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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七零美好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席祯     重生七零美好生活txt下载     重生七零美好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4章 柳暗花明

    “行了行了,争这个有意思?争出个水落石出,你我也吃不着鱼啊。”

    “那倒未必,明儿老张头不是办收徒宴么,咱们抓几把花生、带两把椅子过去,换几块鱼吃吃,这不算占便宜吧?”

    “好主意!”

    社员们一路走,一路七嘴八舌地敲定了明儿一早去张家帮忙、顺便蹭顿席面的事。

    与此同时,清苓两人也到了家。

    张有康还在卫生院没下工,张奶奶在后院翻草药,听到两只鸡咕咕咕地上蹿下跳,知道有人来了,撩起围裙擦着手走出来。

    “师娘,我们回来了!”

    “回来就好,中午有吃东西吗?肚子饿不饿?晌午时向二媳妇送来半包蜜枣,说是她家闺女回娘家探亲提来的,煮熟了凉在井里,这会儿吃正好,我去盛来,你和刚子一人一碗。”

    “您老给小芳盛一碗就行,我就不喝了,有事出去一趟。”向刚卸下竹筐,把木桶里的鱼换到宽敞的洗澡盆里,看两条鱼欢快地扑腾了一会儿,对张奶奶说。

    张奶奶纳闷地问:“才回来又要出去啊?啥事这么着急?不急的话先歇会儿呗。要不等老头子回来,让他去办。”

    清苓也一脸茫然,完全没听他提过有啥事要急着去办啊。

    “这事我也是道听途说,还不是很确定,等我去了回来再告诉你们。”向刚解释了一句。

    其实就是关于大队设代销点的事。

    倘若这事是真的,他有心找书记、社长打点一番。要是能将丫头安置到代销点上班,他人在部队就放心了。每天早晚点个卯、拨拨算盘盘盘货,事情再琐碎,总比下地劳动轻松吧。

    向刚一路琢磨着,大步来到公社。

    向荣新和冯七顺,一个背着手、一个拿着烟斗,一前一后从办公室出来,看到向刚,齐齐一愣。

    向荣新先开口:“哟!刚子,你咋这个点过来?不是去县城了吗?”

    冯七顺也跟着道:“是不是来找老张的?他还在里面忙咧。刚有个江口埠的社员,不知吃错了啥东西,上吐下泻老半天了,来找他开点药,要不上我那坐坐?”

    打从收了向刚几次野味,冯七顺每次看到这能干的小伙子就眉开眼笑。仿佛看到的不是向刚本人,而是一串串香喷喷的野兔、山鸡。

    “我是来找您两位的。”向刚没兜圈子,开门见山道,“有个事想找叔们帮忙。”

    向荣新和冯七顺彼此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一处。

    “进屋说。”向荣新转身开了办公室门,示意向刚进去说。

    冯七顺办公室在隔壁,不过这时候他倒是没和向荣新计较,回自己办公室拿了搪瓷茶缸,抽着烟斗也去了向荣新那。

    “你小子该不会是为了代销点的事来的吧?”向荣新也没兜圈子,一进屋就问。

    向刚心道:果然有社员来找两人说情了,就是不知道花落谁家定了没有。

    琢磨了一下说:“我和小芳去县城时,在码头听到不少人在讲这个事,就想着让小芳来试试。她念完了初一,卖卖东西盘盘货不成问题。叔们要是还没合适的人,我推荐小芳。当然,要是来报名的社员多,咱愿意公平竞争。”

    向刚也不说我给你俩好处、你俩让丫头进代销点工作。

    毕竟这事儿传开了,全大队的人都盯着这块肥肉呢,谁家没个识文断字的孩子?

    他和丫头两人一没父母撑腰、二没在大队任干部的亲戚,书记和社长主动不接这个话茬,他还真不好意思开口求这个情。

    “这个事嘛。”向荣新手指敲着桌面说,“今儿上下午确实有很多人来打听。我也跟他们实话实说了:代销点今年肯定开起来,人手方面,目前暂时只招三人,一个要求男性,负责装卸货的工作,会在向六、向九、张波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社员里选。另两个岗位倒是男女不限,一名出纳、一名售货员。出纳人选不好定,得让供销社那边通过,江口埠林大栓家的闺女,和供销社的采购部主任是表姻亲关系,十有八九会定她。至于售货员嘛,”他瞥了冯七顺一眼,“你七顺叔想让他侄女儿从卫生院调过来。”

    也就是说,代销点还没开起来,三个暂定的岗位都有人占坑了。

    向刚眉心微蹙,抿紧刚唇,垂着眼睑一时间没接话。

    冯七顺敲了敲烟斗沉吟道:“刚子,你那对象不是才拜了老张学医吗?到代销点来当售货员跟这手艺风马牛不相及啊。干脆我做主,美芹去了代销点,她那护士位的空缺,让给你对象,你看咋样?”

    向刚猛地抬头:“叔说的是真的?”

    “哈哈!”冯七顺敲着烟斗大笑,“我都当着书记的面说了,还能有假啊?回头他不得给我穿小鞋。”

    向荣新翻了个白眼,看在两人关系稍有缓转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向刚清冷严肃的脸,漾出一抹浅笑。这算不算柳暗花明又一村?

    尽管卫生院的工作,相对来说要枯燥乏味些,也不像售货员,过年过节有啥特价商品,不仅预先知道,还能抢先一步预购,但胜在清静。

    无病无痛谁愿意天天跑卫生院啊。但代销点就不一样了,不管买不买东西,谁不喜欢上那晃悠?过过眼瘾总不要钱。

    去趟县城费时间不说,还得掏钱买渡轮票。有了代销点,走出家门就是琳琅满目的商品,哪怕你这边炒菜、那边让熊孩子提着酱油瓶去打酱油、或是兜着盐缸去称盐巴都来得及。

    所以说,代销点一旦开起来,人来人往必定很热闹。

    人一多,是非也多。以丫头那种温吞吞(大雾)的个性,少不了吃言语上的亏。但在卫生院就不一样了,耳根清净是非少,关键是丫头师傅就在那坐班,师徒俩互相帮衬,得空还能随时随地授业解惑。

    “那就这么说定了!”向刚越想越满意,果断抛出橄榄枝,“叔们的恩情我记着了,这趟回来,身上带的票不多,翻新了屋子,手头就剩几张粮票了。等我回部队攒上一些,给叔们寄些难搞的票来。”

第95章 岗位落实

    冯七顺听得满心舒坦。

    说实话,侄女那护士岗位一旦空出来,肯定会有不少社员提着礼上门找他帮忙。当然,基本都是给家中的闺女当说客。在卫生院当护士,比下地轻松多了,名气也好听,尤其是快到说亲年纪的姑娘,有这么个体面活,说婆家都容易许多。

    因此,多好的囤积人气、拉拢人心的机会啊。可没想到向刚会找上门替他对象争取代销点的岗位。售货员的岗位,他一早就答应自家大哥让侄女去了,这会儿装不理不睬吧,家里那张崭新的自行车票还是向刚送的。冯七顺内心纠结半晌,到底还是开了口。

    幸亏开了口,不然就错过向刚回的人情礼了。

    “那刚子,叔不跟你客气了,回头遇上收音机票,务必帮叔留着。”

    “成!”向刚头一点,爽快地答应。

    向荣新拍拍向刚的肩,促狭地笑问:“这下高兴了?打算怎么庆祝?”

    向刚认真地想了想说:“今儿天晚了,菜色来不及准备。不如明儿吧,明儿中午张爷爷家吃席面,晚上我给叔们整几道好菜,咱们痛快喝一盅。”

    向荣新爽朗笑道:“跟你开玩笑的,你还真信哪?昨儿才去你家搓了一顿,哪有人三天两头大吃大喝的,被有心人瞧见,又该跑革委会举报咱们铺张浪费、搞什么享乐主义了。真有这个心就欠着!等你和盈芳丫头结婚时,别忘了给咱们敬一杯。”

    “那必须的!”向刚一本正经地回答。

    向荣新踹了他一脚,笑骂:“少在我跟前装正经!心里乐开花了吧?得得得!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吧。告诉你对象这个好消息,让她放宽心等着,代销点开起来,美芹调走,她就上工。”

    向刚嘴角一勾:“好。”

    张有康这时也下工了,锁好诊室门出来,正好碰到向刚来接他,高兴地问:“回来了?今儿县城人多吗?东西都买到了吧?”

    “还行,该买的都买了,我来接您老回家。”向刚上前接过老大夫手里的医药箱,边走边汇报今儿一天的成果。

    听说还换到两条鱼,张有康开心之余难免有几分担心:“这么危险的事你们也敢做。幸好没碰上纠察队,不然指不定怎么罚呢。前不久沿江大队说是有两个社员逮到几只兔子偷偷拿去城里卖,被抓进去了,到现在还没放出来……”

    老张大夫越念越后怕,眼神幽怨地瞪了向刚一眼,“下回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少吃两条鱼又不会少块肉。”

    “这不是安全地回来了?”向刚含笑解释,“放心,我有数的。”

    “总之,下次还是小心为上。”

    “好。”

    两道身影在夕阳的映照下,拉得越来越长……

    当天晚上,张家的饭桌上,多了小半条白丝鱼,清蒸的鱼块上,撒上盐和葱花,稍许滴点酱油,再浇上烧热的菜油,瞬间,葱花的香味夹着江鱼的清香,飘满整个院子。

    一条白丝切成三块,另两块提去了书记和社长家。

    张家二老和清苓也是在饭桌上才得知大队代销点招人的事。

    “难怪晌午开始,书记和社长的办公室门就没合上过,进进出出好几拨人,差没把门槛踩断,敢情都是奔着这个事去的啊。”张有康回过味来,懊恼地对清苓说,“看我,就在公社大院里坐着,消息居然还没外头的人灵通,否则还能第一时间给你报个名。”

    张奶奶佯嗔道:“这会儿说这些有啥用,还不如吃快点,吃完找书记或社长说说。晚了没机会了。”

    “对对对!”张有康连忙捧起饭碗扒饭。

    “我去给她报名了。”向刚往二老碗里各夹了块鱼肉,也给清苓夹了一块鱼刺少的,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过慢了一步,名额已经定下了。”

    “这么快……”不等向刚说完,二老吃惊地张大嘴,唯恐徒弟伤心,轮番安慰她,“闺女,错过就错过了,咱不伤心,保不齐下次还有机会……”

    “嗯。”清苓柔顺地点点头。尽管觉得可惜,但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大队里那么多合适的人选,她既没亮眼的成绩、也没突出的贡献,名额要是真落她头上,才觉得受宠若惊咧。没有期盼就没有失望,所以她并没感到多失落。

    向刚无奈又好笑,看了他们一眼道:“我话没说完呢,代销点的岗位名额是落实了,但其中一个名额,是从卫生院调过去的。也就是说,卫生院空出了一个护士名额,社长主动让小芳过去。”

    “真的?”

    “真的?”

    “真的?”

    二老一少欣喜地异口同声。

    “真的!”向刚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这孩子!”张奶奶拍了他一下,好气又好笑,“这样好的消息,居然能憋着不告诉我们。”

    “就是!”张有康一脸没好气地吹吹胡子,“话还只说一半,可把我急的。”

    “我哪里只说一半了,明明是您打断我的。”

    “嘿!还狡辩!闺女,要不咱再考虑一下,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吧,我发现咱大队的优秀小伙子还是有不少的……”

    “噗——”清苓喷了饭。

    向刚也呛得脸红脖子粗。

    “您老别闹!”

    “……”

    张有康那话当然是说说的,事实上,他喜欢向刚都来不及。

    瞧,才回老家多久,干了多少实事了。尤其还帮他徒儿落实了稳定又轻松的工作。

    虽然照向刚的说法:他那是替自个媳妇出力,可张有康就是觉得欣慰——这样的男人,才是足以担当丈夫的人选。

    当晚,向刚送清苓回家。

    一路上,清苓欲言又止。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他道谢,反被他抢了先:

    “用不着谢我。”向刚低头看着她,目光柔和,“你是我对象,我不帮你帮谁?”

    清苓鼓鼓腮帮子,话是这么说,可是……

    “好了,今天跑一天,累坏了吧?早点休息。明儿还要去师傅家帮忙。我把东西给你放堂屋,有空了再理,别太晚睡了。”

第96章 收音机这东西

    向刚把竹筐背进屋,卸下就出来了,免得被人看到说闲话。

    没成想还是被人看到了。

    舒老太今儿倒是路过。

    这么说吧,打从舒建强被关进牛棚后,她只要出门,哪怕是绕道也要走大儿子家门前这条路。

    每次路过都要往里瞪几眼,不是咒那些毒蛇不得好死,就是盼那些蛇把大孙女咬死。总之,不咒上几句就浑身不得劲。

    这不刚要开骂,看到向刚从屋里出来。亏得没看到他是背着竹筐进去的,要不然又该叫嚣着让清苓把筐子里的东西拿来孝敬她了。

    “啧啧啧!瞅瞅!瞅瞅!才处个对象就登堂入室了。大伙儿都来评评理啊,向永良那倒霉催的儿子耍流氓啦!这种人才该关牛棚深刻反省,可怜俺家建强啊,明明是为侄女好,却被白羊狼的侄女反咬一口,这小贱蹄子哪天要是被蛇咬死了,别想俺替她收尸善后……”

    “砰——”向刚一拳捶在院门上,震得院门哗哗晃,犀利的眼神,深深地看了舒老太一眼。

    “你、你想干啥?”舒老太吓得后退一步,“俺警告你啊,你可别乱来!俺可是死丫头的阿奶,你要是敢对俺做什么,俺会、俺会坚决反对你俩在一起!哼!”

    向刚气乐了:“我俩一有长辈牵头、二有媒人保媒,是光明正大处对象,你说的那些,伤害不到咱们。你同意最好,实在不同意说实话也影响不了咱们。”

    “呵……”舒老太气急,想要扯开大嗓门把左邻右舍引出来嚎上一通,被饭后散步兼巡逻的向荣新及时喝止了。

    “够了!老舒家还嫌不够丢人吗?什么话能说、什么事能做,活这么大岁数了还闹不明白。需要我请你去牛棚里坐着好好做做思想工作才肯端正吗?”

    舒老太这才悻悻地闭了嘴,恨恨地瞪了清苓一眼,迈着小脚离开了。

    “盈芳丫头,你进去休息吧,我找刚子说点事儿。”向荣新见舒老太走了,回头对清苓说。

    清苓下意识地看向刚,恰巧与他含笑的眸光相迎,忽然间漏了几拍心跳。

    “进去吧,记得把门栓牢。”向刚眉眼含笑,叮咛了她一句。

    “对对对,把门栓牢点。”向荣新眺了眼清苓家的院子,“哪天我家那大狗生崽了,送你一只。别嫌狗闹腾,家里有条狗看家护院,睡觉都踏实不少。你一个姑娘家独自住着,更加要谨慎点。”

    说着,瞄了眼若有所思的向刚,乐呵呵地补了句:“当然,你和刚子早点完婚,就不用一个人住了。”

    向刚清俊的脸庞似乎有些赧然,握拳掩唇轻咳了一声,对清苓说:“养狗的事回头再看吧。”

    部队似乎有一批即将退役的狼狗,正愁它们去处,回头找领导问问,看能否领一只出来,给丫头看家护院。当然,也会给它养老送终。

    暗暗记下这个事,示意清苓把院门栓了,“进去吧。我陪荣新叔溜达一小会儿也回去了。明儿你不用起太早,师傅那边我会去帮忙的。”

    清苓被向荣新一通打趣,脸上红晕未消,羞哒哒地跟两人道了再见,栓上门,回屋睡觉。

    向刚接过油灯,陪向荣新巡了一遍近山坳。江口埠那边有社长在,倒是不用过去。

    两人边走边唠嗑。

    “刚子啊,先前老冯问你讨收音机票这事,我回去后想了想,觉得咱们大队确实应该搞个收音机,每天早中晚抽个半小时、一小时的,对着喇叭放给大伙儿听,让全大队的人都了解一番外头的形势,你觉得咋样?”

    “好事啊。”向刚不假思索地回道,“收音机里经常会播报一些时事新闻、各地的经济形势,让大伙儿多听听有好处。”

    “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大队的人总体来说还算勤劳淳朴,可长年累月窝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总觉得缺少点啥。还有咱们的下一代,读书的人虽说比咱们那一辈多多了,可往上念还是有限制的,没有推荐资资格的升不了中学,我担心啊,别又成了一批井底之蛙。”

    向刚认真地听着,末了点头道:“成,回头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多搞几张收音机票。说实话,这东西的价格称不上多贵,就是票难得。”

    “可不是。今年收成好,鸡鸭猪羊养的也很不错,年底分钱,指定比以往任何一年都分得多。收音机一台四五十,分到各家,其实就几毛钱的事,大伙儿指定都乐意。我琢磨着呀,明年要是收成还是这样好,我去县委争取争取,看能不能拨点款给咱装台发电机,村里有了电,干啥事都方便。宽裕了再买台电视机,农闲了聚在公社大院里看电视,让大伙儿都乐呵乐呵……”

    这应该就是深得人心的原因吧。没有谁会不喜欢时时刻刻为社员着想、引领社员奔康庄大道的书记!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清苓一苏醒就起床了。

    向刚让她不用早起,可怎么说也是师傅家办席面,且是因为收了她这个徒弟才破费开席的,哪有不去帮忙、倒反在家睡懒觉的道理。

    因此,她快速地拾掇完自己,归整好昨天买的东西,把昨个早上吃剩凉井里的粥和花卷拿出来热了吃了,随后抱上那坛酿成了的云芝酒,脚步轻快地上师傅家去了。

    尽管才六点出头,张家就已经很热闹了。

    邓梅领着几个熟悉的妇人,围在井台边择菜、洗菜。

    向二婶在帮张奶奶铺桌、摆凳。

    桌椅板凳是大伙儿从各自家里扛来的,单靠张家这点桌椅可不够。

    看到清苓进来,妇人们冲她善意地笑:“盈芳丫头来啦?手里抱着啥好东西呀?”

    “我自己酿的一点药酒,送给师傅喝。”清苓盈盈浅笑着道。

    妇人们纷纷夸赞,反正说好话不要钱:

    “老张这徒弟收对了!还没开始教呢吧,就学会酿药酒了。”

    “盈芳丫头打小就聪明,要是建军俩口子在,好好培养,以后逃不掉是个知识分子。”

第97章 比过年还丰盛

    “现在照样可以当知识分子呀,老张肚子里墨水满着咧。丫头啊,你跟着你师傅好好学,把他肚里那些墨水全给吸收过来,争取当个鼎鼎有名的大医生,不用你背着药箱到处跑,人自己会揣着钱袋子、巴巴找上门来的那种。那可就吃香了!”

    “到那时候,嘿!咱们大队也出名了。藏着个大名鼎鼎的舒大夫,谁还不知道咱雁栖大队的名号啊。”

    “你咋知道盈芳一直会在这儿住啊,刚子在部队的表现据说非常优秀,说不定过两年就当上干部、分上房子了。到时候,盈芳一准跟着刚子随军,要不然,年轻气旺的壮小伙儿,哪受得了两地分居啊……”

    “得了得了!不说你们还越侃越远了,没见人小姑娘脸都红了么,当是你们这群没脸没皮的已婚妇女啊。”邓梅瞅见清苓白皙的脸蛋顷刻间爆红,忍着笑打住了这个话题。

    这时,向刚恰好提着肥溜溜的胖头鱼来井边剖杀,众人见状,不由得一通大笑。

    尚不知情的向刚,被笑得一头雾水,不过看到俏脸飞霞的清苓,心下顿时了然——八成又被能说会道的婶子们联合打趣了。

    俊眉一挑,朝清苓招招手:“来,帮忙把半只鱼头送去永福哥家,昨儿答应他的,不好不兑现。”

    “哎!”清苓见有事可做,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

    在婶子们善意的哄笑声中,羞哒哒、甜蜜蜜地跑到向刚身边,看他手起刀落,一忽儿工夫就把鱼头从胖头鱼身上切了下来,利落地一剖为二,半只鱼头装进菜篮,让清苓提去张永福家。

    剩下半只鱼头,左右成不了席面菜,干脆留着晚上自家几个人吃。

    鱼身刨掉鱼鳞、去掉肠子,洗干净跺成块状,撒点盐巴腌入味,做红烧鱼给大伙儿加餐。

    确实是加餐,张家二老的席面单里,可没有这道菜。但大伙儿不知情呀,以为二老客气,不仅上大肉、还上大鱼,简直比过年还丰盛。

    向刚杀完鱼,还要宰鸡杀兔。

    不是家养的,就“捡”到野猪那天猎到的山鸡和野兔。家里养两只鸡已是极限,养多了费粮食不说,也容易被有心人举报。

    至于兔子,一来得有笼子,关窝里容易刨地溜走。然后还得蔬菜、萝卜地伺候,否则容易生病。于是干脆都杀了,猪肉不够,野味补嘛。

    鸡杀好交给婶子们褪毛、洗内脏。

    向刚则负责剖兔子。兔皮被完整地剥了下来,洗干净和早先那几张兔皮放一起,等晾干了,拿钝钝的铲刀铲掉皮上附着的油膜和残肉,然后浸到清水里泡个一两天,使皮毛恢复到鲜皮时的状态,便硝制成功了。

    天冷了给丫头做件坎肩,里外都能穿的那种。毛绒绒的一定很暖和。

    兔肉同样切成块状,放到烧红的大锅里炝炒,不用放油(一来兔肉本身含有丰富的油脂,二来做荤菜放油对节省惯了的村民来说是极大的浪费),倒是需要搁点老酒去去膻味,随后放入切片、切段的生姜、蒜头、葱白、辣椒,再撒入盐、滴入酱油、添够水,搁炉子上焖炖。

    兔肉比较容易烧熟,所以火不需要很大,因此用的是土坯小炉,就支在院子里。肉的醇香,不久便从锅盖缝里溢出,香得一干帮活的人个个吸溜鼻子,直呼“馋死个人”。

    向刚料理好兔肉,回到灶房给帮张奶奶跺肉糜,准备做红烧狮子头和肉丸子汤。

    十斤野猪肉,量也不算少了,一部分跺肉糜,带皮夹肥的部分,切成小块焖红烧肉。

    清苓那十斤肉二老不肯用,昨儿买回了盐,把肉来来回回搓了两遍,腌成咸肉后,回头分一半给省城的师兄尝尝。

    张奶奶把肉切成厚度均匀的长条,每条都穿个洞,拿草绳系上,让清苓拿回家阴干。

    今儿开席面,人来人往的,被人看到家里这么多肉,保不齐又传出闲话来。讨人厌的舒老太婆始终觉得她大孙女胳膊肘往外拐,何况这次分肉,唯独老舒家没分到,要是知道自家不仅有红烧肉吃,还多余了这么多咸肉,指不定怎么闹呢。

    二老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却不知舒老太逮着机会就咬人。

    这不,清苓挎着菜篮去张永福家送鱼头,半路遇到去牛棚给儿子送早饭的舒老太。

    这个点送早饭其实有点迟了。不过谁让老舒家没一个人勤快呢。

    打从舒建强关进了牛棚,刘巧翠像失了魂似的,上工死样怪气、下工唉声叹气,浑身提不起劲,经常神神叨叨不知在嘀咕啥。

    舒彩云性格完全遗传了她娘,属于典型的好吃懒做型。平时被舒老太督着多少能干点活,如今见她娘这么懒怠,她也干脆破罐子破摔,耍起赖皮——早饭吃完就跑得不见人影,美其名曰“采蘑菇”、“耨野菜”,天知道带回来的野菜,连个浅笸箩都装不满。被舒老太追着打是常有的事——打的时候哭天抢地,打完照旧往外蹦跶。

    这么一来,家里的活全部压在舒老太一个人头上,她也想撂担子不干,可谁让关牛棚的是宝贝儿子、且是唯一的儿子了呢。

    大清早又是喂鸡、又是做饭,积了一肚子火无处泻,送饭途中碰到清苓,发现她挎着的菜篮里有半个鱼头,立马飚火,痛斥清苓亲疏不分,这么好的鱼头,不孝敬自个的阿奶,居然送给外人吃。

    说着动手动脚就想上前抢。

    清苓眼明手快往路边一躲,看着形象全无的舒老太,皱了皱眉说道:“阿奶,你这是什么意思?鱼头又不是我的,我只是帮忙送一下。”

    “小贱蹄子还学会撒谎了!不是你的会躺在你菜篮里?谁家那么大方?不用嘚啵了,肯定是你的!快给俺拿来!你小叔在牛棚,吃不好睡不好瘦了一大圈。你做侄女的,送他半个鱼头补补身子,这不理所应当的事么?还不快拿来!”

第98章 一言不合上蛇尾

    “……说起来,你小叔那事还是你的缘故,你不咋呼,你小叔会被抓到?怨你!怨你!都怨你!”

    舒老太边嚎,边张牙舞爪地想要抢鱼头。

    清苓左躲右闪,着恼不已:“阿奶,这锅我可不背。晚上黑灯瞎火的,我咋知道那是小叔?等看清是他时,左邻右舍全都知道了,你以为瞒得住?这可不是我说不追究就能不追究的事。”

    舒老太气急败坏地想要说啥,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四仰八叉地摔进村道旁的田野,糊了一脸的杂草屑。

    清苓看到一抹狭长的碧绿从老太太脚边飞起,落入深浅不一的草丛,心猜是小金,心情骤然放松,看老太太歪在地里、唉哟哟地呼着痛,心里生出几分快意,当然,嘴上仍得关心几句,要不然老太太又有机会跟人告状骂她不孝了:

    “阿奶你没事吧?看你中气十足应该没什么大碍,那我不耽搁你躺着看风景了。哦对了,方才话还没说完呢,阿奶你真该好好谢谢书|记,要不是他宽宏大量,只让小叔进牛棚反省,搞不好你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我这趟去县城,沿途听到好几起小偷被枪毙的新闻,小叔他……”

    “啊呸呸呸!你个贱丫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舒老太一骨碌从田里爬起,呸呸地吐掉沾到嘴边的杂草,指着跑远的清苓暴跳如雷。

    清苓跑进一条巷子,扶着墙壁哈哈大笑。

    小金小金真给力,一言不合上蛇尾。送舒老太吃了记狗啃屎,大快人心!

    她做为老舒家名义上的孙女,不能对舒老太怎么样,否则会被人戳脊梁骨,但小金偷袭无障碍啊。而且就算被人发现,也是舒老太差点踩着一条蛇、被吓摔了而已。

    对!下回那老太太再敢蹬鼻子上脸,也不跟她理论了,直接让小金上场!哼唧。

    尽管多了点小插曲,但不妨碍鱼头的顺利送达。

    张永福捧着个大海碗正蹲院子里吃饭,看到清苓送鱼头来,高兴地讲话都不利索了,还是他老爹淡定,笑呵呵地把清苓请进堂屋,让老伴儿烧水煮糖水鸡蛋。

    儿媳妇坐月子,鸡蛋不怎么缺。但依然是精贵东西,清苓忙摆手:“大伯、大娘,鸡蛋留着给嫂子补身子,娃儿要喝奶,嫂子的营养可得跟上。我进去看嫂子一眼就回了,师傅家今儿中午摆了几桌席面,我得回去帮忙。大伯大娘有空也过去吃嘛,反正没几步路。”

    “咱们独占了半个鱼头,哪好意思再上桌。”

    张家人都说不去,清苓也就由他们了。

    进屋看望坐月子的张嫂子,本想小聊几句就走,谁知发现张嫂子给娃儿做的和尚小衣特别有趣,言谈中发现张嫂子对做衣裳很有一套,顿时来了交流的兴致。

    女人嘛,最爱唠的就是吃穿用度以及村里村外那点八卦了。

    吃的因为物种贫瘠,花样做不到百出,唠的无非是哪里有蘑菇可以摘、哪里的野菜比较嫩。

    当然,不是过硬的交情,是不会轻易唠这个话题的。多个人分享信息,自己收获的就少了。

    穿的主调调是黑白灰、老土棉,穿时髦了会被戴上走|资|派帽子,更严重的,还可能被关进牛棚严厉批斗。

    如此严峻的大环境下,谁还敢穿的花里胡哨?但穿在里面的小衣,胸前绣朵花、肩带镶条边之类的还是可行的。

    清苓扯了布,接下来准备给自己裁新衣,还有答应某位爷的两件衬衫,缝纫活满得不得了。照她慢工出细活那速度,四件衣裳做完,估计都下雪了。

    和张嫂子唠完小衣上的肩带怎么缝结实又漂亮、布包纽扣哪种更耐磨,清苓开始为艰巨的任务发愁。

    张嫂子笑着道:“我还道什么事呢,不就是做衣裳嘛。手工慢,这不我家有缝纫机,你要不嫌麻烦,抽空带着你的布料,上我家来做。缝纫机车衣裳,比手缝快多了,保证赶在年前让你穿上新衣服。”

    清苓绞着麻花辫难为情地说:“那怎么好意思。而且……而且我也不会那东西。”

    上辈子没见过,这辈子见过没摸过。往机子前一坐,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放。

    不过话说回来,缝纫机车出来的衣服,针脚就是细密。瞧瞧小娃儿的和尚衣,多精致啊,让人摸着爱不释手。

    张嫂子善解人意地说:“那要不等你胳膊好了,先来学两天?我这有不少只能扎扎拖把头的细碎布,你拿着练手用。别担心,学学很快的。你看我嫁人前不也没摸过这东西,半天学下来就上手了。你上学那会儿,成绩那么好,学这东西还能比我差啊。”

    “嫂子真愿意教我?”清苓有点不敢相信。

    缝纫机可是精贵东西,全大队找不出几台。还都是娶媳妇砸出去的彩礼。一般不怎么愿意外借,更别说让她拿碎布头练手了。这得多折腾缝纫机啊。

    “比真金还真!”张嫂子笑着打趣她。

    清苓嘿嘿嘿地傻乐。

    “那好,我就不跟嫂子客气了。回头养好胳膊,就来嫂子这学用缝纫机。”清苓高兴地说道。心里有了考量:张嫂子热心又善良,指定不肯收她学费,那就拿口粮或是野味补好了。

    带着意外的惊喜,满心欢喜地回了师傅家。

    张有康收徒办了三桌,堂屋两桌,堂屋后门的檐下一桌,避开日头,又有风,还是蛮凉快的。

    除了帮活的来了俩口子,其余来的都是一家之主,且多是近山坳社员,离得近,关系也熟。

    上门多多少少会捎点伴手礼,这家俩鸡蛋、那家几捧菜。就向二叔和书|记两家,送的丰盛了点。向二叔抓来了几条黄鳝和泥鳅,书记家送的是一坛米酒,是书记媳妇跟向二婶学着酿的。

    张奶奶的活先是被向刚包揽,后又被清苓抢了去,笑得合不拢嘴,见时候差不多了,招呼大伙儿上桌。

    上桌的人绝大多数都没想到老张家居然拿出这么多肉来请客。

第99章 这妮子为啥喜欢跑山上?

    毕竟不是红白喜事——冷盘热盘、荤素搭配都有要求。收徒弟宴客,图的就是个热闹。一桌菜里,有一道大荤就不错了。

    谁知上桌后一瞧,额滴个乖乖!光是猪肉就三盆:红烧肉、红烧狮子头、酸菜肉丸粉丝汤;再还有山鸡炖蘑菇、辣子鸡丁、木耳焖兔肉、红烧胖头鱼、泥鳅钻豆腐、酱爆蒜黄鳝。

    不仅盘数多,每盘的分量也相当足。吃得大伙儿直呼“过瘾”、“痛快”。哪怕自己家过年,都没这么丰盛。

    大伙儿吃得高兴,张家二老唠得也高兴,言谈间,不仅昭明清苓是他徒儿,还说起清苓和向刚处对象的事。这么一来,算是过了明路。两人同进同出也没人说闲话了。

    至于老舒家认不认可,张家二老想开后便不再纠结。有那样的奶奶和小叔,把徒儿的终身大事交给他们,才叫推人入火坑。

    没想到,席开一半时,舒老太牵着宝贝孙子也来了,硬是挤进向二婶和邓梅中间,开启扫荡式吃相,拼命往自己和小孙子碗里夹菜,夹的还都是肉菜。

    把大伙儿看得一愣一愣的。

    率先回过神的向二婶,眼明手快地护住面前一盘红烧鱼,瞪着舒老太怒道:“舒家婶子,这你就过分了啊。咱们一大桌人,才吃几筷,你倒好,一来就把盘子吃空了。麻烦搞搞清楚,这不是给你一个人吃的。”

    “俺又没说俺一个人吃,是你们自己不抢来吃啊。”舒老太梗着脖子强词夺理,“再说了,今儿这席面,主角可是俺孙女,俺做奶奶的,吃她点东西咋地了?不仅吃,一会儿还要打包走。她小叔还没吃午饭呢。那死丫头呢?把她喊来,俺叮嘱她几句,给她小叔的饭盒里多装点肉,白菜啥的不要,天天吃素,面皮都吃黄了……”

    大伙儿可算是见识到舒老太的厚脸皮了,真当是铜墙铁壁。见清苓扶着张有康过来,一点不给舒老太留情面地说道:

    “盈芳啊,该硬气的时候还是得硬气点,你爹娘要是地下有灵,肯定不会怪你的。”

    “就是!盈芳你放心,老舒家的人对你咋样,我们都看在眼里。我早就想说了,这样的亲戚,倒不如没有。”

    “还不如干脆利落断了亲咧。”

    “断亲清爽!”

    还没怎么吃肉就被舒老太包圆了的妇人们,趁机泻了一把心头怒火。

    书记和社长见势不对也搁下酒盅过来了,本想安抚一番吃瓜群众——你说你们这帮人,看戏就看戏,好端端地去推动高潮干啥。

    谁料没等他们开口,嘴皮子动得绝壁比脑筋利索的舒老太,冲锋枪似地哒哒哒开起火,把全大队的人给骂进去了。气得两头儿脸一黑,干脆撒手不管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真要断亲,他们也没辙。

    舒老太见两个大干部不吱声,心里不由得怕了。断亲这种事,传出去丢脸的可是老舒家。

    倒不是说死了之后怕被舒家的列祖列宗轮番训斥,而是觉得活着丢不起这人。于是,扯着嗓子干嚎了一通,见好就收地牵起小孙子撒丫子跑了。

    大伙儿被闹了个没趣,不过要说全无收获也不尽然——起码都站到了清苓这边。

    原本舒建强被关牛棚这事吧,个别人心中还是存着想法的,毕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哪能为一点点小错误就揪着不肯原谅了呢。未免太不近人情!

    直到今天被舒老太闹了一场,尤其是向二婶这一桌的人,仅有的一点同情也彻底消磨没了,反过来叹清苓可怜,没爹没娘,还要被老舒家的人压着欺负。纷纷替她抱不平。

    清苓一句话没说,就从不近人情的白眼狼角色,转换到了小可怜。囧了个囧。难怪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妇女同胞的力量果真不小啊。

    不过断亲不是小事,况且爹娘不在了,她一个姑娘家不好主动提这个事。

    别看村民们此刻义愤填膺、鼓动得起劲,哪天真要和老舒家翻脸、需要他们支持时,站她身边的数不出几个。

    人不就是这样的么,看戏的时候,希望整场都是高潮。前提是,那是在戏里。一旦延伸到戏外、甚至波及到他们,保管一个个溜得比谁都快。

    叹气,人就是这么滴反复无常。

    ……

    一晃,向刚的假期到头了。

    因为还要帮张家二老捎东西,所以,最迟八月二十七号,向刚必须得启程。

    “你岗位的事有了着落,我也放心不少。”向刚给清苓收拾着后院的菜地说,“平时有什么师傅师娘解决不了的,就找书|记,别怕难为情。他和我是本家,多少会照顾你一点。再说社长那人,其实也不坏,就是喜欢听好话,有时间陪他唠几句,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清苓越听越囧,这哪是情侣分别、难舍难分啊,分明是当家长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咛孩子……内牛满面。

    “你说的我都记下了。”端正的表态还是要的。

    向刚抬头瞥了她一眼,“真的都记下了?”

    “嗯嗯嗯。”清苓点头如捣蒜。

    “山上外围以内不要再去也记下了?”

    “嗯。”只是记下嘛,照不照做就另说了。

    孰料向刚像是猜中她心理活动似的,追加道:“不光记下,还得照做,明白?”

    “……”清苓眨巴着杏眸,一脸无辜地看他。

    向刚叹了口气,直起腰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毛巾,擦了把汗说道:“山里真不安全。尽管我没在山洞附近发现狼的足迹,但月半那天的狼嚎确实听到了,尽管听上去有点远,应该不在咱们这一带。但谁能保证,狼群离开了就不会再回来?所以,哪怕是让我安心,你也别进深林。真想进林子,等下趟休假,我再陪你去,嗯?”

    他想了好几宿,始终没想明白这妮子为啥喜欢往山里跑。归根结底,大概是吃不饱吧。过去三年,老舒家抢她口粮、占她便宜,这才逼得她不得不往山里寻吃的。

第100章 他居然也会调戏

    饥饿的滋味他尝过,所以每每想到,她是因为吃不饱而无视自身安危跑山里寻食,就心酸不已。也越加讨厌甚至痛恶老舒家的人。

    思及此,向刚眼神柔和地摸摸她头:“你阿奶他们要是再来烦你,找书记出面,别和他们硬碰硬。好不容易养好了胳膊,别又受伤了。”

    “知道啦。”清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又不是脆瓷儿,一碰就碎。

    舒老太、刘巧翠她们,要是还敢闹上门,她就直接放小金……不,小金出马抬举他们了,小斑一条也足够吓惨他们。哼唧。

    向刚对她时不时的神游天际表示无奈,揉乱了她梳得整整齐齐的麻花辫,穿过堂屋往前门走:“我回家冲个凉,晚点一块儿去师傅家。”

    张奶奶早就把捎给儿子的东西准备好了——熏鸡、熏兔腿、咸肉装一个包袱,菜干、蘑菇干、笋干、绿豆一个包袱,给孙子的罩衫、孙女的小衣、儿子媳妇的布鞋又是一个包袱,最后是一篮这几天新攒的鲜鸡蛋和一只绑着爪子的活山鸡。

    另外,还给向刚装了半麻袋菜干和蘑菇干。都是清苓陆陆续续从山上采来的,吃之前浸泡半小时再下锅,味道比新鲜吃还要好。

    下半年气候干燥,晒透了的干货,放到明年都不会坏。

    看到清苓和向刚进来,张奶奶拉过向刚问:“刚子啊,这几个包袱是要麻烦你捎的。会不会太多了不好拿?挤火车不是个轻省活,要不我删掉一点?兔肉、猪肉、鸡肉都是肉,要不猪肉别带了,拎着怪沉的。还是留给盈芳吃吧,本来就是拿她的肉腌的。”

    清苓瀑布汗:“师娘,啥叫拿我的肉腌的?我的肉都好好地长身上呢。”

    “哈哈哈!”张奶奶差没笑岔气。明知清苓是故意这么说的,还是乐得不行。

    向刚也笑了,完了对张奶奶说:“没事的师娘,也就堆头大,分量一点不重。回头找个大麻袋,除了鸡蛋和活鸡,其他都装进去,能扛着走就没问题。”

    “那行,我去找麻袋。”再三确认没问题,张奶奶放心地舒了口气,跑去仓房找来一个结实的大麻袋,把几样东西整整齐齐码了进去。

    想起儿子家的地址还没给,忙又跑去房里拿:“刚子啊,到了家,你可别急着走,住一宿,休整休整。用不着跟岳军客气,权当是自己家,啊?”

    “哎。”向刚收妥地址应道。

    清苓见东西都收拾好了,拿胳膊肘轻轻碰碰向刚:“我也有东西给你耶。”

    向刚偏头笑睨着她,声音放佛有磁性似的:“正好,我也有。”

    清苓:“……”肿么有种被调戏的味道。

    清苓给他准备的有干货,也有现成的小食。

    干货除了蘑菇干和笋干,不是还晒了不少银耳么,都是大山里搜刮来的,除了劳动力,不要一分钱成本,果断来一包袱!

    再就是不放糖自然甜的山芋干和嚼劲十足的小鱼干。

    后两者量不多,纯属打牙祭。

    小食做的也不多,怕天热不耐放。一共才做了两斤蜂蜜绿豆糕、十个绿豆茶馅饼、十个仲夏鲜花饼、二十个卤味野鸡蛋,以及一大罐光是闻着就让人想要食指大动的蘑菇笋干酱——不是张奶奶做的哦,而是她带足材料上师傅家,由师娘手把手教会她酿的第一罐鲜美蘑菇酱。

    看在他待她还不错的份上,便宜他了。哼哼。

    向刚悉数收下她的这番心意,哪怕他对甜食不怎么感冒。

    陪她把东西打包、收拾好,朝她努努嘴:“上我家坐坐,我有东西给你。”

    他给她备了些驱虫避蚁的药粉,上山时带着防身。

    “外围的蛇虫也不少,每次上山,拿草纸包一些带身上,别嫌麻烦,保护好自己才是正理。”

    清苓只好收下。想着回家放哪儿好呢?这东西小金闻了嫌弃;小斑它们更是连近身都不敢,那还怎么看家护院啊。唉,这男人咋恁么爱操心。

    “这把小刀你收好。”向刚见她收好了药粉包,又把随身的保护工具拿出来给她,“平时别摸着玩,当心割到手。独自出门时带着防身用。”

    “这真的送我?”清苓诧异地抬头看他。

    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把匕首,无论刀鞘还是刀身,都保养得很好。看刀鞘上的纹路,委实有些年份了,没准还是件小古董。

    向刚失笑:“送就是送,还能真的假的?”

    听他这么说,清苓也就不客气了,把玩了一会儿刀鞘,欢欢喜喜地收好。

    主要是她还真缺一把称手的小刀,山里头烧个火做个饭抑或是看到韧劲十足、根系又非常发达的草药想要采下来,没把刀傍身真的很不方便。之前甚至想过要不把家里那把废弃多年、刀刃卷花的破柴刀好好磨一磨,然后带去山上用。

    现在好了,有了这把锋利的匕首,莫说只是切个野菜、割个草药藤,哪怕要把野草、草药根剁成丁都不成问题。

    不得不说,这个事上,两个人完全是鸡同鸭讲。

    向刚给她是防身用,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有把刀防身总归是不吃亏。

    她倒好,一看到刀就想到了煮野菜不用整根吞、挖草药也有了称心如意的工具。真是……不知说什么好。

    向刚的行李已经收拾好放在堂屋了,家里的钥匙给了清苓:“过阵子,石榴、枣子、柿子都熟了,你尽管来摘,不摘也是掉在地上烂烂掉。”

    “好。”清苓这次倒是很配合。

    不过不是图他家这点果子吃,想吃果子,山里头多的是,让小金领着兜一圈就是了。

    主要是考虑他不在,家里总归要有个人帮忙洗洗晒晒、经常打扫,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他修屋的一番心血。

    两人正说着,前院传来“吧嗒”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等两人走出去,只看到石榴树下多了根长竹竿,院墙那头快速闪过几个你推我攘的人影,接二连三地跳下墙头溜了。

第101章 相依一辈子的人

    “应该是村里的孩子。”清苓认得其中一个,是屋前毛阿凤家的铁蛋,平时可淘气了,“可他们上这儿来干嘛?”

    向刚抬头看了眼郁郁葱葱的石榴树,繁茂的枝叶间,挂着一个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红石榴,再看地上躺着的青竹竿,心下了然。

    不由扶额失笑:石榴都还没熟呢,就巴巴地翻墙撩了。要是熟了还了得?

    这么一想,不禁担心清苓,忙道:“下回你来摘果子,要是碰到那几个孩子……”偷这个字眼说不出口,到底还是孩子,“想要吃,分些给他们也无妨,家里果树多,全部自己吃也吃不完。”

    清苓好笑地斜眼睨他:“说得好像我很馋似的。”

    向刚轻笑一声:“难道没有?”

    清苓:“……”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心里正吐槽,忽然被向刚拉了一把,双双退到了石榴树下。

    “怎么了?”清苓以为墙外有人路过看到了她。转念一想,这不已经过了明路了么,又是白天,有啥好怕的呀。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向刚低头看她,见她一脸迷糊糊的表情,止不住想笑。

    清苓听他这一说,唰地红了脸,扭捏地攥了攥衣角,支吾道:“看……看我干什么呀……”

    “你好看呀。”向刚含笑着,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秀气的小鼻尖。发现这丫头很容易逗,也容易炸毛,唔,像柳团长家那只白毛碧眼的波斯猫。

    清苓的脸更红了,垂着头不敢看他。

    向刚扶住她肩,示意她抬头看自己,“既然咱俩处了对象,我肯定会对你好的。有啥话,别总放在心里头,遇到麻烦事,一时半会找不到我,就按我说的找书记,或者让他带你去县委打电话,我把部队电话留给他了。你只要记住,咱俩现在是对象、不久后会是夫妻,是要在一起相依为命一辈子的人。所以,在我面前,你只管放松地做你自己。”

    “那你呢?”清苓不由问出心底的想法,“你会在我面前做最真实的自己吗?”

    “必须啊。”向刚笑着捏捏她粉颊,“自个媳妇面前若也要装模作样,那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打这么说开后,两人相处起来似乎更自然了。

    下午等日头偏西,合力把后院的菜地平了平。

    前几天把清苓家那两只剪了翅膀的山鸡抓来,任它们在宽敞的后院可着劲地撒欢,刨地、啄虫,今儿打算把菜地翻出来,撒点容易活的菜种,清苓只要隔三差五过来浇浇水、除除草就行,平时不用怎么打理。

    向刚挥着锄头翻地,清苓把两只鸡赶进鸡舍,顺嘴道:“其实你家有鸡舍,养上两只鸡挺好的,过年还能宰了吃。”

    “那你还得每天过来喂鸡。”向刚嘴角噙着笑打趣她,“不如你搬过来住吧。反正你家那屋被人传得玄乎乎的,推说有蛇,别人肯定不会说什么。”

    清苓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名不正言不顺的,我才不来住呢。村里爱嚼舌根的人不少,现在保不齐都在背后说咱俩,要是知道我搬来你家住,指不定说得多难听。反正离得近,每天上工前来一趟,下工来一趟,一点不麻烦。你要是想养,回头我找向二婶问问,她消息灵通,知道哪家有多的鸡仔。”

    “行吧。”向刚忍不住笑了,“你想养就养,过年给你加餐。”

    清苓捡起脚边一块小石子儿,朝他扔了过去:“讨厌!说得我跟个馋猫似的。”

    “哈哈哈……”

    两人把菜地平整完,一个撒种、一个压土,完了由向刚挑来一桶水,清苓拿葫芦瓢,给每个坑浇了点水。

    施肥比较臭,向刚让清苓提着两只鸡先回去。约好一会儿在她师傅家碰头。最后一顿晚餐,说什么都要好好聚聚。

    当晚大伙儿都喝了点酒,书记送老张大夫的半斤高粱酒,清苓见闻着香,好奇地喝了一口。这下喝高了,向刚送她回去时,这妮子醉得连路都认不得。最后是被他背回家的。

    好在清苓喝醉了也不闹,安安静静地趴他肩上,到家一看,睡着了!

    向刚无奈又好笑,只好把人送到床上,绞了条湿毛巾给她擦了把脸,然后拉过薄毯子,盖住她肚子。

    清苓舒服地嘤咛一声,红扑扑的脸蛋儿,在清朗的月光下,显得尤为诱人。

    向刚鬼使神差地俯低身,贴近她脸庞,对准她樱桃小嘴,轻啄了一口……

    第二天,清苓伸了个懒腰,从美梦中苏醒。

    摸了摸嘴唇,怎么有点麻麻的,该不会是被什么东西蛰了吧。

    卧在梁上的小金,吐着蛇信子朝天翻了个白眼:蠢女人,被人吃豆腐了都不知道。

    从床上爬起,看到身上穿的还是昨儿白天的衣服,清苓才想起昨晚喝醉酒的事。

    其实高粱酒没喝多少,许是和米酒混着喝了,后劲有点大。从师傅家出来时,脑袋混混沌沌、连方向都辨不清,差点撞上别人家的墙角,幸好被向刚拉了一把,否则很可能破相。向刚看不下去,这才蹲下来说背她走,她也就厚着脸皮趴上了他的背,后来……后来……后来就完全记不清了,嘤嘤嘤……

    清苓拍了拍脸颊,暗自祈祷,昨晚没在他跟前做丢脸的事吧。不禁为等下的碰面而发愁……

    呀!

    猛地想起,他只说今天走,但没说几时出发,该不会已经走了吧?要知道,第一班船六点半就开了。

    探头看窗外,太阳早就从地平面升起,肯定过六点半了。

    清苓一阵懊恼,还说要送送他的,毕竟那么多行李呢,走到码头够呛。

    急忙套上布鞋,匆匆跑出家门。

    “盈芳丫头,你这么急急慌慌地去哪里呀?天可没塌下来。”路过看到她的村民,笑着调侃。

    “是去送刚子的吧?”家住矮墩桥西河这边第一家的大娘笑着说,“起晚咯,刚子六点不到就出门了。我说让我家那口子送送吧,他也不让我们送。不愧是当兵的,一个人扛那么多行李,走路照样虎虎生风。”

第102章 心情好,看什么都好

    真的走了啊。

    清苓叹了一声,慢下脚步,摸摸裤兜,他昨儿给她的家门钥匙,还揣在身上,干脆拿钥匙开门,进去转了一圈。

    屋里收拾得很干净。床上的被子叠得跟豆腐块似的,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窗下的香桌上,摆着一盏擦得锃亮的铜底煤油灯;窗户上的纸是新糊的,干净得几乎可说一尘不染。

    另外两间房空荡荡的没什么家具,修屋时,把那些虫蛀厉害的霉烂家具,剁成柴禾烧火了。

    烤肉那天似乎听向二婶笑说了一句,说这两间空屋将来给他们结婚用,家具什么的,全部新做。

    思及此,清苓的脸不由又烫起来,赶忙退出房间,拿扫帚扫了遍院子,又去菜地巡视了一圈。直到肚子唱起空城计,才想起自己脸没洗、早饭没吃,巴巴跑来未来夫家晃悠了半晌。

    捂着脸羞了自己几句,锁上门回家。

    沿途,舒展着胳膊,鼻尖嗅着青草香,抬眼可见清爽的天空。

    心情好,看什么都好!

    新的一天开始咯。

    ……

    向刚扛着大麻包、提着行李,搭渡轮到宁和县城坐火车。

    火车上,不少人看到他大袋大袋的行李,以及那一只暴露在空气中的肥山鸡,馋得直吞口水。多久没吃到肉了,这不眼馋他们么。

    不过看看向刚人高马大的身材、肌肉纠结的臂膀,关键是那一身军装,即便心底有坏心思冒泡,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总有个别不开眼的。

    趁向刚双臂抱胸、背靠位子上闭目养神,想偷偷顺走他脚边的包袱和那只山鸡,才出手,被一只刚劲有力的大掌扣住了手腕。

    “这是我的行李。”向刚睁开眼,定定地看着想要偷他行李的人。

    那人疼得脸色青白、冷汗直淌,哆哆嗦嗦地说:“对、对不起,俺搞、搞错了,以为是俺自个的。”

    向刚冷哼一声,甩开对方的手。

    那人被甩出过道,后背重重撞上过道另一侧的椅背,疼得他直哀嚎。

    其他乘客不禁抽了抽嘴,看着都替他疼。

    这么一来,哪怕存着贼心的,也不敢起贼胆了。

    向刚一路顺利地抵达省城,在省城火车站下车后,按张张奶奶给的地址,还算顺利地于太阳落山前寻到了张有康的儿子张岳军家。

    张岳军一家住在单位分给职工的福利房——筒子楼里,一家四口两间房,厕所、厨房和其他居民共用。

    这个时间正是炊烟袅袅忙做饭的时候,张岳军在家督促儿子练字,他媳妇在楼梯间的厨房做饭。

    向刚穿着军装、扛着麻袋身姿笔挺地步入狭隘逼仄的楼道,立马吸引炒菜的主妇、上下楼的居民,纷纷朝他行注目礼,心里不禁猜:这哪家的亲戚呀,长得可真俊。

    “请问,张岳军家怎么走?”向刚朝迎面走来的中年男人打听。

    “张什么军?”中年男人一时没听清。

    边上一个高高瘦瘦的主妇握着锅铲接腔:“张岳军?这不胜男姐的那口子吗?”说完不等向刚反应,扭头朝楼梯间最里边热火朝天忙炒菜的罗胜男喊,“胜男姐,你家来客人了!”

    罗胜男诧异地熄了火,撩起围裙擦着手,从狭窄的过道里挤出来,疑惑地打量着向刚,确定不认识这个人,不由问:“小伙子,是你找我们家老张?”

    向刚噎了一下,一时有些转不过弯。张有康在雁栖大队,被人叫老张,没想到他的儿子,也到了被人叫老张的年纪。

    “婶子,我叫向刚,老家宁和县雁栖公社的,这不才从老家回来,张爷爷让我捎了些土特产给你们。”

    “噢——”罗胜男一听明白了,敢情是老家的阿公阿婆,托老乡捎东西来了,连忙领着向刚回家。厨房的菜先搁着,托瘦高个的主妇帮忙照看。

    其他主妇纷纷投以羡慕嫉妒的眼神。明里暗里夸罗胜男嫁得好——尽管公婆是乡下人,但一不麻烦子女、二反过来常常给子女捎东西,平时因为离得远,也不大可能产生婆媳矛盾、从而引发家庭混战。

    试问这么省心的公婆,哪个做媳妇的不喜欢?

    当然,搁结婚前,她们也是嫌弃的。可打从结了婚,婆媳间的矛盾层出不穷,家庭内部的战火越演越烈,再回过头看“低嫁”的罗胜男,发现竟然还是她的婚姻生活最如意——起码不用和婆婆斗这斗那各种斗。

    “你们看到没?那鸡好肥啊,看着不像是家养的,不会是山里抓的野********有可能,我听张大嫂说过,她婆家那边山很多,一座连一座的。”

    “不年不节的,还有鸡肉吃,真幸福!”

    “你们就盯着那鸡了,没看到比我个头还大的麻袋吗?”

    “那么大个麻袋,谁没看到呀,就是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

    “宁和县能有什么特产呀?我只听说过雁栖江的鱼头。可鱼装麻袋里,不得闷死啊。”

    “我猜是山货,什么蘑菇、笋子啥的……”

    主妇们七嘴八舌地猜了起来。

    “行了行了,回各自灶头烧饭吧,再羡慕也不会送到你家来,还是老老实实伺候家里那几尊菩萨最实在。”瘦高个的主妇挥挥锅铲撵散一群八卦的妇人。

    那厢,罗胜男健步如飞地领着向刚直奔家里,人没进门就兴高采烈地喊:“老张!老张!你猜谁来了?”

    “谁来了?”张岳军盯着儿子的大字扬声问。

    “老乡!爹娘托这位小兄弟,给咱们捎了土特产过来。还有一只鲜活的山鸡呢。”罗胜男掀开门帘,笑意漾满寓意福气的圆脸,手脚麻利地给向刚泡茶。

    “你是……”张岳军虽说十六岁就来省城闯荡了,但看到向刚,依稀看到了少年时的向永良,一下就认出来了,“你是永良的儿子?”

    “嗯。”向刚重重点了一下头。

    “哈哈!好小伙儿!有出息!你爹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认识那就更好了,我说小伙子,你留下陪老张唠唠老家那边的事,我速度炒几个小菜,六点咱们准时开饭。”罗胜男高兴地说。

第103章 安心

    “今晚你就留这儿,反正我家丫头除了休息天回来,其他时候都住工厂宿舍,家里床铺管够。”

    罗胜男忙着做饭,说完嘱咐张岳军好好招待客人,风风火火地杀回厨房炒菜去了。

    家里来了客人,自然不用再占着饭桌写大字了。张岳军的儿子张海洋兴奋地丢开字帖,先是逗了逗那只坐了一路车这会儿晕头转向、有些呆呆萌萌的野鸡,然后蹲到大麻袋跟前问:“叔,这里头都是什么呀?鼓鼓囊囊的,是吃的吗?”

    “你自己打开看,是你爷奶捎来给你们的。”向刚鼓励他。

    熊孩子真的拆起了麻袋。

    由于袋口是用衍被的线缝的,结实的很,最后是用剪刀剪断线头才拆开的。

    袋口一松,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哇——这是肉耶!猪肉!爹!爷奶给咱家捎猪肉了!腌好的!上锅蒸蒸就能吃。”

    活的鸡未必能马上吃,她娘才舍不得不年不节地杀鸡。所以看到绑着爪子的山鸡,这小子高兴是高兴,但不至于兴奋。这会儿看到麻袋里腌好的猪肉,好嘛,知道有口福了。

    “哇哇——这还有鸡肉耶!熏鸡肉!我最喜欢了!”

    “哇哇哇——这是……唔……”

    “你个蠢小子!你想嚷得人尽皆知啊!”张岳军一把拉过儿子,捂住他的嘴,“整栋楼都听见你的咋呼了!别这么大声知道吗?知道就点头,不然你爹我就牺牲一下自己,一直捂着你嘴,直到袋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为止。”

    “唔唔唔……”

    “唔啥唔啊,点头摇头你不会啊。”

    “……”

    向刚好笑地看着爷俩互动,直到罗胜男端着茶盘,掀开门帘走进来。

    “爷俩又在闹啥呢?”罗胜男顺手拍开张岳军捂着儿子嘴巴的手,没好气地催道,“吃饭了!赶紧把桌上东西收一收。咦?这是——肉!还有这么大一刀肉啊!!!”

    她以为麻袋里应该都是菜干之类的,毕竟有一只活鸡了。公婆那边不分肉票,要没自己家逢节寄去的肉票,不到过年是吃不上肉的。

    “嘘——”张家父子异口同声朝她竖食指。

    罗胜男忽地反应过来,唰地捂住自己嘴,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探头看了眼门外,确保没人,赶紧把门关紧,还上了保险锁,才呼了口气:“吓我一大跳。爹娘咋给咱们寄这么多肉啊,他们哪来这么多肉票?还是大队的年猪先宰了一头?可一头猪分下来没多少哇……”

    向刚想解释插不上嘴,直到罗胜男停下来喘气,才有机会说:“是山上猎的野猪肉。大爷家的份额办席面用了,这五斤肉是大爷新收的徒弟孝敬你这个师兄的。”

    这句话信息量好大啊,张岳军俩口子听得云里雾里。

    “等等,你说我爹收徒了?他都七十了,还收徒?”

    张岳军不是张家唯一的孩子,原本上头还有个姐姐和哥哥的,只不过当时家里穷,一个出生没俩月,奶水跟不上饿死了;一个好不容易拉扯到十岁,却在收成不好的年头下河给家里逮鱼改善伙食、不小心淹死了。所以别看张岳军今年还不到四十,他老爹却已古来稀。

    这把年纪了还收徒?哪家的小子这么投他老爹眼缘?张岳军好奇极了。

    向刚这趟来,除了捎东西,还带来一封张有康写给儿子的家书。

    想着老张大夫在信中肯定提到了收徒一事,向刚便没多说,拿出家书直接让俩口子自己看去。他则把麻袋里的东西,一一舀出来。

    每舀出一样,张海洋就兴奋地蹦一下。

    向刚乐了,想起那丫头给他备了不少吃的,便拿出几块绿豆糕、鲜花饼,还有六个卤鸡蛋,让他和父母分着尝尝鲜。

    张海洋果然更兴奋了,怀抱一堆吃的嗷嗷叫。

    “刚子你这是干啥!这些东西肯定是你家里给你精心准备的,带回部队慢慢吃,别给这小子霍霍了。”罗胜男看见了,忙过来制止。

    “没事的婶子,我这还有呢。”向刚笑笑,“这是我对象做的,味道还不错,你们也尝尝。”

    一听是他对象做给他路上吃的,罗胜男更觉难为情,可向刚不肯收回去,只好朝儿子脑门秃噜一把:“还不赶紧谢谢叔。”

    “谢谢叔!”张海洋往爹娘嘴里各塞了一颗剥了壳的卤蛋,抱着其余的吃食,开心地坐一边吃去了。

    这时,张岳军嚼着鸡蛋看完了信,开心地哈哈大笑:“我爹那哪是收徒啊,分明是多了个闺女!哈哈!这下我压力轻了,有盈芳在老家照应爹娘,我这心啊,也能宽慰不少。”

    罗胜男佯嗔地睨了丈夫一眼:“嘴上说说就成了啊,别真想撂担子不管。否则我第一个不饶你。”又说,“爹娘怕是体谅我们不方便请假,这才没提前说,可既然知道了,总不好一点表示都没有。要不先把手头攒着的票寄回去,我记得里头还有三四尺布票,明个上班找同事再借一点,争取给盈芳裁一身衣裳,算作我们当兄嫂的心意。”

    “行!回头我也找同事多筹些工业券,去供销社买点日用品啥的一并寄过去。”张岳军乐呵呵地说完,看到桌上的菜,猛一拍额,“看我!光顾着说话,菜都凉了。刚子快坐下,咱们边吃边说。”

    向刚在俩口子说话时,一直都细心观察着,见俩口子对那丫头的存在,只有开心,没有半点拈酸吃醋,还主动说要筹布票做见面礼,不禁打心眼里替那丫头高兴。

    来之前,他不是没有担心,万一老张大夫的儿子、媳妇不欢迎丫头怎么办?毕竟多了个徒弟,意味着多了个人分享老俩口的关心。村里头不少人家,埋怨爹娘一碗水不端平、亲兄弟反目的都不少,何况是徒弟。

    如今亲眼看到俩口子的态度,向刚安心了。

    一顿饭吃到星子满天。

    第二天一早,向刚生怕张岳军俩口子因为自己特地请假不去上班,赶在他们起床前,整理干净床铺,留了个便条,提上行李回部队了。

第104章 爷有对象了!

    向刚三月上旬出了趟任务凯旋归来,被提为副营级干部,任副营长一职。军衔也因此跃上一个台阶——一杠再添一杠,如今已是两杠一星的少校。

    六月份的任务上头还没明确表彰,但向刚的名字,已如一阵旋风,刮遍了整个七一三部队——没见过向上爬得这么快的人。

    无奈部队住房紧缺,打了结婚报告、甚至已有家属随军的正营级干部,都还有人没享受到福利分房的待遇,何况是向刚这样的单身小伙儿。

    他和另外三个同级别战友,合住一间二十平米的单间宿舍。

    到宿舍的时候,战友们都不在,想必是带兵训练去了。

    向刚卸下包袱,从自己衣柜拿了件洗得发薄的白背心,带上毛巾、肥皂,去楼下的大澡堂冲凉。

    “向刚你回来啦?跑哪儿休假去了?大半个月不见你人。”澡堂门口遇到隔壁营的战友孟柏林,被拉着唠了几句。

    “回了趟老家。你咋在这?今天休息?”

    “休息是休息,可当了一天司机,跑得我累死。”孟柏林嘴上抱怨,眼里却满是笑意,揽着向刚的脖子小声说,“不过得了个好消息想不想听?喂!好歹给点面子嘛!真的是好消息哦!攸关你我的切身利益……得得得,不卖关子了,实话告诉你,过不多久,咱们这帮副营级的也能分到福利房了。”

    向刚心里一动:“真的?”

    “废话!”孟柏林翻了个白眼,“我跟着跑一天,还能不确定这消息属不属实啊。”

    “房子建在哪儿?”向刚比较关心这个。离部队远了,不能每天回家,媳妇儿以后随军依旧得一个人住,那和两地分居有啥区别?

    “不远,就镇子上。据说原本是肉联厂的职工用房。肉联厂钱多啊,不留神造多了,嘿!内部分得不开心,干脆让出一栋三合式的五层楼给咱们。到时四周砌道围墙,门口设个岗亭,照旧是独立的军区大院。关键是现房啊现房,稍微整饬整饬,就能入住。我打包票,今年年前房子一准分下来。”

    “谢了!”向刚微微一笑,捶了捶孟柏林的肩,冲凉去了。

    “嘿!他谢我干啥啊?房子又不是我盖的,也不是我劝服人肉联厂让的。”孟柏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嘀咕着回自个宿舍了。

    向刚冲澡的时候想啊,福利分房有影子了,看来得抓紧时间打结婚报告了。想到结婚后,两人将在崭新的房子里共同生活,白天他训练、她在家缝缝补补、伺弄花草、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傍晚回家,两人一起做一桌菜,甜甜蜜蜜地吃完;晚上……

    噢!不能再想了。

    身体某部分暂时沉睡的细胞于这一刻激活沸腾——下腹涌上一股热热的、急欲释放的快|感。

    让他不由想起那天晚上,在朦胧的月色下,在佳人唇上窃得的香吻,美好得令人沉醉……

    原本十分钟就能搞定的凉水澡,愣是延迟了一刻钟。

    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回到宿舍,发现战友们都回来了。

    向刚揉了把脸,确定潮红消退了,指指公用桌上的包袱无比淡定地说:“里头有吃的,我对象做的,每样只准尝一块。”

    “对象”两个字,仿若平地惊雷,震得另外三人齐刷刷将目光对准他。

    “对象?小四你有对象了?回老家相的亲?哎哟喂!行啊你小子!”绰号“铁头”的林大兵用力捶了捶向刚纠结的胸肌,调侃地笑道。

    同级别战友中,向刚的年纪是最小的,这毋庸置疑。连带着,四人宿舍里,也属他最小。

    个头矮一截、年纪却是四人当中最大的“武大郎”吴奎则笑眯眯地追着向刚讨照片看:“对象长咋样?漂不漂亮?有照片没?有的话拿出来给我们仨瞅瞅呗。”

    老三秦益阳是第一个打开包袱尝美食的,先吃了个卤蛋,又吃了条小鱼干,最后尝了块绿豆糕,腮帮子一鼓一鼓地惊喜道:“哇!小四,这些都是你对象自个做的?厉害啊!”

    林大兵和吴奎见状,呼啦围到桌边,一人抓一个馅饼也吃了起来。

    “唔唔,小四你对象手艺真不赖!这饼是我吃过的点心中味道最好的!”

    “比供销社卖的限量鸡蛋糕还要好吃。”

    “喂喂喂!你俩别抢啊,小四说了一人一块。老大你这是第二块了。”

    “我的蛋给你,你少吃块饼不就得了。”

    “你的蛋……”秦益阳哭丧着脸,“老大我要不起啊……给了我,嫂子非找我报仇不可。”

    “滚你丫的!”吴奎踹了他一脚,“老子说的是卤蛋!卤蛋!我靠!铁头你吞几个绿豆糕了?还吃!当心噎死!小四你快说说他啊,再不拦着,你那份都要被他吃了。”

    “什么我这份,这些都是我的。”向刚上前,淡定地夺过包袱,把剩下的几颗卤蛋转移到铝饭盒里。

    昨晚在张家重又把卤蛋热了热,要不然该馊了。一会儿去食堂打碗凉面,就着这几颗蛋,晚饭解决了。饿的话还有鱼干可以打牙祭。

    绿豆糕这些相对耐放,但也就多放个两三天,所以他打算每天早上就着凉白开啃几块当早饭。

    开玩笑!这些都是丫头辛辛苦苦做的,花了她大半天呢。一人给一份够意思了,哪能都便宜他们。

    “快掐掐我,这不是做梦吧?咱们小四回了趟老家,咋跟换了个人似的?以前不是最不喜欢甜食吗?难道这些饼还会自动转换口味?好甜口的吃起来是甜的,好咸口的吃就成咸的了?”

    “蠢!”吴奎朝林大兵头上秃噜了一把,“小四不是说了吗?这是他对象做的。他对象做给他的,别说是甜蜜的味道,苦几把啦都要吃,咱哥几个尝点甜头差不多得了啊。”

    “可真的很好吃。”秦益阳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

    向刚瞥了他一眼,丢给他一个豆茶饼:“最后一块。”

    “谢了小四!”秦益阳颠颠地捧着饼坐床上吃去了。

第105章 贴心的男人

    林大兵和吴奎无奈地对视一眼,好吧,他们刚才抢得太狠,把小四得罪了。

    一左一右挨着向刚坐下来,好奇地问:“小四啊,去之前没听你说是回去相亲的啊,咋地?临时介绍认识的?”

    “嗯。”向刚点点头,顺嘴问起结婚报告的事,“递交后,一般几天给答复?”

    宿舍里就他没结婚,其他三个都是已婚佬,这方面不要太有话说。

    “那得看情况了。”吴奎指指头顶,“上头心情好,看哪哪顺眼,你的报告递上去,没一会儿工夫就给你批下来。要是遇到他老人家心情不好,那就难说了。”

    “我上回打了个结婚报告一波三折,尼玛年初递交,中期不是我出差就是头儿出差,一直拖到深秋才批下来,紧赶慢赶总算在年前把媳妇娶回了家,真他娘不容易!”

    “这不正好应验了‘娶个媳妇好过年’嘛!哈哈哈!”秦益阳嚼着饼子拍腿大笑。

    吴奎扑上去抢他手里的饼:“早就看你不爽了!”

    两人嘻嘻哈哈地扭打成一团。

    林大兵扶额表示不忍直视,扭头对向刚说:“每个人情况不同,不管怎么说,既然决定了,早申请肯定好点儿,分房也会第一批考虑你。单身的肯定得靠后。”

    说到分房,向刚把从孟柏林那听来的消息说给了战友听。

    其他三人显然还不知情,闻言,喜不自胜。

    “真的?肉联厂那栋三合筒子楼真成咱们团的福利房了?那岂不是很快就能让我媳妇随军了?”

    “肉联厂那职工用房我知道,就在镇子上,离咱们团约莫三公里,每天让我往返走都行啊。”

    “那你知道那栋三合楼有几户不?咱们这批都能轮上吗?”

    “这……不清楚哎,只知道有五层楼。”

    “那要不哪天休息咱们去趟镇上,近距离瞅瞅那楼?”

    “行啊!”

    向刚听得直抽嘴角,末了打断越唠越兴奋的三人:“咳,你们手头有多少闲置的票?匀点给我。”

    “寄给你对象?”

    “嗯。”

    三人抿着嘴偷笑。

    “匀不匀一句话!”向刚踹了踹他们的床脚。

    “匀!”

    三人从各自储物柜拿出宝贝似珍藏的各类票据,看哪些是家里急需的,暂不需要的,都匀给了向刚。

    谁让向刚以前也经常匀票给他们,如今轮到他需要,自当仗义相助。

    最后,向刚筹到厚厚一沓票据,有通用的日用品工业券、指定的日用品工业券、细粮券、面粉券、香烟券、酒券、纺织品券、棉线票、布票、煤油票、酱油票、豆腐票……五花八门等票。

    俊逸的脸庞,漾起一抹温柔的笑。

    丫头,等着!明儿就给你寄票去。

    “哦对了,帮我留意一下收音机票,我需要三四张。”

    “你要那么多收音机票干啥?咱宿舍不是有一台了么?听听还不够啊?送你对象也用不着那么多啊。”

    “老家的长辈托的,总之你们帮我留意着点。”

    “行!”

    “票的事搞定了,小四这下你总可以跟咱们透露透露你对象的事了吧?今年几岁?相貌咋样?喜欢不?”

    向刚:“……”一帮闷骚汉。

    第二天,他跟指导员借了自行车,跑了趟镇上邮局,给清苓寄了一封厚厚的挂号信。

    挂号信比平信贵将近三倍,平信只需贴八分钱的邮票,挂号信却要两角。

    信上内容不多,多的是夹在信纸间的票和钱。

    交代她把香烟、酒券分三份:老张大夫一份、书记一份、社长一份。

    其余的让她收着,该花花,别省着。回头有了新的会再给她寄。

    向刚同志以实际行动表达了他对婚姻、对妻子的态度:讨媳妇是干嘛的?宠她护她支持她!就这么简单!

    就在向刚往老家寄信的当口,张岳军俩口子也给父母邮了封信。

    信中,先是表达了一番对清苓的热烈欢迎,再就是附了一沓票,都是俩口子平日省吃俭用攒起来的,原本想等中秋的节票发下来后一道寄,可想想离中秋着实还有段时间,爹娘收徒是喜事,必须得及时恭贺,于是问两边的同事借了点鱼肉粮油票,兴致高昂地邮了过来。

    于是,身在雁栖公社的清苓和她师傅,几乎前后脚,收到了两封来自省城的信。

    向刚的信先到,看到满满一沓票,还有封在信中信里的六十块钱,清苓仿佛感受到了来自向刚的满满诚意,捧着信傻笑不停。

    张有康看不下去她那副傻样,轻咳一声道:“刚子在信里说什么了?”

    “哦哦,她让我把这些票分三份,师傅您一份,书记和社长也一人一份。”

    张有康看了眼清苓挑出来的几张烟酒券,了然地点点头:“那你就按他说的送去吧,用不着隐瞒这些券的来处。我这份就送你向二叔,这几天得亏他们俩口子帮忙。”

    “师傅,既是刚子哥送您的,您且收着。向二叔那边,我看看其他票,这儿还有好多呢。”

    “那怎么行!其他票是刚子给你的,你好好收着。结婚用到的东西可不少,别大手大脚地乱花。我年纪大了,烟准备戒了,酒的话,家里那些够我呷到过年。等年底,岳军肯定也会给我带瓶酒回来。这票给了我我也用不着,白白放到过期多可惜。”

    张有康摆摆手,执意让清苓把他那份送去向二家,“赶紧的,给你向二叔送去,他指定欢喜。前些天多亏他们俩口子帮忙,请客那天又送来一大盆黄鳝泥鳅,答应他有烟酒票了给他的,可一时半会我也弄不到这些票,还是刚子贴心,给咱们解了燃眉之急。”

    “那好吧,师傅我去了。”

    清苓想想师傅这把年纪了,戒了烟也好,至于酒嘛,拜师宴那天才送了一坛云芝酒,师傅肯定没喝完。因为舍不得,轻易不拿出来请客人喝,似乎就书|记舔着老脸求到了一小盅,还只倒了杯底一点点。书记喝的不过瘾,今早碰到还跟她嘀咕师傅小气。

第106章 羡慕不来的

    听师娘说,那坛酒被师傅藏在了房里,每天只呷一半小盅。那么一坛子起码能喝到明年上春。待春暖花开,她再去山上瞅瞅有啥好东西。运气好,再给师傅泡上一坛药酒。

    至于其他的票,和钱一起揣进随身小荷包。

    倒不是小气不送些给师傅师娘,送他们也未必肯收啊。倒不如哪天去县城时,买些适合他们的礼物,直接提家里去。

    邮递员送信来的时候,正好是傍晚,社员们大都已经收工回家。不过离天黑还有段光景,清苓当散步,沿着田埂,慢悠悠地抄近道走了三家。

    果然如她师傅说的,向二叔看到她送来的烟酒票,高兴得原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搓着手一个劲地说:“这怎么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我就那么一说,不是真想要……”

    清苓抿唇笑着,将票塞到他手里:“二叔,我师傅说了,前些天得亏您和二婶帮忙,否则肯定忙不过来。几张票谨代表心意,您要不收那就是嫌弃。”

    “咋会嫌弃呢,我高兴都来不及。”向二叔握住票不撒手,回过神才意识到被清苓打趣了,笑指了指她说,“嘿!你这丫头!学会调侃人了啊。老实交代,是不是被刚子带坏了?”

    清苓俏皮地吐舌,朝向二叔挥挥手跑了。

    接着去了书|记和社长家。

    得知是向刚寄来、点名送他的,向荣新稍推辞了一番,就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倒是社长的反应出乎清苓预料——他居然让他媳妇斩了条大筒骨,让她提回家炖汤喝,受宠若惊。

    “拿着吧闺女。”社长媳妇愣是把装着大筒骨的菜篮挎到清苓胳膊上,“今儿刚去县城割的,回来凉在井筒里,还新鲜着咧。之前陆陆续续收了刚子那么多野味,总想不出回他什么礼好。俗话说吃啥补啥,你前阵子胳膊伤着,正好拿这骨头补补。”

    “不用的婶子……”清苓想婉拒。

    “拿着!”社长敲了敲烟斗接话,“还是说你瞧不上我家的东西?”

    清苓囧:“……哪能呢!”哪怕真的瞧不上,也不会在嘴上说呀。

    “那就拿去。对了,刚子跟你说了吧?代销点马上就要开起来了,到时候,美芹调去售货,她那个护士岗位,就由你负责了。你准备一下,随时上工。”社长顺嘴交代了几句。

    “哎!晓得了!”清苓脆生生地应道。

    工作事小,工分事大。态度绝对要端正,否则就是给自己拖后腿。

    当晚,张家的晚饭桌上,多了一道由筒骨熬的冬瓜汤,味道的确蛮鲜美的。

    回到家,坐在煤油灯下,清苓提笔给向刚回信,转达了一番师傅师娘对他的关心,并汇报了送烟酒券的事,最后,提及社长,夸他这段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对她既热情又友善,也不知什么原因……

    第二天,邮递员又来雁栖公社送信了,这回是张有康的。

    清苓直呼“运气好”,正好让邮递员将她给向刚的回信带走。省得特地跑一趟县城,抑或四处托人捎去邮局投递。

    这次,信是送到公社卫生院的,因为张有康还没下工。

    听闻是张有康省城的儿子寄来的,恰好在公社开会的几个大队干部,呼啦一下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问:

    “老张,你儿子又给你寄票来了?”

    “老张,有没有多余的肉票,我拿口粮跟你换呗。”

    “老张,……”

    张有康碍于大伙儿在场,只粗粗扫了眼信纸内容,乐呵呵地对大伙儿说:“我儿子媳妇这次来信,是庆贺我收了个好徒弟来着。票确实也寄了些过来,不过那是送我徒弟的见面礼。人不能来,礼总不能少了。”

    “盈芳这下有福咯!拜了这么个好师傅,家里底子殷实,孩子又只有一个。”家中有和清苓差不多年纪女儿的公社干部,掩不住心底的羡慕嫉妒,酸溜溜地说。

    被点名的清苓,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话茬,进退两难间,书记捧着茶缸走过来说了句公道话:

    “行了,都干活去吧!少在这拈酸吃醋。盈芳丫头福气好,那是她命相好,有些东西是冥冥中注定、羡慕不来的。”挥挥手,把唠闲嗑的几人撵去干活了。

    “美芹,你这些天抽空把手头的活,慢慢教给盈芳,过阵子你调去代销点,你这空缺,由盈芳顶上。”书记走之前,叫住冯美芹叮嘱了几句。

    “我省得的。”冯美芹早就听当社长叔叔说过这个事、一心期盼着早日去代销点上工,遂爽快地应道,然后喊过清苓,“来,我先教你怎么盘药柜库存。”

    “去吧,跟着美芹好好学学。”张有康也说。

    清苓便跟着冯美芹去药柜前转悠了。

    “美芹要调去代销点?盈芳要来咱们这替代美芹的工作?”许丹看到这一幕,诧异地不敢置信。

    她前几天来大姨妈,不知是来之前吃了冷食、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总之身子不爽利,连请了数天假,直到今天才上工。住的地方又只她一个人,因此还不知道大队代销点已明确要开、并且连岗位都已安排满了的新闻。

    乍一听,满心不舒坦。

    想她一介知青,在这穷乡僻壤的山旮旯只能做个小护士,日复一日地跟一帮泥腿子打交道。看不到明天,更无法谈未来。

    凭啥舒盈芳一个初中没毕业的乡巴佬,也要来卫生院、和自己平起平坐了?凭什么呀!

    可谁理她呀!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张有康摇摇头,没接许丹的话,兀自低头翻看医书。

    许丹只好跟到冯美芹和清苓身侧,试探地问:“盈芳,你是怎么说服书记让你顶替美芹的?咱们公社想来卫生院挣工分的人不少吧?”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盈芳咋就不能来了?她耐心、细致,做事有板有眼,在我看来,最适合做护士了。咱们公社其他人,我没看出来还有谁比盈芳更合适的。”冯美芹不悦地皱眉道。

第107章 有票也捉急

    冯美芹特讨厌许丹说话时的那种腔腔,好似除了她自己,别的人都是靠裙带关系才能进卫生院似的。

    天知道她许丹才是最大的裙带户——要没有县委干部那层关系,真以为她进得了卫生院?看看刘继红几个就知道了。不要脸!

    清苓打从第一次和许丹照面,就看出这人心机重,便没理许丹阴阳怪气的嘲讽,认真地捧着药品册子对照药柜里和药品——反正挣多少工分又不是她许丹说了算的。

    某方面来说,她跟张有康还真有师徒相——对于不喜欢的人,都选择敬而远之。

    见一个言语挤兑、一个不理不睬,心气一向高过头顶的许丹,幽怨地瞥了清苓两人一眼,退回自己办公桌扎心里的小人去了。

    一上午,卫生院里没什么人来。清苓跟着冯美芹,把药柜里的药品粗略地认识了一遍。

    到中午时,想要和老伴儿分享儿子来信的张有康,唤上清苓回家吃午饭。

    许丹见他们走了,也跟着收工,午饭顾不上吃,顶着日头跑了趟江口埠的知青站。

    刘继红和蒋美华一心想要进卫生院,如今要是知道社长侄女冯美芹即将调去代销点,而空出来的护士岗位,将有舒盈芳那个乡巴佬顶上,指不定怎么怨念呢。

    许丹心里冷笑了一声,巴不得两脚就到知青站。

    孰料,知青站里一个人都没有。

    敲门敲得胳膊都酸了,也不见谁出来应门。

    “你找林杨几个啊?”扛着锄头收工回家的社员,好心告诉她,“别敲了,他们都不在。林杨今天请假,有事去县城了。另两个女知青,被请去林老根家吃饭了。”

    “林老根?他家是有什么喜事吗?”许丹心里不高兴,觉得刘继红几个真不够意思,有席吃也不叫她。

    “他家能有啥喜事啊,不就是想给他傻儿子说对象呗。”社员笑着走了。

    给林大柱说对象?刘继红?蒋美华?

    一想到同来的知青,将有可能彻底落户雁栖公社做农妇,而且还是林大柱那个傻大个,许丹心头的阴郁一扫而空。

    亏那刘继红还想嫁给林杨,都被人拉家里吃饭去了,林杨会喜欢这么不矜持的女生才怪。

    许丹一甩辫子,怀着与来时截然不同的心情,哼着革命歌曲掉头回住处。

    路上碰到喜欢嚼舌根的里根媳妇张红,许丹眼珠子一转,问她:“张婶子,你知道咱公社要开代销点了吧?”

    “知道呀。”张红瞟了许丹一眼,心说这知青平时看到自己,趾高气扬、眼高于顶的,今个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居然主动和自己打招呼,肯定没安好心。于是抬头挺胸地哼了一声,绕过许丹从另一条弄堂走了。

    许丹:“……”

    那厢,清苓扶着师傅回到家。看到师傅从信封里倒出来的票,嘴巴圆成鸡蛋:“师傅!我师兄咋寄来这么多票?”

    张有康笑呵呵地把票推到她跟前:“给你的见面礼。高兴不?”

    清苓:“……”

    前阵子还在有票没票的贫瘠线挣扎,突然间就飙升到了富翁行列。

    话说回来,这么多票,没相应的钱,也买不了啥呀。

    向刚寄来的六十块,她打算攒起来,回头布置婚房用。

    尽管这话出自女方口挺羞人的。可正如师傅说的:结婚要置办的东西不少,里里外外都需要用到钱。不能因为向刚说别省、尽管花,她就真的大手大脚把钱花没了。

    看来,得想办法把山里头那些即将成熟的坚果、水果换成钱了,不然总有种坐拥宝山而不知如何使的捉急感。

    “说到见面礼啊,师傅这还有点东西交给你。”

    张有康认认真真看完两遍信,确定儿子一家在省城都好,遂放心地念给老伴儿听,完了想起自己在床底下还收了一箱宝贝,遂把院门落了栓,把清苓叫进里屋。

    “来,帮师傅一把,把脚踏和矮柜挪开。”

    清苓照做。

    脚踏挪开,露出床底。

    张有康把手伸进床底,不知按了哪里,再用手一推床侧的挡板,挡板竟然缓缓地推开了。

    原来,床底下竟然还有一个暗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暗柜里头是一柜子泛黄的书籍。

    “这些大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医书,个别几本是我添置的。前几年,红小兵挨家挨户破四旧,咱家也来扫荡了一圈。灶间的佛龛被砸了、堂前堂后挑起的屋角被削了,要是没这个暗柜,这些书怕是也保不住。”

    “师傅,既是这个原因才让它们不见天日的,还是继续放在这里安全。要是被我拿回家,万一被人瞧见……”

    “现在风声没早几年紧了,起码咱们公社不怎么来闹了。何况又不让你全部搬走。”张有康说着,从中挑出厚厚的两本,一本是《中医临证处方入门》,另一本是《汤头歌》,对清苓道,“喏,你把这两本带去,得空的时候翻翻、背背,遇到不理解的,随时问我。再挑几本你感兴趣的,看完再来师傅这换。其他的还是放在这儿,师傅给你保管。”

    清苓听师傅这么说,不再矫情,挑了本《本草纲目》,有图有字,方便上山辨草药。老厚一本,足够她记了。

    由于年份久了,柜子里闻着一股子霉味,清苓便把书籍都搬出来,拿绞干的湿布巾把柜子仔细擦了几遍。

    趁柜子晾干的工夫,蹲在地上粗略翻了一遍发黄的书籍,顺便拿干布头把书页上的灰尘掸掸掉,倒是意外地发现了两本堪称实用宝典的古籍——

    一本是《红妆黛眉》——专讲如何用鲜花制作胭脂、口脂以及润肤膏。

    还有一本是《食疗偏方汇总》,分卷讲述食材搭配宜忌和食用方法宜忌。每卷偏方不仅能治伤寒、头痛、胸闷、腹泻、痔疮、流鼻血等小毛病,还能治疗一些慢性病和疑难杂症。

    清苓仿若挖掘了一座宝山,欢喜得不能自已。

    尤其是那本《红妆黛眉》,简直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嗷嗷嗷!

第108章 说说不会少块肉

    先前不是从山腹谷地采了不少鲜花回来么?带根的不担心,移栽在院子里成活得很好。

    可那些只摘了花朵的就难办了啊,做鲜花饼用不了多少花瓣,余下的只好晒成花干,否则不耐放。

    晒干后,做香包消耗了一些,挂在衣橱里熏香或防虫蛀;还剩一些晾在米筛上、堆在仓房角落里还没想到怎么用。

    不是没想过制成润肤膏、胭脂口脂啥的,可尽管女医有教过她,但真让她一个人正儿八经琢磨出成品,还是很有难度的。

    如今好了,有了这本书,好比多了个手把手教导的师傅,再也不用为做完上个步骤、还得苦思冥想下个步骤是什么而发愁了。

    托着腮帮子细数秋天有什么盛开的花?

    月季、菊花、桂花、木槿、紫薇……种类似乎还不少。

    唔,看来是该上趟山了。

    ……

    与此同时,许丹在住处附近碰到了刘巧翠,心里一阵暗喜。

    明知清苓和老屋那边的人不对盘,还佯装不知老舒家那点腌臜事地迎上去问:

    “这不盈芳小婶吗?刚还在卫生院听盈芳聊起你家宝贵呢,说他调皮捣蛋顽劣得很……哦对了,你还不知道盈芳要来咱们卫生院上工了吧?这不咱们公社要开代销点,美芹被调去代销点看店,空出来的护士名额,据说由盈芳顶上。以后啊,盈芳不用起早贪黑下地劳作了,坐屋里拿拿药品、管管账就行,活计轻松许多。你听了是不是也替她高兴?”

    高兴个屁!

    刘巧翠脸色阴郁地啐了一口:“那死丫头居然说俺家宝贵调皮捣蛋顽劣得很?小贱蹄子不想活了!”

    许丹咬紧后牙槽,心里吐槽:搞错重点了吧!那不过是引出话题的引子,不是让你揪着不放的啊摔!要你揪的是那护士名额,赶紧地去公社吵吧闹吧,最好闹得舒盈芳做不成护士。

    “我说婶子你生这么大气干什么?莫非盈芳是背着你们去争取这个名额的?要这样的话,那就是她不对了。大家条件都差不多,可名额就一个,大可以公平竞争啊你说是不是?”

    “你说什么?那死丫头要去卫生院做护士?”刘巧翠这才反应过来,得到许丹肯定的答复,气冲冲地直奔公社问究竟。

    好在公社干部内部开过小会、通过气,有向刚允诺的收音机票在前,对于清苓接替冯美芹工作的提议,谁也没意见。

    所以,当刘巧翠脑门充血地指着他们鼻子质问:“凭啥那死丫头能当护士俺就不行?她不也只是小学毕业吗?俺也读过书,她会的俺也会!俺不管!俺就要争取这个岗位!”

    社长自从坐上这个位子,何曾被指着鼻子骂过?眼一瞪,拍着桌子驳斥:“她还读过初中,你有吗?她有个当医生的师傅,你有吗?她对象允诺给咱们大队搞来收音机票,你能吗?”

    连着三句反问,问得刘巧翠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声调降了八度,嗫嚅道:“难不成除了她,找不出第二个能做到的人了?”

    “还真找不出第二个。”社长没好气地哼哼,“充其量做到前两条,第三条目前为止没一个能做到。”

    “啥收音机票嘛……搞这东西干啥……对革|命生产又没啥子帮助……”刘巧翠不甘心地咕哝几句,灰溜溜地败退。

    社长的气性却没全消,干脆往大喇叭跟前一坐,向社员们公布了一则不算顶顶保密的消息:“同志们!咱们公社的代销点,日盼夜盼盼了三年多,如今终于要开起来了!开业时间暂定在下月中旬,代销点的工作人员,也已基本到位。由于卫生院护士冯美芹同志,要调去代销点任售货员一职,因此,她空出来的护士岗位,经我公社干部一致表决,将由矮墩桥西的舒盈芳同志担任……”

    清苓坐在师傅家后院帮师娘剥毛豆,听到大队喇叭播报的夹带着回音的通知,抽了抽嘴。

    “这样也好,省得大伙儿猜来猜去的。”张奶奶翻晒着草药点头道。

    “但这么一来,你看着好了,不少人又要说闲话了。”张有康背着手走到离大队喇叭近一点的墙角,侧耳听完,既赞同又有几分无奈。

    “怕啥!社长和书|记双双拍板的事,谁敢说个不字?”张奶奶哼道,转而鼓励清苓,“闺女你挺起胸膛,放心大胆地去上工,谁敢说啥,老太婆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清苓哭笑不得,反过来安抚师娘:“师娘,我不怕。再说了,说说我也不会少块肉啊。只要不说到我跟前来,管他们背后说啥。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们说闲话。”

    “这就对了!”张有康赞同道,“人啊,活着不容易,凡事豁达点。老天总能把人世间安排公平咯,斤斤计较的人,一生只得两斤。所以何必跟自己过不去?想开点,啥都不是事儿!”

    “是吗?那一会儿中饭你别吃了,不是说啥都不是事儿吗?”张奶奶淡定自若地抬步走向灶房。

    张有康立马蔫了,追着老伴儿而去:“……老伴儿,这不妥吧,人哪有不食饭滴……”

    清苓见状,噗嗤笑出了声。

    清脆悦耳的笑音,随着夏末秋初的凉风,渐渐飘远……

    ……

    太阳落山,忙碌一天的社员们陆陆续续收工回家。

    “小刘,小蒋,晚上再来我们家吃饭啊。”林老根的媳妇张菊香,笑得一脸褶子地招呼刘继红和蒋美华。

    “哟,阿香姐,你家发横财了?一天两顿请人上门吃饭。”路过的妇人们,笑容暧昧地捅捅张菊香的胳膊肘。

    “我家能发什么横财啊,这不前两天,我在沟渠边跌了一跤,差点崴到脚,多亏小刘、小蒋把我扶回家,谢谢她们罢了。”

    张菊香顺嘴解释了一句,回头再一次招呼刘继红两人,“就这么说定了啊,晚上甭开火,上婶子家吃去。”

    刘继红和蒋美华讪笑着,没有吱声。心里并不情愿上林家吃饭。

    因为那不是普通的便饭,是鸿门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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