

    阳阳一边纳闷,一边往上爬,不知不觉竟然能够到枣子了。

    “哥!太高了不安全,快下来!”

    “哥你再不下来我告诉娘去!”

    “阳阳,我们不要吃枣子了,你快下来吧,太危险了,会摔下来的!”

    树下,孩子们急得脸都白了。

    仰着脖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阳阳,生怕他一不留神从树上摔下来。

    阳阳却很兴奋,抬抬手就能够到成熟的大红枣子,随手一撸,往嘴里一丢,唔!真甜真脆真好吃!

    于是朝树下喊:“我扔枣子啦,你们快捡点树叶过来,都堆在树底下,要不然枣子砸烂了没法吃。”

    孩子们一听,赶忙收集树叶,一捧捧堆到树下。

    阳阳挑着长势密集的枣子连枝摘,摘一丛扔一丛,看树下人人都有份了,夹着树干的腿稍稍放松,咻咻地往树下滑。

    一滑到底,好刺激呀!

    就是手心火辣辣的,被树干摩擦得有点疼。

    阳阳揉了揉发红的手掌心,问小伙伴们:“咋样?大王枣子树的枣子好吃不?有没有给我留点儿?”

    “哥你太乱来了!回家我一定要告诉娘!”暖暖担惊受怕,跺跺脚气得不想理他。

    “还是告诉爸吧。”晏晏板着小脸说。

    阳阳赶忙赔笑哄他俩:“我那不是有把握么,我可一直都很听爸的话,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对了,我跟你们说个事。”

    他凑到弟弟妹妹耳边,说了方才在树上看到的情景。

    晏晏马上打断他:“咱先回太姥姥家,天不早了,妈会担心。”

    “对!先回去。”暖暖抱起兄长拿高危风险换来的甜脆大枣,跟其他小伙伴挥手作别。

    村里孩子还是头一次吃到这棵树结的果,自然也想带回去跟家里人分享,一一跟阳阳道了谢,并约好明儿再一起玩,就各自散了。

    三胞胎往吕姥姥家走,边走边小声交流:

    “哥,你没骗人?真的看到狼皮、熊皮、老虎皮了?”

    “嗯,就那大队长家后院,晒了好多呢,还有各种各样的腊肉,那坑我不晓得干啥用的,下面似乎还有房子。”

    阳阳不清楚看到的天坑状院子是干啥的,吕姥姥一听就明白了:“那是露天地窖,他们家条件好,宅基地大,不仅挖了暗窖,还挖了露天地窖,日头好,拿出来晒长晒短别提多方便。”

    “村里这样的露天地窖多吗?”

    萧三爷觉得想出这种地窖的人很聪明啊。

    露天地窖相当于一个小四合院,正中的天井露在阳光底下,四面窖房仍藏在地下,唯有朝天井的一面开窗开门洞,存储食物或住人都可以,而且不耽误地面晒东西。

    “哪能多啊,像额们家,后院那么点地方,想挖也挖不了。额们大队就他们一户有露天地窖。”吕姥姥说,“没准整个红旗公社,也就他们家有。”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向刚和丈人彼此对看了一眼。

    这大队长家有猫腻啊。在别人家连干饭都不一定顿顿吃得饱的形势下,他家一长溜的红砖黑瓦房,窗户清一色的透明玻璃。还有那么大一座露天地窖,晒着各色皮子、腊肉。显然是经常进山打猎才得以攒下这副身家。

    对外却宣称连给老父亲做个寿都还需要问人借荤菜,要么是习惯性吝啬,要么是藏着一个不能为外人道的天大秘密。

    吕大舅不知想到啥,趁吕姥姥去灶房做饭,犹豫了片刻对向刚说:“额有一天起大早去县城,在村口看到两架牛车,有一头牛额认得,是额们大队的,但押车的人额一个都不认识。那会儿天还黑逡逡的,车上盖着布毡,额不晓得拉的是啥。就远远听他们唠了几句‘就快开采完了,以后想吃肉没这么随心所欲了’、‘下个地方不晓得有没有这样的野味外快’……额当时觉得奇怪,额们这儿可不能胡乱猎野味,这些人打哪儿冒出来的?后来吧,额去大队借牛车,顺口问了句,看牛的人居然不晓得额们大队的牛被借出去过,这事儿搁额心里好久了,额一直没想明白……”

第679章 阳阳:男人都是有媳妇忘儿!

    向刚犀眼微眯:“我记得大舅说过,你们这边的山头产出一律归集体,不允许个人进林子打猎。这是哪一年开始的政策?”

    “得有十多年了吧。还是上一届大队长,哦,就是现任大队长的老父亲规定的。说其他地方都这么干。额们大队作为先进大队,咋也不能落后不是?

    不过,其他大队每年秋收后组织人进山围猎,总能猎到不少野味,平时还常有野猪跑下山,铁民哥家的野猪腿就是这么来的。

    额们大队虽然也组织秋猎,可猎到的野味分下来,一户人家连一两肉都分不到。平时别说野猪,野兔、山鼠都很难看到。外头都在传额们大队那片山头邪门,更加没人敢进去了,最多在山脚挖挖野菜、刨刨笋……”

    向刚一听,心里有了数。这哪是邪门,分明是有人故弄玄虚。

    要知道,一座大山,只要树木繁茂,肯定会有野物定居。大的不好说,小的像山鸡、野兔,不说取之不尽,但平时不去逮,秋收后围猎,肯定能猎到不少。

    尤其是野兔,繁衍速度那是相当滴可观——母兔一年能产七八胎,多的十胎都有,每胎十只上下。这要是一年只猎一次,光野兔就够社员们逮的。

    大队长这么做,显然是在瞒着社员背地里在偷偷开采什么东西,绝不仅仅只是偷猎野味。

    “明儿我进林子探探。”向刚跟岳父大人商量。

    他如今已是正团级别,且手握特殊兵种,前往京都出席大型会议,都是和武装部部长挨着坐的。让县委干部出面彻查底下公社的生产队大队长,这个面子对方肯定会给。

    可总要弄清楚山里到底有什么,大队长背着社员到底在搞什么鬼。只有掌握证据,查起来才方便。否则容易打草惊蛇。

    “我和你一块儿去。”萧三爷和女婿想到了一处。

    “刚子我也去。”吕大舅一面担心,一面也想弄清楚自己大队的山头到底有啥秘密,这个困惑萦绕他多时了。

    “大舅,这事儿你当不知情,交给我们处理。”

    “可是……”

    “大舅你还信不过我的身手吗?你听我的,这事儿你别插手,万一被村里人瞧见,有口说不清。我和爸两个就算被发现,推说不清楚你们这儿的规矩,人家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吕大舅想想是这个理,便叮嘱了几句:“那你小心点,安全第一。”

    “好。”

    正事儿谈完,该找熊娃子算账了。

    “舒萧平!”

    向刚脸一虎,捋着袖子喊阳阳大名。

    可见真的生气了。

    “爸——”

    阳阳期期艾艾蹭到他爹身边,讨好地笑笑,“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改!”

    典型的积极认错、死不悔改。

    “这话你保证过几次了?”

    阳阳挠挠头,这话连他自己都想不起说过几遍了。

    羞臊地扭扭屁股:“……爸,你看我手心,爬树擦的,好疼啊!疼死我了!”

    向刚依旧虎着脸。撒娇也没用。

    “爸,哥这次算是功过相抵,要不别罚他了。”晏晏替兄长说情。

    暖暖也说:“爸你要不口头训哥几句,打就别打了。你看哥也好可怜的,手心磨成那样,吃晚饭估计连筷子都握不了。”

    盈芳走过来,拧了拧大宝贝的耳朵,没好气地说:“疼才好,疼了才长记性!省的哪天出啥意外,我们都不晓得。”

    “没错。”向刚迅速选择媳妇儿战队,“今晚罚阳阳晚饭不许吃肉,睡觉蹲马步,不许上炕。”

    阳阳肩膀耷拉,颓丧极了。妈,你真是我亲妈!本来爹都要改口了,你一说惩罚得更重。唉,男人啊,有了媳妇忘了儿啊。

    夕阳西下,大白鹅领着鸭群回家,路过吕姥姥家,抬头挺胸昂昂昂。

    暖暖听到它的叫声,滑下椅子,拿了块绿豆糕跑出来。

    “大鹅,这是我妈做的绿豆糕,你尝尝。”

    她捏碎绿豆糕,摊在掌心上,请大鹅品尝。

    大鹅伸着细长的脖颈,一口一口啄着她手里的绿豆糕。

    身后的鸭群围上来也想吃,被它凶恶地扇着翅膀打退了。

    鸭群抱团抗议,嘎嘎声此起彼伏。

    大鹅吃得打饱嗝,回报了暖暖一个令人惊骇的情报,心满意足地领着不省心的鸭群摇摇摆摆回家去了。

    暖暖愣在原地。

    大鹅刚才说啥?——大队长家很危险,后半夜常有凶巴巴的人进出。村里失踪的人,埋在他们家地窖院东北角。

    怀揣惊天大秘密的暖暖,这晚上吃嘛嘛不香。

    最先觉察到宝贝闺女变化的向刚,往闺女碗里夹了块她平日最喜欢的糖醋鲤鱼,佯装不经意地问:“怎么?你娘做的鱼失水准了?咋不见你吃一块?”

    “爸,有个事……”她纠结地不知该不该说,说了就怕家人不相信,反过来还当她中邪了呢。

    “先吃,吃完陪爸爸去院子里消食,你再跟我讲悄悄话。爸爸保证谁都不告诉。”

    “好!”暖暖弯弯眉眼,没了心事,吃起饭来有滋有味。

    阳阳看得心酸酸,巴巴瞅着她妹碗里的肉:“妹啊,糖醋鱼好不好吃?粉蒸肉好不好吃?”

    “当然好吃呀!”娘亲做的糖醋鱼,太姥姥做的粉蒸肉,都是她们的拿手绝活,怎会不好吃?

    阳阳吞了口唾液。心说好吃你倒是夹一筷给我啊,你夹的爸肯定不会反对。

    无奈暖暖惦记着早点吃完早点拉着她爹去散步消食,没接收到来自兄长那会说话的眼神。

    快速扒完碗里的饭,拿手帕抹干净嘴巴,杏眸亮晶晶地看她爹:“爸我吃好了。”

    “嗯,那咱们消食去?”

    “好嘞!”

    爷俩无视其他人纳闷的眼神,手牵手去屋外消食。

    “大冬天的,晚上还去外面消食,不冷啊?”

    吕姥姥赶紧让盈芳把他们喊进来,盈芳笑着说:“没事的姥姥。在家时养成的习惯,走几圈就回来了。衣服穿得多,不会冻着的。”

    “妈我能吃肉了吗?”阳阳巴不得他爹离席,那样他就能吃上一块最爱的肉肉了吧。

    谁知他娘筷头一打:“你爸允许你吃了吗?饭不够可以添,蔬菜也管够,唯独肉不许吃。”

    “可我想吃肉。”

    “那你别犯浑啊!让你别做危险事,你听了吗?”

    “……”阳阳乖乖扒饭,心里哭唧唧:下回打死他都不干出风头的事了,没肉吃好痛苦。

    屋外,暖暖搂着他的脖子,凑在他耳边复述了一遍从大白鹅那儿听来的消息。

    向刚目光一凛,随后叮咛闺女:“爸知道了,这事儿交给爸去解决,回到遇到大鹅,记得跟它说谢谢。”

    “好。”暖暖笑容明媚。有亲爹的信任和支持,比吃任何美味都开心。

    晚上带着三胞胎住一个炕屋,没办法跟媳妇儿详说,向刚便拿笔在手心写了一行字,给媳妇儿看,看完擦干净。

    盈芳其实早有感觉,对此倒也没大惊小怪。

    孩子的警觉性和防备心都随了向刚,要真是没心没肺,饭桌上就嚷嚷开了。不过到底还是个孩子,有机会得提点她几句,别露了馅才是。

    第二天,大伙儿起床的时候,翁婿俩早就没影了,早饭就揣了几块云片糕。

    经盈芳的口跟吕姥姥说是去县城会战友,实际上踏着露水,一早进了山,没惊动村里人。

    盈芳吃过早饭给姥爷把了脉,开了个相对温和的调理方子,摇着蒲扇生起了炉子,打算一会儿给老爷子炖个药膳。

    姜心柔在院子里陪三胞胎玩。

    “阳阳,你真不困啊?要不回去睡个回笼觉?”

    “不困,姥姥我昨天后半夜上炕睡了,我妈说是我爸抱我上炕的,我爸他不生我气了呢。”

    阳阳说着,踢了一脚吕大舅给他拿枯枝麻藤缠的简易足球,结果力道太足,一脚就把球踢散架了。

    晏晏无语地蹲在院子另一头,好气,他都还没上脚踢呢。

    “阳阳、暖暖、晏晏!”村里孩子来找他们玩了,“额们去山脚捡柴禾,你们去不去?”

    阳阳一个虎跃起身:“姥姥,今儿我保证肯定不做危险游戏,你就答应放我们去吧。”

    可谓使出浑身解数央求他姥姥:“我给太姥姥家多捡点柴禾回来,争取把太姥姥家的柴房填满。姥姥,你就让我们去吧!”

    “妈,让他们去吧。”

    盈芳看天气这么好,把孩子拘在家里也挺残忍的,再者,姥姥院子里要晒各种菜干,孩子们在这玩也施展不开手脚啊,打翻了菜筐子得不偿失。

    但同意归同意,该叮嘱的还是要叮嘱。

    三胞胎见有得玩,哪有不答应的。完了带上小镰刀、麻绳,跟着新结识的小伙伴去山脚捡柴了。

    与此同时,向刚和萧三爷已然进了深林。

    这一路走来,还是能看到不少野味的,山鸡、野兔、肥硕的猪獾。不过翁婿俩惦记着更重要的事,没分出心神打野味,左右家里现今不缺这口肉食。

    “不是说秋猎刚过吗?围猎的时候没打到野味,这会儿怎么都冒出来了?还是说成精了,一到秋猎就躲起来?”萧三爷开玩笑。

第680章 阳阳:这是野猪吗?好没用!

    向刚正关注脚下的泥,隔一阵就发现一小簇黄泥状的粉末,捻起来凑到鼻尖嗅了嗅,硫磺!

    难怪林子里的动物都绕开这一片,敢情撒了硫磺。

    萧三爷也发现了。

    “看来,这山里果真有古怪,而且肯定是人为的。”

    翁婿俩加快速度,循着零零星星的硫磺,一直朝前走。

    最后来到了一道横跨的大瀑布跟前。

    瀑布很宽,却并不高。

    向刚四下看了眼,最后选定一株老藤,攀了上去。随后放下老藤,把丈人拉上来。

    两人还没站定,猛地看到一个人,就在瀑布上方,背朝他们伸懒腰。

    瀑布的哗哗声,阻挠了他们的听力。

    翁婿俩只得先矮下身,借着老藤的力量在崖壁的缝隙间躲了一阵。

    直到那人走了,才慢慢挪出来。借助石崖上所有能借力的树、藤、草,终于攀到了瀑布上方。

    嗬!

    看着下方类似环形山谷的劳作场地,翁婿俩震惊对视。

    “这是在采矿?”

    “还是铝矿。瞅着规模不小。”

    “这帮龟孙子!肯定是私采矿藏,要不干啥遮遮掩掩的。”

    “瀑布的声音阻隔了噪声,难怪外头一点风声都没有。就算有人走到这里,谁会想到翻过瀑布,是另一番景象。”

    “接下来怎么打算?人不少,一拳一个都给打晕了?”萧三爷磨拳擦掌。

    向刚却想到另一个问题:“我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就算那大队长瞒过了整个大队,可要把采出来的铝矿石运出去,还得有人接应才行。大舅说上回押车的不是队上的人,我只怕背后这人来头不小,就算说服县里下命令查,也未必能把正主揪出来。”

    联想到闺女从大鹅那儿得来的消息,向刚肯定这铝矿不仅跟十三大队的大队长一家有关,还有外头的人在暗处接应。

    萧三爷一点即通:“我去邮局给你二伯挂电话。让他派个信得过的人督办这件事,但愿没牵扯几个人。”

    “这里我负责搞定。”

    “你一个人能行?”

    “问题不大。”

    “那好,我现在就去邮局。哎呀要是有车就好了,靠走走到啥时候去。”

    “车来了。”向刚抬了抬下巴,指指下方的矿区,正好一个头头模样的中年人,骑着一辆自行车磕磕绊绊地到达矿区,自行车宝贝地扛上树枝挂着,免得被矿区里的粉尘沾到了。随后进了里面的简易工棚。

    翁婿俩慢慢翻下山,绕到矿区口,萧三爷拿到自行车,循着明显开凿过、起码能容一辆牛车平稳通过的山路,飞快地骑下山打电话。

    向刚则隐在树后,打算来个瓮中捉鳖,出来一个打晕一个,双手双脚捆上藤条,嘴里塞上从他们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随后叠罗汉似地扔在树丛里。

    许是见出来撒尿的工人迟迟没回去,小头头不耐烦地出来喊了几声,见始终没人应,心里顿时有些发慌,摸出裤兜里揣着的手枪,给自己壮胆。

    “格老子的都躲哪儿偷懒去了?想活命的速度给老子滚出来!”

    当然没人回应他,因为都昏迷着倒在树丛后背呢。

    向刚躲在暗处,看着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犹豫着要不要把他打昏。

    看情形这人是矿区里的小头目,如果要揪出更多的相关人员,还得靠他引出来。

    “格老子的!老子的脚踏车咧?谁偷了老子的脚踏车!”

    那人发现自己的自行车不见了,气恼地朝天鸣了一枪。

    附近的鸟雀,被惊地呼啦啦飞起。

    连带着一头拱着草丛寻食物的野猪,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惊慌失措地狂奔。

    向刚懊恼极了,后悔没在一开始把人打晕。不晓得枪声传出多远,但愿没有打草惊蛇。

    手起刀落,一掌将人劈晕,缴获了对方手里的枪支后,捆绑结实扔进树丛。

    不确定枪声会不会引人过来,向刚找了个荫蔽位置守株待兔。

    山下,一头狂奔乱窜的野猪,吓呆了捡柴的孩子们。

    “快跑!”

    待反应过来,村里孩子赶紧撒丫子跑。

    虽然很少看到活的野猪,但死的野猪还是有幸见到过几回的——隔壁大队秋猎时,总能猎到一两头野猪,而后嗨哟嗨哟喊着口号抬下山。

    那锋利的獠牙,多么令人记忆深刻啊!

    还管什么柴禾、扁担,逃命才最要紧!

    “哥,野猪来了,快跑!”

    暖暖发现自己的动物语在发狂的野猪面前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赶紧拽着哥哥的手往后撤。

    晏晏也担心兄长脑抽抽地去逮野猪,也飞快地拽起他另一个手催着跑。

    “好好,快跑!”

    阳阳本来确实有想过要不要试试把这大野猪拿下的,可转念想起昨儿才向爹妈保证过不再以身试险,为此还少吃了一顿肉、蹲了三个钟头马步。这要是再来一次,没准真要被亲爹押着在家天天面壁思过了。于是跟着弟弟妹妹后撤。

    不想暖暖摔了一跤。

    而发狂的野猪已经奔到近前。

    电光火石间,一道灰蓝色的身影矫健地出现在山脚,飞快地冲向三胞胎。

    一手抄起摔倒的暖暖,一手拎起晏晏的衣领,冲阳阳大吼:“跑啊!”

    “来、来不及了!”阳阳呆呆地看着扑上来的野猪,下意识地抬起手,握住野猪的獠牙用力一推,再抬脚一踹。

    “嗷——”

    野猪被踹得趔趄几大步后,背摔式地仰面倒在地上,不晓得是不是撞伤了脊椎骨,疼得仰天长啸。

    跑远的小伙伴回头看到这一幕,惊呆了。

    “阳阳……”

    “好厉害……”

    吕清淼也呆了,手一松,被他提着衣领的晏晏扑通摔在枯草堆里,疼得龇牙咧嘴。

    “啊对不起对不起,额一时忘了……”

    吕清淼七手八脚地扶起晏晏,把他和暖暖一起藏到安全处,然后上前和阳阳一起虎视眈眈盯着疼得翻不了身的野猪,这得多少肉啊?好几百斤吧?

    “你还有力气踹吗?有的话,额翻到它身上,抓住它獠牙,你用力踹它耳根、脸颊,这是它命门。没的话,额们赶紧跑路。”

    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阳阳一把抓住他的手,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有有有,我有使不完的力气。但是大哥哥,回头我爸妈要是训我,你得帮我说好话,我这是自救,不是故意找它麻烦。”

    吕清淼:“……”这个临时盟友咋感觉辣么不靠谱捏?

    但情势容不得他们细细商量,眼瞅着野猪马上要翻身,吕清淼迅速扑到它身上,双脚缠住野猪腿,双手牢牢抓住它那两颗獠牙,顾不上野猪乱挠的前爪,大声吼道:“快踹它命门!”

    “好嘞!”阳阳跳起来,瞅准野猪最薄弱的部位,用力踹踹踹!

    也不知踹了几脚,直到吕清淼脱力地往后一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可、可以了。”

    “这就被踹死了?好没用!”

    阳阳鄙夷地拿脚尖踢了踢野猪头,也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艾玛啊,累死我了!”

    “哥!哥你没事吧?”暖暖边跑边哭,这次是真的把她吓哭了,惊魂未定啊。

    晏晏一边安慰她,一边上上下下打量兄长,确定他毫发无损,白着小脸松了口气:“哥你吓死我了!”

    “我也吓一跳。不过这次可不能怪我,它自个窜出来的,我可没招惹它。我还帮着大哥哥为民除害了,是不是大哥哥?”阳阳拿胳膊肘撞撞临时盟友。

    吕清淼显然还有些心神未定,囫囵点了几下头。

    那边,跑回村落的孩子,领着大人们匆匆赶来了,一个个手举铁锨、锄头。

    然而看他们亮闪闪的眼神,说不清是担心的成分居多,还是兴奋的成分居多。

    野猪哎!

    十三大队也终于有野猪跑下山了,列祖列宗保佑、老天开眼!这是给社员们送肉来了啊!

    咦咦咦?野猪呢?

    山脚不是很太平吗?哪里有野猪肆虐?

    不要说慢了一步,让这畜生又逃回山里去了?

    真是太可惜了!可惜那一身香喷喷的肉!

    “在那呢!在那呢!”留守的孩子蹦起来汇报,“野猪已经被清淼哥哥和阳阳干趴下了!”

    “啥???”

    “真的!他们就在那儿,野猪也在那儿,已经死了!清淼哥哥和阳阳简直像战神!”

    “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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