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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七零美好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席祯     重生七零美好生活txt下载     重生七零美好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10章 知道你媳妇好

    萧延武喝高又吼了一通,这会儿想来也累了,趴在酒桌上呼呼睡了起来。

    “尽添乱的家伙!”姜心柔出门前,和向刚一起,把人扶到西屋的行军床上,又叮咛了盈芳几句,让她不管困不困都去睡个午觉。

    “等你起来,我和你嫂子估摸能回来了,晚饭我们来弄,你就安安心心地睡着。”姜心柔对盈芳说。她的厨艺称不上好,但炒几道家常菜还是拿得起的。何况还有侄媳妇搭把手,因此坚持不让闺女忙活厨房的事。

    “好。”盈芳也没矫情。自打怀了孕,她确实比以前嗜睡许多,一天要眯两三个回笼觉。

    尤其是一到下午,整个人懒洋洋的,怎么都睡不饱似的。要不是怕睡多了晚上精神太好,能昏昏沉沉地一直睡下去。

    可想到夏老,上了年纪不都喜欢午饭后眯个小觉的吗?家里一塌刮子两个房间,一时有点为难。

    夏老笑眯眯地说:“不用管我,孕妇觉多,快去休息吧。我和小向说点事。”

    盈芳听他这么说,知道他有正经事找男人,也就不再说什么,给他俩泡了一壶凉茶,又洗了一盘山葡萄。金毛今儿又摘来许多,表皮裹着一层白霜,一看就是好葡萄。让两人边吃边聊。

    “您要是犯困,让刚子哥送您去招待所,睡饱再聊也是一样的。”

    “好好。”夏老笑吟吟地点着头应道。

    等盈芳进屋后,乐呵呵地打趣向刚:“你这个媳妇是真不错。尽管养在乡下,但论起知书达理,我看丝毫不逊于城里那些个大家族出身的千金小姐嘛。”

    向刚勾唇笑笑。媳妇有多好,他心里门清着呢。

    夏老看他那副有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满足样,啧了一声:“行了,知道你媳妇天底下最好,言归正传,跟你说个事。”

    向刚正襟危坐:“您说。”

    “本来我确实要等八一才回来,临时接了个任务,要我安顿一位物理学家。这几年的形势你也看到了,一时半会怕是消停不了。年纪大的,哪里扛得住这样、那样乱扣的罪名。有时候一顶不够、还扣两顶,能不把人折腾死嘛。上头总算还有几个明事理的,偷偷让咱们照顾着点。

    喏,老萧这阵子去承德,听萧三说也是去办这个事。不过他那是自发去的,我是受人之托,但本意是一样的。想来想去,身边能托付又可靠的人,也就你了,你不会嫌我事多吧?”

    夏老这几天一直在心里琢磨靠谱又能干的人选,可琢磨来琢磨去,没有比向刚更合适的。

    一来他住的离南阳山不远,二来部队和南阳山劳改农场偶尔会有联系,譬如修路、搭桥等一类于民有益的事,解放军做为主力军,农场劳改犯是辅助力量。

    但同时也知道,这不像老家亲戚彼此照顾那么简单,是担着风险的。

    那人头上被套了顶黑五类的帽子,一般人看到这类人,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会主动凑上去照顾?

    因此要是向刚一口反对或是拒绝,夏老也不会勉强。

    “怎么会呢!在我心里,您和我爷爷一样,有事您尽管吩咐。”向刚没有丝毫犹豫。

    他想到了盈芳的养父母,也想到了身边听到、看到的例子。不就是因为被人乱扣帽子折磨死的么?

    如果当时也有这么个人,肯伸出援手帮他们一把,兴许能避过这场浩劫。

    “就知道没看错你。”

    夏老欣慰地点了点头,继而神色一肃,正色道:

    “那人如今被我安顿在南阳山,那附近有个农场,明面上是在农场劳改,实际是养伤。可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他媳妇、子女都被下放到西部山村去了。我又不能直接派个小兵过去照料,那太引人瞩目。你我抽空过去看看就成。哪天我不在省城,你替我多跑几趟。

    另外,你媳妇懂中医,平时有空,帮忙拾掇些补气血的草药给他送去。别大张旗鼓,免得引起旁人的注意、节外生枝。他的身体多半是垮了,关牛棚时受了太多的折磨,能帮一把是一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等死吧。”

    南阳山那片向刚太熟了,就在霞山镇西首,隔了个山头,地势却比霞山低了许多,早几年,南阳镇一到雨季就积水,正是他所在的部队帮忙疏通下水道、垫高路基。完了又和劳改农场合作,铺平了南阳镇到市里、霞山镇到市里的两条砂石路。期间,他进出南阳镇没有百趟也有个几十趟,那片地头被他摸得不要太熟哦。

    媳妇没怀孕那阵,还起过带媳妇儿去南阳山郊游的心思。离农场不远有个水库,长年有瀑布哗哗地流着,四周也很开阔,风景还算怡人。

    因此听老首长一说科学家被安顿在南阳山,立马接道:“那片我熟。只是这阵子假不好请,要不趁今儿借丈母娘东风请了一天假,先去看一趟?”

    夏老想了想:“也好,等你丈母娘从市里回来,我和你一道去。顺便给他捎些日用品,省得他病恹恹地还要跑供销社。再者就算跑得动,身上也没几个钱,票就更加没有了。”

    “那我先去买好。也别等她们回来了,我骑车去,抄山脚近路,二十来分钟就到了。”

    夏老看看日头,皱眉道:“那也等日头偏西了再去吧,这会儿出门不怕被晒焦啊。”

    向刚算了下时间,往返顶多一个钟头,再扣除那边停留的时间,等日头偏西了再去笃定来得及。

    于是陪老首长说了会儿话,见他有点困顿,拿来躺椅让他吹着阳台风眯会儿,自己也去东屋,搂着媳妇儿打了个盹。

    谁也没注意,躺在西屋行军床上的萧延武,闭着眼睛,默默淌下两行泪。

    闺女找回来了,真好!

    女婿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真好!

    一家人从此团聚了,真好!

    转念想到老大媳妇,萧延武从喉咙底发出一声冷哼,不管是谁,做错了事就得挨罚。不论是谁!

第411章 分明有猫腻!

    傍晚四五点光景,去百货大楼购物的女人们回来了,手里提着大包小包。

    落后她们一步的警卫员,肩扛着能酿三十公斤酒的陶瓷坛子,手里提着个小一号的。

    “妈,嫂子,你们回来啦?”

    盈芳听到动静,赶紧打开门,让他们进来。

    听方周珍说,大城市里如今爹娘不喊爹娘,流行喊爸妈。又见亲生父母也的确是这么自称的,便跟着改了口。

    这样也好,养父母始终是养育过她的爹娘,生父母那就是爸妈。

    “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盈芳瞅着这阵仗有点大啊,别不是把某个柜台拆了搬来了吧。

    “这哪里多啊,还有一半在车上呢。”方周珍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擦着汗说,“酒坛子只匀到两个,我瞅着容量还算大,应该够我们酿了吧。另外给你带了四个斗缸、三个小陶罐。我看你腌菜都没家什放,顺便给你带了些。”

    盈芳忙道谢。

    方周珍想得的确很周到,家里经常有山上采的蘑菇、野菜,吃不完,晒成菜干、腌成咸菜,可没容器放是个麻烦事。另外还有时不时熬好的果酱,也没多余的瓶瓶罐罐装。

    “嫂子,你们快坐下歇息,喝口茶。”

    见他们一个个满头大汗的,盈芳想起向刚出发去南阳山前,把井水里吊着的西瓜拿出来了,离开沁凉的井水不久,此刻还散溢着丝丝凉气。

    刀子才划开一个小口,就听“咔擦”一声,西瓜因熟透而自动开裂。

    红的瓤、黑的籽,光看着就很诱人。

    “来,吃西瓜!井水里冰镇过的,凉快凉快。”盈芳给每个人都递了一块。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刚从外面回来的萧延武,接过闺女递来的西瓜,很给力地大口啃起来,“这瓜挑的不错,都起沙了,又甜又爽口,你们都吃呀,看着我干啥!”

    “看你干啥?”姜心柔没好气地横了丈夫一眼,“这么热的天,不在屋里歇着,跑哪儿去了?是不是我们前脚走,你后脚就出门溜达了?也不在家陪乖囡说说话。”

    萧延武忙喊冤:“哪是什么溜达啊,大热天的,没事谁爱出门。这不老二要回京了,喊我出去聊了几句。”

    其实萧致文是来向弟弟道喜的,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宝贝女儿,知道他开心得很。要不是总军区催着他回去,他也想留下来哥俩好好喝一盅。侄女家的何首乌酒,可是让人爱不释口。

    “我刚在车上也听周珍说了,二哥这趟来是公差?”

    “多半是的吧。他那嘴巴严实得跟蚌壳似的,问了也不会告诉你。”萧延武连续啃了两块大西瓜,擦擦嘴说起另一个事,“听夏老说,隔壁肉联厂的职工福利房还有几套空着没人住,他认识肉联厂的厂领导,要不咱们借一套搬进去?”

    姜心柔愣了一下,马上说:“好!我正想说呢,长住招待所总不是个事。肉联厂肯借咱们房子,那当然好了。”

    “小叔小婶,你们不回京都了?”方周珍吃惊地西瓜都顾不上吃了。

    萧延武顿了一下说:“囡囡没公婆,小向又忙,怀着身子没个人照顾也不行,隔壁肉联厂有现成的房子,咱们借一套,你小婶先住进去,我还得回趟京都。老头子那边总要告知一声。还有老大媳妇,该算的账得找他们算清楚。”

    一听生母要留下来照顾她,盈芳满脸惊讶。

    姜心柔拍了拍盈芳的胳膊,柔笑着道:“妈可不全是为了你。你爸这一去,势必要和老大家闹崩,除非你大伯大义灭亲。但据我们对你大伯的了解,这个可能性太小了,所以我们商量,这恶人就由你爸去做,我在这专心照顾你。”

    这话说的,理固然是这么个理,可从媳妇嘴里说出来咋恁么怪。

    萧延武扯了扯嘴角。

    “可是……”

    盈芳想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即便她和亲生父母失散十六载,好不容易相认,自然希望团聚一堂。可到底嫁为了人妇,哪有让爹娘反过来留在女儿身边照顾的?

    “这事我和你爸商定了,你和小向也别有压力,就当我们两家住得近,平时该怎么往来就怎么往来。”

    “对!这事儿跟你和女婿没关系。是我和你妈一致决定的。”萧延武接过话道,“明儿我就回京都,找你爷爷说清楚这个事,具体看他怎么定夺。老头子要是站在咱们这边,咱们家往后差不离要和你大伯家断绝关系。老头子要是唧唧歪歪、弄不灵清,我就把家里东西收拾收拾,从此搬来这边和你们做邻居。”

    “咳。”夏老忍不住插嘴劝道,“阿武啊,你别太冲动。老萧不是那样的人。而且咱不是说好了吗?我帮你当说客。你爹这不还没从承德回来呢,你这么着急干什么!肉联厂的房子我可以打包票,一准帮你们借到,而且短时间也不会让你们搬出去,就当在这里安个临时居所,洗洗烧烧的,确实比住招待所方便。但不是让你长久定居啊。”

    萧老头要是知道,是自己提供房子、把他小儿子一家留在霞山的,还不得找自己拼命啊。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那老炮仗的攻势。

    萧延武闻言,浓眉微蹙:“睡了个午觉起来,右眼皮跳个不停,总感觉会出事。还是尽早把这事了了放心……”

    正说着,骑去南阳山的向刚回来了,许是放好自行车一路冲上来的,说话还带着大喘音:“刚在镇口碰到几个红小兵,咋咋呼呼地说什么杜主任突发恶疾在市革委大院过世,他们正要去杜家报信。我记得抓走姚木的就是镇上革委会的主任杜建雄……”

    “特么老子的眼皮没跳错,果真出事了!”萧延武粗犷的嗓音气急败坏地打断向刚,“那姓杜的被我关在市革委大院里,就是怕他回去和祝美娣那婆娘串供。什么突发恶疾,分明有猫腻。姚木呢?他怎么样?该死的!!!”

第412章 嫌自己命太长

    萧延武急匆匆地抓起车钥匙,当即赶回市里彻查杜主任突发恶疾的真相。

    同时,未免祝美娣继续朝姚木三兄弟下手,得赶紧加派人手保护他们。

    “我陪您去。”向刚二话不说,跳上副驾驶,陪着丈人老头去市里。

    媳妇有丈母娘照看,他安心不少。

    夏老随即带警卫员去了趟七一三,借师长办公室往京都挂了个电话。

    可惜萧老头依然没回家,接的是他大儿媳妇。电话打通的一刹那就被接起,好似专程等着这通电话似的。

    夏老心里跟明镜似的,面上当不知,东拉西扯问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后问萧老头什么回来,对方说不知,夏老就把电话挂了。

    祝美娣握着电话筒,脸上的黑沉气,浓得能凝出墨汁。

    又是夏老打来找阿公老头的。到底有什么事这么着急?隔三差五一通电话,问他什么事,就东拉西扯地打太极。

    莫非,夏老头这个月突然跑回x省,就是在帮老三查那件事?

    “叮铃铃——”

    电话铃声再度响起。

    祝美娣回神,整了整衣裳,坐姿笔挺地接起电话。

    “喂?嗯,事情办得怎么样?”

    “老杜没了?没留下线索吧?”

    “很好。另外三个也照这么弄吧。记住,不许透露任何风声……”

    “什么!找不到人?怎么可能!不是和老杜一起关在市革委大院?”

    “你问我我问谁?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那就这样,先把人找到,找到后怎么做不用我教了吧?我的目的你很清楚。别让我失望。”

    刚放下电话筒,萧敬邦回来了,顺嘴接了句:“什么失望不失望的,又在批评你闺女了?”

    “不是。”祝美娣硬邦邦地回道。转身佯装上楼,没让丈夫瞧见自己难看的脸色,“说到敏静,有一阵子没和家里联系了,上次运城闹水灾,她侄子差点被洪水淹死,幸亏被个路过的解放军救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要不你打个电话过去问问,这段时间说是住在赵家老宅,通个电话倒也方便。号码就在茶几下面的小本子里。我有点头疼,上去躺会儿。”

    “怎么又头疼了。”萧敬邦咕哝了一句,到底依着妻子的意思,往运城的亲家家里拨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赵老爷子的警卫员,得知是京都打来,找二少奶奶的,忙让打扫卫生的福嫂去叫人。

    萧敏静正安抚哭闹不休的宝贝儿子,听说娘家来电话,抱着儿子过来接。

    “爸?您和妈身体还好吗?家里人都怎么样?爷爷呢?在旁边吗?在的话我和他说几句。”好感可不就是靠刷出来的。

    可惜老爷子不在家,说是去承德避暑了,萧敏静也就算了。

    听父亲说母亲犯头疼病上楼睡觉了,关心了几句,又说起自己这边的情况:“……人倒是没事,房子淹水,家具什么的在混沌的水里泡了好几天,没有修过实在不敢住人,这不搬老宅来了。这里环境不错,占地广,围墙又拦着,住在里头很安静。你和妈什么时候来住几天,看看你们的金外孙。”

    萧敬邦乐呵呵地说:“行啊,回头我问问你妈,现在咱家你妈比我忙,经常看到她打电话,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事情,需要成天打电话说……对了,你小叔小婶这回应该想开了,这不结伴南下玩去了。还玩得乐不思蜀,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萧敏静心里腾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爸你说小叔南下了?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这我哪儿知道啊,他走前又没和我说。我也是听你爷爷嘀咕才知道的。多半会去鼎华那边转转吧。除了你和鼎华,南方咱家也没别的亲戚啊……”

    萧敏静却不这么认为。小叔不是那种做事十五分钟热度、然后半途而废的人。此前十六年,他念念不忘寻找失散的女儿,没道理今年突然转性说不找了。

    依她猜测,这次离京,十有八九和找闺女有关。许是打听到了什么线索……

    萧敏静越想越不安。

    不行!说什么都不能让小叔小婶找到他们的孩子。一旦找到,自己这个出嫁女,在萧家的地位指定一落千丈。那母亲十六年的苦心岂不是白费了?

    这么一想,她往海城革委会拨了个电话,想探探堂哥的口风,看他知不知道小叔俩口子的下落。

    孰料堂哥不在单位,接电话的是杨秘书。

    可怜杨秘书一回到海城岗位上,就被欢天喜地翘班去隔壁市认亲的主任安排了一大堆的活,不时还要拨冗替他接电话。

    “不年不节的,怎么会不在单位?”萧敏静烦躁地问,“那什么时候会在?”

    “抱歉,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主任没说。要不您留个电话,等主任回来,让他第一时间给您回过去?”杨秘书礼貌地道。

    “算了,不用了!”萧敏静“啪”地挂了电话。

    想了想,抱起儿子直奔书房,收拾了一些随身物品,决定回趟京都。

    小叔要是真的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女儿,肯定会把人带去老宅见爷爷。

    倘若她抢先一步,在爷爷跟前刷足好感。等小叔带人回来时,再从中不着痕迹地挑些刺。乡下长大的村野丫头,指定又丑又馋。老爷子对人的第一印象要求很高,第一眼不喜欢的人,后续很难再让他产生好感。

    这厢,萧敏静收拾了行李,借口母亲身体有恙,又在病中思念外孙,抱着儿子风风火火地乘火车往娘家赶。运城至京都的列车卧铺票卖完了,她咬咬牙,买了张硬座票也上去了。

    那厢,向刚跟着丈人老头来到市革委。

    幸好当时留了个心眼,生怕祝美娣搞破坏,萧延武把姚木关在市革委斜对面的文化局,没关在小黑屋。看守的人是侄子找来的,说是再靠谱没有。

    姚木的两个兄弟,也就是阿聪和小光,提审盘问后被安顿在文化局旁边的旧公房里。平时有人看着,在事情没有彻底解决之前,不允许他们离开住处半步。

    就杜建雄,因为还想再提审他一次,没有转移,仍旧被关在市革委的小黑屋,谁料这么会儿工夫,就出事了。

    萧延武匆匆赶到现场,截住要送往死者家去的尸体,发现下巴处有点淤痕,鼻口处有几丝微小的毛屑。

    “什么突发恶疾,分明是被人拿毛巾之类的盖住口鼻捂死的。”萧延武缓缓吐了口气,摆摆手,让人把尸体送去公安局,“就说谋杀。公安那边知道怎么介入。”

    市革委出来后,他带着向刚又去了文化局。

    姚木还好好地待在文化局闲置的仓库里。萧延武松了口气,直截了当地说:“姓杜的死了,应该是被人捂死的。我怀疑幕后凶手是祝美娣,就是雇你杀我闺女的那个人渣。我打算明天带你回京都,去了结这桩事。”

    姚木经过这几天的沉淀早就想清楚了——他年轻时犯下的罪孽,简直天理难容。死之前,能帮受害人讨回一个公道,就当是赎罪,死后也能让人的灵魂清白点。

    于是点点头:“我听你的。就是我那两个兄弟……”

    “既然是无辜的,我自然不会把他们牵扯进来。等事情了结,我会放他们自由。”

    “多谢。”

    从文化局出来,萧延武想想仍然不放心,对向刚说:“天不早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我今晚就留这儿了,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右眼皮从下午开始没好过,动辄跳个不停。

    都说右眼跳灾,他不是迷信的人,可一直这么跳,而且还死了个人,很难不往坏处想。

    向刚哪里做得出把老丈人一个人丢市里、自己回家吃饭、睡觉的事。当即让司机跑了趟家捎了个口信,他陪老丈人在附近的国营饭店炒了俩菜,也没喝酒。心里存着事,哪里喝得下。直接一人一碗大米饭,就着两道家常小菜,囫囵对付了一顿。

    然后回到文化局,和姚木一起在阴凉的仓库里打地铺。

    幸而是夏天,天热得人恨不得直接躺星空下睡觉。哪怕废弃仓库再阴凉,也没凉到要盖被子、铺被褥的程度,一张草席就能搞定。

    当晚,果然有人来闹事了。

    一群统一着装、胳膊戴红袖章、说话时喜欢昂着下巴、斜着眼的红小兵们,照着手电,哐哐哐地敲响仓库门。

    “查夜查夜!听说里头窝藏着反派人士,赶紧把门打开,让我们进去检查。”

    市革委调来值夜的小伙子张开手臂挡在门口,冷声道:“这里面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有没有得我们亲眼看过才作数。你哪个部门的?咱们副局都说这仓库废弃很久了,突然搞得神神秘秘的,里头肯定有猫腻。还不快让开!”

    “那是你们副局不清楚内情。”

    “嘿,我们副局不清楚,难不成你一个外人清楚?快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小伙子想到主任的吩咐,让他这几天务必听从萧三爷的吩咐,萧三爷让他守好仓库,他就必须尽到这个责任。于是眉一挑,一把拦住最靠近仓库门的男青年衣领,把人推离了仓库。

    “好哇,你是要造反啊!兄弟们,给我上!”

    听到这里,向刚躺不住了,一骨碌坐起,正要去看看,被萧延武唤住了。

    “你身份不合适,在这待着别动。有老子在,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闯进来抓人。”

    说完不等向刚反应,铁青着脸拉开仓库门:“吵啥吵!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觉!咋地?老子脱下那身皮,真当连你们这些小喽啰都能欺负了?”

    红小兵被他的气势吓得后退了几步,待反应过来,其中一个明显是领头的站出来说:

    “这位同志,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有人举报,文化局旧仓库窝藏了个反派份子,咱们吃这碗饭的,总得公事公办对吧?你要是清白的,把户口簿、介绍信拿来我看看。要真是我们搞错了,我们给你赔不是。可要是拿不出这些证件,也别怪我们大晚上的为难人。”

    萧延武冷眼睇了他一眼:“老子姓萧名延武,这就是老子的通行证,谁派你们来的,你就把老子的原话传达给他听。今儿这仓库老子征用了,明儿就走,走了之后,你们是搜也好、烧也好,爱咋咋地。”

    说完,“砰”地一声,把仓库门甩上了,隔着厚厚的门板,飘来一句:“谁再唧唧歪歪扰老子睡觉,老子揍得他娘都不认识。你们要不信,大可试试。”

    “嗤,你谁啊,一口一个老子。别以为凶巴巴地说些吓唬人的话,我们就知难而退了,我……”

    “咔擦”,门开了,凶神恶煞的萧三爷再度出来,揪住说话人的衣领,轻轻松松就将人提离地面。

    对方长得瘦瘦小小,和虎背熊腰的萧三爷站一块儿,像个还没发育全的小学生。一下提离了地面,衣领卡得他呼吸困难,整张脸憋得通红通红的额:“救、救命……放、放、唔下来……”

    “砰——”萧延武把人扔了出去。

    红小兵中胆子小的女青年,尖叫着后退。

    胆大的男青年也没敢上前接,人就这么摔在了实敦敦的水泥地上,发出一串杀猪似的尖叫。

    “还有人想试试?”萧延武双臂环胸,扫了在场诸人一眼。

    领头的红小兵一阵呕血,都杀鸡儆猴了,谁特么还敢试啊。他们又不是铜头铁臂。

    这时,文化局局长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穿着汗背心、大裤衩赶来,得知红小兵怀疑自己单位的仓库窝藏了反派份子,气笑了:“谁给你们的指令?啊?这我的地盘,要来抓人,咋不经过我同意?”

    红小兵们面面相觑,领头的站出来说:“姚局,我们来之前和董副局通过气,他说旧仓库很久没用了,里头有人,说明有猫腻,我们这才来的。”

    “放屁!这件事是我经手的,董建设清楚个屁。行了行了,这事我拿项上人头担保,没你们说的那回事。上头要是怪罪下来,我顶着!”

    特么萧家的事,这帮人也敢插手管,是嫌自己命太长了么。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413章 真相!!!

    姚局长没好气地送走红小兵,转头抹了把汗,苦哈哈地看萧延武:“三爷,您看这事……”

    “里头的人,我明天早上带走。余下的你看着办就是了。怪不到你头上。”

    “是是是。”姚局长这才定了心,嗨皮地回家睡大觉去了。

    萧延武心里清楚,这幺蛾子八成又是祝美娣整出来的,无非是想借着红小兵的手除去姚木。

    未免夜长梦多,第二天一早,萧延武让向刚回霞山镇,自己带着姚木坐上开往京都的火车。卧铺没票了有什么打紧,只要能尽快回京都,找那黑心肠的恶婆娘报仇,别说坐一日夜,站一日夜他都干。

    好巧不巧,和萧敏静同一车次。

    “小叔!”

    抱着火车坐厌烦了嚷嚷着要回家的儿子来来回回地在车厢里哄啊哄的萧敏静,无意中来到隔壁车厢,看到了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人,惊讶地脱口喊道,“小叔你怎么也坐这趟火车?”

    再一看,没看到姜心柔的身影,试探地问:“我小婶呢?没和你一起?”

    “你怎么知道你小婶和我一起出门的?”萧延武瞥了这个侄女一眼。

    说实话,老大家这个闺女,打小就是个人精,心眼多,乖囡没走丢时,他也会抱着侄女开几句玩笑,逗她是火车站捡来的,因为性格不像老大——一根肠子通到底,也不像老大媳妇——慈眉善目、宽宏大量,像个活菩萨。

    然而如今想想,大侄女可不就是活脱脱随了她娘——精明、爱算计,搞不好还习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妻子自从丢了女儿,对老大和老二的闺女视如己出,手里但凡有点好东西,自己舍不得吃,却总会分给两个侄女。但愿大侄女没参与那件事,要不然,他媳妇该多难受。

    萧敏静被问得一愣,继而笑笑:“我也是打电话回家,听爸说起的,说你和小婶南下散心了。没想到会在火车上碰到小叔,小婶她……”

    萧敏静还想再试探什么,被怀里的儿子打断了:“妈妈,我要吃糕糕。”

    “再等会儿宝贝,妈妈正和你小叔公说话呢。来,舟舟,还记得小叔公吗?要不要让小叔公抱抱?”

    “不嘛!我要吃糕糕,我就要吃糕糕。”

    被惯坏的小家伙丝毫不配合,在她怀里上蹿下跳,非要回自己车厢吃桂花糕。

    萧敏静只好依他,走前尴尬地看了萧延武一眼:“小叔,那我先过去了。等到了站,我们一起走吧?”

    “不用,我还要去个地方,你管自己忙去吧。”萧延武这会儿哪有心思应付侄女,一口回绝了。

    回到自己座位的萧敏静,越想越生疑:小叔怎么一个人回来?小婶呢?她在哪儿?小叔的脸色看着很不好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火车在沿途站点停靠时,萧敏静抱着儿子挤到隔壁车厢,想方设法找萧延武打听,可对方从头到尾一副“我头疼”、“别烦我”的架势,让她满腹的狐疑得不到任何解释。

    好不容易到达京都火车站,萧敏静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提着行李,费劲地挤到隔壁车厢,想找小叔帮个忙,赫然发现,萧延武已经下车走了。

    萧延武出了火车站,并没有马上去老宅,而是领着姚木住到自己家,好好地休整了一番。上阵对仗可不得把精神养好了。

    再说,他和媳妇离京这么多天,单位那边总得去一趟。打从闺女失踪、他屡次在任务期间出状况,不得不中止军旅生涯、退伍转业。档案挂到了妻子所在的钢材厂。

    因老爷子这层关系,厂领导对他们夫妻俩一直都很照顾。每次有点线索要出京,很爽快地给他们批假条。这次也一样。

    不过俩口子计划下半年陪闺女在霞山待产,因此这假还得继续请下去。还有就是每个月的粮票、油票、煤球票等各种票据,也要拜托会计,定期给他们寄过去。

    办完这些琐事,他二哥找上门来了,说是老头子从承德回来了,这会儿在家看报纸。

    于是,萧延武一身肃杀的,带着姚木直接杀向老宅。

    萧家老宅,萧敏静等她爹出门后,挽着她娘的胳膊小声说:“妈,我咋听说小叔找到他闺女了?”

    “你听谁说的?”祝美娣神色一凛,随即冷笑,“哼!不管你小叔的孩子能不能找回来,你永远是你爷爷心里最疼爱的孙女。你不用担心,她抢不走属于你的东西。”

    “妈,其实……”萧敏静想说,小叔的闺女确实可能还活着,不过被养在乡下,不足为惧。

    客厅传来动静,老爷子午觉起来了,母女俩立即打住话题。

    下了楼,祝美娣泡了一壶茶,笑盈盈地说道:“爸,你看敏静多孝顺啊,一听说您离家去承德,还以为我和她爸惹您生气了,丢下家里的大小事,奔娘家看您来了。”

    萧敏静哪会不知道她娘是在给她铺路,当即笑着接过话茬:“爷爷,我这不记挂您嘛。我爸也真是,电话里不说清楚,害我误会了。”

    萧敬邦这会儿并不在家,母女俩乐得尽情发挥。

    老爷子听了心情大好,报纸也不看了,笑呵呵地逗起曾外孙。

    萧敏静趁机说:“爷爷,我来了才知道小叔小婶不在家,听说南下散心去了。可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心情不好了?”

    “谁晓得!”老爷子吹了吹胡子。

    他其实心里清楚,小儿子大概是去海城找鼎华追问那金锁的事了。

    想到失散多年的小孙女,萧老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一方面当然希望能找回来。另一方面,在找不到的情况下,他不希望小儿子一直沉湎于过去,人颓废,事业也跟着废弃了似的,这是过日子的样子嘛。

    “你小叔那人啊,就是太倔。”老爷子长长叹了一口气。

    “亏得老子倔,否则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把我宝贝闺女寻回来咧!”萧延武粗着嗓门,大踏步地走进来。身后跟着大门口碰到的萧致文。

    “不孝子!你老子我还在这搁着呢,别一口一个老子的,不像话!”萧老朝小儿子吹胡子瞪眼。

    一旁的祝美娣母女看到萧延武进来,心下一惊,下意识地彼此对看。

    祝美娣心里有点明白,小叔子这趟回来,恐怕一半是冲着自己来的。

    萧敏静眼神晦暗,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大门方向,确定没有陌生姑娘跟着进来,略微松了口气,没找回来就好。

    萧延武瞥了眼老大媳妇,冷笑地把一沓文件丢在茶几上:“老头子,你戴上老花镜好好瞅瞅,上头有我乖囡、你小孙女儿的下落。”

    祝美娣一听这话,下意识地想要去夺那沓文件,被萧延武眼明手快地攫住了手腕。

    “咋地?心虚了?这些年一直没睡踏实吧?也是!做了那等丧天良的恶事,总归害怕阎罗王来拷人吧。难怪动不动犯头疼病,我看那不是病,是作恶多端的报应!”

    “小三你在说什么?”萧老听得皱起了眉,“对你大嫂什么态度!规矩点!”

    “老头子,你还是先把文件看了再说吧。看完再和我讨论该给她什么态度!”说完,萧延武又怒目瞪着祝美娣说,“你该庆幸老子已经不是十多年前的萧延武了,否则,刚才一进来,就拧断你脖子了信不信?”

    “小三!”老爷子头疼地喝道。想不通只是南下了一趟的小儿子,性情咋突然变得这么乖戾暴躁。

    “老三,你先等爸看完文件再说,人在这里,还怕跑了不成。”

    萧老二上前劝道,隐晦地瞥了老大媳妇一眼。

    心说真是看不出来啊,要是没看过那文件,怎么都想不到,当年老三闺女失踪的事,竟是这个菩萨相貌的女人一手策划的。

    萧老爷子让警卫员去书房取来自己的老花镜,拿起小儿子甩来的文件看了起来,本来还想问一句小儿媳妇怎么没一起来,蓦地,老爷子神色一肃,老花眼犀利地眯了起来。

    祝美娣心知这文件内容肯定和自己有关,而且没准就是姚木透露的消息,心头一窒。

    该死的!那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这下可把她害惨了。早知还不如问舅舅借几个人。原想着当地人在当地应该比较好办事,谁料坑死她了。

    文件其实就两份供词,一份来自姚木,一份来自被祝美娣灭口的杜建雄。

    最底下附了一份当年舒建军俩口子收养盈芳的证明和雁栖公社书记等知情村民出具的联名证词。

    前前后后串联起来,真相再清楚不过。

    “孽障!”老爷子气得胸闷气短,指着祝美娣说不出话。

    祝美娣心里转了无数个弯。

    心忖老杜死了,死无对证,姚木那边也不知道事情成没成,不过就算没成,她也可以说是诬陷。毕竟姚木当年没见过自己,和他接头的自始至终都是哑巴姜。哑巴姜早就死得不能更透了。所以,只要自己坚持不承认,他们又能奈她何?

    于是佯装无辜地想要上前给老爷子顺气:“爸你怎么了?三弟也真是的,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明知爸才从承德回来,人还没缓过劲,还故意……”

    “老大媳妇。”老爷子打断她的东拉西扯的话,喘了口粗气问:“你老实和我说,当年小三的闺女无故失踪,你知不知情?”

    “爸!”萧延武听不下去了,“什么知不知情,那就是她干的!事到如今,证据都摆桌上了,你还替那贱婆娘说话!”

    “你闭嘴!”萧老爷子瞪了他一眼,“你说是真相就是真相了?就不兴我多问几句?你大嫂的为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就算……这件事真和她有关,肯定也有什么内情,你就不能听她好好说!”

    “砰——”萧延武愤怒地把茶杯摔了,双眼充血地瞪着老爷子,“老头子!我今儿把话撂这儿,我闺女三岁,差点被这个婆娘雇的人杀害,要不是花钱买来的凶手良心没有完全泯灭,我闺女已经死了十六年了!十六年啊!长眠地下我们这些人却浑然不知,一个个被蒙在鼓里,以为她是被拍花子拐走的,以为她被骗去了哪个山旮旯……却不知道真正的凶手就在身边。祝美娣,别以为你是老大的媳妇,这笔账就能囫囵混过去。我萧延武,生平最恨你这种人,军人在前方为国为家排忧解难,你特么可着劲地伤害军人子嗣……”

    “小三。”萧老爷子打断道,“你先冷静冷静。我没说这件事不追究,但我总得搞清楚。你不能听了外人几句话,就把自己人当仇人。老二,你把小三带下去。”

    “带哪儿去?老子哪儿都不去!”萧延武梗着脖子拉过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往老爷子跟前一坐,冷冷说道,“你问啊,不是说有话问她么,我看她能辩出什么花儿来!”

    萧老爷子瞪了他一眼,到底没再继续撵他。

    事实上,他此刻的心很不平静。

    嘴上说相信大儿媳妇的为人——绝对不是能做出这等丧良心的事的人。

    但同时,他更相信自己的儿子,尤其是小儿子,性格粗中有细,绝对不是那种触摸到一点表皮,就梗着脖子、扯着嗓子拍板硬说证据在此的人。

    今儿敢冲着他撂这样的话,想必已经深入、彻底地调查过了。甚至敢说,这文件上的每一句证词,都是他亲自提审、问询得来的,绝无半句虚假。

    正因如此,他才更不敢相信。

    老大媳妇真的做了那等丧尽天良的事?

    老爷子将目光缓缓地投向大儿媳妇。

    祝美娣心里百转千回。恨死了多事的大侄子,没事找什么金锁。不找金锁就不会惹出这么多事。

    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家里人都快淡忘了,她们娘俩也在萧家站稳了脚跟,只要丈夫再争口气,今年一鼓作气拿下上将的肩章,等老爷子百年后,萧家可不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不管是老爷子百年后的遗物,还是死老太婆生前藏着掖着、死后至今都不肯拿出来分的宝箱,都跑不掉!

第414章 你还想要什么证据?

    没错!她之所以朝侄女下手,最终目的是死老太婆留下的宝箱。当然,巩固女儿敏静在老爷子心目中的分量,也是其中之一个原因。

    遗憾的是,死老太婆生前死活不肯把宝箱拿出来,说什么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她所有的嫁妆,只传出嫁女不传嫁入媳。还说老爷子这辈没姐妹,那就传给孙女。

    祝美娣当时想,传给孙女也好,敏静是大孙囡,理所当然分得宝箱。可死老太婆病怏怏地躺在病床上怎么说来着?——“小三的媳妇还没生,等她生了再分这些也不迟。”

    可惜没等到三妯娌生下孩子,老太婆就嗝屁了。

    老爷子也是,死老太婆阖目后,当场把她的遗物分了该多好,那会儿他最疼敏静。老二家的敏姝,既不讨喜又调皮,动辄惹老爷子生气。当时就分的话,死老太婆的宝箱毫无疑问归敏静所有。

    分给了敏静,岂不和自己的囊中物没两样?

    结果呢,老爷子坚持要按死老太婆留下的遗嘱执行,说是等老三媳妇生了,孩子们都满九岁了再分。

    她那时多矛盾啊,既盼着老三生不出儿子,承不了老萧家的家业,又盼着生儿子,好没人和敏静争宝箱。

    偏偏三妯娌真生了个闺女,眉目间又有几分死老太婆的影子,一出生就分走敏静一半的疼爱。并且随着脸蛋渐渐长开,越来越像死老太婆了。

    照这个趋势下去,老爷子手里的财产和死老太婆留下的宝箱,还不得都被老三家扒拉走啊。

    祝美娣不甘心。

    明明自己才是萧家的大少奶奶。当年要不是偶然获知萧家主母手上有一个内里藏着世间最丰厚宝藏的指引图和能让普通人得道成仙的丹药的神秘宝箱,她何必委曲自己嫁给萧敬邦那根了无生趣的大木头?

    进了萧家门后,又为这个家付出多少心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偏偏死老太婆定了个神经质的规矩,什么只传女不传男。嫁入媳得不到宝箱也就罢了,凭什么自己闺女也得不到?论相貌、聪慧,敏静哪点比不上老三家那个臭丫头!

    于是心一横、牙一咬,花了将近半年时间,铺垫、策划了那件事。

    哪怕到今天,她都不后悔。

    唯一悔的是,当年没把事情做绝。让姓姚的钻了空子、逃出了京都城。才导致今天这个尴尬的局面。

    “爸,我自忖对萧家忠心耿耿、勤勤勉勉,”祝美娣眼眶红红的,拿手绢拭了拭眼角,“不明白哪里做错了,让老三这么指着鼻子骂我。”

    “不明白?”萧延武冷笑,回头看了老二一眼,“二哥,麻烦你把人带进来。”

    “好。”萧致文点了下头,转身出去。

    他已经从老三口里得知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着实为小侄女唏嘘。不说别的,就说她医好他的顽固咽炎,这次他也要站在老三这边。更何况,老大媳妇错得着实太离谱了。那么恶毒的事亏她做得出来!

    萧致文出去了没一会儿,就领了个人进来。

    “萧老将军您好。”

    姚木直挺挺地跪倒在萧老爷子面前,“我就是当年抱走三爷闺女的那个人,我叫姚木,当年……”

    姚木把整件事,事无巨细地阐述给了老爷子听。

    祝美娣抠着掌心肉的指甲深了几分。

    她万万没料到,姚木竟然来了京都,还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萧延武带来的消息一同出现在老爷子面前。这下,真的有点麻烦了。

    萧敏静的脸色很不好看。倒不是被姚木捅出来的真相吓到,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对于母亲的手段,也没有多大的反感。觉得母亲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她。

    倒是对小叔的女儿能干地嫁了个军官表示深深的嫉妒。养在乡下,居然还能跟着丈夫到省城享福,命怎么这么好!她还以为那个倒霉催的堂妹,一直都在乡下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插秧种田呢。

    老爷子越听越严肃,听到后面,脸色黑得能拧出墨汁。

    “整件事就是这样,我知道当年错得很离谱,今天我跪在这里,一是忏悔,二是任由你们处置。”

    姚木说完,低着头不再吱声。

    萧敏静忽然说了句:“你说这是真相就一定是真相了?凭什么我们要相信你?妈,你别不吱声啊,赶紧反驳他,凭什么他说什么就一定是什么!证据证据,证据也可以是人为的啊。”

    “敏静!”萧老爷子沉声喝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带着舟舟回房间吧。”

    “爷爷!”

    “你还想要什么证据?”萧延武双目赤红,哑着声音开口,“不妨问问你妈,当年被她推进火海的哑巴,是哪里人,可不就是你妈从一表三千里的亲戚老家偷偷带进京的。那件事之后,就把人给灭口了。老家那边到现在都还不知情,以为哑巴姜这几年一直都在京都城里吃香的、喝辣的享大福呢。”

    若说祝美娣此前还有几分镇定,这一刻脸色忽然变得煞白。

    没想到哑巴姜的身份也被小叔子查出来了。看样子是当真准备齐乎,想要把自己扳倒啊。

    老爷子看到大儿媳妇骤变的脸色,即便只是一瞬,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心里大抵也有了数,这事恐怕还真和她有关。

    屋子里静得可怕,就连萧敏静怀里的舟舟也被这气氛吓得有些呆愣。

    “咔擦。”

    这时,萧敬邦推门进来,看到安静的屋里站满了人,吓了一跳:“我说爸,你这是在罚站呢。我还以为家里没人……咦?这位是?”

    他看到了跪在茶几旁的姚木,不由有些吃惊。莫不是来求老爷子办什么事的?

    “老大,你回来的正好,你和小三,还有你媳妇到我书房来。老二,你去安顿这位同志。”老爷子叹息般地吩咐,随即拄着手杖,坐上警卫员推来的轮椅,前往二楼书房,“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能动他。”

    被点到名的人或是跟着老爷子进书房,或是领着姚木出去落实住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415章 八字犯冲

    “爷爷!”萧敏静心慌慌地牵起儿子,想要跟上楼旁听。总有种今天要是不紧紧抱着老爷子的腿会错过什么好东西的感觉。

    只是才迈出一步,就被老爷子厉声喝止了:“胡闹!书房是你一个出嫁的姑娘能随便进的么?你回来也有两天了,没什么事回去吧。嫁了人,总归是别人家的媳妇,哪能成天住在娘家,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还有舟舟,上学的年纪了,还成天抱在怀里,看你把他惯成什么样!”

    一顿训斥让萧敏静尴尬地不行,抬出去的脚又生生收了回来。舟舟也被太爷爷骂得眼泪汪汪,嘴巴一瘪一瘪的就差放声哭了。萧敏静看得心疼不已,忙蹲下身安慰。

    萧延武进书房之前,回头深深看了大侄女一眼。心里冷笑:先前还说不晓得大侄女知不知道老大媳妇的动作,如今看来,怕是知道的。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小三,进来了就把门关上,磨蹭什么!”老爷子已经在书房落座。

    萧敬邦不明所以,一直在和妻子眼神交流。

    祝美娣却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低眉顺眼地垂手立在书桌前,实则眼珠子骨碌碌转着一直在想办法,到底该怎么替自己圆场。

    萧延武甩上门,不屑地冷哼一声:“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你把所有线索埋了就没人知道那些龌龊事了。也甭想着怎么遮掩了,老老实实交代吧。”

    祝美娣依旧垂着头没有反应。

    萧敬邦纳闷不已:“老三,你在说什么?我咋一句都听不懂。”

    “小三你先冷静。”萧老爷子听着小儿子犀利的嘲讽,心里有股气上不来下不去,喉咙里的的黏痰,也咳不出又咽不下,整个人难受得紧。

    “老大,你先把这文件看了吧。”他抚了抚胸口,长叹了口气,吩咐大儿子。

    萧敬邦狐疑地看看老爷子,又看看自己媳妇,心忖难不成老爷子突然发作,和自己媳妇有关?

    接过文件,一目十行扫了下来。越看脸色越沉。

    萧延武冷笑道:“大哥,你的好媳妇,差点害死我闺女,还害得我和柔柔骨肉分离十六年,这笔账,你说该怎么算吧!”

    “不、不可能吧!这怎么可能……”萧敬邦不敢置信地连连摇头。捏着纸片的手指骨都泛白了。

    “可不可能不是你我说了算的,文件你也看了,我敢对天发誓,这上头的内容要是有一点作假,天打五雷轰、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你媳妇她敢吗?”

    祝美娣后脊一凉,打了个寒颤。脸色也更加白了几分。

    忽然,她直直地在老爷子面前跪了下来,泣不成声:“爸,三弟这般逼迫我,我也不怕告诉您实情,敏怡那孩子的确是我让人把她送走的,却不是三弟说的想害她,而是,而是……那孩子的生辰八字和您犯冲啊!”

    萧老爷子眼角一跳,欲要开口。

    萧延武快他一步。

    “你放屁!祝美娣,事到如今你还想编排什么故事?想说我闺女和老头子八字不合?为了老头子的健康着想,这才下此狠手?哈!笑话!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老头子,这个女人纯粹是胡说八道,想不出别的法子,就故意拿八字说事。你可别傻乎乎地听信了。”

    “行了,老子耳朵没聋。”萧老爷子没好气地瞪他,“她说的你说的我都听见了。你到一边坐着去,先听你大嫂把话讲完。”

    “狗屁大嫂啊,这么黑心肠的女人。”萧延武双臂抱胸,很不爽地坐到了一边,扬着浓眉斜睨着祝美娣,“编!我倒是看你怎么编!”

    萧敬邦整个人都懵了,怎么也没想到,失踪的小侄女,竟然和自己媳妇扯上了关系,而且看文件上的内容,还真是自己媳妇下的狠手。可是看到媳妇煞白的脸,又忍不住心疼。抬眼看老爹:“爸,会不会真的搞错了?美娣不是这样的人。”

    “哼。”萧延武冷声嗤笑。

    在没有遇到姚木,也没亲耳听杜建雄那翻供词之前,他或许也会产生怀疑,会不会是搞错了?

    因为老大媳妇给人的印象,实在是太和善,和善的简直像转世的观世音菩萨。嫁进萧家这么多年,唯一见她红过脸的,就是那次和二嫂吵架。事后还在老头子面前抹眼泪,说她身为长嫂,哪怕受了委屈也不该和弟媳妇起争执……巴拉巴拉……害得二嫂被老头子狠训了一顿,因此赌气搬离了老宅。

    如今想想,这何尝不是她一贯的手段,看谁不顺眼,就把谁弄离身边。

    轻则赶离老宅,重则就像对待自己闺女那样……

    萧延武越想越愤怒,攥紧的拳头,指骨捏得咔咔响。

    这世上果真有这么一种人——表面披着菩萨心肠的外衣,暗地里却干着毒妇的行径。

    “老大媳妇,你接着说。”

    老爷子不是没看到小儿子愤怒的神情,只是这件事实在太严重了,逼得他不得不冷静思考。

    祝美娣闻言,心下略松一口气,她这也算是置之死地了,能不能后生端看老爷子怎么看。他能听进去就好。

    于是斟酌着把临时编纂的故事讲了一遍,大意无非是爷孙俩的八字不合,又怕三弟和三弟媳不同意,自己狠狠心做了个恶人,私下托人把小侄女送离了老爷子身边。

    不过话说回来,那几年老爷子的身体状况的确不是很好。先是恩爱的结发妻病逝,接着迈入八十大关的老母亲也扛不住来势汹汹的伤寒,一病不起,病榻上缠绵了一年半,最终仙逝。

    双重打击之下,即便眉眼间依稀有母亲影子的小孙女降临人世,也没能让老爷子的身体立即好起来。磕磕绊绊地服了两年药,直到小孙囡三岁那年,才总算能撑着拐杖在庭院里走上两圈。

    “爸,您是不是也记起来了?”祝美娣泪眼婆娑地看着老爷子,“别怪我迷信,是真有那么一说。可惜那个给我批命盘的得道高僧,在前两年轰轰烈烈的扫除牛鬼蛇神那会儿圆寂了。要不然,我请他老人家出山帮我做个证,也省得老三如此曲解误会我……”

第416章 分吧

    “放你娘的狗屁!”萧延武忍不住爆粗口,“少拿这种事情替自己辩解。”

    “老三,我没有辩解,这是事实。爸的身体,那几年你们不是都看到了?我也是偶然得知八字一说,之所以没敢告诉大家,是怕大家左右为难。

    不过我当时想着,把敏怡送离爸身边一阵子,等爸身体好些了再接回来,谁晓得雇的人自作主张,竟然把她弄丢了。这真的是出乎我的意外。

    我当时和你们一样急啊,不是还主动帮老三你到处去寻人吗?寻不到人我伤心难过了好久,不信你问你大哥,那阵子我是不是吃不好、睡不好。后来还往各地福利院捐了款,京郊的各座寺庙捐了香油钱。近几年寺庙陆陆续续关门,我就攒一段时间,给周边地区的贫下中农捐一些旧衣物,希望萧家积累的福气能保佑她平平安安、顺顺遂遂。

    我承认我一开始做错了,不该不告诉你们实情,让爸和老三你来定夺敏怡的去留。但我没有坏心的。爸,你相信我!敬邦,你知道我的为人的,我怎么会害自己的侄女,我只是想让爸的身体快快好起来啊。”

    祝美娣泫然欲泣地连番哭诉。

    萧延武气得已经说不出话了,当下想冲上去揍她,被萧敬邦死命地抱住了。

    “老三你冷静点!”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特么这个女人为了逃脱罪名,已经开始胡说八道了。你们居然还真的会信她?我管她什么原因!她差点弄死我闺女这就是事实!什么福利院捐款、寺庙捐香油钱,难道不是因为心虚?不是因为害怕老天有眼、收走她的命?”

    他愤怒地握着拳,扭头质问老爷子:“老头子!你就明说吧,你到底是信她的胡编乱造,还是信我查到的真相?你要信我,那接下来我做什么都不绕过你。你要不信,我也有办法出这口恶气。”

    萧老爷子垂着眼,一错不错地盯着拐杖圆润的手柄沉默不语。

    书房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书房外,被萧延武那冷冰冰的眼神冻到打颤的萧敏静,更加担心母亲的下场。

    好不容易安抚住娇气的儿子,回到房间,来来回回地踱步。

    猛地想到身在军营的大哥,对啊,爷爷除了疼自己,也疼大哥,可以说萧家几个小辈里,老爷子最疼的就是他们兄妹俩。

    忙回到客厅,偷偷地给萧鼎升拨电话。可不巧的是,她大哥集训去了,说是为迎接八一搞的特训。

    除了大哥,还能找谁搬救兵呢?

    萧敏静思来想去,决定还是找小婶。

    小婶向来疼她,如今就算萧敏怡回来了,依小婶的软性子,也不会真的和自己拉长脸。否则小叔不会不让她回京都,应该就是怕小婶心软吧?

    萧敏静眼睛一亮,以为自己真相了,忙给海城的堂哥去电话,想从堂哥那儿打听小婶的下落。

    结果依旧是杨秘书接的:“抱歉,萧主任出差了,不在单位。”

    “怎么又出差?”萧敏静忍不住皱眉,“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故意的?我是他堂妹,嫡亲的,我有急事找他,务必让他接这个电话。”

    “抱歉,萧主任真不在单位,等他回来就让他给您回……”

    “回什么回呀!都要出人命了。”萧敏静气得挂了电话,“这个萧鼎华,什么时候这么忙了。论能力、才干哪里比得上大哥,狗屎运地提上海城市革委主任,倒是爱拿乔了,每次找他都不在……”

    萧敏静急也使不上力,萧家大书房里,几个人的对峙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

    “老头子,我这么说吧,不管她当年出于什么目的,这件事的结果就是,造成了我们一家骨肉分离,我闺女还差点被她害死。这笔账,我是一定要讨回来的。你要是认可她说的那些,行!我摘掉头上的姓,离开这个家。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

    萧延武笔直地站在窗前,斩钉截铁地撂下这番话。

    萧老爷子气得倒仰。

    想他萧家在京都各大家族里,一贯以兄友弟恭、家族和睦著称,突然间爆出这么一桩惊天骇浪的秘辛,外人会怎么看萧家?

    这才想让两家儿子内部和谐解决,没想到小儿子这么倔。

    “小三,敏怡这孩子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老爷子问道。

    回想那孩子过三岁生日时,抱着自己的腿,脆生生地喊“爷爷爷爷,我三岁了,妈妈同意给我买铅笔和本子了。爷爷什么时候教敏怡写字?敏怡一定好好学,爷爷你身体快好起来……”

    仿佛仍是昨天。然而一晃眼,十六年光阴悄然而逝。

    “过得很不好。”萧延武没打算瞒着,“养父母三年前挨批斗死了,收留她的那家老太太和叔婶不喜欢她,可着劲地虐待她,小小年纪就要养活自己,挣得的工分换来的口粮,还要被老太婆盘剥。亏得村民心肠好,时常接济她,要不然,哪里熬得到现在,早就饿死了。去年经同村的妇女同志介绍,嫁给了同样无父无母的一个穷当兵的,好在那小伙子还算能干,才二十三岁就当上营长了,乖囡跟着他随军。要不然也没这么快找到她……”

    老爷子听后,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说:“小三,你要是还听我一句,先冷静一段时间。你大嫂做的固然不对,不管出发点是什么,那样的做法确实大错特错。可你也要替咱们老萧家想想,你两个哥哥还有两个侄子,都在位置上,尤其是老大,今年在紧要关头,离升上将就差一步,这事要捅开来,咱家这些人,都没法在军政系统混了。哪天我百年后,怎么到地下向你爷爷、奶奶交代?敏怡寻回来了我很高兴,今年过年咱们家总算能大团圆了。别的,大家都冷静冷静,别急着打打杀杀相互报复。”

    萧延武摇摇头:“老头子,错就是错,做错了就要担责任,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教导我们的吗?何况你没试过,你怎知上头会因为咱家闹出这么大丑闻,就否定大哥和侄子们一贯以来的努力?假若为了面子,为了让大哥顺利升上将,为了侄子安安稳稳地继续待在他们的位置上大放异彩,我们一家三口就该忍气吞声放过这笔账?就该放任这个毒妇做下的滔天罪孽?”

    “老三!”萧敬邦听得胸口一阵抽疼,“我不需要你忍让。可你大嫂她……”

    老三口里的毒妇不是别人,是他同床共枕数十载的妻子啊。

    过去几十年,她在他心目中,一直是聘婷婉约、温柔小意的贤妻良母,在外人眼里,也一直都是菩萨心肠的萧家大奶奶。上级领导一再肯定和称赞,夸他有福气。战友、同事无不羡慕他有这么个贤内助。

    突然间蹦出来说,这么美好的枕边人,十六年前竟然做下了这么一桩恶事,尽管她一再强调初衷是为了老爷子的身体健康,送走侄女实属无奈。可侄女弄丢后,没和家里人提起一句,这就让人难以接受了。

    可看了眼脸色苍白、身形摇晃的妻子,萧敬邦到底不忍,腆着老脸劝弟弟说:“你大嫂承认当年的错了,念在她的初衷是好的,能不能原谅她这一次?你看你大嫂进咱家门到现在,从没出过差错,这么多年,一直都孝敬长辈、善待小辈,唯一的错处,也是为了爸的健康着想……”

    “呵!老大,你这话诛心了。要换成我,一声不吭把你疼爱的闺女弄死弄残,等你们发现,就扯各种由头说是为了谁谁能长命百岁,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你要觉得这种事能原谅,那行,回头我把你们家宝贝孙子、金疙瘩外孙带走、随便扔哪个山旮旯,让你们一辈子都找不到,看你们个个都是什么态度!”

    “你敢!”祝美娣终于忍不住喝道。

    “你看我敢不敢!”

    萧延武冷冷地回视。随即就要拉开书房门走出去。

    实在懒得和他们再说下去。想着老头子就算不同意,他也会把这个女人送进监狱,搞死搞残。这辈子别想再带着慈眉善目的菩萨面具享后福。

    “小三。”老爷子见小儿子铁了心要追究这件事,长叹了一口气,及时喊住他,“本来我这把老骨头还没进棺材,你们三兄弟我是不赞成分家的,不过出了这样的事,再怎么让你们兄弟和睦相处,怕是也做不到心面合一。那就分了吧。”

    萧老爷子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颓丧地揉揉额角,沧桑地说:“今儿晚了,明儿让老二跑一趟萧山村,把你们几个叔公请到家里来,把家分了。分了家,你们兄弟是继续走动也好,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也罢,我都不再管你们。”

    言外之意,要做什么动作,等分了家再说。分家之前,谁都不许再闹腾。

    萧延武想了想,同意了:“那行。十六年都熬过来了,不差这一两天。”横竖不打算放过那恶婆娘。

    萧敬邦闻言,面色有些尴尬,垂死挣扎道:“爸,不是说老一辈还在,咱萧家不兴分家的么。”

    萧老爷子哼了一声。当他想分家?还不是老大媳妇整出来的孽债。

    祝美娣听到“分家”两字,没有辩驳,反而眸底精光一闪。

    分家意味着老太婆传下来的宝箱要花落某家人手里了。只是该死的,偏偏闹出这茬事,老爷子肯把宝箱给自己吗?

    不给的话,这么多年岂不是白盼了?

    当初不就是为了那个神秘的宝箱,才一心嫁给萧敬邦的。否则,以她的出色,能挑的夫婿海了去,何必找这么根木讷无趣的木头椽子。

    得到宝箱,意味着得到箱子里那份记载着宝藏路线的藏宝图和据说能让人得道成仙的仙丹,哪里还用受这些人的气。

    说来说去,都怪那自私自利的死老太婆,自己打不开那神秘的箱子,也不肯早点交出来。非要等三妯娌生下闺女,死了又立遗嘱说,孙女们没满九岁前,不得分割她留下的东西。

    要是早点分,自己早点拿到宝箱,哪里还用担心老三俩口子报复她。说不定,他们反过来还要求她呢。

    敛下眼底的贪婪,祝美娣重又恢复一贯温柔大度的长嫂气度,温婉回答:“好的,爸,我都听您的。”

    老爷子无力地摆摆手,示意老大俩口子先回去,喊住小儿子说想再问问小孙囡的情况。

    萧延武撇撇嘴,到底没驳老头子的话,关上门,往椅子上一坐:“问吧,还想知道啥?”

    “对老子就这副态度?”老爷子气得直吹胡子。

    “心情坏透了,好不起来。”萧延武懒洋洋地歪在椅子上,想着千里之外的媳妇、闺女这会儿在干啥?多半是和乐融融地在做饭了吧?唉,女婿所在的部队离京都太远,要是就在京郊多好啊,再不济附近的县市也行,这样当天就能往返。

    “行了,别怨声叹气的了,老子既然松口,就不会反悔。只是这么一来,咱们老萧家百年基业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留这么个毒妇在家,早晚会毁。”萧延武不客气地打断老爷子的唏嘘。

    老爷子扯了扯嘴角。细细一想,也是。人心不古、家宅不宁。只是多多少少落不下这张脸面。

    这事一旦传开,多少人围观看他的笑话。曾经有多么骄傲自己的三个成器又团结的儿子,如今这巴掌打的就有多响。

    再一次发出一声长叹,老爷子言归正传:“你刚说,敏怡吃尽了苦头可是真的?”

    “废话!”萧延武白了老头子一眼,“我还不屑于在这种事上撒谎来加重那毒妇的罪状。相反,乖囡遭的罪有些我还没说,还不是怕老头子你心肌梗。”

    老爷子被小儿子的话一噎,吹吹胡子瞪眼道:“老子我还没这么羸弱!说吧,把那孩子从小到大的情况,都说给我听听。对了,既然找到了,咋不把人带回来?结婚了也能回娘家小住啊。老大家的敏静,没事都要回来一趟。再者这么多年没见,总该认识一下家里人吧。”

第417章 宝箱宝箱

    “你以为我不想啊,这不怀孕了,还不到三个月,我媳妇担心路上太折腾,留下来照顾她。你要是想见她还不简单,过两天跟我一块儿去呗。夏老不是就在X省,正好跟他唠唠,整天待家里,老骨头都生锈了吧?”

    萧延武打定主意,这笔账算完,就下江南陪媳妇、闺女。老爷子要是愿意去,他也欢迎。

    “对了,还有个事我没和你说,乖囡长得很像奶奶年轻的时候。”

    “有多像?”老爷子正心动小儿子的提议,猛地听他这么说,立即来了精神,“比敏静还要像?”

    萧延武嗤笑了一声:“敏静那顶多三分像,我家乖囡,可是像足了奶奶。夏老都这么说:要不是隔的年份有些远了,他还以为就是我奶奶呢。”

    “真的?老夏都见过她了?”老爷子突然有些嫉妒常年往X省跑的老友。

    萧延武瞥了老爷子一眼,懒洋洋地说:“夏老和我那女婿还是认识的。你应该记得夏老的救命恩人吧,我那女婿不巧就是他恩人的后代。”

    “这么巧?”老爷子捋捋胡子,随即想到一个事,起身从柜门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盒子是一串备用钥匙。抽出其中一把,打开写字台下方锁实了的边柜,捧出一个用红绸布包着的黑皮箱子。

    “这是你奶奶留下的,我也不知道里头有什么。上头的锁眼不知道多少年没打开过了,钥匙在战乱年间搞丢了。别的钥匙,不管怎么配都打不开。你奶奶又坚持说里头装着宝贝,是她祖上代代相传下来的,不能搞丢。只不过一直都是传女不传男。到了你我这两代,家里没姑娘,你奶奶就说传给曾孙辈。不过她在遗嘱里提到,等孩子们满九岁,看谁最肖她,就传给谁。没想到敏怡三岁失踪,这几年我心里挂着这个事始终不舒服,也就没想起来。”

    萧延武接过老爷子手里的小箱子,方方正正的、约莫就两个手掌拼起来这么大,材质好像是皮的,又好像不是。除了锁眼,其他都是一体的。锁眼也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这么多年没打开过,居然也不见生锈。

    不过既是老祖母传下来给闺女的,他做爹的也没资格说不要。哪怕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废弃箱子,也要照祖母的意思传下去。于是找了张报纸包起来,放进老爷子给他的布袋里,随手扎紧了袋口。

    “明儿分家,我这边再理理。你要没什么事回家歇着去吧。看你胡子拉碴的,这几天想必也没静下心休息。老大不小了,别动不动就咋咋呼呼的。说温和点能少块肉?”老爷子忍不住咕哝。

    萧延武鼻息哼哼,出门前说道:“不过就是分个家,你也别觉得天塌下来了。分了之后,你爱跟哪个儿子住跟哪个儿子住。要不干脆跟我去X省吧,总比这里清静。至于旁的,说句实话,我们三兄弟应该都不稀罕。等你百年了再讨论这些也不迟。”

    “臭小子!你巴不得老子死是不是?”老爷子火冒三丈地拿镇纸扔他。

    萧延武灵活地躲开:“说实话都要挨骂!”

    “还不快滚!”

    “这就滚!明儿早上再过来。”萧延武拎着布袋,大摇大摆地出了书房,依稀见到老大那间屋子门悄悄开启一条门缝,冷笑一声,刻意扬高声音道,“但愿老二去萧山村请叔公一切顺利,别让某些黑心肠的中途有机会再起什么幺蛾子才好。”

    “咔擦。”门缝闭合。

    萧延武皮笑肉不笑地离开老宅。

    第二天上午,萧致文把萧山村的几位叔公都接到了家里。

    萧延武也一大早过来了,霸着老爷子这里的电话,往七一三部队女婿所在的团拨了一个,让陈团长抽空给女婿带句话,说是京都这边有点事要耽搁几天,让媳妇、闺女不要担心。

    说真的,要不是部队离大院有点路,萧延武真想让陈团派个人去喊媳妇过来唠几句。

    祝美娣一晚上没睡好,肿着一双黑青的鱼泡眼下楼,看到小叔子抱着电话机唠长途,心疼得一抽一抽的。不过她眼下有更重要的事,电话费再心疼,也及不上老爷子手里的宝箱。

    “爸。”她亲自下厨,给老爷子蒸了一盅滋阴润肺的天山雪燕窝。这还是去年托人从边疆捎来的,周周转转花了不少渠道钱,本来是给她自己养颜补身的,如今为了抢到宝箱,也是拼了。

    “爸您昨儿咳了好几次,我和敬邦都很担心。这几年好不容易才把身体养回去,可别又累倒了。这雪燕窝是我托人从边疆换来的,年初就托上了,这不你去承德那几天才拿到,本来想昨天蒸给您喝的,没成想三弟一来,闹出那样的事……”

    老爷子摘下老花镜,抬头看了大儿媳妇一眼,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核对这小本本上的账目。

    “爸。”被晾在一边的祝美娣端不住了,轻轻地把燕窝盏推到老爷子手边,柔声细语地劝道,“您趁热喝点吧,喝了就不那么咳了。”

    “放着吧。”老爷子说了一句,“没别的事你去厨房烧几碗点心,老叔他们就要到了。”

    祝美娣一噎,她还想问问死老太婆留下的宝箱呢。再不问就来不及了。

    可老爷子说完就又低下头,压根没有再搭理她的意思,只好忍着满肚子火气去了厨房。

    “妈。”萧敏静也来到厨房,小声问,“真的要分家啊?那这房子……”

    “房子?”祝美娣冷哼一声,“房子算什么!依你爸的军衔,想领套像样的公房还能没有?”

    这几年之所以没像老二、老三那样陆续搬出去住,一来是刷好感,二来嘛,她心心念念想要拿到死老婆留下的宝箱、宝箱、宝箱!!!

    忽然心里一动,她探头看了眼客厅,悄声吩咐女儿:“等下要是在客厅商议分家的事,你溜去你爷爷的书房,看他锁没锁门。他昨晚睡在书房,晚饭、早饭都是让警卫员送去书房吃的,进进出出的难保忘记锁门。总之要是没锁门,你进去帮妈找一样东西。”

第418章 逮了个正着

    “什么东西?”萧敏静问。

    “一个箱子,大小约莫比饼干箱小一号,黑色的,上头挂着个锁。”祝美娣压着嗓门说道,“什么用场你别管,总之找到以后,放到我房间的梳妆台柜门里,然后和我打个手势。”

    萧敏静听了,不禁有点忐忑不安:“爷爷发现了会不会打死我啊。”

    “发现就发现了,本来就是我们大房的东西。如今要分家了,理该归我们。我怕不主动拿回来,被你爷爷分出去。”

    娘俩头碰头窸窸窣窣地商讨了一阵,一大早就出发去萧山村的萧致文领着一干族里的叔公到了。

    萧敬邦也面色不愉地下楼,坐在老爷子旁边。

    祝美娣端着长媳雍容的气度,给各位叔公奉上了茶水、点心。

    她故意没描妆,苍白的脸色,越加衬得她是不得已才同意分家。

    叔公们赞赏地捋捋胡子。

    这样的媳妇很难得了,一般嫁进来的媳妇哪个不盼着分家?也就他们这些年纪大的,才不忍心割裂家族的和谐。

    “辛苦各位叔伯!”萧老爷子和几位久不进城的叔叔、伯伯寒暄了几句,进入正题,“今儿请叔伯们来,是为我三个儿子分家的事……”

    萧敏静收到她娘睇来的眼色,借口儿子要小便,悄悄离开了客厅。

    反正她一个出嫁女,在娘家分家一事上,是没有指手画脚的权利的。她的离开,在场众人谁也没注意。

    她蹑手蹑脚地来到老爷子的书房门口。握住门把手一推,发现门真的没锁,心下一喜。

    照着她娘的吩咐,柜里柜外、桌上桌下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她娘描述的黑色小方箱子。

    “妈妈,小鸭子!好可爱的小鸭子!”

    舟舟正处于猫憎狗嫌的闹腾年纪,别看平时多被萧敏静抱在怀里哄啊哄的,一旦活跃起来也是相当皮。萧敏静在那儿找箱子,他跟在后头摸东摸西,不开关柜门,看到有趣的东西扒拉出来玩。这不,趁萧敏静不注意,从写字台底下拽出一个安着四个轮子的小木鸭,绳子一牵,木鸭咕噜咕噜地动了起来。他兴奋地咯咯笑。

    萧敏静吓坏了,生怕笑声传出去,被爷爷他们听见。忙捂住儿子的嘴:“宝贝,轻点声,别笑出来。妈妈一会儿抱你去吃糕糕。”

    “不嘛!我要玩!这个太好玩了!我就要玩!”

    “这个……”

    萧敏静定睛一看,发现这只小木鸭,好像是萧敏怡三岁的生日礼物,还是老爷子亲手做的。可惜,过了生日没俩月,那丫头就失踪了。

    她当时还暗喜了好一阵,想着那死丫头不在了,爷爷应该会把这只小木鸭送她。谁知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到后来也就渐渐地忘了。

    没想到今天又看到了它,而且被爷爷保存得这么好,上头的车轱辘滑溜溜的,木料却还很新,可见一直都有人在擦拭、摩挲。

    也就是说,这么多年来,爷爷其实一直记挂着那个死丫头?

    萧敏静顿时好不生气。这些年真是白孝敬他了!

    就在她兀自生闷气的时候,舟舟抱着小木鸭从她怀里哧溜一下钻了出去,咯咯笑着跑出书房,欢快地朝楼下喊:“姥姥姥姥!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宝贝!木头做的小鸭子,可好玩了!”

    萧敏静暗道一声“糟糕”,慌忙起身去追。不想被儿子扔在地上的小木枪滑倒在地上,“哎哟”,她忙撑住身子,好像崴脚了。

    “怎么回事儿?你怎么让舟舟一个人跑出去,楼梯上摔下来怎么办?”祝美娣抱着外孙匆匆走进来,压低嗓门问。

    “妈,没被爷爷发现吧?”萧敏静抱着脚脖子费力地站起来,挪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揉脚踝。但愿别扭伤了。

    “你还说!要不是我听到舟舟的声音,赶紧上来看,你爷爷他们都要发现了。让你办点事,你怎么搞的?东西找到没有?”

    “你们娘俩在我书房找什么东西?”萧老爷子苍老的嗓音从书房门口传来。

    娘俩齐齐一惊。

    “爷、爷爷!”萧敏静慌慌张张地想要站起,脚踝处传来刺刺麻麻的疼,想来真的扭伤了,她唉哟一声,跌回到椅子上。

    祝美娣朝她使了个眼色,抱着外孙微笑地转过身:“爸您听岔了,哪是我们在找东西,是舟舟这小家伙,搞丢自己的玩具,非要到您的书房来找,怎么都劝不听。这不翻出一只木轮子的鸭子,愣要拿出去玩,敏静夺不下来,反倒绊了一跤,把脚给扭了,我正让她找点伤膏药贴贴。”

    萧老爷子面色如水地看了娘俩一眼,沉声道:“哦?伤膏药也找到我书房来了?找到了吗敏静?”

    萧敏静蓦地一惊,赫然发现书桌的边门、书柜的上下边门都敞开着,里头的摆件一览无遗。好在几样重要的文件他都收起来了,要不然也不会下楼时不锁门。

    “你们娘俩在这儿干什么!不知道爸的书房不能随便进吗?”萧敬邦忙上前打圆场,从妻子手上抱过外孙,让她去搀闺女,“还不快回自己房间上药,爸有正事忙,叔公们还在楼下等着,真是不知道轻重缓急!”

    “我看就在这儿分家好了,二哥你去把叔公们请上来,我想他们不会嫌书房拥挤的。免得一会儿又闹出什么动静,惹得老爷子上下两头跑。”门口传来萧延武似笑非笑的声音。

    “那就照小三说的吧。”老爷子哼了一声,从轮椅上站起,捏着手里的牛皮文件袋,坐到书桌前,打开中间抽屉,拿出印泥和私章。

    原来忘记在分家协议书上戳章了。

    这么一来,祝美娣的算盘又落空,心里越发焦急。

    宝箱,宝箱,到底在哪儿呢?她很肯定在老爷子书房里,因为死老太婆过世后,所有的遗物都被老爷子收在书房里。包括萧家祖上传下来的那些珍品,也都陈列在书房的暗柜里。哪怕老爷子的睡房因着上下楼梯不方便,前几年从楼上挪到了楼下,这间书房也始终没有挪过窝。宁肯把楼梯填了一半做成方便轮椅上下的斜坡。

第419章 谁说情都没用

    她曾前前后后暗示过好几次——家里陈设旧了,墙壁也出现了裂缝,最好能把房子重新粉刷一下。再给老爷子在一楼弄个带露台的向阳书房,冬天了坐在书房阳台晒太阳。

    好不容易征得老爷子同意,准备大刀阔斧地把家里整修一番,好趁此机会去老爷子的书房找找宝箱,该死的大革命来了!

    粉刷房屋也被明令禁止,说那是资本主义的做派,一旦发现,将以走资派论处。

    老爷子一声令下,谁也不敢做出头椽子。书房重地更加不允许人随便进了。今儿好不容易瞅准机会,却被蠢闺女搞砸了。

    祝美娣在心里狠狠骂了一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儿,面上却不得不噙着温婉得体的笑容,扶走一瘸一拐的萧敏静。

    老爷子刚在楼下时,已经把分家的事体说了,具体怎么分,也征得了三兄弟的同意,接下来就是让叔公们在分家协议上签字表示见证。

    随后,三兄弟轮流签了字。

    “家虽分了,但血脉关系割不断,你们三兄弟还是要团结互助啊。”叔公们临走前,拍了拍三兄弟的肩,捋着胡子好言相劝。

    一般来说,一个大家庭闹到要分家,那必定是内部发生了矛盾不可调和的事。具体情况萧老爷子虽然没说,但这些叔公活到这把岁数,个个都是人精,一眼看出老三和老大家不对盘,出于大家族的和谐发展,话里有话地劝了几句。

    萧延武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客气地扶着叔公们下楼。

    再回到楼上,老爷子正背着手让警卫员把暗柜里的收藏拿出来:“这些都是老祖宗们传下来的,这些年,咱老萧家有我老头子坐镇,还不至于被人哄抢打砸。可也不容易啊,你们可别搞丢了。都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眼下这乱糟糟的大环境,总有一天会过去。既然分了家,还是交给你们自己保管吧。”

    “爸。”重又回到书房的祝美娣实在忍不住,接过话道,“我们哪里懂这些古董,还是您收着吧,我们都盼着您能长命百岁。不过,说到分家,我倒是想起来,祖母临终前,不是留了几件东西给敏静她们吗?趁敏静还没回运城,要不把她那份先给了?也免得赵家那边有什么不好的话。”

    “赵家敢有什么不好话?”老爷子眉一挑,“不过你既然提到了,那就分吧。所幸敏怡也找回来了,怀着身子不方便回娘家,赶明让老三带去给她,那是她太奶奶的一点心意,你们当爹妈的都没份,只有孙女才有。”

    “老子才不稀罕。”萧延武撇嘴咕哝。

    老大和老二都摇头失笑。

    祝美娣心下一喜,老爷子终于肯分死老太婆的遗物了!宝箱她势在必得!

    然而让她万万想不到的是,老爷子捧出来的不过就是一盒金银玉石的首饰,以及一摞堆叠得整整齐齐的泛黄书籍。

    搁平时,祝美娣对珠宝首饰也是喜欢的,女人嘛,谁不爱这些?

    可问题她现在魔怔了,一心想着宝箱。仿佛有了宝箱,面临的一切难题都能迎刃而解。长生不老、富可敌国,那将不再是梦。等手中握着那样的能力,谅小叔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只是宝箱呢?她穷尽半辈子追寻的宝箱为什么不见了?

    “爸,我记得祖母还留下一只黑色的小箱子,怎么不见了?”眼瞅着老爷子把死老太婆留下的东西公平地分成了三堆,分别让三个儿子拿回去给自己闺女,祝美娣急了,顾不得老爷子惊奇的眼神,直截了当地追问宝箱的下落。

    老爷子犀眼一眯:“什么箱子?你祖母留下的东西全在这儿了,哪有你说的什么箱子。”

    心里却对大儿媳妇起了怀疑。

    老太太生前当宝贝的黑箱子,很少让人碰触。平时也很少拿出来,藏在什么地方,他也是看了遗嘱后才知道的。他对老太太神神秘秘的叨絮不以为然,一个连钥匙都没了的破箱子,能有什么宝贝?说不定就是祖宗传下来的一些当念想的东西,什么玉佩、金簪的。可老太太留了话,他也不好违背。

    不过老大媳妇盯着这个干什么?还有,刚让敏静找的莫非就是这只箱子?还骗自己说找伤膏药,见鬼的伤膏药!

    “老大媳妇,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出去吧。”老爷子深深看了老大媳妇一眼,又对三个儿子说,“这些东西,你们几个当爹的带回去给自己闺女,就说是她们太奶奶留下的,不管喜不喜欢,都当家传的留给下一代,别傻乎乎地送人或卖去收购站。至于分到你们户头上的家产,也都收拾起来带走吧。路上小心点,别招了旁人眼。除了这些,咱家也没啥值钱的了。这栋房子等我住过边,你们三兄弟一人一间。要是国家收回去,那肯定会给你们重新分一套,倒也不用担心。”

    “知道了爸。”三兄弟相继起身。知道老爷子这是下逐客令了。

    萧延武跟着老大、老二走到门口,被老爷子叫住:“老三,你打算几时南下?”

    “还没定。”萧延武转身说,“确定了日子,会和你说的。你要是决定和我一道去,趁空闲把行李收拾了,指不定哪天就走。”

    老爷子忽然抬眸看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萧延武回了老爷子一记痞痞的笑,又瞅了老大一眼,没再说啥,捧着一大摞东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老宅。

    萧敬邦被老三临走前那记意味深长的目光盯得心头焦灼,心事重重地抱着一摞东西回到房间,看到梳妆台前发怔的妻子,脱口提议:“美娣,要不你去北疆躲一阵子吧。你不是说有个小姐妹在北疆边防检查站工作,不止一次邀你去那边玩吗?”

    祝美娣正为那只莫名不见的宝箱烦恼,忽听丈夫这么说,脸色一沉:“我为什么要躲?我那么做还不是为了爸,为了你们萧家。我顶着那么大的压力,为了爸的身体祈福、宁肯自己折寿也要犯下这样的罪孽。事情出来了,你们不仅不帮我,还想让我像个逃犯似地东躲西藏?”

    “我知道你是为了爸,为了咱家,可对老三一家造成的伤害是实打实的。你道爸为什么突然让我们三兄弟分家?恐怕就是想给老三一个名正言顺追究你责任的机会。”萧敬邦扶着妻子的肩,透过梳妆镜望向她的眼里满是纠结的痛苦。

    “分了家难道爸就可以撒手不管了?”祝美娣腾地挥开他,起身往外走,“我去找爸说清楚。这件事可大可小,萧家总还要顾着面子吧?爸一向最重面子,他肯定不会放任不管的。”

    嘴上如是说,心里却禁不住恐慌。

    昨儿一宿想的都是宝箱。觉得只要宝箱在手,旁的那都不是事儿。吃了仙丹都成神仙了,区区凡人还有什么可惧怕的?说不定动动手指头就能灭了他们。反过来他们还得求着自己。

    岂料宝箱莫名不见了。加上老爷子似乎对自己拉起了疏离的防线,老三要是执拗地非要找自己报仇,那该怎么办?

    祝美娣决定回趟娘家。舅舅如今的地位,不能说和老爷子平起平坐,但也算是元首身边的红人。娘家人这些年从自己这儿得到的经济援助不少,是时候回报自己了。

    然而她算盘打得再好,也没有萧延武速度快。

    这厢脚还没迈出房门,萧延武领着一队别着枪的公安同志走进来。

    “哪位是祝美娣?”领队的公安环视一圈,确定目标人物后,亮了亮公安证说道,“现怀疑你和十六年前一起雇凶杀人案有关,请配合我们走一趟。”

    不等屋里的人反应过来,公安已经出示逮捕令,并拿手铐铐住了祝美娣。

    “萧延武!你凭啥这么对我!”祝美娣这才意识到,老三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想报复自己。前脚才分家,后脚就带着人来抓自己了。她要疯了。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当着家人、保姆的面,居然给她上镣铐。

    “萧延武,怎么说我也是你大嫂,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商量的?这么上纲上线有意思吗?你们放开我!放开我!不知道我的身份吗?一群鼠目寸光的东西!”祝美娣慌起来口不择言。只知道自己不能坐牢,一旦进去,就彻底和宝箱无缘了。

    “敬邦,救我!”

    “老三……她毕竟是你大嫂。”萧敬邦看着被拷走的妻子,痛苦地闭了闭眼。突然发生的一切,让他有些缓不过神,那么温柔婉约的妻子,怎么就成了杀人犯、纵火犯。

    萧敏静则气愤地指责:“小叔,我妈怎么说也是这个家的长媳,都说长嫂如母,你不把她当母亲尊敬也就算了,怎么还动粗?我要去找爷爷来评理。”

    萧延武鸟都不鸟她,一个嫁出去的侄女,居然也敢指着他鼻子放肆。再者,老爷子五分钟前被老二接出去和夏老会面,根本不在家。

    “证据材料交给你了。这个人,你务必亲自督办。谁来说情都不许放!要是来头过大,顶不住压力,那就启动第二方案。”

    萧延武没理会狼狈的祝美娣和痛苦不堪的老大,转身叮嘱昔日手下、退伍后调到京都公安厅任职的楼兆丰。

    “好。楼兆丰郑重地点点头。

    等萧敏静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老爷子急吼吼地跑回来,发现她娘已经被公安厅的人带走,她爹被小叔拦着没能追上去,颓丧地坐在楼梯口,苦无对策。

    “小叔,妈当年是为了爷爷的身体,固然犯了错,但情有可原,你能不能念你和爸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原谅妈这一次?”萧敏静急切地说道。

    萧延武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敏静,你小婶一直以来对你不薄吧?”

    萧敏静愣了一下,点点头:“小婶确实对我很好。”

    萧延武笑意不达眼底地扯了扯嘴角,点燃一支烟,幽幽道:“你小婶把你当闺女看待,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你。有些东西有票都不一定能弄到,弄到了也没多少量,她宁可自己省着点,也要分给你。她对你掏心掏肺,你们呢?你妈把她唯一的闺女带离身边十六年,差点还阴阳两隔。你知道了这件事,居然当没事人似的,反过来还帮着你那恶毒的娘,替她开脱罪名。萧敏静啊萧敏静,我和你小婶这么多年来算是白疼你了!”

    “小叔……”萧敏静讷讷开口。想要反驳,却发现所能想到的理由都是那么的苍白。

    萧敬邦听得满脸羞愧,到底没好意思再说让老三放过妻子之类的话。只好等老爷子回来再想办法。

    老爷子这会儿正在夏老的住处。知道小儿子会来这一出,特地出来避羞。

    “这下,老萧家的脸面倒光了。”萧老爷靠在椅背上,摇头长叹,“你说我年纪一大把、半边身子都进棺材的人,临了还要给祖宗蒙羞,哪天到地下,列祖列宗指不定要怎么训斥我。还有老周他们,这下要笑死了,以前他两个儿媳妇吵这吵那闹得家宅不宁,我笑话他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下轮到他怼我了。”

    夏老给他倒了杯茶:“你啊,就是想得太多。颜面这东西,你看得重,它就重;你看得轻,它就轻。可再怎么重,还能重过良心?”

    “话是这么说,可……唉……”萧老爷子叹了口气,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吐槽,“喝茶有什么劲,你这有酒不,给我来一盅。今儿闹得我头疼,一会儿回去怕是还有的闹,倒不如一醉解千愁。”

    夏老拍了拍腿起身道:“行吧,看在你小孙囡的份上,我陪你喝一盅。”

    萧老爷子瞪他一眼:“别拿这事显摆。当我不知道呢,我听小三说了,我孙女婿的爷爹救过你,以后多罩着他们点。”

    “还用你说!”夏老乐呵呵地抱来始终没舍得喝的猴儿酒,给两人各倒了一盅。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420章 扎心窝啊

    “唔!这什么酒?怎么这么香!”萧老爷子看瓶子很普通啊,就平时他们喝的泸州老窖,咋味道这么香。

    “香吧?嘿嘿!”夏老就知道这酒一出,指定把老友的馋虫引出来。

    要不是这酒是萧老头的小孙女送他的,今天又是萧老头贼不爽的一天,他才舍不得拿出来。

    “香!”萧老爷子一口闷了,还想来一盅,被夏老抱着酒瓶不撒手。

    “你喝那么快干啥?好酒要慢慢品,早知就不给你倒了,简直牛饮水!”

    “不是还有一瓶吗?再来一盅,我就慢慢饮,快快快,满上!”

    “满啥呀满!老子都不舍得一口气连喝两盅。不给了不给了!”

    “哎呀你啥时候这么抠唆了,不就一瓶酒吗?多少钱,回头我算给你。”萧老爷子刚尝出美味,哪肯放口,作势要拿酒瓶。

    夏老紧紧地抱在怀里,死活不肯再给他来一盅:“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猴儿酒,多少钱都买不来!”

    一听是猴儿酒,萧老爷子眼睛一亮,更加想再喝一盅了:“哎呀刚没喝出来,再来一盅嘛!你放心,这盅一定慢慢品、细细品!”

    夏老拗不过他,只好又给他添了一盅,闻着香醇的酒味,心疼得直抽抽:“说好的啊,这是最后一盅!剩下的,老子要留到过年喝呢!”

    萧老爷子没理他,捧起酒盅呷了一口,满足地一拍大腿,吆喝一声:“好酒!”

    “知道是好酒,省着点喝!”夏老肉痛地叮咛道,生怕老友豪情壮志一上来,又一口闷了。

    “来来来,剥点花生、抓把核桃仁,这还是你小孙囡炒了送给我下酒的呢。”

    萧老爷子闻言,吃味地说:“她倒是孝顺你。”

    “那是!”夏老忍不住嘚瑟了几句,“来那天,你孙女婿刚好逮到了一头野猪,还分了半扇给我。可惜天太热,藏不住,拿回军区炸了锅糖醋排骨、焖了锅红烧肉,剩下的都让厨娘腌成了咸肉条,等下你走的时候,拎条回去。野猪肉腌的咸肉精又香,蒸一蒸,下饭吃胃口大开……”

    萧老爷子不由更吃味了:“小三就比你早回了两天,他咋不带些肉上来?”

    “小三心里存着事,哪有心情想吃的。”夏老剥着花生说道。

    理是这么个理,可萧老爷子听着总归不舒坦啊。夏老头有孙女婿孝敬的野猪肉、五香花生核桃仁,自己这个正经爷爷却没有。

    夏老还在那嘚瑟小俩口孝敬他的东西,一不留神,把猴儿酒也说出去了。

    这下萧老爷子炸毛了:“好你个夏老头!原来这酒是我孙女儿孝敬的!那我想多喝点,你还这么斤斤计较!”

    夏老抽了一下嘴,懊恼自己怎么就说出去了呢。太失策了!不过他也有话说啊:“你孙女认识我在前,又是我干孙子的媳妇,孝敬我点吃的喝的怎么了?你名义上是她爷爷,可几时尽到爷爷的责任了?她压根不认识你!”

    好嘛!这话成功地扎中萧老的心窝。

    小孙囡可不就是不认识他嘛。明明找着亲生父母了,都没想过来京都认他这个老头子。越想越心酸,老泪纵横道:“家门不幸啊!”

    夏老见老友哭,顿时没辙了:“哎哎哎,老萧啊,咱都几十岁的人了,说话就说话,哭它干什么!那不是娘们喜欢干的事么!来来来,我给你满上,再给你来一盅,这总行了吧?”

    他肉痛地抱着酒瓶,又给萧老头倒了一盅。

    “老夏啊……”萧老哭得更大声了,当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借着酒意把这两天的抑郁发泄了出来。

    “来来来!喝酒喝酒!不管是孝敬我的,还是孝敬你的,这瓶酒咱俩一人一半,这总行了吧?”

    夏老一边肉痛、一边把酒盅送到老友手上,劝他更尽一杯酒,从此忘掉烦和忧愁。

    “老夏啊!”萧老渐渐止住哭,和夏老干了两盅后,做出了一个决定,“往后几年我跟老三一家住,他去X省,我也去X省。”

    “那啥,老萧,你该不会以为你小孙囡家里还有猴儿酒,想去蹭吃蹭喝吧?”

    “……滚你丫的!老子是那样的人嘛!”

    ……

    萧敏静等到天黑,也没等到老爷子回来,急得团团转。

    和她爹商量要不要去趟姥姥家,找大舅公帮忙,老爷子喝的醉醺醺地回来了。

    “爷爷,您怎么喝这么多酒?身体本来就不好,这要是喝出个好歹怎么办!”萧敏静先她爹一步冲到老爷子跟前,想要搀扶他。

    “什么喝出个好歹?会不会说话的?”老爷子眼一瞪,挥开她,大步走到客厅坐下来。

    “爸,天不早了,你吃饭了吗?”萧敬邦赶紧上前打圆场。

    “吃了吃了,在老夏那吃的。”老爷子揉了揉酸胀的眉心,让警卫员去泡醒酒茶。

    “可我和爸都还没吃,妈被公安带走了,哪还有心情吃饭啊。”萧敏静噘噘嘴,趁机打起小报告,“爷爷,你还不知道吧?小叔居然把那事捅到了公安那里,公安局派人把妈抓走了,小叔还不让爸跟去打点。现在怎么个情况都不知道,你说怎么办啊!急死个人了!”

    老爷子没吭声。

    萧敏静继续说:“爷爷,妈她知道错了,咱能不能原谅她?再者她还不是为了您的身体。她昨晚和我说,要是当时我的八字和爷爷您的不合,她也肯定二话不说送走我。我听了别提多难过,可妈她真的会说到做到,这说明什么呢?在咱家,没什么事比爷爷您的健康更重要……”

    “呼——呼——呼——”

    老爷子的专座上,传来有节奏的呼吸音。

    萧敏静顿住话头,看过去,赫然发现老爷子已经睡着了。

    萧敬邦无奈地看着呼呼大睡的老爷子,对女儿说:“你爷爷睡着了,先别说了,送他回房休息吧。”

    “可是爸!”萧敏静急得直跳脚,一贯的优雅形象此刻荡然无存,“时间不等人啊,妈那边……”

    “明天再说。”萧敬邦摇头打断道。

第421章 坐牢还便宜她了

    警卫员端着茶盘出来,和萧敬邦一起合力把老爷子搀扶到床上。

    萧敏静跺跺脚,跑回房间继续想对策。她是萧家的女儿,更是赵家的媳妇。要是婆家那边听说自己亲娘犯了滔天大罪、被抓进去劳改了,还有什么颜面?舟舟才这么小,以后长大了要是被人指指点点地说是杀人凶手、劳改犯的外孙,想想就可怕。

    她必须要把母亲救出来。不管她当年做的事是对是错,决不能坐牢。

    当晚,萧敏静翻来覆去地在床上,彻夜难眠。到东方露出鱼肚白,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次日一大早,萧延武就过来了。问老爷子要不要跟他去x省。他中午十二点半的火车回去,要去就一起。

    老爷子二话不说,让警卫员打包行李。

    他一把老骨头,住哪儿不是挨日子?倒不如跟着小儿子住到江南去。还能就近看看小孙女、和老夏头喝喝茶、钓钓鱼。

    京里的事,他不管了。想管也没那个精力啊。爱咋咋地吧。大儿媳妇造的孽,让她自己弥补、忏悔去。

    他这副老骨头,还能活几年?纸包不了火,即便现在想方设法地藏住了家丑,待他两腿一伸、两眼翻白,不照样暴露无遗?与其死后还被人戳脊梁骨,倒不如现在就撕开腐肉,挖个干净!

    老爷子一旦思定,行动雷厉风行。

    萧敏静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发现家里人都聚在客厅,墙角一溜行李,其中有个包袱她认得,是奶奶做给爷爷的,早年抗战时,这个包袱还跟着上过战场。

    也就是说,这堆行李是爷爷的?

    萧敏静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爷爷!你收拾东西干啥?不会是要搬家吧?不是说这房子您要住过边吗?您要搬到哪儿去?是不是因为我妈的原因?爷爷!你不能撒手不管我妈啊!”

    “敏静你胡说什么哪!”萧敬邦一脸尴尬,“你爷爷是要跟你小叔去x省住一阵子,又不是不回来了。”

    “可也不能这个时候走啊!爷爷走了,我妈怎么办?真的不管她了吗?”萧敏静蓦地想到啥,愤怒地直瞪萧延武,“小叔,你是不是故意的?把爷爷从家里带走,这样是不是就没人管你怎么对付我妈了?”

    “你妈还用我对付?”萧延武嗤声冷笑,“她自己造下的那些孽,足够她擦半辈子屁股了,哪里还需要我出手对付?”

    “好了敏静。”萧敬邦叹了口气,打断叔侄的针锋相对,“你管好舟舟就行了,旁的事,不用管。”

    “我不管还有谁管?爸不也屈服于小叔的淫|威、不敢插手吗?但凡你硬气点,哪里轮得到我一个出嫁女在这替妈打抱不平?”说着,萧敏静转身找儿子,“爸,舟舟呢?早上起来迷迷糊糊听他说找你玩,你没带着他啊?”

    “他哪里有找我玩?不是一直都你自己在带吗?”萧敬邦惊诧道。

    外孙每次来家里做客,哪一次不是跟着闺女睡的。自己俩口子想带他几晚,闺女都不肯。

    一听儿子不见了,萧敏静慌了。忙楼上楼下挨个房间地喊:

    “舟舟!舟舟!别跟妈妈躲猫猫了,快出来!妈妈带你去买糕糕吃!”

    “舟舟!你别吓妈妈啊!妈妈就你一个宝贝,要是出点什么事,你让妈妈怎么活!”

    萧敬邦见外孙真的不见了,也急得四处找。

    然而屋里屋外都找遍了,也没见到小家伙的身影。

    “小叔是不是你!”萧敏静猛地想到啥,冲到萧延武跟前,“是不是你抱走了舟舟?想要以此报复我妈?可我妈是我妈,舟舟是舟舟,他是无辜的呀!小叔我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我给你磕头了!他是我的命!我的命啊!”

    “哈!”萧延武气笑了,“萧敏静,你就这么肯定你小叔我,和你黑心肝的娘一副德行?凭啥你儿子不见了,就一定是我抱走的?”

    “难道不是吗?”萧敏静理直气壮地反驳,“你不止一次反问我妈,要是你抱走她的孙子、外孙,她会怎么个态度。小叔,求你把孩子还给我。舟舟才八岁,根本不懂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有什么你冲着我来。我妈她不是已经被你抓去坐牢了吗?她已经得到她应得的惩罚了,你能不能放过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啊!”

    “舟舟八岁了都无辜,那我闺女三岁就被你那狠心的妈弄走,岂不是更无辜?”萧延武冷笑,“再说,你妈可还没受到应得的惩罚。你不是还想着救她出来吗?今儿老爷子跟我去x省,咱们前脚出门,你后脚是不是要去你姥姥家搬救兵?去啊!我不拦着!反正我把话撂这儿,她祝美娣要是不老老实实地服从农场劳改,那就把她当年做下的恶事公布于众。本来只是咱们一家子知晓,丢脸也丢不出京都城。公开了那就是全天下知晓。还有你那舅公,他能坐到今日这位子,说起来还有我一份功劳。我现在突然不想帮他了,回头找人问问,看能不能把他撸下来……”

    “不不不!小叔你误会了,我没有要找舅公帮忙。”萧敏静摇头摇得像得了羊癫疯,孩子不见了这事比她娘坐牢还严重啊。

    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要是像萧敏怡那样一失踪十几年,她还不得被赵家赶出门啊。

    越想越害怕,扑通在萧延武面前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小叔,求您放了他!小孩子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我保证不再跟您唱反调,我妈罪有应得,坐牢就坐牢,坐牢还便宜她了。回头要是姥姥、舅公问起,我一定如实交代,肯定不让大舅公对您产生什么想法。求求您,把舟舟还给我,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呜呜呜……”

    “啧啧啧!”萧延武摇了摇头,看戏不嫌热闹地拉过萧敬邦挤兑,“老大,看来你们俩口子在你闺女心里一点也不重要啊,连她儿子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422章 寒心

    萧敬邦脸色难看地一句话都没有说。想必他怎么都没想到,从小疼到大的闺女,在面临爹妈和儿子的两难抉择时,不带考虑地选择了儿子。尽管外孙他一样疼,可闺女的做法,委实让他寒了心。

    萧敏静此刻正陷在失去儿子的恐慌里,一点都没注意她老子的脸色,一个劲地哀求萧延武放过她儿子。

    萧延武也不逗她了,无奈地摊摊手:“我是真没对你儿子怎么样。我一来,就到老头子房间帮忙整理行李,才出来你就下楼了。你要不信,就问你爷爷,我有没有离开他半步。”

    萧敏静下意识地看了老爷子一眼,见老爷子面色铁青地点了点头,内心却还是不相信小叔的话,执意认为是他绑走了自己儿子,谁让他曾经说过那样的话呢,让她由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直觉,因此一个劲地求他放过。

    老爷子的脸色更沉了。心里对老大一家失望至极。先是大儿媳妇,再是大孙女,昔日的好印象荡然无存。

    手杖一拄,正想说什么,忽见买菜回来的福嫂,一手提着菜篮,一手牵着“失踪”的舟舟,走进来。

    萧敏静看到儿子,大嚎一声,冲过去一把抱住他:“儿啊!你告诉妈,是不是小叔公把你骗走的?”

    大伙儿一阵无语。

    还是福嫂说了句公道话,替大伙儿解了惑:“首长、大爷、三爷,孙少爷一大早跑去街角玩,我去买菜时看到,想把他送回来,他却闹着不肯,非要跟我去买菜。我实在拗不过他,就带着他去菜场兜了一圈,生怕家里惦记着,没买什么菜就回来了,等下还得再去一趟。”

    老爷子无力地摆摆手:“你别忙了,等下我跟小三去火车站,随便整点饱肚子的就行。倒是储藏间的东西,需要你去收拾,挑些能带的,一会儿让小李都带走。”

    福嫂应了一声去忙了。

    萧敏静这才冷静下来,抱着儿子一抽一噎的,心里清楚,这回算是把爷爷、小叔都得罪死了。忙转头找老爹求助:“爸——”

    却见萧敬邦头一别,理也不理闺女,起身对老爷子道:“既然爸决定跟老三去X省,那我也去收拾收拾,陪您到地头把住处落实了再回来。”

    说完上楼收拾行李去了。

    萧敏静傻眼。

    她爹怎么不睬她?宝贝外孙失而复得,不是应该喜极而泣吗?

    俨然不知,刚才她一通歇斯底里的哭诉,不仅得罪了老爷子和萧延武,连同她自个亲爹也一并得罪狠了。

    中午十二点三十分,披着军绿色铁皮、镶嵌着鹅黄色窗框的列车哐当哐当驶离京都站月台。

    卧铺车厢里,萧老爷子、萧敬邦、萧延武还有老爷子的贴身警卫员小李同志,四个大老爷们坐在下层铺位上大眼瞪小眼。

    “咳。”萧敬邦实在受不了如此压抑的气氛,第一个开口道,“老三,你别误会,我跟着你们去,不是想找机会说服你原谅美娣。我就是单纯想送送爸。他很多年没出京都了,腿脚也不利索,这一路上,你和小李又要照顾他、又要扛行李,我怕你们忙不过来。等到了住处,把爸安顿好了,我就回来。”

    萧延武点点头,没说别的。

    倒是老爷子,吹吹胡子表示很不服气:“说得我好像生活不能自理似的。”

    其他三人假装没听见。

    “我先申明啊,我闺女怀着孩子,我女婿在为升副团做准备,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饭菜多半是我媳妇做的,吃不惯可别怨我。”

    他媳妇厨艺很普通,搬出来这么多年,他是吃习惯了,可吃惯福嫂手艺的老爷子和萧大,就难说了。凡事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老爷子睨了他一眼,带着那么一点得意洋洋:“知道你闺女怀孕,嘴巴刁钻,这不,我让福嫂收拾收拾,等安顿好了住处,让小李去接她过来。”

    萧延武眼睛瞪成铜铃大:“老头子,你这么腐败元首他老人家知道吗?”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爷子白他一眼,“福嫂的男人在战火中牺牲了,她公婆嫌她生不出孩子又克夫,死活不让她进门,你娘见她无家可归,把她领来咱们家,相处这么多年,不是一家人也是一家人了。我这趟南下,指不定什么时候才回来,还不如让她一块儿去,别的指望不上,做饭那是一等一的好。你闺女怀着身子,一个人吃两个人补,回头生个大胖小子,大家都欢喜不是?”

    这话说到了萧延武的心坎上。

    “只是老爹,我住的房子还是夏老出面借的,那边的公房面积都不大,顶了天也才六十几个平方……”

    “房子的事不着急,那不还有部队招待所吗?小李把我证件都带上了,招待所里免费住。”老爷子阿沙力地一挥手。

    萧敬邦想了想说:“爸,七一三部队应该有自己的军属大院吧?肯定有没分完的房子,回头我让地方干部留一套一楼向阳的套房给您。”

    萧延武反驳道:“七一三规模小,又处在山脚边上,房子很难建。我女婿住的那栋筒子楼,还是肉联厂转让的。别说没有闲置的房子,就连级干部招待探亲家属的临时房都没几套。”

    萧敬邦张了张嘴,又看了看老爷子,有心想劝他要不还是别去了吧,一把年纪,放着好好的大宅子不住,跑去南方和地方的兵蛋子们挤厕所、厨房共用的小公房,会不会太冲动了?

    老爷子倒是一点不在乎:“有啥呀!老子经历枪林弹雨那会儿,什么苦头没吃过?”

    “可是爸,您如今都七十三了,不是三十七那会儿了,万一有个什么……”萧大忧心忡忡地说。

    “啊呸呸呸!”老爷子气呼呼地挥手打断他,“你想要我有个什么啊?怎么和臭小子一样讨厌,尽说些丧气话!行了行了,人都在列车上了,你这会儿反对有个棒槌用?等到了地方,见过敏怡那孩子再说吧。”

第423章 安家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盈芳那边,送走北上的亲爹后,迎来了从海城来霞山镇探亲的堂兄。

    向刚能在百忙之中请出那么一天两天假已是老虎嘴里讨食,之后就没这么好的事咯。送丈人老头上火车后,就匆匆归了队。接连几天都忙到半夜。

    夏老也在那天之后回了市里,安排好事情,还要赶回京都劝老萧,这是此前答应萧延武的。

    因此,盈芳家近期是三个女人当家。

    “小叔回去了?怎么这么匆忙?”风尘仆仆抵达大院的萧鼎华,猛灌了两杯凉茶,纳闷地问。

    他这趟是开车来的,短短的路程居然耽搁了两天,先是车胎爆了,接着遇到大堵车,一个小时前才刚抵达省城市里,真不是一般的倒霉。看来,衔接两城的公路必须得提上日程、尽早修一修了。

    话说小叔怎么走得这么急?一家三口才团聚,照理说怎么都要热闹几天才回去吧?

    再者——

    “妹妹不用回去见爷爷吗?”

    “嗯,暂时不回去。”姜心柔正在揉面团,打算做咸肉馅饼给闺女吃。

    那头大野猪,割了半扇让夏老带走,另外又送了些给向刚的领导和战友,剩下的杀猪当天蒸了一笼肉包,剩下的腌成了咸肉。要不然蒸桑拿似的大热天,隔夜就该馊了。

    咸肉条腌的好,挂上个把月没问题。

    盈芳帮忙切着茄子、蘑菇、辣椒和葱姜蒜,一会儿要和咸肉跺在一起和馅儿。

    方周珍朝丈夫递了个眼色,待夫妻俩独处时解释道:“大前天死了个人,就是之前抓走姚木三兄弟的那个姓杜的。小叔担心夜长梦多,把姚木三兄弟安顿好后,订了火车票,前儿一大早就回去了。”

    “你意思是,姓杜的是大伯娘派人给那啥的?”萧鼎华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方周珍也心有余悸:“要不然你说咋这么巧。前几天咱们找他问话时,他还中气十足的,突然间说死就死……唉哟,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一想到杀人凶手十有八九是大伯娘,她就止不住心慌。

    虽说公婆打从和大伯家闹崩过,就搬出了老宅,但老爷子毕竟还住在那儿,隔几天就会回去看望他老人家。每次去,自然都带着宝贝孙子。

    方周珍看了丈夫一眼说:“我前儿跟着小向到他部队给咱爸妈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别带帅帅去老宅。”

    萧鼎华一脸便秘状:“你想得也太多了。”

    “哪里是我想得多。你看看敏怡,才三岁,还没帅帅大呢,也没得罪大伯娘,就被她使手段弄丢,差点还弄死。你儿子调皮捣蛋的,不止一次弄哭过敏静家那个宝贝疙瘩。要是大伯娘发起狠非要替她宝贝外孙报仇……”

    “好了好了,别说了。”萧鼎华被妻子一番假设,吓得心跳有点快,“那你打电话过去叮嘱,爸妈没问什么吗?”

    “接电话的是爸,我也不好说那么直白。”方周珍叹了口气,“只说小叔回京都找爷爷说敏怡堂妹的事去了,他和妈要是想听可以去听,但必须得有人在家看管帅帅,别带帅帅去老宅。好在听爸说,帅帅最近和个邻居家来过暑假的小亲戚玩得挺好,没吵着嚷着要去看太爷爷。这样最好,要不然我这心呀,总是不踏实。当然,现在还是不怎么踏实。”

    萧鼎华拍拍媳妇的头:“会雨过天晴的。”

    “这我知道,敏怡堂妹能完好无损地找回来,就已经是祖宗给力了。对了,小叔走前,给你派了个活。”

    萧鼎华听媳妇说,小叔小婶打算借隔壁肉联厂的福利房,诧异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怎么?小叔他们打算在这安家了?不回京都了?”

    方周珍逗笑了,男人的反应,和她当时一模一样。都一样的吃惊。

    “那倒不是。”笑完了继续说,“主要是敏怡怀着身子不宜长途跋涉,小向那边也没长辈了,小婶便想留在这儿照顾她。等孩子生下来、办满月酒了再一道回去。”

    “那还得好几个月呢。”萧鼎华皱眉道,“这事儿爷爷能同意?”

    “小叔这趟回去肯定会和爷爷解释……哎呀你管这些干什么,小叔让你做你照着做就行了。他可不是没分寸的人。”

    萧鼎华抽了抽嘴。得,乖乖听小叔的吧,自己无论是脑力值还是武力值,都不是小叔的对手。

    再者,他还想尝尝小婶的手艺呢,听说咸肉馅饼是小婶家乡的特产,味道老好了,还没下油锅煎呢就能闻到香味了。要是不帮忙办妥房子的事,小婶没准不让自己吃了。

    俩口子趁天色尚早,驱车跑了趟镇上的肉联厂。早点落实了早点安心。

    好在夏老说肉联厂的厂长是他拜把子兄弟的嫡亲大侄子这话还真不假,对方确实把夏老当叔叔看,一口一声“夏叔”喊得可亲热了,完了还拍胸脯保证:

    “两位放心,福利房没分的几套是厂里几个领导干部的。其中有一套就是我的。不过我们几个厂领导,老家就在这附近,我媳妇娘家更近,和厂子贴隔壁,我们俩自打结婚没自个做过饭,长期在丈母娘家蹭吃蹭住,干脆把丈母娘家的房子修了修,搬一起住了。筒子楼那房子还是新的,你们尽管借去用。”

    说着,把自家的福利房钥匙拿出来,上头栓着根红绳,结头处绑着个小纸片,标着几单元几零几。

    “我这套房子当初是最先选的,考虑到我老丈人腿脚不便,就挑了个东单元一楼向阳套,门口对出去有块空地,可以晒晒衣服、种种菜啥的。菜地对出去是天井……”

    肉联厂厂长唠起来没完,挺着个弥勒佛似的滚圆大肚子,捧着个凉茶缸,乐呵呵地连当初为啥把福利房建在镇东首的原因都竹筒倒豆子地说了好一会儿。

    萧鼎华夫妇听得两眼直冒蚊香圈,亏得厂长秘书过来寻人,说是下个月的生产计划下来了需要厂长签字,赶紧借这由头,和爱唠嗑的胖厂长告了辞。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424章 烟火气

    回到大院,萧鼎华把钥匙交给姜心柔。

    “小婶,这是肉联厂厂长自己的那套房,钥匙拿来了,什么时候去看看?要觉得不合适,回头可以再跟他换。另外几套空着的房,虽不是他的,但也是厂领导的,由他出面借的话,多少给几分面子。”

    “有的住就好了,不用那么挑。”姜心柔摆摆手,油锅热了,开始煎馅饼。

    她的厨艺说不上好,但老家特有的煎香饼,却是她的绝活。只是这几年没什么心思做,一日三餐仿佛是蝇营狗苟地活在这世上才吃的。今天还是这两年里的头一次。

    裹着咸肉丁、茄瓤、蘑菇丁、尖椒丁的馅饼哧溜下了锅,厨房里立即弥漫起一股令人味蕾大动的香味。

    老金耸着鼻尖,循着味道找来了厨房,绕着盈芳转了几圈。

    小金牙跟在后头,嘴里叼着属于它的破瓷碗。

    金毛对这些个俗世界的吃食不感兴趣,但对盈芳正在洗的水蜜桃垂涎三尺,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侧。她干啥,它也跟着干啥。可惜学的不到家,经常出篓子,逗笑了一干人。

    水蜜桃是萧鼎华带来的,他手底下有个老家盛产水蜜桃的委员,前阵子回去摘了不少回来,萧鼎华想着要来看堂妹,总不好两手空空,干脆把委员孝敬的水蜜桃都给带来了。没想到顺带还捕获了一只金丝猴的亲睐,高兴得不得了。

    “来来来,金毛,桃子我这儿有好多,你想吃几个我拿给你。”

    然而金毛只是斜睨了他一眼,并不鸟他,依然围着盈芳上蹿下跳地讨桃子吃。

    上次的教训它深刻地记着呢——吃了大院其他人家的东西,转个身又要一个不落地吐回去,完了还要接受亲亲主人的惩罚。真吐血。

    尽管山上摘来的果子也是他喜欢吃的,可那几天实在太累了。想偷个懒,身后头一条通体绿幽幽的竹叶青如影随形地盯着它吐蛇信,身累不说,心也特别累。这样的惩罚,它可不想再来一次。

    看到金毛嫌弃的小眼神,除了被鄙夷的萧鼎华,其他人都乐了。

    “乖囡,帮妈递个油壶。”姜心柔笑着试了试锅的热度,见可以放油了,让闺女给她递下油壶。

    盈芳依言把油壶给她。

    前儿那头大野猪,完了炸得不少油,送了几碗给左邻右舍,剩下的也够一家子用上好久。只是这天太热,肥膘熬的油,放久了容易转味,倒不如趁新鲜多弄点油荤的吃食给大伙儿尝尝。

    “妈,要不我来煎。你忙半天了,回屋歇会儿吧,我今天还没摸过锅铲呢。”

    “就这么点活,能有多累啊。再说,给自己闺女做饭,再累我都喜欢。倒是你,跟你说了别在这吃油烟,就是不听,呛着了又该难受了……”

    见母女俩你来我往地温馨对话,萧鼎华和方周珍对了个眼神,悄悄挪离厨房。

    “小婶总算是恢复了烟火气。”萧鼎华叹道。

    方周珍:“……瞎说什么呢!搞得小婶好像原来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咳,我不就打个比方嘛。总之敏怡找回来,我这心也定了不少。要不然每次过年回家,看到小叔小婶那落寞样,别提多揪心了。”

    这话方周珍倒是同意。往年除夕,一大家子聚在一起本该说说笑笑,可一触及小叔家的话题,总归不是那么愉快。

    “也不知道爷爷得知这个消息没有,大伯娘她……”

    “可惜天晚了,不然就去邮局打个电话,问问家里的情况。”

    俩口子相继叹了口气。

    “你俩杵在这儿干啥?快来吃肉饼,刚煎好,表皮脆的很。”姜心柔端着一盘刚出锅的油煎馅饼,牵着闺女走出来,“剩下的等刚子回来再煎。冷了味道没热的好。吃好陪我去隔壁看看房子。”

    盈芳提议她也去。

    姜心柔想着肉联厂的房子就在隔壁,这会儿日头下山了也不是很热,就当散步了,成天闷在家里对孕妇也不是很好。就说:“去可以,不过上下楼梯小心点。”

    好在肉联厂的房子是一楼的,大门走进去就是了。

    一般单位的职工福利房也不像部队家属院管的那么严,大门口的阴凉处,坐着了退了休的老大爷,手里摇着蒲扇,算是看门的。

    看到他们进来,随口问了句找谁。得知是厂长借他们房子住,态度越加和善,还问要不要带路。

    萧鼎华客气地婉拒了。

    带啥路啊,隔着天井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东单元101的进户门了。

    一行人边打量边走过去。

    “这院子收拾得没你们那边干净。”方周珍对盈芳说。

    “那是,军属大院哪是普通单位的福利房能比的。”萧鼎华也说道,“不仅收拾的干净,你看车棚里的自行车也好,筒子楼后边的砖头石块也好,排列的就像随时随地等候首长检阅的士兵,那整齐度,啧,不愧是军人的领地,和咱们住的环境就是不一样。”

    “可不是,连老金和小金牙住的狗屋,都整齐划一的像是拿尺子搭出来似的。那天我把剩下的骨头拿去喂老金,发现狗屋里好干净啊,没有一点杂物。缺口的破狗盆在太阳底下闪亮得发光。艾玛啊,这样的狗给我来一打,我也愿意养。”方周珍豪爽地笑道。

    姜心柔也顺着侄媳妇的话,把老金爷俩夸了一通。

    盈芳顿时产生了一股自家娃被人轮番夸奖的豪迈感。老金爷俩真争气!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了房子门前。

    萧鼎华拿钥匙打开房门,屋子里门窗紧闭,闷得很。他赶紧进去把所有窗户都打开,等室内的空气流通起来,才觉得凉快点。

    “小婶,我看了下,这屋子格局还不错,南北通透的客厅、东西两个卧室,只是面积小了点,才六十个平方,睡觉房间就两个,也都不是很大。”萧鼎华里里外外溜达了一圈,出来向姜心柔汇报。

    姜心柔并不介意,摇摇头说:“没事,我和你小叔临时借的房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就是家具什么的需要自己准备。这样,鼎华,你明儿回海城前,帮我去市里的收购站问问,看有没有旧家具、旧床等搬家用得到的,多少钱不用计较,先淘些旧的用着再说。等你小叔从京都回来,看手头有多少家具票,再置办些新的。”

    “小婶,你要不介意用旧的家具,何必去收购站淘啊,我们搬海城前住的那房子,不是留下一套家具吗?当初嫌太沉没搬,放在我娘家,随时都能搬过来用。”

    方周珍原先以为小叔小婶不会乐意用旧家具,就没提这个事。可既然小婶连收购站里头不知被多少人淘换过的旧家具都要,那还不如用她家那套。怎么说也是结婚那会儿新打的,无论料作还是油漆,都是挑当时最好的。

    “那行,家具这事就交给你们俩口子了。”姜心柔没拒绝侄媳妇的好意。以前她或许会挑三拣四,起码别人用过的家什说什么都不愿意碰的。如今只要能在闺女身边安个家,哪里还管什么二手货、三手货。

    房子看过就放心了,重新锁好门窗,一行人打道回府。

    “乖囡,以后爸妈住在这里,来往就方便了。你且安心养胎,旁的事有我们呢。”回去的路上,姜心柔握着闺女的手说道,“等你爸从京都回来,买菜的事归她,做饭归我。刚子部队事情多,你也少差使他,有啥事就找我和你爸。我们一家四口,不,等添了宝贝外孙,咱们一家五口和和乐乐地过日子。”

    姜心柔说这番话,实则是在安抚盈芳。

    她怕闺女心思重,怀着身子要是想东想西,无论对大人还是对胎儿都不好。索性挑破了这层纱。

    总之,能找回闺女,她和老萧已经心满意足了。闺女愿意回京都也好,不愿跟着他们回去也罢,横竖是一家人。

    盈芳反手握住她的手,眉眼间含着笑,用力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啦!”看到闺女露出松快的笑,姜心柔彻底放下了心头大石,接下来就等老萧从京都回来了。

    萧鼎华这趟来,除了探望认了亲的小堂妹,再就是来接他媳妇。

    方周珍在这也住了不少天了,如今小叔一家团圆,小婶又决定暂居在霞山镇照顾闺女,这儿也没她什么事了。于是趁丈夫来接,收拾好盈芳送她的果酒、果酱、各种菜干、笋干等农产品,告辞回海城。

    “妹啊,嫂子不跟你客气,这些东西我都带走了。到家后我把票证理一理给你寄来。赶明有空,和小叔、小婶一块儿来海城做客。刚子有时间也一起来。”

    盈芳笑吟吟地应下方周珍的邀约。这个嫂子待她是真心好,自然乐得走动。

    送走萧鼎华俩口子,盈芳和姜心柔的生活步调也简单了许多,白天太阳大,娘俩个不出门,在家裁裁小衣、缝缝窗帘。

    隔壁肉联厂的房子,家具是搬进去了,可窗户没帘子,白天晒得紧,晚上开了灯又怕被人看到屋里头的动静。正好盈芳家上次买的碎布头还剩一些,李双英和王玉香听说后,又各送了一斤布头过来,这下窗帘的料足够了。

    娘俩个手脚头都很麻利,盈芳是学什么都快,姜心柔则是熟能生巧,家里也有台缝纫机,平时经常给自己或是丈夫车衬衫、车长裤,因此半天工夫就把窗帘车好了,往屋子里一挂,立马显得有人气多了。

    盈芳便托王玉香留意着,哪天服装厂要是再清仓甩卖碎布头,她还想再买一些。

    王玉香一口答应:“这还用你说,我那小姐妹只要得了消息告诉,我一准告诉你们。”

    姜心柔这还是第一次用碎布头车东西,看到成品出来,再看看余下那点挑了又挑之后剩下的布头,心中一阵酸楚。

    想想吃、穿、住无不精致的萧敏静,再想想自己的宝贝闺女,对大妯娌的恨意更上一个台阶。希望老萧没有头脑发热,原谅那个女人。

    “阿嚏——”

    盈芳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似乎有点塞,该不会热伤风了吧?

    这鬼天气,热得让人浑身不得劲。

    收拾干净地上垃圾的姜心柔,见闺女吸着鼻子、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由担心地问:“乖囡,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妈陪你去卫生院看看?”

    “没事的妈,可能是天太热,闷着了。”盈芳吃完午饭,有点犯懒,打着蒲扇靠在躺椅上,让亲娘也坐下来谢谢。

    姜心柔却不放心,起身道:“你在家歇着,我去卫生院找医生问问,要是发痧了,有什么药是你能吃的。”

    “真不用的妈。”盈芳阻止她,“大中午的,日头多焦啊。卫生院离得也不是很近,往返跑一趟万一我没事、您中暑了咋办?咱们还是切个菜瓜凉快凉快吧。”

    “真不用去?”姜心柔不放心地问,“要真觉得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啊,没准是肚子里的娃在抗议,可不能强撑。”

    “好好好。”

    娘俩从井水里捞了个菜瓜上来,不用削皮,菜瓜的表皮又薄又脆,连肉吃很是甘甜爽口。

    正吃着,王小虎领着个人上来了。

    “嫂子,这位同志说是您老乡,专程从宁和县过来看您的……”

    “阿九叔!”盈芳看清王小虎带上来的人,惊喜不已,“阿九叔怎么来了?快里面坐。小虎谢谢你,辛苦你跑一趟,他的确是我们老乡。”盈芳拿了个没切的菜瓜给他,让他和站岗的卫兵分分吃。大热天的,也难为他们了。

    “谢谢嫂子,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王小虎啪地行了个军礼,没拿菜瓜就笑着下楼了。

    “小伙子们这么热天站岗不容易,一会儿我煮锅凉茶给他们送去。你先把老乡请进来。”姜心柔对盈芳说,尽管很纳闷向九的辈分,这么年轻就成自己闺女的叔了?

    满头大汗的向九卸下肩上的蛇皮袋,腼腆地挠了挠头说:“老张大夫挂心你,加上你娘家屋后的菱角、莲子熟了,让我给送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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