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不服气的小金牙
“这就对了!”萧延武气哼哼地道,“要是还让她穿金戴银的回来,美不死她!”
姜心柔好笑道:“行了,爸在后院树荫下乘凉,你去陪陪他,我和乖囡去厨房看看中午吃啥。放心,不让她干活,就是让她指一下瓶瓶罐罐的调味料放哪里么,我和福嫂又不熟悉这里的灶头。就你疼闺女,我不疼啊?真是的!”
想说别累着闺女,结果没张嘴就被媳妇看穿的萧三爷,嘿嘿笑了两声,跑后院陪老爷子看小鸭戏水去了。
姜心柔拉起闺女的手:“走,给妈指指东西在哪儿就行了。别的不用你,有福嫂这个好手艺在,妈都得靠边。”
盈芳失笑:“其实我现在感觉挺好的,适当做点事反而还充实呢,要不然懒洋洋的,整个人觉得都快废了。”
“说什么胡话呢!以后别把废不废的挂嘴上,怀着身子就该精心点,家里又不是没人,万一有个什么后悔也来不及了。你要觉得无聊,一会儿妈陪你给孩子车点冬衣、包被。既然连你师傅都说可能是双胎,咱们得尽早准备起来。你爸布料买来了,棉花不是说还有一些吗?咱们先铺着,不够我去棉站买。”
“够了,师娘得知我怀孕,给我留了一些。真不够的话,等今年的新棉花下来了,再去买也来得及。”横竖要等过年才生呢。
中午没煮米饭,也没多炒几个菜,而是一人一碗青菜鸡蛋面,简单祭了五脏庙。
池塘一到正午就晒到太阳,鸭子们大概也觉得闷热,摇摇摆摆地上了岸,躲进了枝繁叶茂的桑树荫。
“今年你家这棵桑树发了果子,就是量不多,等二狗子几个孩子发现跑来告诉我,都被鸟雀啄得差不多了。倒是山脚那棵大桑树,今年结了很多果,二狗子几个孩子早早守在那里,拿竹竿赶鸟雀,熟了摘到不少,给咱们也送了些过来,新鲜的吃了几颗,余下的晒干才这么小一把,让阿九捎给你当个零嘴吃,味儿甜不?”
张奶奶吃过午饭也过来了,随同的还有二狗子几个娃,帮张奶奶抬着一锅凉茶,盈芳怀孕了不能喝凉茶,张奶奶给她单独灌了壶炒米煮的茶。
“甜!晒干的桑葚失了水分,吃起来比新鲜的更甜。”盈芳笑眯眯地扶师娘坐下。可惜她给几个孩子准备的礼物放在家里,好在老爷子这也有不少吃的,开了两个罐头,拿出一盒动物小饼干,请二狗子几个孩子吃。
孩子们哪里吃过这么高级的饼干,一个个的别提多稀罕。
“谢谢芳芳姐,苍竹还不知道你回来了,知道了一准来。我等下就去告诉他。”
“这会儿太阳这么晒,别去了。等太阳落山了,你捎些吃的给他。我还给你们带了礼物,你们几个孩子都有哦,奖励你们这段时间对我家的关照。”
盈芳笑着朝几个孩子作了个揖。逗得孩子们哈哈大笑。
“芳芳姐,听说你肚子里怀宝宝了,是不是和我妈生妹妹一样,你肚子里也要蹦出个妹妹吗?”年纪小些的狗娃,好奇地看着盈芳微凸的肚子问。
“谁说一定是妹妹,也可能是弟弟。”二狗子义正言辞地反驳道。
“就是,跟我舅母一样,生的全是弟弟,我外婆笑得合不拢嘴,夸她是家里的大功臣。芳芳姐,你也一定要生个弟弟啊,生了弟弟就能每天吃好吃的,不干活也没事,生了妹妹只能像我婶娘一样,天不亮就得起来给全家人洗衣服、做饭,完了还要挨我奶的骂。”
年纪最小的铁柱扬着小脸认真说。
听得大伙儿一阵唏嘘。
张奶奶安抚地拍拍盈芳的手,没说什么。农村里重男轻女的多,严重的确实有铁柱说的这种情形,生了男娃就成大功臣,生不出或是生的都是丫头片子,就要承受婆家无尽的冷嘲热讽。
姜心柔握住闺女的手:“幸好咱家没这规定,你爷爷对你们几个孙女的疼爱比对孙子都多,没见你堂兄都吃醋了吗?”
老爷子从屋后进来,听到这话,吹吹胡子:“那可不,孙子是要保疆卫国的,孙女才是拿来疼的。”
大伙儿都笑了。
二狗子羡慕地说:“芳芳姐,你家的男娃真的都是保疆卫国的吗?怎么才能保疆卫国呢?我也想成为那样的人。还有苍竹,我和他约好了,长大要当兵,和刚子哥一样。”
说着,拍了拍挺起的胸膛。
“小子,你有这志向值得表扬,不过你这小身板有待商榷,回头好好练练,能在我身边这位小李手下走上十招,保疆卫国的队伍指定要你。”萧老爷子笑呵呵地说。
“真的?”二狗子的眼睛唰地睁得雪亮,瞅瞅小李,又瞅瞅自己的小身板,颓丧地发现,这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啊。
不过也因此有了明确目标。
“小李哥,你打仗是不是很厉害,赶明教教我呗?”
“狗子哥,那不叫打仗,那叫军体拳,刚子哥说的,当时还教了我一招来着,可惜我笨,没学会。”
“那小李哥肯定也会,小李哥你教教我呗!”
“小李哥我也想学!”
“还有我还有!”
“……”
立时,小李同志被二狗子一帮孩子围在中间,纷纷想跟他学军体拳。连三四岁的铁柱都奶声奶气地夹在中间凑热闹。
小李在家是老大,底下一串弟弟妹妹,习惯了照顾孩子,二狗子几个缠着他一哀求,差点就答应了。可他的任务是保护、照顾老爷子,这教拳……
萧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犯难的小李说:“孩子们这么诚心诚意,你就教教他们吧,喏,明儿起,就在这院子里,你们想学的,六点准时到院子里报到,小李每天教你们一招,教到咱们回去为止。能学到多少,就得看你们自个的本事了。”
“噢噢噢!太好咯!”孩子们欢呼地拥着小李蹦啊跳啊的。
“再加个苍竹,一会儿我去告诉他,他一定很高兴。”二狗子兴奋地说。
自从和李苍竹“不打不相识”后,两人就建立了近似于同穿一条开裆裤的友谊,交情不要太铁。
“老头子,你不是喜欢清静吗?早上六点就让这帮小子过来,不是打扰你休息?”等孩子们去后院玩耍了,萧延武问老爷子。
老爷子说:“年纪大了,六点钟早就醒了,早起活动活动筋骨,对身体有好处。很多年没见这么活力四射的小子了,看着他们,就让我想起你们三兄弟小时候。再说,咱们在这儿又不止住一天两天,总得做点什么,才不像是吃闲饭的。不然你们想啊,全公社的人都在忙忙碌碌,就咱们几个成天闲来荡去,难免让人嚼舌根。教孩子们学打军体拳,一来确实想帮助那几个志向高远的孩子,二来,咱们也算做了点好事,多住几天也不亏心。”
萧延武朝老爷子竖竖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啊。”
老爷子鼻息哼哼:“那是。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饭还多。”
萧延武冲闺女挤挤眼,意即“快看快看,你爷爷又开始自吹自擂了”。
盈芳忍着好悬没笑出声。
二狗子为首的孩子帮,在后院帮着除了会草,给鸭子喂了食,见日头没正午时那么烈了,和盈芳说了一声,想去江口埠找苍竹玩,主要是想告诉他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盈芳就让他们跟着自己回家,把事先准备的礼物送给他们——
大孩子每人两支铅笔、一块橡皮、两本习字本;小的还不到上学年纪,对文具的意识还没那么强,就一人给了一把水果硬糖。
孩子们满心欢喜地离开了。
老爷子一行人,连同张奶奶也一起去了盈芳家。
既然晚上要摆一桌,自然得把菜式准备起来。
鸭子刚开始生蛋,又都是母鸭,自然不舍得宰,最后打算听盈芳的,宰一头公鸡打打牙祭。
另外,张奶奶新腌的咸鸭蛋也很受大家欢迎。比起咸鸡蛋,咸鸭蛋的蛋黄又大又油,一口就能下半碗饭,别提多香。
不过让大伙儿想不到的是——跑山上浪了一夜的老金爷俩给他们带来一个大惊喜——
老金嘴里叼着一只抽搐的野兔,小金两只后爪拖着一捆柴禾,定睛一瞧,哪是什么柴禾,是一只被翻白眼的野鸡。
萧家人听说过老金会打猎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可把老金夸的,简直到了一个新高度。
“看来这山上宝贝很多啊,老金玩得都不肯回来了。要是我年轻那会儿,背着猎枪,上去住它个三五天,都未必能过瘾。”老爷子不由又忆起当年。
张奶奶感慨地说:“大灾荒以后,连着很多年没上去过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群狼,前后被好几个村民瞧见过,渐渐的就没人敢上去了,最多到小坡林砍个柴、捡点木耳、蘑菇,再往里就得当心了。你们也是,别为了一口吃的,遭了狼的荼毒。”
“汪——”
小金牙听到张奶奶对狼群的忌惮,不服气地叫了一声。愚蠢的人类!谁说狼一定就凶残,有些人说说是人,做的事比狼还凶残呢。哼唧!
老金趴在地上,拿前爪拨拨儿砸的脑袋。
看到这么软萌的一幕,大伙儿的心都化了,纷纷围上去摸它的小脑袋。
小金牙受不了人类的热情,龇牙咧嘴地跑开了,留下它爹十分惬意地躺在屋檐下,哼哼唧唧地享受女主人的顺毛。
太阳落了山,沁凉的井水再一遍遍地泼湿地面,很快,晒了一天的院子,暑气消下去了许多。
男人们把桌椅板凳扛出来,盈芳家特大号的圆台面摆上,能坐十四五个人。书记、社长携媳妇都来了,向二俩口子既做为向刚这边的亲戚、又做为小俩口的媒人也来了。
凉菜、花生米一上桌,男人们热络地碰起酒碗。
女人们则是喝向二婶做的甜酒酿。
不过盈芳除外。
她暂时被剥夺了沾酒的权利。面前是一碗桑葚干泡的果茶。以茶代酒,敬了在座长辈们一杯。
书记、社长见萧家人不似想象得那么难接近,渐渐放开了,不像之前两次打交道那么拘谨,酒桌拉近彼此的友情嘛,随着酒水入肠,嗓门也大了不少,说到兴头处,惹来大伙儿哄堂笑。
二狗子领着一帮小子嘻嘻哈哈地趴在盈芳家墙头往下张望:“芳芳姐,你们还没吃完饭啊?你看我带谁来啦?”
李苍竹吃力地趴着院墙,探出小脑袋,冲盈芳喜逐颜开地招手:“芳姨!”
“噗——”
耳力敏锐的萧三爷喷了酒。
“乖囡,你哪来这么大外甥?”
姜心柔前不久刚见过燕子姑娘喊闺女“姑”,对此已经免疫了,笑眯眯地朝院墙外的小子们招手说道:“进来坐啊。晚饭吃了吗?吃了也不打紧,拿点花生、瓜子去吃。”
几个岁数小的,一听有好吃的,欢呼一声,呼啦啦进来,各自抓了两把,一蹦一跳地找其他小伙伴显摆去了。
二狗子过了年懂事不少,加上边上还有个早熟得过分的李苍竹,榜样的力量是巨大的,往年抓着点吃的就往自己兜里塞的狗子兄,今年俨然换了个人,不仅没要吃的,还和李苍竹一起,帮盈芳拾掇了几捆干柴过来。
盈芳做为奖励,一人塞了一块酸枣糕给他们。
“明天早上开始学军体拳,苍竹你也会来吧?”
“芳姨我一定来。”李苍竹胸脯挺的高高的,生怕盈芳不让他来,“我娘知道后很支持我,还让我别迟到。”
“你娘最近都好吗?我走后,胡家人没再找她麻烦吧?”盈芳把苍竹拉到一边,细细问起李寡妇的近况。
“谢谢芳姨关心,我娘好着咧。之前舒宝贵的阿奶找过我娘几次麻烦,被我娘堵回去了。后来听说芳姨你找到了亲生父母,而且是京都那边当官的,大伙儿知道我娘和你交情好,宝贵他奶也就没敢再来找我娘麻烦。我娘知道你来了,想和我一起来看你,不过今儿天晚了,她说还是不出来了,明天早上一定会过来的。”
第440章 啥时候放开?
盈芳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苍竹年纪小,跟着二狗子几个跑来跑去玩,即使被人看到也不会说什么。可李寡妇早年丧夫,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到了天黑能不出来就不出来,免得被人瞧见指指点点说闲话。
只是想到苍竹说的,舒老太在她走后还找过李寡妇的麻烦,不禁皱皱眉。
舒建强对李寡妇有那方面意思她是知道的,这不随军前就察觉到了,当时还和舒老太吵过一架。想不到半年过去,这事还没完。
“完不了,除非舒宝贵的爹另外娶个新媳妇进门。不过大伙儿都在传,说舒宝贵阿奶之所以不同意,主要是嫌花钱。嘁!那样的人家,我才不让我娘嫁过去呢。反正我娘暂时也没嫁人的打算。”
“人小鬼大!”盈芳捏了捏他的脸蛋。
二狗子在一旁拍着胸脯出主意:“苍竹你不用怕,舒宝贵的阿奶看着凶,其实老没用了,每次都只会一招,那就是赖地撒泼。咱们大队的人都见怪不怪了。现在舒宝贵的阿姐也进了牛棚,更瞧不起她了。以后她要是敢再来找你们麻烦,你就拿这事怼她,怼死她!很多坏人都欺软怕硬。”
盈芳无奈又好笑:“好了,这事让大人们来操心吧,你们玩去吧,别逗留太晚,差不多了记得送苍竹回去。”
“好嘞!芳芳姐你就放心吧!”
送走几个孩子,男人女人们茶余饭后的唠嗑也行进到了尾声。
除了年纪大的被扶回去睡觉,其他人都搭了把手,很快便把院子拾掇整洁、碗筷洗干净了。果真应验了一句:人多力量大。
第二天,李寡妇果然和苍竹一起过来了。先把苍竹送到盈芳娘家,二狗子们已经在那等着小李同志开教军体拳了。
李寡妇左手拎着一篮米粉捏的荠菜笋丁豆干馅儿的大饺子,右手拎着一桶泥鳅,敲开了盈芳家的院门。
“昨儿娃回来说你们家喜欢吃泥鳅黄鳝,这不前儿刚在水渠旁的田埂里抓到几条。饺子是米粉捏的,米是去年子的陈米,但粉是前几天新磨的,黏性还可以。豆腐干是上个月娃生日,胖大婶送的豆腐票买的,捣鼓了几只米粉饺,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吃。”
盈芳忙说:“肯定喜欢啊,我就爱米面做的点心。”捧过装饺子的碗,给面子地拿了一只大口吃了起来。
姜心柔这两天没少听闺女普及交情好的几个婶子、嫂子,对李寡妇印象挺好,笑着邀李寡妇坐下,问她吃早饭了没,没吃的话一起吃。正好他们刚准备开吃,倒是老爷子那边,听晨起绕村落溜达一圈的丈夫回来说,六点不到就吃完了。
“吃了吃了,这不娃说六点要集合报到,四点半不到就起来催着我生火做饭了。”李寡妇腼腆笑着说。
姜心柔便给她端了把椅子,留她聊了会儿天,完了给她装了三尺藏青色的咔叽布,做为回礼。
李寡妇起初不肯收,盈芳劝了句苍竹开始抽条儿,该给他缝条新裤子了,要不然天冷了高高地吊在脚脖子上,刺骨的寒风一吹,怎受得了啊。李寡妇这才收下。
李寡妇走后,姜心柔看着小半桶泥鳅不由发了通感慨:
“没看到村民们的具体生活,又脱离了早出晚归的生产、劳作,光看着悠悠青山、闻着野花清香,觉得乡下的日子还蛮惬意的。体会过下地劳动,又连着三天看不到鲜鱼、买不到鲜肉,收成不好时,连干饭都不定吃得上,才明白人人向往城里生活,是有道理的。日子再艰难,城里居民好歹手里捧着铁饭碗,每个月有各色各样的票,生活起码有保障。”
“可不是这个理嘛。”聊到如此沉重的话题,萧三爷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如今的政策对农民来说,还是紧了点,连家里养几头鸡鸭都要管,也不知道上头那位咋想的,城里实行计划经济,农村自给自足这不挺好的,非得扣那么紧。啥时候这方面放开了,农民的好日子才算真正到来了。”
“嘘——你疯了啊!这种话也敢随便说。”姜心柔压着嗓门瞪了他一眼,“行了行了,我也真是的,和你扯这些干啥。你要闲得慌,把泥鳅拎屋后杀了,肚肠留着一会儿喂鸭子去。”
萧三爷还没从低迷的情绪中走出来,就被媳妇派了个活,拎着水桶乖乖坐后门槛杀泥鳅去了。
老爷子等小李教完今天的一招军体拳,背着手哼着小曲儿,跨过石桥来盈芳家。
看到小儿子在杀泥鳅,酒虫钻出来了——泥鳅裹着面粉油里一炸,整一道美味的下酒小菜。
蹲儿子跟前饶富兴致地问:“上哪儿抓来的?”
“闺女认识的人送的。”埋头杀泥鳅的萧三爷回了句。
老爷子有点小失望,还以为是儿子抓来的呢,还想问问哪儿抓的,让小李也去抓点来,多炸点,中午、晚上都来盅小酒。
“想抓还不容易,向九昨儿吃酒不是说了,水渠那边的田埂地里最多,黄鳝泥鳅都有。一会儿我带上笼子去瞅瞅。”
“还是别了吧。”姜心柔晾晒完衣服,回到屋里,听到爷俩商量这事,提醒道,“咱们在这算是外来人,拿票和村民们换点吃食那是你情我愿,你们拿工具去抓,岂不是和他们抢食?回头会不会有意见哦?”
老爷子一听有道理,摆摆手:“那算了,反正昨儿尝到了鲜,今儿也有不少吧?我看能炸两盘,中午晚上的下酒菜有了。”
盈芳闻言,心里一动,想到山上的泉水潭,潭里的鱼可比泥地里打滚的泥鳅鲜多了。半年没去祸祸,不知道长成大鱼了没。
可要是和亲爹他们说了,他们会信山里没狼吗?毕竟,书记和社长昨晚喝酒时,说了不少本公社的禁忌,其中一条便是山上有狼,到小坡林为止,不能再往深处走的。
说不说呢?最后还是决定不说,等男人来了让他去抓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441章 “挣外快”
盈芳家来的客人喜欢吃黄鳝泥鳅,谁家要是有抓了吃不完的,拿过去能换点乡下难弄到的票。
这个消息一传出,近山坳的村民像打了鸡血似的,白天种地时,眼睛都瞪得铜铃大,时不时地找一下看有没有黄鳝洞。
收了工更是兴致高昂,成群结队的拿着网兜、竹笼,去水渠边湿滑的田埂里抓野味。
江口埠那边的村民听说后,也加入了“挣外快”的队伍。别说,盛夏天的晚上,收获还真不小,一笼笼的黄鳝送去了盈芳家。
这下,老爷子也抽起了嘴角。元首说的没错,人民的力量果然无穷大啊!他不过就是想打个牙祭,拿票和村里人换点下酒菜,哪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慕名而来。别说下酒菜了,炖炖都吃黄鳝泥鳅,都能吃到九月份去。
吃腻了事小,关键影响力太大容易出事啊。萧老爷子菊花一紧,赶紧喊停,推说没票换了,以后不再换了。
乘兴而来的村民们败兴而归,好在盈芳给有孩子的人家送了一把糖,没孩子的人家抓了一把花生米。这才没让大伙儿的负面情绪爆棚。
有过这次教训,老爷子再也不敢拿票出来和谁家换吃的了,还不如上县里买去呢。
于是,因老爷子一句话沸腾起来的雁栖公社又渐渐趋于了平静。
一晃,八一到了。
老爷子摸出收音机,坐在院子里收听八一建军的节目。
气势恢弘的口号从狭小的收音机里放出来,感染了经过门口的社员。
“大爷,你听啥呢?有好节目不?”每天都从门前经过的社员,顺嘴问了一句。
萧老爷子笑着回道:“今儿是我军成立44周年,这不正阅军呢。”
一听是解放军成立的周年纪念日,社员们呼啦一下,围过来蹭听,上工都差点迟到。听完还不忘评论几句:
“解放军确实好啊,没有他们,哪来咱们安定的生活。”
“现在不打仗了,当兵也很好啊,每个月津贴比工人多一倍呢。”
“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只看到眼前利益。谁说不打仗了?听说南边的旮旯角仍然有不长眼的想入侵咱们国家呢!”
“所以津贴高也有高的道理啊,那都是拿命换来的。”
这话一出,大伙儿不禁齐眼看盈芳。对她的羡慕,一半划拉到了同情范畴。
说话的正是屋前的毛阿凤,见状,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看我!说话不带脑,盈芳你别往心里去,嫂子没别的意思,那啥,就那么顺嘴一说。解放军保家卫国,那都是为咱们好……”
盈芳摇摇头,表示没放在心上:“我知道的阿凤嫂。”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毛阿凤灰溜溜地缩回脑袋,没一会儿,一手抱着宝贝儿子,一手拿着一个花布包出来了,热情地拉过盈芳说,“上回要不是你啊,我这胎指定保不住,搞不好还一尸两命呢。还没好好谢谢你,这是我抽空缝的小衣,都是新的,我儿子没穿过。”
“谢谢阿凤嫂。”
“说啥谢啊,我谢你还差不多。那时候多危急啊,要不是你,现在还不知道怎么个情况呢,哪像现在,男人疼、公婆惯,哈哈!来来来,你还没抱过我儿子吧?给你抱抱,据说怀着娃的时候,抱一下别人家的大胖小子,回头自己也能生个大胖小子。”
盈芳哭笑不得。
姜心柔怕闺女大着肚子抱娃,压着肚子了咋整,于是抢先接过毛阿凤怀里的娃,逗弄了他一会儿,直到蹭听收音机的社员们被大广播叫去下地了,才把孩子还给毛阿凤。
毛阿凤婆婆在后门喊她吃点心,好多产点奶喂大孙子,毛阿凤急吼吼地抱过孩子回去了。
姜心柔见闺女表情闷闷的,拉起她手说:“你是听了他们的话,担心小向吧?当兵就是这样,由不得人。不过我看得出来,女婿不是鲁莽的人,如今又牵挂着你和你肚里的孩子,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盈芳牵强地扯出一抹笑容反过来安慰亲娘:“嗯,我相信他不会有事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始终惦记着。
八一过了之后,她开始掰着指头数日子。
向刚答应她,结束八一汇演,再去出个小任务,就来老家和自己汇合。就问亲爹,一般部队分派一个小任务,要去几天。
萧延武正拿着一条削干净肉沫肉渣的拳头骨逗小金牙,没看到闺女忧心忡忡的脸色,顺嘴就答:“小任务能费几天工夫啊,两三天打不了一个来回,三五天还不能够回来啊?”
盈芳一听,心里沉了沉。到明儿就一个礼拜了。这说明啥?
“咳嗯。”姜心柔咳了一声,没好气地瞪了丈夫的背影一眼,扭头拉过闺女往屋里走,边走边说,“别听你爹瞎咧咧。他都退役多少年了,哪里了解如今的行情……”
“怎么不了解?”萧延武粗着嗓门想替自己辩解几句,人不在部队了,但心还在啊。
抬头发现娘俩个已经进屋了,再一细想,得!戳闺女心窝了。
捶了一下自己的额,把骨头丢给和自己鞋子死磕的小金牙,颠颠地进屋表示忏悔,“乖囡,爸确实很多年没在军部了,不了解这个行情。爸错了!深深地知道错了!而且女婿什么人啊,那是受过夏老亲口表扬的。你知道上一回夏老表扬人、夸人是什么时候吗?”
姜心柔翻了个白眼:“可不就是你那个时候。”
“嘿嘿……”萧延武抓了抓头,“你知道,可咱闺女不知道啊,乖囡过来,躺椅上靠着,爸给你讲当年的英勇事迹……”
屋外,带着小李同志溜达了一圈回来的老爷子,背着手在屋檐下停住脚步,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憋着笑往外走了几步,这才忍俊不禁地说:“想不到小三脸皮还是那么厚。也亏得他闺女愿意听,这么一来这小子更来劲了。当年他回家就侃自己那点丰功伟绩,家里人谁爱听啊,就他媳妇给他面子才配合地听上一耳朵。现在好了,有了他闺女的捧场,这小子能说上三天三夜了……”
第442章 懵逼的某人
事实上,萧三爷并没机会给闺女说上三天三夜,因为他女婿回来了。
跟着向刚一起回来的还有金毛。
蹲在他肩上,两只爪子垂在身前,时不时挠一下耳朵、腮帮。
地里干活的社员看到,哈哈笑着打趣:“哟!刚子,来接你媳妇回去了啊?怎么还带只猴子回来?象征咱们今年大丰收吗?”
向刚一身橄榄绿的军装,金毛则通体黄澄澄,远远瞅着,可不就像地里沉甸甸压弯枝、但离收割还差点火候的稻穗。
向刚朝他们打了声招呼,无奈失笑:“这小猴子认识我媳妇,也不知怎么的,知道我是来接媳妇的,非要跟来。”
“猴崽子聪明着咧,要不怎么说咱们祖先就是猴子进化来的。”
“刚子媳妇对动物真有一套啊,猫猫狗狗都喜欢跟她玩,如今连猴子都跟来了。刚子啊,你可要加把劲咯,你媳妇太吃香,赶明不要你了。”
“哈哈哈!”底下一片哄笑。
记性好的,不由联想到去年出现在盈芳家的几条毒蛇:“还有蛇呢,那会儿几条五步蛇可把我吓的。看来真是建军俩口子在天上保佑她,要不然今年怎么这么顺,还寻回了亲生父母。”
“可不是!我当时在场,被建强拉着吐苦水,最粗的有碗口那么粗呢,像成精了似的,吓得我大气不敢出。也不知道现在那几条蛇还在不?”
“应该不在了吧,要不然刚子那丈人家的爷爷怎么住着就不怕?”
“也许人家以前带过兵、打过仗,不怕这些东西。”
“也是啊!当兵的胆子大,杀过人、见过血,还会怕这些?”
“不管怎么说,建强娘的算盘算是落空了。”
“落空啥?那不还有小儿子么。建军在的时候,没见她待大儿子一家好,独独偏疼小儿子,如今老了可不就要跟着小儿子过。”向来见不惯舒老太的妇人一边捉着棉花虫一边嗤道。
“嘘,你小点声,舒建强就在那头呢,保不齐听到了。”
“听到就听到,我说的哪句不是事实?而且他现在的心思都搁在隔壁大队那个寡妇身上,哪会理会咱们说什么。”
“……”
妇人们开始七嘴八舌扯起别的八卦。
向刚抽了一下嘴,快步走过了庄稼地。
人还没到家,已有眼尖的小子飞毛腿般地跑到盈芳家报信:“芳芳姐!芳芳姐!刚子哥带了只猴子回来!”
盈芳愣了一下,随即猜到一定是金毛。
正和亲娘嘀咕,怎么还把金毛带来了呢?老金爷俩和母狼汇合,日子乐不思蜀,三天两头夜不归宿。再添个金毛,明儿回部队还拽得回去吗?
然而,金毛吱吱叫着已经近在眼前了。
“吱——”
刺耳的叫声戛然而止。
原来是看到盈芳想要扑过来,向刚扯住了它的尾巴。
“我媳妇怀孕了,不能随便往她身上扑。”
叮嘱完,非得看它点头表示知道了,才松开它。
金毛委委屈屈地对着手指,慢吞吞地蹭到盈芳身边,完了转过身,撅着屁股背对着她,以表达内心极度的不满。
即使是半句不通猴语,大伙儿也瞧出来了。这是在指责盈芳丢下它回老家呢。
姜心柔对金毛稀罕得不行,拿了串野葡萄出来,问它吃不吃。
“汪汪汪——”
这时,老金驮着小金牙回来了。
好友相逢,那是热泪盈眶。
三金亲昵地玩闹了一阵,而后一溜烟地跑山上撒野去了。
有熟路的老金带领,大伙儿倒也不担心金毛会迷路。
向刚一到家,第一眼就是看媳妇的状态,见她气色不错,心定了不少。
然而下一秒看到她的肚子,神色不免又紧张了几分。
不过才分开半个月,怎么肚子大了这么多?
“身体没不舒服吧?”
“没有,都挺好的。”盈芳笑盈盈地看着他,在他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观察他,除了黑了点、瘦了点,精神倒是不错,关键是没受伤,真好。
姜心柔看小俩口腻歪,干脆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不当这个电灯泡了,拽着丈夫去老爷子那报信。
女婿回来了,晚上可不得加几道菜,热闹热闹。
见屋里就剩他们俩了,向刚握住媳妇的手,拉她坐到床沿,摸了摸她的头,又摸了摸她的脸,目光垂下来看到媳妇明显凸起的肚子,弯下腰,将脸贴在她肚皮上,咧嘴笑着说:“让我听听儿子。半个月不见,没忘了我吧?”
盈芳止不住笑:“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儿子?万一是闺女呢?”
“闺女我也喜欢。”
盈芳弯弯眉眼,这还差不多。
“我回来那天,师傅给我把了个脉,多半真是双胎。要是一男一女固然好,要两个都是闺女,你也不许嫌弃。”
“怎么会!”向刚果断摇头。
虚虚地趴在媳妇肚子上听了一会儿,直起腰,扶着媳妇往后一躺,面对面侧卧床上,两人中间是媳妇的大肚子。
男人握着媳妇的小手把玩着,不无兴奋地说,“两个闺女比两个小子好多了,小子多皮啊,还是闺女贴心。等她们会走路了,我给她们做跷跷板。跷跷板你知道不?两边坐人,一上一下翘啊翘。家里一个孩子想玩还玩不起来呢……”
盈芳听着听着笑出了声。看得出来,男人对肚子里的孩子充满期待,不论男女。
“既然师傅把出了脉,还去海城照b超吗?”向刚询问媳妇的意见。
盈芳想了想说:“爸妈的意思,还是去照一下吧。照了不仅知道几胎,大致能分辨男女,做衣裳什么的能照着来。再说,来这之前,妈给嫂子去了封信,说了咱们要去海城照b超的事,嫂子多半已经在托关系了。这会儿又说不去,岂不是让她难做人?”
“那行,我们在这住几天,等村里双抢完再走。”
难得农忙时节回老家,向刚有心想帮衬往日里待他还不错的叔伯们一把。
盈芳自然没意见。
“对了,有个事和你说。”盈芳拉起他,指挥他把床往旁边挪一挪。
向刚不解:“干啥?”
“你挪开就知道了。”
男人力气大,抱着实木床脚,往后方挪了几寸。露出床底下夯实了的地面。
向刚不禁有点发懵,这地咋这么结实?中间还镶了个土质手环,家具搬进来之前,似乎不是这样的吧?
盈芳有点心虚,低头绞着衣摆,指挥他把那块带手环的土块掀起来。
这一掀,男人更懵逼。
卧槽!底下竟然还有台阶,望下去黑漆麻黑的,似乎很深啊。话说他家啥时候有地窖了?媳妇儿竟然比他先知道。
往下走了几级,待适应地窖里的暗度,男人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只见地窖里整整齐齐码着十数个麻袋、蛇皮袋,不用猜也知道,要么是口粮,要么是菜干之类的干货。但菜干不可能囤这么多,也就是说,大部分都是口粮。
向刚带着问号瞅了媳妇一眼,她嫁过来没多久就跟着自己随军了,什么时候囤这么多粮食了?
盈芳心虚地清了清嗓子,一鼓作气说:“咳,我不是和你说过的?我在山上发现了一片野生小米地,还有葵花籽。怕旁人进我家看到,就藏了一部分起来。这地窖是小金挖的,我也是在它挖完后才晓得的。而且,咳,这不仅是一个地窖,你下去看了就知道了。”
这还是一条地道。
向刚下到最底下的台阶赫然发现,内壁还有个黑洞,洞里黑漆漆的,不时能听到呼呼的空气流淌声,可见不是封闭的。
“地道尽头通向哪儿知道不?”他探头看了看黑洞,回头问媳妇。
“两个地方。”盈芳弱弱抬手指了指方向,“一处是我娘家仓房,另一处是山洞。”
向刚无语,那竹叶青真的成精了,不仅力大无穷,还知道狡兔三窟的道理。
让媳妇点了盏油灯,接过来提在手上,打算顺着地道走一遍看看。
盈芳也想跟,被他制止了。
“你大着肚子不方便,还是别去了。我去看看就回。”
盈芳低头瞅瞅自己凸起的肚子,好嘛,自打怀孕,真是做什么都不方便。
向刚提着煤油灯矮身钻进地道,轻微的脚步声没一会儿就听不见了。盈芳守着地窖口没敢走开,盼着亲爹妈别这个时候回来。
倒不是她对亲爹妈存有戒心,而是小金的存在,目前就只有向刚知道。若是袒露地道的存在,势必得袒露小金。萧家人那么多,万一谁透露出去她家有条神通广大的蛇,拿她一并当异类烧了怎么破?
左右这里是她和男人的家,亲爹妈不可能长期住在这边。既不久住,多个秘密还不如少个秘密嘞。
就在她东忖西想间,向刚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语气里略带兴奋:“还真的通往你娘家和山洞!那山洞还是咱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你还记得不?”
盈芳暗暗翻了个白眼,她哪里不记得啊,自从发现这条地道后,进进出出跑好几趟了。这次要不是怀了孕,早就偷溜上山淘宝贝了。
“小金想必是为了出行方便挖的吧?这倒是替咱们省了不少心,往后想去山上,从自家床底下进出就行了。有什么惹眼的收获,也不用特意避着村里人。”
向刚一时开怀,放下油灯后,抱着媳妇儿转了个圈。要不是顾及她肚子里的娃,能转上十圈不带晕。
扶她站稳后,捧着她俏脸,吧唧亲了一口。
这下反而诱发了被他压制好俩月的邪火,可惜隔着个肚子,能干啥?
啥也不能干!
隔靴搔痒地亲了几口,以慰多日不见的相思。
盈芳被他亲的痒死了。
“胡茬半个月没刮了吧?好痒。”
“嗯,我去把热水烧上,一会儿你给我刮。”
男人说完,放开她,往厨房走。
婚后处久了,他偶尔在私底下也会跟她撒个娇什么的,只不过容易害羞。
这不,盈芳都瞧见他那耳朵尖隐隐冒着红气了。抿唇偷笑,却也没去戳破。
热水烧好,向刚找出刮胡子的小刀片,然后在唇沿抹了点肥皂,手感不那么刺剌了,把刀片递给媳妇让她大胆地刮吧。
盈芳不是第一次给他刮胡子。刚随军那会儿看到他刮胡子觉得有趣,主动帮他刮过一次。一回生两回熟嘛,相信这次刮得更顺利。盈芳在他旁边坐下,拿刀片小心翼翼地上手刮了起来。
出去溜达一圈的萧延武夫妇回来了,想着闺女、女婿这下总叨叨完了吧,谁知进来吓一跳。
这俩货在干啥!光天化日的!
刚想别开眼、猫着腰退出去。
盈芳听到动静抬头扫了眼,见是爹妈,喊住他们:“爸妈你们回来啦?我给刚子哥刮完胡子,换身衣服,陪他去趟师傅家,晚上咱们是在这边摆饭吧?顺道把师傅、师娘还有爷爷他们请过来。”
俩口子脚步一顿,哦,原来在刮胡子。又齐齐迈了进来。
“你爷爷已经知道小向回来了,说等手里这盘棋下完就过来。”姜心柔忙说。
老爷子自从来了这里,借早晚两趟散步的机会,结识了几个会下象棋的老人家,今儿找这个下、明儿找那个下,早晚没太阳的时候就在矮墩桥头或是大柳树下。总之谁有空,就和谁下,日子过得可有滋有味了。倒是没再见他唉声叹气地嘀咕大儿媳妇那点破事。
萧延武板着脸看闺女给女婿刮胡子,心里有点吃味,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小向你这不行啊,现在早就步入新社会了,怎么还能像旧社会一样,差使你媳妇干这干那的呢。再说你媳妇怀着身子,万一刀片划到手了怎么办?”
姜心柔拿手拐子撞了他一下,有些没好气。
什么新社会、旧社会的。真是大老粗一个!不知道小俩口这是表达恩爱的一种方式么!
而且怀着身子和刮胡子有啥关系?照他这话说,孕妇啥都不用干了?真是!
当即拽过丈夫,对闺女、女婿说:“乖囡你们忙吧,我和你爸没事做,到屋后乘会儿风凉。”
第443章 岁月静好
“唉哟你拽着我干什么!我又没想乘风凉。”
“我想乘风凉成不成啊?”姜心柔白了他一眼,见菜地干干净净的没什么杂草,搬了个小板凳坐桂花树下看母鸡们优哉游哉地咯咯哒,时不时啄着从树上飘落的桂花。
“我说你的眼力劲上哪儿去了?没见乖囡正和女婿培养感情呀?咋咋呼呼的,说话都不经大脑思考。”姜心柔一坐下就开始点评丈夫刚刚那翻明显不聪明的做法。
萧延武没敢挨着媳妇坐,倒不是怕媳妇嘀咕起来没个完,而是真怕了这几只鸡。
特么凶起来不仅头顶,还对着人眼睛啄,被啄瞎了怎么办?
干脆坐到河埠头,脱掉鞋子,把脚浸在河水里,心里有点小委屈:“我那不是见不惯他差使咱们闺女嘛。”
“你呀!都几岁的人了,怎么还像个愣头青似的。乖囡和女婿感情好,咱们做爹妈的不该高兴吗?就说咱们当年处对象那会儿,你不也是瞅着机会就对我……咳,那样。”
“哪样?”看到媳妇儿脸红又语塞,萧三爷绷不住乐了,催促道,“快说,我对你哪样了?”
姜心柔才不如他意:“反正你我心知肚明。那时候要是我爹或我娘,跳出来棒打鸳鸯,不许你做这个、那个的,你心里会咋想?乐意不?”
废话!当然不乐意!
萧三爷撇撇嘴。
媳妇的意思他明白,希望小俩口好好的嘛。可知道是一回事,看到女婿像个大老爷们似地躺在躺椅上、由闺女伺候着刮胡子,心里不舒坦又是另一回事。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那不叫大老爷们似的享受,那叫情调。”姜心柔眼波流转,红着脸吐出在当时还挺时尚的俩字,“就像你不也经常让我给你掏耳朵,不过就是换个花样而已。哎呀,我懒得和你个大老粗说这些。”
掸掉一肩头的香桂花,跺跺脚去菜地里寻摸能摘的菜了。
萧三爷看着年近半百娇羞依旧的媳妇儿,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心下暖融融的。双手枕在后脑勺,仰面躺在地上,眯着眼看看天,湛蓝得仿佛没有边际。心在这一刻,出奇平静。
屋里头,向刚不是没觉察到岳父大人对他的不满,下意识地想拿回媳妇手里的刀片。转念一想,自己又没干啥,不就和媳妇温存一下、撒个小娇嘛。哪里想到丈母娘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盈芳熟能生巧地给他刮完胡子,催他去洗澡。
“洗澡不急,我先给你洗个头吧。肚子大起来之后,是不是洗头更麻烦了?”
向刚烧水的时候,有意识地多烧了一锅,这会儿还剩一锅半的热水。
他冲澡又不需要热水,直接跳河里来回游一圈,上岸后拿太阳晒热的天落水冲洗干净就好。剩余的热水就是给盈芳洗头、洗澡用的。
盈芳确实有点头痒。
长头发不可能天天洗,剪得像双英嫂子她们那样短至耳朵上吧,又不舍得。这次就两天没洗,可因为汗天天在出,马上又痒得难受了。
当下听男人的,头脚调个地仰面躺躺椅上,头伸出去,正好在脸盆上方。向刚屈膝半蹲,撩起兑好的温水,给她洗头。
这次用的不是柏叶水,而是向刚出任务回来途中,顺道买到的香皂,抹在头上香香的,搓起泡沫后,再用温水冲掉,来来回回换了不下六七道清水,把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洗得又香又干净。
姜心柔捧着一把刚摘下的白菜从后门进来,看到这一幕,脚步一顿,放下白菜,蹑手蹑脚地跑去唤丈夫来看:“瞧!我没说错吧?乖囡和女婿那就是在培养感情,没见女婿多累啊,换你你愿意一蹲这么久、还起起落落换干净的水,就为了给我洗个头?”
“怎么不愿意?我这就给你烧水去。等闺女洗完,你躺上去,我给你洗头。”萧三爷不甘心被女婿比下去,哼了一声,去柴房抱了把劈好的柴禾,拉起风箱烧起水。
姜心柔好气又好笑,她的原意压根不是这个好吗。
转身见女婿端着脸盆走过来,疑惑地问:“乖囡不会是睡着了吧?”要不然怎么头发都洗完了还悬着一头湿发躺着不动?
向刚嘴角噙着笑嗯了一声。
他也委实没想到,媳妇儿竟被自己按摩地睡着了。
“我给她再擦一下头,尽量擦干点,要不然以后容易犯头疼。然后抱她去床上睡,反正在自己家吃,开饭了再叫她起来也不迟。”
“好好好。”姜心柔接过脸盆,“那你给她弄去,这儿我来。你爸在烧火……”
听到灶膛口传来丈夫提醒的咳嗽,忍着笑说没拆穿,“那啥,他看你在忙,主动要求今晚的饭他来烧。”
向刚微挑眉,丈人会烧饭?在家时不是说不会用大灶吗?难不成来了这里学会了?
却也没说什么,拿了条干毛巾,给媳妇儿擦干头发,抱她到了里屋床上。
再出来,发现丈母娘和丈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便没打扰他们,带上竹筐、扁担和麻绳,想了想,又往竹筐里扔了个小背篓。
趁天色还早,打算上泉水潭看看,有鱼的话抓几条回来。
听说孕妇吃鱼比吃肉好。何况媳妇怀孕头三个月吃嘛嘛吐,尤其是鱼,一闻到腥味就反酸,百试不爽。如今总算没有那么大反应了,本身也比较喜欢吃鱼,得好好给她补补才行。
上山前顺道绕了趟老张大夫家,知会一声自己回来了,完了让他们老俩口今儿别做饭,上自家吃。
张奶奶正给晒着的草药翻面,爽朗地应道:“行,那我就不生火了。收了草药,就去你家帮忙。你带着筐子要去哪里?”
“这会儿还早,我去山脚转转。顺便砍点柴回来。”
张奶奶听是砍柴,没再多问:“去吧去吧,早去早回。”
向刚沿着村道上了山,先去小坡林砍了一担柴,放在下山经过但又不显眼的树丛背后。然后提着竹筐抄近道去了泉水潭。
第444章 金毛语录:高手是寂寞的!
向刚一个人走起来速度极快,将近半面山的距离,不到一刻钟就走到了。
映着斜阳,潭面鳞光闪闪,一看就有鱼。
他从竹筐里拿出背篓,一舀一个准,没一会儿,竹筐里就蹦起了大大小小的潭水鱼。
看着日头一点一点地沉下西山,回去还得走半个钟头,抓到的这些,估摸着煎、炸、烤、蒸都够来一盘了,便收了手,竹筐往肩上一扛,大步往家赶。
下到山腰时不忘挑上事先砍好的柴禾。竹筐里的鱼,被覆上了几张浸过溪水的湿叶子,让鱼稍微安耽点。叶子上还能堆些野果、野菜。
迎面碰到几拨从附近地里收工的社员,以为他是去小坡林捡柴了,没多想,隔着距离打了个招呼,寒暄几句诸如“刚子回来啦?”、“这趟回来能住几天啊?”、“你丈人他们人不错啊,你小子运气好到爆”之类的。
寒暄完正要分道扬镳,忽听一阵熟悉的“吱吱吱”声。
金毛?
向刚狐疑地转身,心说那小东西,不是跟着老金爷俩上山去野了吗?咋在这儿?
才转头,赫地倒抽一口冷气。
但见小金毛正被一头成年大野猪追赶着,一路朝他所在的方向奔来。
“吱吱吱——”
金毛还算聪明,懂得迂回前进,东一下、西一下地跑了一段,见野猪追不上它,也不像刚才那么气急败坏了,回过头还冲对方做了个鬼脸。
真是够了!
向刚看得冷汗都滴下来了。
迅速放下肩上的柴担和竹筐,捏了捏手里的扁担,不够结实啊。
野猪对想朝它崽子使坏的金毛恨得咬牙切齿,一路嗷嗷嚎着冲下山,一不留神追进了村庄,这会儿也有些踌躇了。
社员们失声齐喊:“卧槽!野猪!”
“野猪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大家别慌。”向刚说道,“你们谁去拿长点的麻绳过来,去的人把家什给我。”
“阿波你快去!你家离得最近!”
社员们倒也没推搡。主要是野猪不比野狼,再危险,倒不至于把人一口吞了,顶多用它那结实的身子或是尖锐的獠牙顶伤你,但要是能把它抓获,那就是一堆肉啊。
名叫的阿波的年轻汉子,把手里的铁锨给了向刚,然后一溜烟往家跑,跑慢了怕猪肉溜了,错!是怕野猪溜了。
余下的人,听从向刚的指挥,寻了个有草垛子的荫蔽处。等着阿波拿麻绳过来。
“吱吱吱!”
“嗷嗷嗷!”
一猴一猪便追赶边怒视。
一个用野猪语骂着:“敢朝老子的娃下手你该死!”
一个用猴语吐槽:“奶奶个熊!老子也很委屈!老子是冤枉的!老子没想偷你崽子,老子是被金大王设计的,吱吱吱!”
社员们完全看不懂,一片云里雾里,只晓得两只动物在骂架,颇有几分大队里那些泼妇们吵架时的彪悍架势。
“嗷——”
最终,野猪没耐性了,采取了进攻姿势,猛地朝金毛扑来。
金毛这下吓坏了,赶紧朝向刚所在的草垛子躲。
社员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向刚还算冷静,握紧铁锨,高高举起,趁野猪冲来的一刹那,“哐啷”一下,铁铸的锨锹砸在野猪的脑袋上。
社员们见状,也七手八脚地围过来,挥舞着手里的“武器”,提着心猛力来了几下,遭到突袭的野猪被敲了个头晕眼花,顿时怒了。
“嗷——”
它发狂地朝社员们怒吼一声。嘴一龇,露出尖锐的獠牙,朝其中一个社员扑去。
“啊!救命啊——”
说时迟那时快,向刚跃上野猪背,无视那满身的毛刺,死死揪住它额角的两只相对比较柔软的大耳朵。哪怕野猪发癫发狂都没能把他从身上甩下来。
最后,野猪不得不停止攻击。
尼玛继续攻击,它的耳朵要被拧下来了。
这时,阿波捧着几条长麻绳气喘吁吁地赶到。
社员们趁野猪累得呼哧呼哧喘大气的当口,迅速扯开麻绳,绕着它来回跑了几趟,再用力一抽,把野猪捆住了。
向刚这才从野猪背上下来,大汗淋漓地拿麻绳绑住野猪的嘴巴,免得锋利的獠牙把麻绳磨断了。
确保野猪成了手下败将,社员们才丢下农用家什,抹着汗欢呼一声。
“艾玛啊累死我了!”
“刚才差点没吓尿。”
“比当初在建军家看到毒蛇还紧张!”
“那是!蛇那玩意儿,你不去踩它,它不会攻击你。野猪就说不准了,刚才那架势,要是真冲咱们撞来,还真拿它没一点办法,肯定伤着,缺胳膊断腿都难说。”
“刚子你咋样?没被那畜生伤到吧?”
一说到受伤,社员们转头问向刚。
向刚正揪着金毛的耳朵在一旁训斥它。
太胡来了!果然不应该看它委屈的小模样,心一软把它带来,简直是找虐。
金毛耷拉着脑袋任他骂。比起金大王的手段,男主人这点只能算是毛毛雨。
可惜有口难言,吱吱半天,没人听得懂它内心的委屈。高手是寂寞的啊!
小金盘在山脚的大树梢上,眯着小眼睛看着这一幕,完了气定神闲地吐吐蛇信,游回大山找蛇小弟们发掘更好玩的去了。
瞧它多好,又给他送了一头大野猪,这下家里不缺肉吃了吧。
就算他刚才拿不下这头猪,有它金大王在,还能任由这头蠢蠢的野猪伤着那丫头的男人?
明显不可能嘛。
金毛见大伙儿都围过来询问向刚有没有受伤,蹭啊蹭的挪出向刚的视线范围,而后哧溜一下,夹着尾巴跑盈芳家窜去。
向刚哪能真的没瞧见啊,失笑地摇摇头,转头对关心他的社员们说:“我没事。”不过就划拉了几道口子,算不上什么伤。
“没事就好。天不早了,这猪怎么办?”
分配是个大问题。
且这么热的天,放过夜还不得臭了啊,得赶紧宰杀才行。
有人提议:“要不抬刚子家去,由他来分?”
“中!”
大伙儿都没意见,出大力气的不是他们,能分到个三五斤就很满意了。
更何况,他们知道向刚的为人,既然他说是大伙儿合力打的野猪,就绝对不会只分他们三五斤。
第445章 亲一口,就饱了
几人合力抬起野猪,精神亢奋地往向刚家走。能不兴奋嘛。抬的越是重,分到的肉就越是多。
被倒挂在扁担上的野猪兄,很想扯一嗓子:“特么问过老子的意见没?!老子不服!”
这个点,恰是收工、回家吃饭的时候,三三两两扛着农具往家走的社员可不少,看到他们抬着一头野猪回来,先是吃惊,待问明情况后,不禁满心羡慕。
早知道能跟着向刚猎到一头大野猪,说什么也不蹲在桥头扯嘴皮子了。
少唠几句闲嗑,能分到多少斤肉啊。
一传十、十传百,没一会儿工夫,近山坳大队几乎人人都知道向刚一回来就猎到一头大野猪,呼啦啦地涌去他家看热闹,晚饭都顾不上吃了。
有先见之明的,手里还抱着食盆或是提着水桶,里头装着自家富余的口粮或是黄鳝、泥鳅等渔获,想问向刚兑几斤肉解解馋。
盈芳睡了一觉醒来,听爹妈说,男人出去了,不由纳闷这个点了不在家等吃饭、跑出去干啥?
萧老爷子和张有康老俩口待日头下山后也先后脚到了,坐在泼过井水的院子里摇着蒲扇唠闲嗑,唠得正起劲,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听着不像是吵架,相反好像是哪家办喜事,笑闹声不绝于耳,就差敲锣打鼓了。
“我去瞧瞧,没听说谁家这几天有喜事啊。”张奶奶疑惑地嘀咕,随即迈开小脚想出去看个究竟。
才来到院门口,就见毛阿凤脚下生风地跨进来,大着嗓门激动地喊道:“老婶,咱们又有口福咯!你那能干的徒女婿和村东头的大伟强几个人联手把一头跑下山拱庄稼地的野猪给活捉了,这不正往家走来。我男人又有活干了,嘿嘿,别的不要,回头割块猪头肉给我就满足了……”
“啥?小向又逮野猪了?”
老爷子几个坐的离院门并不近,但谁让毛阿凤嗓门大呢,听了个七七八八,禁不住起身走过来。
“可不,就快到桥头了,我先来和你们通个气,这就喊我男人去。哎呀老婶你们还愣着干啥,快去烧热水、架锅灶呀!”
张奶奶这才回过神:“哎,好好好!这就烧水、架锅灶。你快让阿勇过来,杀猪场面还是他最拿手。”
“行。”毛阿凤和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走了。
盈芳等人听着屋外的动静似乎大部队马上就到了,赶紧分头把院子收拾了。
晚饭桌挪回堂屋,院子里要杀猪,还得垒口临时土灶给猪褪毛。
“金毛?你怎么躲在这儿?”
盈芳帮忙挪开几把椅子,蓦地发现垂头耷脑缩在柴房侧面的小金毛。
“老金呢?你不是跟着它上山玩去了吗?怎么就你一个回来了?它们爷俩呢?又想夜不归宿?”盈芳叉着腰无可奈何。
“吱——”
金毛背过身,又开始撅着屁股闹别扭。
被金大王戏弄,遭大野猪狂撵十里路,完了还被家里男主人训斥,宝宝心里苦。
盈芳不禁纳闷,出去玩的时候还好好的,莫不是被老金爷俩欺负了?应该不会啊,在大院的时候,没见它们仨闹过别扭。
正想好好顺几把猴子毛,向刚一行人抬着野猪、后头还缀着一串看热闹尾巴,热热闹闹地回来了。
这下没工夫安抚金毛了,忙过去招呼大家。
好在家里人多,师傅二老、老爷子,还有亲爹妈,暂时还轮不到她一个孕妇,打水奉茶。
杀猪勇一来,大伙儿自发地围成圈,看杀猪勇杀猪。
盈芳趁机把向刚拉到房里,问他到底咋回事,怎么好端端的,有野猪跑下山祸祸庄稼地来了?别不是他故意设套诱野猪下山的吧?
“我是这样的人吗?”向刚惩罚地捏捏她下巴尖,接过她手上的毛巾,擦了把汗,“还不是金毛惹的祸。那小东西,不知怎么的把一头成年公野猪惹毛了,一路追着它下山,要不是碰到我们几个,还不知道会把附近的庄稼地糟蹋成什么样呢。对了,金毛呢?我看到它往家跑了,没回来?”
要真没回来,向刚也是担心的。毕竟初来乍到,猴子可不像狗,嗅觉那么灵敏,猴子要是迷路了一时半会还真难找回来。
盈芳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松了口气。
“我说呢,金毛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躲在柴房背后。要不是我嫌簸箕搁屋檐下占地方,想挪石榴树下去,还不知道它蹲在那儿呢。敢情被你骂得都不想理咱们了。”
“我哪有骂啊,就说了它几句而已。”向刚无辜极了,搂过媳妇儿亲了个嘴,摩挲着她粉嘟嘟的殷唇说,“得,我找它道歉去,别撅着小嘴了。今儿晚饭怕是要延后两个钟头了,你先去灶间吃点东西,别饿着了。还有师傅、爷爷他们,都去吃。帮忙的人多,不用他们受累。”
“行,那我去喊他们一声。这会儿正看阿勇哥放血呢。”盈芳扒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
院子里已经燃起了火把,杀猪那块场地,亮的跟白天似的,“反正帮忙的人有,要不你也先去扒两口饭?”
“我就算了,你给我亲一口,我就饱了。”
“……油嘴滑舌!”
因为猎到了一头大野猪,向刚捕到的潭水鱼一时没了用武之地,在得了萧老爷子几句赞赏后,养到了屋后的大水缸。
别看在竹筐里时一条条都翻着死鱼眼,一到水里,没一会儿就又游开了。可见潭水鱼的生命力之旺盛。
向刚随即又加入到了热火朝天的杀猪大业。
不过今儿这头大野猪,他没打算挨家挨户分。
这又不是他一个人的,还有伟强、阿波等几个社员呢。就算他拿去分的是自己的份额,可其他人没打算分,这不活脱脱拉仇恨么。
上回那头大野猪,一来念在他时隔这么多年头一次返归故里,二来,雁栖山怎么说也是雁栖公社的集体地盘。他一来就猎了头野猪,好比捡到了一张从公家钱袋漏出来的毛票。
第446章 肉多了也发愁
据说在狼群还没有在雁栖山安家那些年头,遇到下山拱红薯地、白菜地的野猪,公社会统一选拔青壮年汉子,上山围猎野猪。扛下来后,挨家挨户分,参与围猎的户头多分个斤把肉,大伙儿你好我好大家好。
然而不久后,雁栖山头被野狼占据,社员们渐渐不敢往山上走了。
相比吃肉,那肯定还是小命要紧啊。只有个别几乎家里人多、分下来的口粮喂不饱老老小小的,偶尔会组织起来,进山猎个兔子、逮只山鸡什么的,逮回来后也不声张,躲起来偷摸吃。
公社干部们隐约听到有这么回事,可抓不到现场不管用啊。直到有一天,某个社员差点被狼咬死,这下敢上山的人更少了。
书记干脆发话:“我也不拘着你们了,想去就光明正大地去。抓到的兔子、逮到的山鸡,和挖到的野菜一样,都归你们自己。但有一点,想要上山,务必考虑清楚,一旦出事,家里人怎么办?公社不可能给你养一家老小。”
索性放开之后,逞强上山的社员反而没有了,顶多到小坡林止步。
偶尔有运气好的,在小坡林附近下套套中个兔子、山鸡什么的,那可比捡到钱还幸运。
可向刚一来就猎到一头大野猪,能不让人羡慕嫉妒么。
他那次要是不拿出来分,指定有人去书记那闹。即便分了不照样有人在那嚼舌根嘛。所以说,欲壑难填啊。
而这次的野猪,因是和其他几个社员合力猎的,风头没有上回那么强健。
然而羡慕嫉妒的人依然不少。
尽管已经有不少人提出想拿家里多余的口粮,和向刚换斤把野猪肉,向刚也答应了,还是有不死心的,盼着最好能像上回那样白吃白拿。
“依我说,这么大一头猪,刚子你一家怎么吃得了啊,天这么热,分我们一点,还少馊一点呢。你们说是不是啊?”
“可不是嘛。而且这头猪我怎么听说不是山上打到的,而是就在山脚的那片庄稼地附近,明显是送上门的,理应归集体啊。”
“就是!就算不全分,拿出一半来总要的吧。”
“……”
总之都想白吃。
向刚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懒得理他们。横竖这次不打算拿出来白分,说什么都没用。
其他几个拥有小部分野猪所有权的社员,就没他这么好脾气了。
当然,主要也是小半年没吃上新鲜猪肉了,哪个舍得白白分出去?
与其给这些个说风凉话的人,还不如都归给向刚。野猪攻击他们、差点践踏庄稼地的时候,咋不见他们来帮忙?这会儿倒是话语多。
“你们要是不准备换猪肉,别在这碍手碍脚的,都退到院子外去。杀猪刀可不长眼!”年轻气盛的阿波板着脸冲他们道。
“哟!小子毛没长齐,也敢跟你二大爷叫板?猪又不是你抓到的,神气什么!”
“谁说不是我抓到的,没见绑猪的麻绳是我家的?不是我抓的,会用我家的麻绳?”
“你!”
“好了好了!”闻讯赶来的书记没好气地拨开他们,“你们该庆幸,野猪下山的时候,刚子他们就在山脚,没让野猪祸祸成功,要不然,别说猪肉没得吃,今年的口粮都要打折扣了。”
赞同书记这番话的社员们纷纷点头。
“还有,想吃肉就拿家里的菜干、黄豆啥的来和刚子他们换,谁还能不愿换给你们?站这里唧唧歪歪的,想吃白食还是咋地?”
这话一出,确实想吃白食的几个社员脸红耳骚。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想吃肉,又不舍得拿东西来换,这才嘴皮子嘚吧个没完。除了这没别的原因。
整个杀猪过程,除了这么一则小插曲,其他时候都很和谐。
等到整头猪都剖解开来后,向刚分到半扇,另几个社员合一起得了半扇。具体怎么分,就不归向刚管了,让他们自个商量去。
猪头、猪内脏(除猪肚外)当天晚上就烹熟了,做为杀猪菜,让社员们端着碗来盛几片,站着吃也行,带回家也行。
舒老太这时候窜的比谁都快,起先听到消息颠颠地上门想蹭点肉,结果没蹭成,又见有杀猪菜吃,忙跑回家拿了个特大号的洋锅过来装。
可惜掌勺的是福嫂,分肉的是小李,谁也不认识她。认识也当不认识,虐待过盈芳的人,给她一块猪杂吃就不错了,还想装一锅?想得美!
于是,舒老太拿最大的洋锅只分到一小勺猪血块,落差大的她想破口大骂。可谁也不拿她当回事,想闹也闹不起来啊。再说,有凶神恶煞的萧三爷和不怒自威的萧老爷子坐镇,谁敢闹?最终灰溜溜地退败。
操刀的杀猪勇,不仅得了半边猪头肉做辛苦费,还收了向刚硬塞给他的两条骨头、三斤猪肉,喜得毛阿凤嘴角咧到耳朵根,连夸向刚会做人,拿手拐子捅了盈芳一下:“你男人这么能干,以后不管生几个娃,都有的吃。”
猪肉换完、杀猪菜分完,人群也散场了。
不管怎么说,想吃肉的,今晚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向刚留足自家吃的,余下的鲜肉都分给了拿东西来换的人,无非就是量多量少的差别。
当然,前提得是——东西是好的。什么坏谷子、烂豆子、霉菜干,你好意思拿出来,他也不会要。
送走最后一个提着一桶晚间才钓到的黄鳝泥鳅、来和向刚换了五斤能炼猪油的板油的社员,盈芳伸了个懒腰。
姜心柔劝道:“乖囡,困了赶紧去睡,别硬撑。”
“快去睡,我把这里收拾收拾就来陪你。”向刚也说。别的倒是没什么,滴在青砖面上的猪血得清理干净,要不然太臭了,而且容易招虫蚁。
“我不困,晚饭前不是睡了一觉嘛。说不定就是因为你要猎头大野猪回来,才让我补了一觉的。”盈芳开玩笑地说。
向刚不由笑了:“是,你最聪明。”
姜心柔受不了小俩口眉来眼去,跑去灶房看福嫂料理野猪肉。
这么多肉随它放过夜指定不行,福嫂拿着菜刀,比划来比划去,嘴里念念有词。
头一回看到这么肥溜溜的猪肉,还是血淋淋相当新鲜的,福嫂的兴致也相当高。
同样好兴致的还有老张大夫,眉开眼笑地抱着分给他的野猪肚,加上徒儿让向九从省城带来的那副,手上已经有两副野猪肚了,心里超级高兴,尽管临近半夜了,依然兴致高昂地和萧老爷子讲着野猪肚的药效。等张奶奶帮忙拾掇干净院子,带上盈芳孝敬二老的猪肉,再一起往家走。
一番活计忙下来,等向刚洗完澡,一身清爽地回到房里,一看时间,都十二点了。
“还不困啊?”见媳妇儿和她师傅一样精神倍儿好地坐在煤油灯下记账,笑着问,“这些不能等明儿再弄吗?煤油灯晃眼睛,不难受?”
“我怕忘记了,今儿有两个婶子,换肉的时候额外送了我两双鞋垫,想想还是记下来,走之前回点礼给她们。”盈芳搁下铅笔头,合上专门记录人情往来的小红本,笑吟吟地回道,“婶子们纳的鞋垫可真厚,我就纳不了那么厚,赶明找她们请教请教,天冷之前,争取给你纳一双。”
“没事,我皮厚肉糙,穿什么样的都行。走慢点,别磕着了。”
向刚上前接过油灯,生怕她黑灯瞎火地摔着,干脆搂着她腰,带她到床边。
“金毛安顿好了?”盈芳问。
“嗯,它既然爱待在柴房,就由它去吧,多半还在闹别扭,跟个不懂事的娃子似的,幸亏不是我儿子,要不然能把人气死。”向刚无可奈何地笑摇头。
盈芳抬手捶了他一下:“你得了吧,要真是个小子,说不定比金毛还皮实。”
转而想起另一个事:“对了,家里的野猪肉够吃吗?我在想,要不要给送我莲藕种子的老大爷割两斤去?”
老大爷一家当初送她的一满袋莲藕种子,不仅解了她的燃眉之急,现下还让她尝到菱角、藕节和莲子。想想总觉得占了他们便宜。
如今大环境拮据,老大爷一家又扣着一顶黑五类的帽子,在城里混日子可想而知多么艰难。
“够吃。福嫂走之前,告诉我说,除掉板油,光净肉还剩八十来斤,她割了三十斤过去,炖锅五香卤肉和红烧肉,明儿就能吃了。剩下的问我要不要腌成咸肉。我现在吊在井筒里,明儿早上起来再弄。你要送人,我明儿割一刀留着,其他的吃不完咱们做成咸肉、熏肉。板油也给他们割点去咋样?你不是说他们成分不好吗?肉票恐怕很难得。”
盈芳一听还有那么多肉,也就不纠结这个问题了,吹熄油灯,小俩口相拥而眠。
向刚今天着实累了,坐了半天火车,又上山、又打野猪的,合上眼就会周公去了。
盈芳倒是听了会儿他的呼吸音,才渐渐睡去。
次日清晨,盈芳还没睁开眼,就听到男人和爹妈在院子里说话。
大抵是这么多肉怎么弄好。
没肉吃发愁,肉多了也发愁。
要是冬天就好了,雪地里一埋,能吃整个冬季。
不过话说回来,冬天哪猎得到这么肥得流油的野猪啊。即便运气好,打中一头,多半也是饿得不行、哆哆嗦嗦下山觅食的那种。
“乖囡你起来啦?早饭在桌上,是福嫂包的猪肉野菜饺子。她昨儿回去后居然又忙了半宿,不仅把猪油炼好了,还做了一锅卤肉、一锅红烧肉,剩下的都包了水饺送过来了。我让她回去补眠了,上了年纪,怎好一夜不睡呢,搁我都吃不消。”
盈芳点点头:“是该让她休息,今儿爷爷他们那就别开火了,咱们这蒸点馒头、窝窝头,再不济煮面条也行。骨头汤那么多,搁点小白菜就是一道现成的汤面。我再拌几道凉菜,饭点了给他们送去。”
“我也这么想,这不,正和女婿商量,是不是该去粮站称点细面回来,今明两天倒是还能凑合,再两天就不够吃了。女婿说他要去趟县城,我让你爸一块儿去得了,看家里有什么需要的,正好都给带回来。”
北方人习惯吃面食,不像南方这边,就早餐用点面食,大多时候都是杂粮米饭、或是搭配着黑面馒头、窝窝头,呼噜呼噜喝稀粥。
老爷子哪受得了啊。这不,除了开头几顿,白米饭吃的挺开怀,之后就又恢复了在家时的饮食习惯。
闺女家囤的米面,总体来讲,肯定是大米多、小米少,细面、粗面更少。吃不了几顿就要见缸底。因此早就想好抽一天去粮站买点面回来。
盈芳见他们都商量好了,便没反对。
吃过早饭,向刚领着岳父大人进军县城。
娘俩个留在家洗洗衣服、扫扫院子,顺便捣鼓中午饭。
这会儿不止近山坳,江口埠那边的社员也听说当兵的向刚一回来,又带头猎了头野猪,上工时在纷纷找近山坳的社员打听,个别脑子灵光的,挎着一篮子鸡蛋,篮子上盖着布头,直接寻到盈芳家,找向刚换点肉吃。
来一个两个还行,三五个甚至更多,家里剩下的肉全拿出来怕是也不够换啊。
盈芳和她娘对视了一眼,干脆统一口径,一致对外说不换了,能换的昨天都换了,剩下的自己也要吃。
江口埠的社员们只得悻悻而返。
“我说吧,肯定不会换给你们的,人跟你们非亲非故,干啥要和你们换?鸡蛋她家没有啊?人不仅养鸡,还养了两只鸭,天天有鸭蛋捡、鸭蛋吃呢!”刘继红看到这帮人回到地里,轻蔑地撇撇嘴。
“我们是没本事,你有本事你去啊。还说自己海城人呢!不照样和咱们一样赤着脚插秧。”耳尖听到她话的妇人阴阳怪气地接腔。
刘继红气得抓了个泥球,朝对方扔去。
“我是不是海城人关你屁事!”
“哟吼!知青打人啦!书记!书记!你快来瞧瞧,你表扬的知青,动手打人哪!”
“……”
第447章 万能的金大爷
刘继红为此受到了严厉的批评。
不仅因为她主动挑起事端,主要还在于混乱间踩踏了好几十株育好的秧苗。
“现在的小年轻啊,真不懂得珍惜粮食。想咱们以前,哪里舍得在秧苗地里大动干戈。遇到再气人的事、不出口恶气睡不着觉,也要等出了秧苗地再理论。”
张有康一天都在卫生院,自然知晓这个事,收工后,来找萧老爷子唠嗑,说起这事止不住仰天叹息。
萧老爷子拍拍他的肩:“说到底,是那知青素质不够,素养好的,哪里会做这种事。你也莫要生气了,没得和自己身体过不去。来来来,咱们一块儿听收音机,看看有啥新闻……”
盈芳留师傅在这用晚饭,散步时顺便把师娘接过来。
骨头汤熬了一大锅,够一大家子喝上两天的。
熬的酥化了的大拳骨,都给老金爷俩留着。
金毛闹了一晚上别扭,早上倒是蹭到盈芳身边哼唧了几声,见盈芳笑眯眯地不像是在生它气的样子,立马又原形毕露,抢走了姜心柔在火车站下车时买了准备给闺女吃的大红苹果,敏捷地窜山上找老金去了,哪还有昨晚那副垂头耷脑的蔫吧样。
家里杀了一头肥的流油的大野猪,熬了满满一大锅浓香扑鼻的骨头汤,饶是不碰荤腥的猴子,闻了都忍不住咽口水。
老金听不懂猴语,但耐不住有个嗅觉敏锐的鼻子啊,闻出金毛身上沾着的肉骨头香,一猜就猜到必定是家里炖肉了,去晚了要没得吃的,遂马不停蹄地带着宝贝儿砸从山上飞奔而下。
可怜的小金毛,又被爷俩丢下了。
憋屈地转身,看到吐着长信子的金大爷,悠哉哉地盘在树梢上,冷不丁打了个哆嗦,随即掉转头,也颠颠地回山下去了。
悲催的经验告诉它,和金大王单独相处,准没好事!
小金无语地望望天,它本来不过是想告诉这头蠢萌的猴子,回那丫头的家,除了山脚那条远上两倍不止的路,还有条超级方便的近道。
结果这蠢货扭头就跑,那就不能怪它不讲义气。
……
向刚和萧三爷从县城回来时,大伙儿都已经等着他们开饭了。
除了肉,还有两道以鱼为主材的福嫂的拿手好菜——豆豉焖鱼和香炸酥鱼。
豆豉是张奶奶自己做的,酱香味浓郁;香炸酥鱼撒了盈芳自制的花椒粉,吃到嘴里的味儿真叫绝了。
包括老爷子在内,大伙儿多久没吃上这么活蹦乱跳的鲜鱼了,欢喜得不行,迭声催回来的翁婿俩赶紧擦把脸落座。
老金几只也都趴在桌底下,啃果子的啃果子,啃骨头的啃骨头,早就开始了属于它们的美味大餐。
“再不来,油炸小酥鱼没你们的份了。”老爷子笑眯眯地将这道菜,列为下酒的最佳佐食之一。除了这个,再就是面粉裹泥鳅和油炸花生米了。那是白吃不厌啊。
向刚对炸鱼没什么想法,以前也不是没吃过。
萧三爷就不依了。
“老头子,你年纪大了少喝点,给咱们年纪轻的省点下酒菜。”
老爷子冲他翻了个白眼,早就习惯小儿子那欠扁的口气了,基本都是嘴上炮,不理他就对了!理他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和张有康碰了碰酒盅,嚼着炸得酥脆的小鱼干止不住感慨:“想不到山里的溪坎鱼这么鲜,果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
“老头子,你是不是也觉得乡下日子比城里舒坦?要不干脆在这定居算了。”萧延武呷了口酒,半开玩笑地提议。
要是老爷子称好,他一准给他跑腿办妥这事去。来这之后,感觉老爷子的气色比起在家时好了不少。不说雁栖公社的水土养人吧,远离了京都那摊糟心事,心情舒畅了,身体自然也跟着好起来了。
更何况,农村户口想去城里落户难,城里户口想来农村还不简单么。
岂料老爷子叹了口气,摇摇头:“你真当我不知半点农事吗?晚饭前我和老张听收音机,说是入夏前南方那场接连二十多天的雨,还是给国家和人民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尤其是运城以南地区,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洪灾。
小向所在的部队,不是还抽调精英去抗洪吗?救灾是顺利结束了,可后续还没完呢。去年起,国家对棉花产量十分注重,元首还亲自到各地访问,要求各地多种棉花、多卖棉花给国家。可今年这场大到暴雨,可说是打乱了国家制定的收棉计划……
还有粮食,听收音机播报,蓉城的几所公社,料定今年肯定歉收,自发去供销社求情,希望少收点公粮。可供销社年初就排好了计划,哪能少收就少收的?它要少收了,回头吃不上饭的该是城里人了。于是,双方一言不合打起来了……我估摸着这才刚开始,等过了十月,看着吧,矛盾冲突会更加剧烈。”
大伙儿听老爷子这一分析,都沉默了。
良久,萧延武吁了口气,打破沉重的氛围:“你都退下来了,担心这些有啥用?又使不上力。再说,元首不说了?无论户口是城市还是农村,都是国家的主人。手心手背都是肉,没道理手背受伤了,当爹的熟视无睹吧?”
“也是。”老爷子释然一笑,举起酒杯招呼大家喝酒吃饭,“吃啊,都看着我干啥?被我搞得没兴致了是不?那这些鱼都被我包了?”
“想得美!”萧延武率先往媳妇、闺女的碗里各送了一筷豆豉焖鱼,然后往自己嘴里抛了块干炸小酥鱼,嚼起来嘎嘣脆,故意和老爷子对着干的架势,逗笑了大伙儿。
晚饭后,盈芳小俩口才有时间独处。
向刚把老大爷非要写给她的感谢信拿了出来,说:“大爷起初不肯收,还是爸说了句,不收咱也不带回来,要不就搁门口,谁拿谁吃,这才红着眼收了下来。想来家里很久没吃上肉了,几个孩子瘦得跟芦柴棒似的。以前还是高门大户的人,说打倒就打倒,这年头,真是什么都不敢保证,做什么都如履薄冰啊。”
向刚在媳妇怀孕后,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就不由联想自家的娃。顿觉得肩头压力之重。看来,为了孩子能吃饱穿暖、平安快乐地长大,他也得卯足劲往上爬啊。
盈芳一目十行看完老大爷给她写的信,字字句句都表达了发自肺腑的感激之情,心下感触颇深。来到这个世界,除了乡里乡亲,能称得上有点革命交情的,除了邮局的李四婶、火车站热心肠的陆大姐,就只有老大爷一家了。
其实类似他家处境的人家,在宁和县并不少,可落差像他家这么大的,却没几户。曾经是一度让人欣羡不已的高门大户,如今却是低到尘埃里的黑五类。
“老大爷一家是好的,只是成分这样谁也没办法,有机会就帮衬一把。我爸跟你一起去的?这下也知道老大爷家的成分了吧?没说什么吗?”盈芳叠好信纸,放到抽屉里,转而问起亲爹的反应,照理亲爹应该很反感老大爷一家的成分。
“他起先挺不解,直到听我讲起年初那会儿你为养鸭子开了个池塘,遭到有心人举报,要不是有老大爷送的一袋莲藕种子,差点被关牛棚,就啥话都没说了。”
事实上,萧三爷到了老大爷家后,待他们的态度十分友好,想来就是将他们视为了闺女的救命恩人。走之前,还悄悄在他们桌上的茶盘下压了几张粮票。
盈芳听向刚这一说,不禁松了口气。
亲生父母的家庭成分是红五类里的第一类,顶顶红艳艳的那类人,老大爷家却截然相反。
因此她起先不敢让他们知道,本想让男人偷偷去一趟,给老大爷送几斤新鲜猪肉。亲爹不是说去供销社吗?哪成想也跟了去。好在没在人家门口闹起来,要不然多尴尬啊。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萧三爷也在西屋对他媳妇说这个事。
“乖囡胆子不小啊,居然悄摸摸地和以前的富农来往,好悬没把我吓出一声冷汗。好在那户人家我瞧着人品还可以,顶多就是成分问题。而且听女婿讲,年初要不是那家贡献了一袋莲藕种子给乖囡,乖囡要被关牛棚……”
“啥?关牛棚?乖囡犯了什么错?凭啥把她关牛棚?”姜心柔一听急了,没等丈夫把话说完,就跳脚道。
“哎呀你听我说完啊,这不没关嘛。”
萧三爷抽了一下嘴,自从和闺女相认后,媳妇儿的脾气见长啊,以前的温雅柔顺上哪儿去了?甚为想念!
听丈夫转述完女婿说给他听的前因后果,姜心柔一颗心才落回原地,又说:“那个张红不是张里根的媳妇吗?说起来,还和乖囡她师傅沾点亲眷关系呢,怎么那么坏啊!真是见不得人好!”
“见不得人好的多着呢。”萧三爷冷笑道,老大媳妇可不就是那个最见不得人好的典型么?
“以后你陪着乖囡,多给她灌输灌输,别被一些人讨巧的嘴脸给糊弄了。”
“还用你教。”
俩口子说完歇下了。
东屋那边,盈芳正和向刚说到今年棉花减产、口粮歉收的事:
“山上有块小米地,纯野生的,亩产量不高,但要是全部收割下来,也能养活不少人……还有一片向日葵林,葵花个顶个的饱满。另外栗子、核桃也能打不少……说真的,山里的好东西委实不少。可惜就算我找书记明说了,他也不见得愿意组织大伙儿进山。狼的存在,让大伙儿宁愿吃糠咽菜,也不敢冒这个风险。可小金的特殊能力,我又不可能说出去……”
“嗯,不说是对的。”向刚揉揉媳妇的头,“别着恼了,这事我找机会和书记说说,他要还是不愿,小金不是会挖地道吗?让它挖一条从小米地直通江口的地道,不必弄的连通咱们家的这么考究,粗糙点、能过人就行。然后哪天我假装出去溜达,借机发现,告诉爷爷和爸他们,后续我想他们一定比我们更有办法。”
盈芳想了想,似乎找不出比这更靠谱又更安全的法子了,点头说好。
“那行,赶明小金回来,我就和它说。不过离小米成熟还差点火候呢,山里气温低,一般都要比庄稼地晚上个把月。”
“这倒没事,只要让他们知道有那么一片小米地、向日葵林,能缓解点今年的压力就行。到时找些人过来收割还不简单?”
小俩口商定完,熄灯歇下。
一夜无话。
第二日,盈芳赶在老金爷俩跑山上撒野前,揪着它耳朵耳提面命,倘若见着小金,让它回家一趟。
至于老金有没有听懂、听懂了能不能把意思传达准确,盈芳心里就没底了。
一等等到中午,吃过饭被亲娘撵去床上午睡,发现小金通过地道回来了。
盈芳便和它打商量,看能不能在码头不到的荫蔽处,挖一条直通小米地的暗道。好让爷爷他们知道小米地的存在,也不至于浪费那么大一片金灿灿的小米。
金大王翻了个白眼。奶奶的!真拿它当穿山甲使了。
吐槽管吐槽,最终还是认命地充当挖山工去了。
之所以选定码头那附近的山脚,主要是想着运输方便。
向刚特地去实地勘察了一番。唯一担心的是宁和县这一片的地貌,说实话并不适合挖地道。
别说地道,四四方方的小地窖都不合适,土质太松,挖了怕引起地基坍塌。
不过小金挖的地道和地窖,他借着昏暗的煤油灯光观察过,那叫一个结实。
莫非金大爷还有让疏松的土质变得夯实的能力?
向刚琢磨着琢磨着,哑然失笑——一条能听得懂人话、会捕猎会挖地道……总之除了不能开口说人话,似乎就没有不会的竹叶青,说出去谁信?既然都这么玄幻了,再添点玄幻元素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哪天金大爷要是把天捅破个窟窿眼、把地捅个对穿,他都能面色不改地相信那或许是真的。
第448章 激动难以名状
三天后,小金吐着蛇信子,跃到盈芳跟前露了个脸,表示地道挖通了。
向刚不是说不用挖的太考究么,所以三天不到就挖完了,其间还晒了会儿太阳、磨了半天洋工。
金大王表示要去山里好好犒赏一番自己,不等盈芳说什么,尾巴稍一甩,咻得钻入地道游不见了。
向刚这几天都在地里帮大队干活。
不仅他,萧三爷和小李同志都跟着下地了。
总不能看着全公社热火朝天抢收抢种、他们几个却闲来晃去地没事做吧。动动筋骨,顺便还能替闺女、女婿多攒点人气——不需要分粮的白工多难得啊!不欢迎他们的是蠢蛋。
三个男人不是当过兵、就是正当兵,人高马大力气大,一个顶俩甚至顶仨,看得书记、社长笑开颜——今年抢收胜利有望啊。
这么一来,每天忙到天擦黑才回。
这天也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向刚听盈芳说地道兴许挖成了,顾不上冲澡、吃饭,借口给媳妇抓点溪鱼回来补充补充营养,贴了个竹篓就又出去了。
萧延武俩口子起先担心女婿对闺女会不会不够好,想说有机会调|教调教|他,几番考察下来,发现哪里用调教啊,宠起人来比萧三爷当年追媳妇那会儿还要没边,反过来担心会不会把闺女宠过头了?
盈芳哪里晓得爹妈心里的纠结,兀自点亮油灯、摆好饭菜,捧出酒瓶给亲爹斟了盅参酒:“爸,你先喝起来了吧,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看到参酒,萧延武眼睛一亮:“乖囡,这酒不多了吧?赶明我托人从长白山弄几支老山参回来,你帮我泡成酒咋样?”
“成啊。”盈芳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她听说长白山那边管得严,怕是不好弄,想了想说道,“其实也不必非长白山老参,咱们这边的山头也能挖到参,我这些就是我自己挖到的,就是参龄短了点。”
俩口子早就从老张大夫那听说闺女早期吃不上饭的时候,经常跑山上,别人怕狼不敢深入,这丫头为了一口吃的,压根不惧狼,泡酒的人参、云芝想必就是那时候挖到的。止不住心疼。
“要不是那群狼是小金牙的娘族,老子都想带人上去端了他们。”萧延武闷声说道。
盈芳抽了抽嘴,心说山里又不止小金娘族的那支狼队,月半那天听听此起彼伏的狼嗥就知道了,数量不少呢。
听双英嫂子说,邻省在开县北边开山建了座采石厂,她一个亲戚就在那边上班,说是需要石头的话,她可以帮忙搞几张内部票。
盈芳无意中翻看向刚从部队借回家的地图,赫然发现开县北边的山,正和雁栖山一脉相连,难怪这几年雁栖山出现了狼,敢情是从开县那边躲过来的。
萧延武还在说狼群的事,向刚回来了。
手里的竹篓空空的,姜心柔以为没抓到鱼,忙说:“不要紧的,前几天刚吃过,哪这么快就馋的。你累一天了,快坐下歇歇,吃了饭再冲澡吧。”
向刚和媳妇对了个眼神,坐下先扒饭,确实是饿坏了。
他通过小金挖的地道,一路小跑抵达山腹深处的小米地。
借着清朗的皎月,看到地里压弯腰的沉甸甸的穗子,那一刻,心里的激动难以名状。
吃过饭,快速冲了个澡,没擦头发就顶着一头湿意回到房里。
“你试过小金挖的地道了吧?”盈芳知道他想说啥,笑眯眯地瞅着他问,“看到小米地了?很壮观吧?”
“嗯。”向刚按捺着激动的心潮,胡乱擦了几下头发,拉过媳妇握着她手不知道说什么好,“不仅看到了你说的小米地,还发现了一片高粱、玉米地,估摸着亩数还不小。明儿一早我再去看个究竟。”
说到这儿,顿了顿,握紧媳妇,“两亩地的小米,你去年一个人是怎么打下来的?”
他不禁自责,自己对小家庭的关注实在太少了,让媳妇受累了。
“哪是我一个人打的啊。”盈芳笑着道,“那不还有小金嘛,你也看到它的力气有多大了,简直一个顶无数个,我就负责碾米,完了运下山也是它出的力。”
这话是事实,要不是小金和它率领的蛇小弟,小米地啊,向日葵林啊,以及笨重的竹笋,她一个人哪里拿得下。估摸着收割几趟就不错了。
“我明儿先上山,去标个记号,回来找书记说说,就说我想进趟山,看他要不要组织几个青壮年,跟我一起去探探林子。那几片地要是能开出来,公社就多了一大块肥沃的粮田,来年种棉花就不愁和粮田抢地了。”
“我估摸着书记未必会同意。”盈芳不觉得男人这个提议会得到多少社员的支持。
“试试再说,不试过怎么知道行不行。”向刚搂过媳妇,吧唧亲了一口,“睡吧,这几天都没好好陪你,如今抢种完了,明儿起不去地里帮忙了,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盈芳闻言,杏眸亮晶晶地瞅着他:“我想跟你一起上山。”
“……除了这个。”
“那没别的要求了。”盈芳翻了个身,不理他了。
“……”
眼见媳妇儿生气了,向刚往她挪了挪,贴着她馨香的娇躯柔声哄道,“我这不是担心你身体吃不消嘛。等孩子生好,你想来,我再陪你来。”说完又补充,“年年陪你来。”
盈芳噗嗤笑了,反手捶了他一下:“行了,睡吧。”
次日,向刚趁早上凉快,起来就去了趟山上,回来去公社找书记商量:过不多久他就要回省城,接下来几天要是天好,想上山挖点草药、采点蘑菇木耳,运气好打些野鸡、野兔啥的。大队要是感兴趣,组织一下,各家出个壮劳力,跟他一起上山,人多也好有个照应。
书记听完沉吟着没发话,几个公社干部虽然挺眼红前阵子向刚和其他几个社员合力逮到的野猪,但面对有狼的大山,宁可少吃那点肉,起码人还四肢健全地活着,因此不带一丝考虑地回绝了。
第448章 载着媳妇去遛弯
“不行不行!这太危险了!不说家里壮劳力哪是那么有空的,就算挤出一天,各家也不会答应。万一出点事,顶梁柱没了啊,你让人家里怎么办?”
“他们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书记认真琢磨了一下也说,“刚子,你想让大伙儿多淘点东西的好意我心领了,可山里凶兽多,去了不一定能完好无损地回来,这个风险太大,队伍是肯定组织不起来的,我也不可能给上山的人派工分。你们个人有愿意跟着刚子去的,我不反对。反正淘来的东西归去的人所有,风险也由个人自己承担。”
书记说完,向九第一个跳出来说:“刚子,我跟着你去。”
不说淘点野味、囤点野菜干过冬,万一运气好,挖到株上年份的山参,聘礼不就有了?尽管丈母娘还没有全心接纳他,但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嘛。
继向九之后,又陆续有两个和向九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青年举手,表示愿意跟着向刚进山。
社长家的小公子冯军达自从脱离了红小兵组织,暑假也没了别的去处,除了偶尔参加一下学校里的哪怕的集体劳动,基本都在家务农。听说向刚要上山,跳出来说他也想去,被社长一巴掌呼在脑门上按了下去。
其他人心痒归心痒,到底没那胆量。
向刚还能说什么?
和向九三人商定好出发时间,就回家去了。
“刚子今天不一起下地了?”
待向刚走后,习惯他下地帮忙的社员问书记。
书记瞟了他一眼:“怎么?免费劳动力觉得好使?”
“嘿嘿……嘿嘿嘿……”
社员讪笑了几声,吆喝着下地去了。
“爹你干啥拦着我?”冯军达边走边不满地嘟哝。
社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干啥?看你去送死啊?每个月半,没听到山里一声接一声的狼嗥啊?兔崽子,胆儿倒挺肥!”
“刚子哥他们不是也不怕?又不是去杀狼,遇上了跑不过难不成还不知道爬树上躲吗?”冯军达郁闷地踢了踢路上的石子儿。
想找老同学唠个嗑吧,她男人瞪自己的眼神忒吓人。她回来这么多天,居然一次都没能在外头碰上,本来还想找她说说染色草的新发现。可去她家吧不敢,听说她亲爷爷是元帅、亲爹也孔武有力,一言不合怕挨揍,嘤嘤嘤……
“刚子是刚子,你是你。你要想去也成,先把婚结了,孙子给我生了,管你想去哪座山头!”社长气呼呼地撂下一句甩手走了。
冯军达:“……”
说半天还不是不准他去。特么谁敢保证结了婚一定就能生出儿砸?就算能,结婚到生娃中间也隔着老长一段时间。
“爹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老子高兴!”
“……”
那厢,向刚回到家,发现就媳妇一人在,疑惑问:“爸妈呢?”平时丈母娘可是寸步不离媳妇的。
“爸听说水电站马上要开建,建了咱们这里就能通电,一高兴,陪着老爷子看热闹去了。妈去二婶子家讨教霉豆腐的做法,我最近闻不得霉豆腐的味儿,就没跟去。”
说完,盈芳挂着讨好的笑容,巴巴地问男人:“要不,趁爸妈没回来,咱们去山洞瞧瞧?我有点想念山上的风景了。”
这是想从自家地窖出发的节奏啊。
向刚无语。
“媳妇儿……”
“行不行一句话!”
唉,男人不好做啊。
做为疼媳妇的好男人,这时候理应二话没有就给个“行”字。
可出于对媳妇的关心,又不敢随便应承她。
从家到山洞,即便是走被小金整的超级平坦的地道,距离总归在那里、不会自动缩短啊。
“对了,还没和你说书记的答复呢。”
“他肯定没同意。”盈芳一脸“我早就知道”的表情。
向刚噎了一下:“是没同意,就阿九叔和他两个伙伴愿意跟着我一起上山。这样的话,咱们的计划行不通了。”
“没事,不是有小金挖的地道吗?干脆咱们自己来,收割后运去省城,通过部队捐给洪灾严重的地区。”盈芳兴致勃勃地提议,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主要是不用眼睁睁看着大片的粮食烂在地里了。
向刚仔细考虑了一番,觉得不妥。毕竟这山头是公社的、是集体的。他们自己吃的弄点下来不打紧,可大量运出去,岂不和私盗集体资产没两样?
“那要不等爸妈回来,和他们商量了再做决定?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米烂在地里吧。那太可惜了!”盈芳抚了抚耸起的肚子,要不是她行动不便,至于这么麻烦么,一人一蛇直接搞定。
向刚见她实在想去山上溜达,说:“那你等我一下,我去借部自行车回来。”
“借自行车干啥?”
“借来你就知道了。”
向刚动作很快,出去没一会儿,就骑了一辆铁三角回来,单手举过肩扛进屋,先是挪开大床,再是掀起地窖盖,扛着自行车走下地窖,回头招呼盈芳:“不是说想去山上转悠转悠吗?我骑车带你。不过我先说好啊,咱们动作得快点,要不然妈回来,找不到人,进来一瞅,得,啥也瞒不住了。瞒不住事小,把她吓坏可就糟了。”
盈芳嗔睨他一眼:“我才不会扯后腿呢。”
两人点了盏油灯,挂在车头,盈芳坐后头还好,向刚就惨了,头碰到地道顶,不得不弓着腰、低着头,眯眼往前蹬。
“这路比起村道平多了,比霞山镇新修的路都平整。啥时候外面的路也这么平就好了,我天天带着你去兜风。”向刚边骑边感慨。
油灯即使有玻璃罩子护着,前行途中也忽明忽暗。好在地道被小金清理得很干净,骑得还算顺利。
估摸着快到时,向刚慢下速度,微喘着气说:“有机会咱们再买个手电,部队发的放家属院,买的留这边。手电光照起来多亮啊,拧开能照几十米远,骑起来一点不费眼神。”
“好。”盈芳盘算着手头积攒的工业券,应该够买支手电。
“到了,慢点下,脚下踩实了。”
向刚稳住车把头,等媳妇站稳后,长腿一甩,从自行车上下来,然后把车靠在地道口,挪开口子上的石头,扶着媳妇儿一步步地爬上了山洞。
“山上的空气就是不一样,凉快多了!”
盈芳伸了个懒腰,不过因着怀孕,没敢太拉伸。
舒展开了就拉着向刚去产笋的竹林。
“趁爸妈没回来,掏些笋回去,就说你山上挖的。”
“好。”向刚拿她没辙,又见她天热了没啥胃口,有新鲜吃食开开胃也好,于是拿了个山洞里留着的旧背篓,陪她去竹林挖了几棵笋,完了在山洞附近散了一小会儿步。
小金嗅到她的气味,神出鬼没般地现身她跟前,尾巴稍一甩,丢给她一枝葡萄藤。
“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个时间,山上的野葡萄熟了。”盈芳摘了藤上缀着的几颗葡萄吃了,挥着藤儿高兴地说。
“后天我和阿九叔他们一起上山,给你多摘点。”向刚忙道。
言外之意——
媳妇儿咱们出来的差不多了,再不回去,丈母娘该着急了。
盈芳只好朝小金挥挥爪子,遗憾地原路返回。
果不其然,刚回到家,自行车还没从房里推出去,院门口就响起姜心柔和隔壁婶子说话的声音。
看到向刚推着自行车从屋里出来,两人都愣了一下。
“刚子这是上哪儿去?”
“哦,我问书记借车办了点事儿,这不正准备去还他。”向刚回答地气定神闲。
两个妇女同志一时没会过意,目送向刚甩腿上车骑远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问书记借车去办事?那怎么从屋里出来?”
“会不会推后院擦洗了?我看车子挺干净。”
“也许吧……”
姜心柔和隔离婶子闲唠了几句就进屋了。
看到闺女问:“女婿一上午去办啥事了啊?怎么还问书记借车……咦,怎么这么多竹笋?哪儿来的?”
“你女婿山上挖的。”盈芳拍拍腿,撒了个小谎心里多少有点虚哒哒,“妈你说这些笋怎么吃比较好?要不大部分新鲜吃,稍微留一点做酸笋?”
姜心柔立马被扯离了话题,围着一堆笋琢磨:“行啊,这么新鲜的笋,鲜吃肯定美味。要不做烤笋吧,福嫂的烤笋,保管让你吃了还想吃。我这就喊她去,我看今儿中午并一起吃算了。你爸他们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老爷子一行人果然到饭点了才回。
饭桌上一个劲地吐槽水电站的事。
听说这座水电站,由省政府直接督办,不朝地方招工,而是从省里拨人、拨建材。
“不问地方招工,多半又要从部队调人手,政府哪来那么多人。”萧三爷夹了口烤笋,上半句还在吐槽,下半句就开启了赞不停的模式,“唔,这笋真好吃,福嫂今儿去菜场了?半天工夫打个来回来得及?”
“怎么可能来得及!”姜心柔说道,“这是小向上山挖的,满满一筐呢,先吃一顿烤笋解解馋,剩下的,你们说怎么吃就怎么吃。”
“山上还有笋挖?”老爷子一听来了兴致,“山路好走吗?”
好走的话,他都想上去转转了。
“老头子你还是算了吧,这把年纪了,走个平路都不怎么利索,还想爬山?”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无奈儿子说的是事实——腿脚不利索,爬山那纯粹是自讨苦吃兼自讨没趣。
“爸,刚子哥和阿九叔几个商量了后天进山,打些野味做点熏肉、咸肉,到时带去省城。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是说有狼吗?怎么还要进山打猎?就算小年轻身手好,可对上狼,不是开玩笑的呀。”姜心柔皱眉反对。
盈芳吐吐舌,一时忘了爹妈并不知道小金的存在。
向刚冲她安抚一笑,转而对老爷子几个说:“爷爷、爸,有个事我正想和你们说。”
爷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啥事儿?你说吧,福嫂和小李都是自己人。”
向刚便把小金新挖的那条地道说了。
“什么!山里有一片纯野生的小米地?足有两亩地?”
“还有夹杂着玉米、野麦子的高粱地?面积不比小米地小?”
不止爷俩,在座诸人集体惊呆。
老爷子反应快,马上就想到了眼下南方的洪灾,问向刚:“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我就告诉了小芳,其他人应该都不知道。”向刚面不改色地说道,把锅从媳妇头上背到了自己身上,“我是无意间发现那条地道,顺着找到的。地道口一端在江边,一端就在小米地附近。高粱地还要往下走,另外,远远瞅着有片向日葵林,核桃、栗子树的量也不少。可以肯定的是,都是野生野长的,绝对不是公社派人上去开垦的。”
“啪!”
老爷子拍一下大腿,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尽管两亩地的小米,一年养活不了几口人,但既然有小米、高粱、向日葵,保不齐还能找到别的粮食,譬如山上最能长的地瓜、木薯……多少能替元首分担些南方水患的头疼。
“走!小向,带我去地道。”
“可是爸,你的腿……”姜心柔不放心,“要不我们几个去,你陪乖囡在家歇着……”
“歇啥呀,我又不像敏怡,挺着个大肚子看不清脚前的路。”老爷子偏头瞅了孙女一眼。
盈芳只觉得膝盖一软,无辜躺枪。
“行了,我这毛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要实在走不动半途折回来不就行了。”老爷子不由分说,非要亲自去实地瞅瞅,“走!趁这会儿路上没人,赶紧的,别磨蹭了。小李,记得把枪带上。”
最后,家里就盈芳和福嫂被留了下来。
两人一个是见识过那片小米地,一个生活圈子小、吃惊归吃惊,但不清楚大片粮田意味着什么,反正跟着萧家,迄今为止还没饿过肚子,因此都比较淡定。睡了个午觉起来,剥着笋壳聊着天,等大部队返家。
第449章 憋得内伤
那厢,向刚领着一行人,沿着山脚绕到临江的地道入口,拨开洞口遮掩的石块和茅草,领着众人钻了进去。
小李最后一个进来,没忘记把洞口捂捂严。
向刚上次来忘记带煤油灯,可又迫不及待,根本就是摸黑走的,这次学聪明了,带上了油灯,一进地道就把灯点亮了,举高灯盏走前头带路。
“地面不是很平整,爷爷您慢点,小心着走。”
老爷子兴奋地紧,嘴上“哎哎”应着,眼睛不时打量地道壁。
盈芳俩口子未免大伙儿瞧出端倪,特地让小金挖的很粗糙。
果然,大伙儿一点都没瞧出来,反而怀疑是抗战时期或是前朝的人挖的。
“哟,还挺长的啊。”老爷子边走边感慨,“当时的人就是比咱们这代能坚持啊,这么长一条地道,想必挖了好几年。”
“也许是前朝时候的江湖人士挖的呢,那时候不是兴什么宝藏、秘笈啥的么,没准这山里头还藏了哪个门派的镇派之宝。”萧三爷开始天马行空。
大伙儿止不住乐。
最乐的当属向刚了。知道内情的他,憋的都快得内伤了。
地道终于走到尽头,他把出口处的茅草丛拨开,阳光瞬间洒进来。
“适应一下再出来,不然伤眼睛。”
“没事没事,早就老眼昏花了,伤也伤不到哪儿去。”老爷子这把年纪,腿脚又不利索,能坚持走完一里长的地道真心不容易,一出来,就坐草坡上歇着了。
面前就是两亩地的小米地,笑得老人家见眉不见眼。
“好!好好!真是老天佑我华夏啊。”
“老头子,你别高兴得太早,这座山头属于雁栖公社,可不归你和你以前的手下管。”萧延武泼老爷子冷水,“你想把山上的粮食运出去赈济灾区,也得问问山头主人同不同意。”
老爷子愣了一下,继而摆摆手:“这有什么,不管是哪个集体的,说到底不都是国家的么?国家有难,难不成还藏着掖着不拿出来?再说,这不雁栖公社没一个人敢进山,就算咱们不运出去赈灾,这小米也是烂在地里没人收啊。”
这话倒是和盈芳如出一辙。
“我赞同爸的意思。”姜心柔也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不过爸,咱们最好找元首批个手续,要不然就和偷盗没两样了啊。”
“这简单,小李,你歇会儿就下山,去县革委给老二拨个电话,让他照我说的去布置……”老爷子唤过小李,细细叮咛了一番。
小李领命而去。
大伙儿歇足脚后,沿着山谷慢悠悠地走了一圈。
发现小米地还不算真正的山腹,站在带斜度的坡地上,朝向刚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株株随风摇曳的高粱,如婀娜多姿的美人,头顶着一团团浅褐色的穗子,想来离收获还差点火候,穗子的颜色还不是那么红。
玉米也看到好几丛,只是距离有点远,瞧不清一株杆子结了几个棒子,但只要结了,哪怕一株就一个,那么大一片,起码也能收拾出个百八十担来。
激动的心情久久无法平息。
直到在山腹外围,遇上和母狼嬉戏的老金爷俩,才猛然反应过来——这山里有狼啊,要不然还能轮到他们?
小金牙一看到向刚,就跟看到第二个爹似的,亲热地滚了过来。
没错,滚!自从来了雁栖山,跟着母狼吃香的喝辣的,本来就肉嘟嘟的小身板,迅速圆成了一颗球。
幸好运动量不少,跑起来速度也飞快,大伙儿只看到一坨圆乎乎的东西,朝向刚飞了过去。
向刚接住小金牙,揉揉它的脑袋:“怎么在这儿玩?金毛呢?没来找你们?”
“嗷呜嗷呜!”
金牙朝另一个方向叫唤了两声,不一会儿,草坡那头的林子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金毛顶着一头野花野草胡乱扭在一起的花环,滑稽地现身于大伙儿跟前。
“吱!”
看到向刚一行人,金毛同样很兴奋地扑了上来。
后头跟着一串……一二三四五……五只鬼灵精怪的野猴子,抓头挠腮,吱吱吱地说着猴语。
敢情是遇到老乡了。
向刚扶额无语。
拨开亲热的金毛,又把小金牙放到脚边,说了句:“继续玩去吧,我们稍微转转就回去了。要是还想跟着我们回省城,三天内记得回家,过时不候。”
后一句是对老金说的。
“汪!”
老金回了他一个字,想来是听懂了。
向刚便朝它们挥挥手。
老金一家三口,很快消失在大伙儿面前。大概是母狼实在不习惯和人近距离接触。
同样的,老爷子一行人也是。那么大一头狼,立在土丘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们,还真有点吓人。三个大老爷们还好些,姜心柔后背都吓出冷汗了,山风吹来,竟冷得人想打哆嗦。
直到看不到老金一家三口了,才大松了一口气。
金毛却一步三回头,钻进林子没一会儿,又捧着几个野毛桃回来,扔到向刚脚边,还龇牙咧嘴地冲他扮了个鬼脸,这才和新认识的伙伴继续玩去了。
老爷子几个看得啧声称奇:“太通人性了!”
“爷爷,小米、高粱离收割还差个把月,向日葵也还不到火候,栗子、核桃就更迟了,这会儿果实大部分都还青着。”向刚一一指给老爷子看,想让他拿个主意。
老爷子沉吟片刻说:“这样,你是肯定要按时归队的,咱们几个不着急,索性住到上头来信,看那位批不批,再做后续决定。”
姜心柔一听老爷子的安排,不禁犯难道:“本来还说回省城前先陪乖囡去海城照B超的。”
“这不影响啊,批文哪那么快下来,小李和福嫂陪老头子在这住着,我们陪乖囡去海城做检查。回来你们在省城下车,我来这儿接老头子回去。”萧延武说道。
本来就算没这茬事,老爷子也不可能跟着他们先去海城再回省城,那多折腾啊,老骨头受不住的。这么一安排,谁也没意见。
第450章 收获大大滴
山里宝贝多,尤其是经年没什么人造访的山腹深处,那更是天才地宝的集聚地。
几个人就这么边说边聊、随意溜达的当口,就挖到了一丛个头硕大的何首乌。
萧三爷兴致勃勃地想挖株老年山参回去,无奈有心栽花花不开,转了一圈都没发现,只好退而求其次,在女婿的指点下,给闺女带了些常用草药回去。也算是收获颇丰。
“怎么样?”
一回来,盈芳就忍不住问男人。
“爷爷派小李去县革委往京都打电话,应该会把这片山头独立出来。这样也好,我看谷底那片地挺肥沃,收了小米、高粱还能再种一茬别的。”
“啊?独立出来?”盈芳顿时傻眼,“那咱们以后还能上山吗?”
不能上山了,家里地道还有啥用?若是连那个山洞都被征用了,地道即便能通山上不也没法走出去了?
“这只是我的猜想,不过就算独立也只是小米地那片,范围不可能划很大。乖,别想太多了。”向刚失笑地揉揉她头,“明天把要带的东西收拾了,咱们三天后动身。”
“早就收拾的差不多了。”盈芳琢磨着是该动身了,部队可不会给他放那么久的假,“其实你要是忙的话,不用特地陪我去海城的,爸妈陪我去仅够了。”
“说什么傻话!不是一早就商量好的吗?”向刚搂着她在床沿坐下,开始每日一次和小家伙们的温情互动。他可是她男人、她肚子里孩子的爹,照B超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以缺席。
盈芳笑盈盈地看着他和肚里的娃互动,温情弥漫整个房间。
……
到了约定的日子,向刚和萧延武、小李仨,领着向九几个愿意冒险进山的社员,上山扫荡了一圈。
当然,没往山腹走,仅仅只是小坡林到竹林间这段距离,草药、野菜、木耳、蘑菇、野鸡蛋,还有一拨拨被小金暗中撵来这片林子的野兔、山鸡,收获不可谓不丰。
向九还真被他挖到一株野山参,不过年份有点浅。即便如此,他也超级兴奋。拿去收购站换不了几个钱,那不还能泡成参酒讨好未来丈人嘛。
其他人见状,也都开始拨开草丛找山参,不过哪有这么多山参供他们挖啊。最后,黑白木耳、各种菌菇采了一大筐,又扫荡了一窝窝的野鸡蛋,倒也没觉得太失望。
“很多年没进来了,没想到发了这么多好东西。”跟着向九一块儿来的几个青年满脸喜色地说,“就是不知道狼窝离这远不远,不远的话,以后咱们可以经常来,反正不再往深处走就行了。”
“嗷呜——”
“嗷呜——”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山头接二连三响起几声狼嗥。
说话的青年立马闭了嘴,脸色阵阵发白。
“不、不会吧,才、才说到,就真的出现了。怎么办?听上去不止一头啊,会不会是嗅到了咱们的气息,冲咱们来的?”
其余几人也都戒备地看向狼嚎的方向。
小李同志摸出枪,给子弹上膛。
“别慌。”向刚凝神听了听,怎么听着还有小金牙的嚎声,“听声音离咱们还有点距离,收拾一下,咱们尽快下山。”
“哦哦。”向九几个依言照做。
心里无不吐槽:艾玛啊,看来没事的时候想进山来寻摸点野味,还真有有难度。第一次来就碰到狼,但愿彼此的距离够他们逃命。
一行人立即收拾好竹筐、麻袋。挑担的挑担、背筐的背筐,扛麻包的麻包……分工合作,倒也挺迅速。
快要走出林子下山腰时,但听“汪汪”两声,老金爷俩从另一侧的林子窜了出来。
“哎呀刚子,这不是你家的军犬吗?它怎么在山里?”向九一眼认出老金,还有老金的儿子,“小家伙该不是被狼吓到了吧?不怕不怕啊,来,跳我筐上来,我背你下山。”
小金牙乐得偷懒,借着它爹的背,跃上向九背上的竹筐,蹲在一筐野果子上,仰起小脑袋,朝狼出没的山头“嗷呜”了一声。
可把向九吓的,差没腿软。
“唉哟我去!敢情是你这小东西学狼叫啊,我还以为……”
话没说完,山那边遥相呼应似地又传来一声狼嗥,打破了他的幻想。
抽了抽嘴:“得!敢情刚子你家的狗学会狼叫了。不行!不能让它学,万一把它们招来了咋整?不能学的知道吗?”
“嗷呜。”小金牙不知故意还是纯粹觉得好玩,转过脑袋对着向九的耳朵嗥了一声。
向九一个哆嗦,差点把竹筐扔了,“小祖宗啊,这真不是闹着玩的啊,要出人命的……”
其他人跟在后头,看他苦口婆心地规劝小金牙,后者却木着脸,时不时地冲他“嗷呜”一声,不由好笑。要不是正在赶路,真想捧着肚子笑上一场。
不管怎么说,这趟进山,收获还是大大滴。
每人分到两头肥溜溜的野兔、三四只不等的野鸡,还围捕了一头胖乎乎、傻兮兮的猪獾。
完了还有好几十斤的野菜、木耳、蘑菇、野鸡蛋。
没去的人,见了无一不羡慕。
早知这么快能回来,他们也跟去了。
个别脸皮厚的,扯着向刚问他下午还去不去。
“你们不是明天走吗?还有半天工夫咧,不如再去一趟?这次我跟你去。”
“我也去我也去!”
看到好处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
向刚摇摇头:“不去了,之所以这么早下来,就是碰到狼了。”
“没错,就离这边最近的山头,嗷呜嗷呜嚎不停。”
“幸亏咱们就在林子口,进去的不深,动作也快,否则能不能回来都俩说。”
“短时间我说什么都不敢进山了,真的!感觉狼就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地盯着你,随时都能扑过来撕咬你似的,太吓人了!”
“阿九差点还吓尿了呢!”
“呸!特么谁吓尿了!”向九恼羞成怒直跳脚。
特么的,这话要是被未来丈人、丈母娘听到,对他的印象还不得更差啊。
“差点,我说差点,没说你真吓尿。”
“哈哈哈……”
第451章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经向九几个青年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近距离听到狼嗥的过程,那些眼馋到不惜壮胆想去冒次险的社员,也就此打了退堂鼓。
当天下午,向刚在家杀鸡、宰兔,做各种熏肉、晒各种菜干,吸引了一大群登门看热闹的社员。
尽管猎到的野味是平摊的,但架不住向刚这边去了三个人,回来后放在一起料理,那场面就比较可观了。
前次野猪肉没换成的社员,这回一得到消息就来向家,找向刚换点兔肉打个牙祭。
当然,嘴上不是这么说的,而是推到了向刚一行人不日后就要启程回省城,挎着篮子来送行。
无论内心是不是也这般感激,面上的确念着向刚的好——这次的双抢,多亏他,以及他带来的两个“壮劳力”,让粮棉提前入仓,毫毛未损地避过了最近那场夹带着冰雹子的大雷雨。
今年的产量明显没有去年好,但和收音机里说的南方一带的洪涝灾害比起来,社员们心里又平衡不少。
至少交足公粮后,照各人所挣的工分,还能分到几担粮。不像受灾严重的地区,连年初就计划好的公粮都交不足,更别说一年的口粮了。
这么一来,大家又高兴了。
人就是这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适当地放低要求,才能过得快乐。
一高兴,就难免想弄点平时吃不到的打打牙祭,这不成群结队地来向家了。
盈芳趁着这机会,和冯美芹几个交情还不错的姑娘、嫂子好好聚了聚。
“盈芳你随军后,是不是也有补贴领了?”跟着冯美芹一道来的小姑娘羡慕不已地问。
“去去去!你问这个干什么!问这么详细,莫不是你也想嫁给解放军当军嫂?”
冯美芹撇撇嘴,拉过盈芳小声解释:
“就是她替了你的护士位置,人还不错,就是爱占便宜。”完了叹口气,“我早就想来看你了,可不是要看店,就是要下地,好不容易有工夫歇了吧,我娘又丢给我一沓红布,让我自己缝结婚那天穿的衣裳……对了,我腊月初二办酒,你会来喝喜酒的吧?”
看到盈芳的肚子,冯美芹抽了抽嘴:“算了,那会儿你都快生了,身子重,肯定不方便。我听婶儿说,你今年过年有可能都不回来?”
“嗯,人不回来,礼肯定送到。”盈芳和冯美芹手拉手说悄悄话。
没嫁人的姑娘脸皮薄,冯美芹娇羞地跺脚:“我才不是催你送礼!”
“是是是,是我赶着想送礼。”盈芳打趣了两句,不再逗她了,“说真的,你有什么特别想买、而这边的供销社又缺货的,我可以帮你去省城百货大楼瞅瞅。你列个单子,回头帮你买了,找不到人捎,就给你寄过来。要是能赶在这两天定主意的话,我还能帮你去海城百货大楼看看,那里的货色肯定更齐全。”
冯美芹眸光一亮,接着又觉得这样太麻烦盈芳了,摇头道:“你还大着肚子呢,还是算了,反正我娘说,嫁妆少点儿,捏着钱嫁过去也一样。”
“那怎么一样。”盈芳替她顺了顺颊边的刘海,“反正随你,我横竖要去海城,你有什么要带的,只管和我说。别的我也帮不上。”
“那好,等下回家和我娘商量商量,你明儿早上走是吧?我去码头送你。”
两人正聊着,冯军达擦着汗挤到了她们中间:“我说老同学,可算是看到你了,想见上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夸张的说辞,把盈芳逗笑了。
“你不当红小兵了?暑假不出去居然闲赋在家?”
“不当了不当了!而且我可没闲赋在家,我帮我老爹插秧呢。不信你问美芹,我插秧的速度快赶上咱们大队的三八红旗手了?”
“你就吹吧!”冯美芹哈哈大笑,对盈芳说,“你别尽听他胡扯,他一塌刮子才插半天秧,因为速度太慢,被后面的三八红旗手催了,不得不换去棉花地。什么快赶上三八红旗手,那是因为你挡着人家路了,你一走,人家的速度立马提升了两倍。你还好意思说!”
冯军达竖着食指“嘘嘘”地示意堂妹给他点面子。可大家就算嘴上不说,却心知肚明得很——社长家的小公子,委实不是种田的料。
“我不跟你说了,我找盈芳说点事。”冯军达神神秘秘地从裤兜里拿出一小撮布料,递给盈芳,“看!这是我新发明的花色,漂亮不?知道怎么染的吗?两种不同根系的染色草分开煮,煮出来的水颜色居然是不同的——一个深蓝,一个暗紫,我想看看它们要是混在一起会变成什么色,结果发现竟然不相融,拿布在混合液里浸了浸,就成这样的双色花纹了……”
盈芳看着手里很像扎染的双色布料,一阵惊喜:“真是用那些不起眼的野草染出来的?”
简直和店里卖的不规则花布没两样啊。这还是用的最粗糙的咔叽布,倘若用细棉布染的话,想必更细腻、清爽。
“我的哥,这都被你发明出来了?厉害厉害!”冯美芹一个劲地夸起堂哥,“赶明给我染几尺暗紫色的咔叽布呗,天冷了穿棉袄外头当罩衣,漂亮又耐脏。”
“没问题。老同学你想染什么颜色?双花纹的咋样?”冯军达嘚瑟地抖着腿,还想继续唠几句,抬头扫到向刚于暗中射来的一记含着隐隐杀气的眼神,借口还有事要忙,哧溜一下钻出人群、撒丫子跑了。
冯美芹指着他背影笑骂了几句,正要和盈芳说点别的,猛见一道白影朝她俩扑来,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拦住对方:“你谁啊?不知道盈芳怀着身子禁不起撞啊。”
待看清来人,冯美芹瞪大眼:“舒彩云?怎么是你?你来干嘛?你不是被关在牛棚吗?谁把你放出来的?”
盈芳也很吃惊,打从舒彩云离家出走至今,这还是头一次见她。印象里把自己拾掇的还算干净的舒彩云,如今竟邋遢地辨不清模样。
第452章 真该关!
“芳芳姐,救俺!求求你救救俺!”
舒彩云瘪着嘴,带着哭腔朝盈芳跪了下来。
“阿奶说,只有你能救俺,呜呜呜……俺当时不是故意瞒下你的消息不说的,实在是太害怕,怕人以为那金锁是俺偷的……”
因是在晒谷场,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集体哗然。
舒家小孙囡朝大孙囡下跪,这唱的是哪一出?
还有还有,什么瞒着消息不说?什么金锁被偷?到底咋回事?
大伙儿高竖耳朵,仔细听这边的动静。
“有什么起来再说,跪着像什么样。”盈芳无奈地扯了她一把,可舒彩云死活不起来,大有一副盈芳不原谅、不出手救她,就不起来的架势。
一方面是觉得跪着说话能博人同情;另一方面,她是趁着拉牛粪的机会,偷溜过来的,听说堂姐一家明儿一早就要回省城了,今儿要不求得她心软、放过自己,猴年马月才能结束悲催的牛棚生活啊。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想她爹被关牛棚反省的时候,她奶还三不五时送些菜和干粮过去,轮到她就没这么好命了。
她奶因为她逃婚又偷走家里钱和票的事,恨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给她送吃的。她爹倒是给她送过一次,事后被她奶发现,家里的吃食被藏的更隐蔽了,时日一长也不管她了,大抵觉得她一个丫头片子,不值得家里费心思记挂吧。
所以,她只能自救。
想到这里,舒彩云干脆抱住盈芳的小腿,嘤嘤嘤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哀求。不管盈芳和冯美芹怎么劝,就是死犟着不肯起来。
盈芳脑仁胀疼,这算个什么事啊。
正和邓婶子、向二婶等妇人话别的姜心柔见状,急忙跑回闺女身边,用力拽开舒彩云:“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我闺女大着肚子你没瞧见啊?”
“你就是芳芳姐的亲娘吧?”舒彩云抹着眼泪哀戚戚地说,“婶子,俺不是故意的,俺知道错了,求求你们放过俺,俺不要关牛棚,那里太脏太臭,分派的活又累……俺受不了,实在受不了了……你们好心有好报,放了俺吧。等俺将来出人头地,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这下,看客有几分明白了,敢情舒彩云被关牛棚,还和盈芳有牵扯。
萧延武板着脸走过来:“什么乱七八糟的!别把脏水泼我闺女头上,你为什么被关牛棚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不清楚就去问问关你的人!少学那些个泼妇、八婆胡乱撒泼!”
闻讯而来的书记头疼地直捏额角,特么又生事了!且又是老舒家的人!这一家到底和雁栖公社有什么愁?尽扯后腿!
“阿波,你们几个把她送回去。好端端的怎么跑这来了?”书记皱眉吩咐。公社对关牛棚的的对象没有采取强行霸道的关押决策,但也没自由到能到处蹦跶吧?
“牛场那边正拉粪堆肥,她趁大伙儿在忙,丢下板车跑了,我们几个追也追不回。”几个知道内情的妇人,气喘吁吁地跑来告状。
“不要!俺不要再去牛棚!奶!奶!俺答应嫁人,嫁谁都行,俺不要关牛棚了,呜呜呜……”
转头看到人群外的舒老太,舒彩云扑上去嚎。
舒老太沉着脸,语气说不出的冷漠:“嫁什么嫁啊,好好的婚事被你逃了,还亏了俺几担谷子,啥时候把欠俺的钱和谷子还上,再来求俺吧。哼!”
说完,用力挣开小孙囡的纠缠,头也不回地走了。
“俺爹呢?俺爹在哪里?俺要找他……”
舒彩云见老太太不管她,心凉了半截,转而寻起舒建强。
有社员告诉她:“你爹被派去大寨工了,还没回来。”
舒彩云彻底没了主意,失魂落魄地任书记派人将她拖回牛棚。
没走几步,猛地回头,像打了鸡血似地跳起来指着盈芳的鼻子咒骂:
“舒盈芳!你怎么这么冷血啊!要不是俺大伯心肠好,收养了你,你早死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受了老舒家的恩惠,到头来却这么对老舒家的骨血!你没心没肺!你不得好死!俺咒你一辈子生不出儿子,生出了也没**……啊啊啊!哪个畜生揪俺头发!疼死俺了……”
现场忽然一片安静。
正在山上玩得乐不思蜀的金毛,被老金爷俩吼了一通,知道再不回来又要被抛下了,只得挥别新结实的小伙伴,一蹦一跳地下山来了。
刚到就看舒彩云撒泼的这一幕,老金拿尾巴甩甩它,示意它上。小金牙有样学样,拿爪子碰碰它,示意它上。
它也觉得应该上。
于是很给力地上前给了舒彩云一爪子。正好舒彩云转过头去,没挠中脸,不过爪子从出生就没修过,锋利的很,随便一挠就带下很多头发。难怪疼得舒彩云嗷嗷叫。
偏金毛挠完后发现爪子缝里残留了一些毛桃的皮渣,很认真地抠出来后,往嘴里一丢,一蹦一跳地来到盈芳跟前“求表扬”。
盈芳无语地直抽嘴。
大伙儿倒看得津津有味。
舒彩云嚎了半天,见没人理她,一个个地尽围观猴子去了,扯着书记衣襟,嚷嚷着要他做主。脸没挠伤,但头发被揪了不少啊,一捋一大把。
大伙儿一开始对她还抱有一丝同情,这会儿是彻底没想法了。反而被金毛的举动,逗得憋不住想笑。
十来岁的小姑娘,骂起人这么恶毒的,估摸着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尤其是那些接连两三胎都是闺女、如今又怀上的农妇们,恨不得上前刮她几巴掌。尽管咒的是盈芳,可听在她们耳朵里,就觉得是在咒她们。
“是跟舒老太学的吧?”
“肯定是啊!舒建强这个闺女我看是彻底养歪了,好的不学,尽学坏的。之前可怜她年纪这么小就关牛棚,还想替她求情来着,如今看来,真该关!要不然,以后嫁了人还不得丢咱们大队的脸。”
“就是就是!”
“瞧瞧,连毛畜生都听不下去想揍她了,更何况咱们。”
“……”
大伙儿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