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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七零美好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席祯     重生七零美好生活txt下载     重生七零美好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5章 不见得有多好

    冯美芹忙得都没时间找盈芳唠闲嗑。好不容易逮着中午的空闲,跑来卫生院遛弯。

    “盈芳,天放晴了咱们上县城公园玩儿吧。供销社派人在那儿炸米炮呢,咱们也去排队炸点。我娘过几天要去外婆家熬麦芽,回来垒米炮糖。你要垒吗?垒的话我让娘多熬些回来。”

    “好啊。”盈芳点头道。

    脑海里浮现喷香酥脆的米炮糖、小米酥、芝麻饼、绿豆糕、花生糖……麦芽糖能做很多甜点呢。

    “那劳烦婶子帮我捎点回来。回头我拿好东西上你们家换去。”这话是贴着冯美芹的耳朵偷偷说的。

    冯美芹被勾起好奇心:“什么好东西?”

    “到时你就知道了。”盈芳抿唇笑着卖了个关子。

    “那我可等着了啊。”冯美芹咧嘴笑着又唠了几句。见午休时间快到了,风风火火地赶回代销点上工。

    刘继红路过公社,看到廊下笑容明媚的盈芳,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当初刚下乡那会儿,自己何尝不是这样的洒脱自信、恣意飞扬。如今呢?形容憔悴、苟且偷生。短短两年,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转念想到没有凤冠霞帔、没有彩礼嫁妆、被逼无奈般地嫁给本社最傻的农夫没有之一的蒋美华,又想到此刻被禁足被调离卫生院、后续还不定给什么处分的许丹,又觉得自己也不算是混的最惨的。

    刘继红自我安慰了一番,朝盈芳方向冷哼一声,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

    盈芳见状,一头雾水。想半天没想明白,耸耸肩,回卫生院继续向师傅讨教疑难杂症,顺便学习艾灸之术。

    师徒俩一个教、一个学,氛围正好,书记夹带着初落的雪子和冷意从县城回来了。顺便带回文工团对杜亚芳的一个处分通知——是柳团长拨电话到县委、再经县委转达的。

    这个事,也让县委干部对向荣新以及整个雁栖公社高看了几眼。接待向荣新时,那态度,可以用和煦如春天来形容;级别低的,更是热情如火似盛夏。与以前那平淡的待人方式截然不同。

    向荣新一回来,就钻进卫生院找师徒俩吐槽:“你们说,这叫什么事啊!以前找他们说个正经事吧,一个个不是搪塞就是敷衍,态度不要太冷淡;如今不过是唠几句闲嗑,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热情地像是在招待他们丈母娘……”

    “噗嗤……”盈芳听乐了,“要招待也是丈人啊,怎么是丈母娘呢。”

    书记摆摆手:“咱不纠结这些细节。总之啊,我算是看明白了,县委那些人,个个都是捧高踩低的能手……不说这些,刚子首长来电话,是来告诉我们,那个和许丹打架的女兵,回到文工团后,受到了党|内严重警告、并降一级的严厉处分。据首长的意思,这还是看在杜亚芳的祖父曾为国立过功劳的份上从轻发落的,要不然直接开除……那咱们这儿势必也要上纲上线。”

    这就意味着许丹要遭殃了。

    原本只想关她几天禁闭的,结果听说杜亚芳回到文工团,又是受警告处分、又是降级处理,显然,这次事件,在上头那些大佬们眼里,非常严重。不慎重对待还真不行。

    于是,被禁足在知青站的许丹,于当天晚饭前被转移到了漏风又湿冷的牛棚。

    许丹怎么都想不到,公社竟然这么狠!

    不过就是两个女人打个架的小事,居然发展到关牛棚。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批斗啊!

    她的精神都要崩溃了。

    另两个知青笑了。

    曾尝过牛棚滋味的刘继红,看着一路嚎啕被拖往牛棚的许丹冷笑:“许丹啊许丹,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蒋美华躺在林大柱给她铺的温暖床铺上,抚着平扁的小腹,神色晦暗莫名:当初你和刘继红害我小产,刘继红对我拳打脚踢时你冷眼旁观。如今,你该感谢我没有落井下石……

    继刘继红之后,这是第二位知青被关进牛棚。一时间掀起千堆浪。

    说什么的都有。中心思想倒是很清楚,表达的无非是:知青不见得有多好。从分派到雁栖公社的四名知青来看,都是孬货。

    这下,已嫁人的蒋美华无比庆幸自个嫁人了;刘继红的终身大事成了老大难。许丹倒是听说家里给安排了对象,还是城里的工人。

    无奈以许丹现在这情况,结婚势必得推后。好在男方据说挺通情达理的,不仅没有退婚,还很贴心地给她送来一些御寒物资。这些八卦成了农闲时最好的谈资,几乎天天都有人提及。

    盈芳权当看热闹。

    和冯美芹约了礼拜天去县城公园排队炸米炮。

    “芳芳姐!芳芳姐!我们能和你们一起去吗?”二狗子听说后,跑来问。

    半大孩子独自去县城,家里大人总归不放心,可带着他们去吧,炸米炮已经费粮又费钱了,实在舍不得再掏钱买船票。

    盈芳一听就明白二狗子的意思了,头一点:“成啊!咱们赶早班船去,炸了米炮再到公园玩一圈,赶末班船回来。你们要是想去,礼拜天那天早上六点一刻在公社门口等我,我和你美芹姐带你们一块儿去!”

    “哟吼!太好了!”二狗子激动地连“谢谢”都忘了说,忙着去通知小伙伴,撒丫子跑出几十米,挠着头又折回来,“谢谢芳芳姐!”

    盈芳被逗笑了,扬声喊:“顺便问问苍竹要不要去。”

    “好嘞!”二狗子蹦跳着跑远了。

    冯美芹抽了一下嘴:“不是吧盈芳,真要把这帮小子全带上啊?你不知道他们有多皮实,到时管不住咋办啊?”

    “不会的。狗子调皮归调皮,还算懂事。再说,不就是逛公园、炸个米炮吗?又不去别的地儿,不碍事的。快过年了,让孩子们乐呵乐呵吧。还是说,你打算帮他们炸点米炮回来?”

    “别!”冯美芹忙不迭摆手,“那还是一块儿去吧。帮他们炸?那得背几个蛇皮袋啊?”一想到浑身上下挂满胖乎乎的米炮袋,冯美芹打了个哆嗦,那画面太美她不敢看。

第216章 床单去哪儿了?

    盈芳也联想到了那个画面,笑得牙豁子都露出来了。

    “不过,说到去县城,我还得去趟照相馆呢。”她和向刚的结婚照差不多能拿了,顺便绕趟邮局给他寄一张去。

    “照相馆啊。”冯美芹一脸欣羡地说,“我能跟你一块儿去不?”

    “不能。你负责看二狗子他们。炸米炮排队,人指定不少,别和城里孩子闹出矛盾。”

    “我就知道!”冯美芹噘噘嘴,嘟囔道,“身后跟着几个小屁孩,肯定玩不痛快。”

    “吃痛快咋样?”盈芳笑眯眯地提议,“中午我带你们去菜场隔壁新开的饭店吃桃花面,我请客!”

    冯美芹眼睛一亮:“说话算话?”

    盈芳笑出了声:“当然算话!”

    “那行!二狗子他们我来看,你只管忙你的。中午等着你请客!”有的吃就很开心的美芹姑娘,原地转了一个圈圈,奔回家准备明儿要炸的大米、玉米、年糕片去了,兴奋劲半点不输二狗子。

    盈芳笑着摇摇头,伸了个懒腰,打算也回家收拾一番去。

    横竖要去邮局,顺道给李四婶捎点核桃、板栗。

    这半年来,多亏李四婶这个大客户,让她赚了不少钱和票。年终了合该送点什么回馈回馈,来年好继续合作。

    回家之前,顺道拐了趟向家。

    向刚走后,晴了不到两天就转阴了,还稀稀落落地下了两天雪子,晴天那会儿她惦记着山上的核桃,以至于忘了把向家两个屋的被褥拿出来晒晒。今儿倒是又开起太阳,盈芳脚步轻松地来晒被子了。

    这一晒糊涂了。

    东屋那张临时搭的木板床咋少了床单?她明明记得铺上去的,虽不是新床单,但没打过补丁,洗得也很干净,咋会没有了呢?到哪儿去了?

    她在屋里找了一圈,连床底下都检查了,还是没有!纳闷地直挠头,莫非自己记岔了?当时忘了铺?

    于是跑回向刚那屋,打开他爹娘结婚留下的大衣柜。

    他不在,衣柜里几乎是空的,正好用来放床单、被夹里。如果东屋那木板床忘了铺床单,那么那条蓝灰色的咔叽布床单,应该还在这儿。

    可是没有!她翻了三遍,都没找到。其他的都在,唯独缺了那条床单。

    真是见了鬼了!

    盈芳对着敞开的大衣柜门发怔。

    脑子里不停地思考,那条铺在客房床上的床单到底去哪里了?难道是被人顺手牵羊偷走的?

    想到被向刚拿去自家院门使用的铁锁,盈芳能想到的也就这个原因。当即拍板:明儿去县城,买把新锁回来,重新把向家院子锁起来。

    要买锁,原先准备的钱就不够了。

    盈芳回到家,拉开抽屉整理票据,眼角瞄到角落那支栩栩如生的龙凤呈祥碧玉簪,捏着钱票的手一顿,想到了那位萍水相逢的老大爷,他家的状况似乎不大好。

    想了想,起身到仓房装了一袋大米,估摸着有十来斤。背篓口子小,干脆换成了竹筐,这样去壳的核桃、板栗都能装上一些。

    最上头是一包炸米炮用的大米、小米、玉米粒。

    美芹家还晒了斤把年糕片,炸成米炮据说很好吃。一口一大片,酥酥脆脆的,光是想想就流口水。可惜去年磨年糕那会儿她还没来,原主那弱懦的性子,哪是舒老太的对手,连过年都没吃上年糕,哪来多的切片晒干。今年倒是可以多磨点,浸在水缸里,勤换水的话,能吃到清明光景。

    没有年糕米炮吃,大米、小米多炸点。反正她不缺粮食。不是托美芹娘捎了几斤麦芽糖吗?回头多垒些糖裹。那可比年糕米炮更美味。

    至于分量沉不沉的,有小金在呢,她丝毫不担心。

    第二天早上,她背着竹筐来到公社门口,只见二狗子他们已经在了,叽叽喳喳个不停。一个个小脸红扑扑,不知是兴奋的还是被冷风吹的。

    看到盈芳,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

    “芳芳姐,这是我娘让我带给你的馒头。”

    “芳芳姐,这是我姐贴的白饼子。”

    “芳芳姐,……”

    二狗子为首的孩子们,纷纷递上自家带来的吃食。盈芳心里清楚,多半是他们自己省下的口粮,微笑着道:“我吃过了,你们吃吧,冷了发硬就不好吃了。想吃就吃,别省着,中午饭有芳芳姐呢,一定不让你们饿着肚子回来。”

    “芳姨,这给你。”瘦瘦小小的李苍竹,背着个小一号的背篓,费劲地挤到盈芳身边,献宝似地递上他娘起早贴的玉米饼,“我娘做的,可好吃了!里头还有酸菜馅儿呢!这两个是我娘特地交代给芳姨你的,你快趁热吃。”

    盈芳蹲下身,接过玉米饼子咬了一口,满足地呼了口气:“唔!真的很好吃!”

    “我没骗你吧!”李苍竹笑得一脸灿烂。

    二狗子几个见状,齐齐吞了口唾沫,稀罕地围拢过来:“小竹子,我拿白面馒头给你换,一个馒头换你半个饼成吗?”

    “我换半个的半个的!”

    “我换半个的半个的半个!”

    “我只咬一口!”

    “……”

    李苍竹身上的玉米饼瞬间成了畅销货。

    盈芳嚼着饼子,含笑看着这一幕。等冯美芹急吼吼地跑来集合,才扬声打断他们:“出发咯!再不走,首班船要赶不上了!”

    孩子们这才停止交易,兴致勃勃地跟在两个大人身后,雀跃地奔跑着,前往轮渡码头。

    县城公园在东南角,到了对岸,两个大人、八个孩子背着背篓排成一排,走了将近二十来分钟才到。因为来得早,供销社派来炸米炮的师傅还没来。

    孩子们也不失望,卸下背篓,满公园地玩耍起来,没一会儿,鼻尖就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盈芳让冯美芹看着他们,并叮嘱:“别让他们玩太疯了。这么冷的天,热出汗容易感冒。我去趟照相馆,尽快回来。”

    “行,我会看着他们的,你早去早回。”

    盈芳估算着时间,照相馆这会儿应该还没开门,于是先去了老大爷家。

第217章 礼物送进心坎

    这一趟上门,老大爷碰巧在院子里打拳,见是那位善心姑娘,非要请她进去坐。还让儿媳妇打了两个蛋,煮了碗热气腾腾的糖心蛋出来。

    盈芳拗不过大爷、大娘的热情,接过碗,让咽着口水直愣愣看着她的两个小娃儿拿个碗过来,把两颗完整的蛋拨到孩子们碗里,又倒了些甜汤给他们,自己意思意思地喝了几口热汤。

    大爷一家拿不懂事的孩子没辙,连说抱歉。

    “我再去煮两个吧。”小儿媳撩着围裙擦着手说,见公婆不反对,正要往灶房里钻,被盈芳拉住了。

    “嫂子别忙活了!我真心吃饱了来的,肚子一点也不饿,煮了我也吃不下。今儿是带着村里一帮娃来公园炸米炮的,这不顺道过便,给大爷你们尝尝我家新打下来的大米。核桃、板栗是山上捡的,炒了给娃儿们当零嘴儿。”

    她还要去照相馆取相片、去邮局寄信、去供销社买锁……公园里还有一堆孩子等着自己,因此实在坐不住,小聊了几句就起身。

    “大爷大娘,你们真不用客气,就当是送给娃儿们的过年礼物。我还有事要办,就不多坐了,下回来再陪你们多聊聊。”

    本来还想留她在这吃午饭的老大爷,见她不像是客气、确实有事在身,便送她到了门口。

    “闺女,我家就在这儿,来县城了,不管有事没事都来坐坐。就是我家成分不好,我……”

    “大爷您别多想,成分又不是咱们选择的,何况如今慢慢放开了,我相信会好起来的。”盈芳除了安慰,一时也想不出该说啥。成分这事吧,真由不得人做主。谁料得到会有这样一场变故呢?

    宽慰了大爷几句,朝躲在门后边怯怯偷看她的两个娃儿挥挥手。那俩娃儿哧溜一下跑了,盈芳失笑。

    跟大爷道过别,出了弄堂直奔照相馆。

    照相馆的门已经开了。看到她,负责接待的女同志笑了:“我们都在打赌,看你啥时候来取。别的人拍完照片,三天两头来问,你倒好,你倒好,能拿了都不来。”

    盈芳被说红了脸。她是真忘了,要不是美芹提起来县城公园炸米炮,恐怕还没想起这茬事。

    “喏,给你照片。话说回来,你跟你对象真般配!要是晚生个四五年,我也想找个解放军做老公。”递给她相片的女同志,看着照片上郎才女貌的两人,发了好一通感慨。

    盈芳抽了一下嘴,心说进部队溜达一圈,你就不这么想了。向刚长得俊,那是他家遗传因子好。大部分军人,咳,黑不溜秋、矮不隆冬,脱下军装换上普通的补丁衣裳,保管没人回头看第二眼……

    盈芳冲大发感慨的女同志咧嘴笑笑。

    收好相片,转身去了邮局。

    李四婶照例在上班,看到盈芳,欢喜地把她拉到里间,“有一阵子没见你来了,今儿又来寄啥好东西?”

    盈芳囧了一下,合着她每次来邮局,都是来寄好东西的?回头想想的确是这样没错。寄信的话,用不着特地跑邮局,放在代销点,去送信的邮递员会带走。因此每次来邮局,基本上都是给向刚或师兄寄包裹,少数几趟是专程给李四婶送东西。

    想着,抿唇笑了笑:“四婶,今儿主要是来看你的,瞧我给你带了啥。”说话间,把背篓里的核桃、板栗舀出来。

    李四婶惊喜地问:“哪来这么多干货?山里头打的?”

    盈芳笑着点点头:“量不多,就凑个两三盘的,还望四婶别嫌弃。”

    “这是送我的?”李四婶惊讶不已,还道是背来卖的呢,“这咋好意思!”

    一个推、一个给,彼此客气了一番,李四婶终究抵不住内心的渴望,收下了这堆山货,在杂物间找了个隐蔽的位置藏好后,拍着胸脯说,“闺女,我也不跟你客气了。以后但凡又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别的我不敢打包票,但在县里探个消息、置换点东西啥的,我还是有门路的。”

    “谢谢四婶。”盈芳含笑点点头。

    随即,两人又说了会话,聊的无非是快过年了、年货准备得咋样了。李四婶想到啥,跑出去又跑回来,怀里多了个纸包,塞到盈芳手上,“还有两天就腊八了,家里赤豆、糯米、小米、红枣、花生有的吧?再添上这三样,熬点腊八粥,来年一定太平康泰。”

    盈芳打开一看,原来是芸豆、白果、莲子这三种食材。供销社里很难买到,想来是托人从哪里捎来的,忙说家里有。

    “有也给我收下!婶儿一点心意,你要不收,核桃、板栗你也给我拿走!”李四婶虎着脸佯装生气道。

    盈芳只好收下。

    “这才对嘛,又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啊对了,还有样东西给你。”李四婶拿来一本邮册,集结了今年发行的所有面值的邮票。

    “这是单位发的年终福利。要我说,还不及两斤肉、十斤米让我喜欢。家里又没人写信,堆着也是积灰,我看你寄长寄短的,应该会喜欢这个,送给你了!”

    盈芳平时就喜欢收集邮票,不管是向刚寄来的,还是师兄寄给师傅的,都被她小心地从信封上撕下来、夹在陈旧的笔记本里。闲来无事信手翻阅。看着邮票上描绘的锦绣山河,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哪天能去实地走走、看看多好。

    没想到李四婶给她这么大个惊喜。这本邮册里,集结着很多她没见过的邮票。

    这礼物她太喜欢了!可说是送进了她的心坎。

    不由后悔核桃、板栗带太少了,再不济拎篮鸡蛋来也好啊。

    李四婶像是看穿她心思似的,笑着道:“你别觉得我吃亏啊,我不说了嘛,这东西提回家,也是压在箱底积灰尘。你要真想谢我,来年多卖我几个鸡蛋。”

    盈芳想想也是,有来有往才叫人情嘛,又不是就此中断、不再联系了。想开了便不再纠结,爽朗地应道:“成!下趟来,我给婶子送篮鸡蛋。”

第218章 淘啊淘

    出来时,看到有人进来买邮票寄信,猛地想起相片还没寄,差点又把正事儿忘了。赶紧买了个信封,把相片装进去,想了想在相片背后写了一行字:一切均安,勿牵念!

    信封塞入邮筒,盈芳舒了口气,可算是把他交代的任务完成了。

    出了邮局,顺路拐去供销社买铁锁,路过收购站时,看到出纳大爷站在门口跟人讲话,看到她,明显还认得她,笑眯眯地朝她打招呼:“闺女,今儿怎么有空来城里啊?要不上我那坐坐?”

    跟大爷闲聊的人纳闷地问:“这是你哪个闺女?”

    大爷乐了:“这是我乡下的闺女。”

    盈芳:“……”

    那人这才听出大爷开玩笑呢,笑骂了一句“老不休”,扬了扬手先走了。

    盈芳被大爷热情地拽进屋里,喝了口热水,回答道:“公园那边不是炸米炮么,带了几个村里的孩子一块儿来,今年收成好,家家户户都有余粮,过年还算松乏,炸点米炮回去做糖裹。顺便买把锁回去……”

    “你说那种挂挂的铁锁啊?哪用得着去供销社买,新锁多贵啊,还要不少工业券,反正用起来差不多,咱这儿有旧的,你要的话我让伙计找出来。”

    盈芳倏地亮了眼睛。对啊!锁这东西,能用就行,新旧其实并不讲究。何况是挂院门上,风吹日晒的,就算是崭新的挂上去,要不了多久也生锈了。二话不说点头。

    出纳大爷便让伙计把收进来的几把旧锁都捧出来,让盈芳自个儿挑。

    盈芳问了下价钱,见只要新锁的一半都不到,干脆买了三把,大中小齐乎了。

    买完锁,出纳大爷扫了眼门口,见没什么人进出,指指角落一扇小门,压低了嗓门对盈芳说:“那屋里堆着的是红小兵抄家来、革委会又嫌弃的,年前要大清理,不是砸了就是烧了,你去瞧瞧有没喜欢的。多不行,一两件我还是能给你放个水的……”

    盈芳谢过大爷,提了盏油灯,钻进那屋。发现是一些外国的书籍、油画。想来,抄的是那些留过洋、嗜好国外文学的知识分子的家。

    油画还好,有几幅一看就知道画的啥,譬如向日葵、花瓶……有几幅抽象了点,但好歹五颜六色的,看着总归赏心悦目吧。可那些纯外文的书籍就难倒她了,翻了翻,一个字都不认识,简直像看天书一样。

    最后,盈芳挑了两本半国文、半外文的大部头书,两幅画——分别是竖起来堪堪塞进竹筐的向日葵和比向日葵小一半的插花。毕竟要从一堆不是相框碎裂、就是沾着污渍的画里挑出相对完好的真不那么容易。

    出纳大爷不知有没有请示上级,总之给她的价格相当便宜,好像巴不得她拿走、好把那屋子腾空似的。

    盈芳习惯性地买了五分钱大字报,铺在那堆东西上面,再扎紧麻绳,免得报纸掉下来。

    这下来县城的任务圆满完成了,哦,还有米炮没炸呢。

    正要回公园炸米炮,迎面走来一个推着自行车的女同志,看到她,欣喜地朝她招手:“这不小舒吗?来县城买东西呀?”

    盈芳定睛一看,原来是火车站的陆大姐,也笑着迎上去:“大姐这是上班去?”

    “上班这个点迟咯。”陆大姐爽朗地笑道,“我今儿调休,这不多睡了会儿,这个点才出来买菜。对了,上次那个事之后啊,运城赵家的老爷子亲自打来过电话,点名感谢你,站长本想跑一趟你们公社找你说这个事的,被一些事绊住了,今儿也是赶巧,要不我陪你上站长那儿坐坐?”

    “今儿恐怕不行。”一来美芹他们都等着她,二来肩上的竹筐不方便东卸西卸,万一被谁碰掉遮布怎么办?便摇头婉拒,“我带了社里的孩子来公园炸米炮,他们还等着我呢。明后天站长在吗?”

    “在在在,年前这段时间站里事情特别多,他怎么可能不在。那就随你的时间。”陆大姐笑着说。

    盈芳就约了明后天。

    火车站站长有事找她,去书记那请个半天假想来不难。

    和陆大姐告别,盈芳背着竹筐,直奔公园。

    冯美芹领着孩子们正一脸焦急地等她。

    看到她,大伙儿齐舒一口气。

    “唉哟盈芳你总算回来了,再不来,我要去找你了。”

    “米炮都炸好了?”盈芳看到他们脚边鼓鼓囊囊的蛇皮袋,讶然地问。

    冯美芹嘚瑟地抬抬下巴:“那是!咱们来的最早,米炮师傅一到,就排上队了,一炮才几分钟,反倒等你等了好久!”

    盈芳歉意地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们这么快。走!为表示我诚挚的歉意,我请你们下馆子!饭店里的桃花面可好吃了。”荷包里粮票不少,家里屯粮也多,人手一碗桃花面,贵是贵了点,但还不至于肉痛。

    “我要添一份臊子!”冯美芹趁火打劫,桃花面加臊子,光是想想就流口水。

    “成!”盈芳笑眯眯地点头。

    “只是,咱们这么多人,一人一碗,会不会太贵啊?要不还是算了。”冯美芹高兴劲过后,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八碗桃花面的价格,不禁后悔撺掇盈芳请客了。

    孩子们也都巴巴地瞅着盈芳。

    李苍竹吞了一口唾液,率先说:“芳姨,我这还有早上的饼子,饿了吃饼子就成,不用给我买。”

    二狗子几个大孩子脸一红,支吾着开口:“我、我们其实也不饿……”

    盈芳笑着摸摸苍竹的头,对他们说:“就这一次我还是请得起的。何况这几个月,你们帮了我不少忙,就当是谢礼,不能不收哦。”

    一听盈芳真的要请他们下馆子,孩子们涨红着脸蛋、兴奋地嗷嗷叫。

    臊子面,而且还是桃花臊子面,这可是大年三十才吃得到的美味。

    两大八小人人肩扛一个蛇皮袋雄赳赳气昂昂地朝饭店进军。

    好在袋子分量轻,米炮嘛,三斤米能炸一大袋。

    清苓把米炮袋横搁在竹筐上,正好还能遮掩筐里的东西。

第219章 八卦

    到了饭店,还没进门呢,一个营业员打扮的中年妇女笑容满面地迎出来,问他们要吃什么,快腊八了,店里的腊八粥只要五分钱一碗,而且不要粮票。

    孩子们的眼都绿了。

    “芳姨,这个好!”李苍竹扯了扯清苓的衣摆。

    “芳芳姐,我能不能要一碗腊八粥,再要一个大肉包?”这是二狗子。

    其他孩子也都说不要桃花面了,纷纷要腊八粥外加大肉包。

    盈芳知道他们想给自己省钱,想了想说:“那成!一人一碗腊八粥、一个大肉包,另外再点两碗桃花面,咱们分分吃。”

    “好好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两碗桃花面、十碗腊八粥、十个大肉包,一共两块两毛八,粮票一斤二两。”营业员噼里啪啦拨着算盘报出价格。

    盈芳爽快地付了账,顺嘴问:“大姐,供销社斜对面的饭店搬到这儿来了吗?”

    “是啊,那边人气没这边旺,店面也没这边宽敞,年份久了需要修,干脆搬这儿来了。”营业员收了盈芳一斤二两粮票并两块五毛钱,找了零后,领她到靠窗的两张方桌,“你们十个人,要不要把拼桌?”

    这服务态度,真心比老饭店那个横眉竖目的胖女人好太多了。

    “老饭店那个吴阿香咋不做了啊?”隔壁座的顾客问出盈芳心里的疑惑。

    “她呀,三天两头为私事请假,主任早想开除她了。”营业员四下瞄了眼,见除了盈芳一行人其他都是熟客,佯装擦桌子,倚着方桌小声唠起八卦。

    盈芳几个边吃边竖着耳朵听他们聊。城里的八卦哎,不听白不听。

    “我听说她弟想娶个知青,这不好事儿嘛,她咋不同意呢?娘家的事,咋恁么爱掺合?”顾客问。

    营业员一脸“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的神秘表情道:“要真是寻常知青当然好了,可你们不知道,那个知青啊,听说犯了大错,如今正关在牛棚里挨批斗呢。谁敢讨这样的媳妇进家门啊。偏她家傻弟弟,非说喜欢,还巴巴地跑乡下给那知青送吃的穿的,吴大娘年纪大了,管不住他,就找吴姐出面,吴姐也怕弟弟讨了这么个女人进门后,影响她儿子将来办事体,这不就杠上了……”

    盈芳和冯美芹偷偷对了个眼神。这话里的知青,听着咋恁地耳熟啊?

    接着又听另一个顾客说:“我咋听说,那知青是革委会干部介绍的,老饭店没拆之前,吴阿香还很嘚瑟地跟我说,她弟要娶个大城市来的知青,这才多久啊,咋就关牛棚挨批斗了?真的假的啊?”

    “比真金还真!”营业员拍着胸脯打包票,“吴姐她弟拿家里的钱给那女知青买棉被、棉袄,还被吴姐追着骂过,这事儿整条弄堂的人都知道……”

    “嘘——别说了,她来了。”

    吴阿香阴沉着脸,跨进饭店大门,单手叉腰,指着取代她位置的营业员骂道:“你别得意!仗着能说会道,撺掇主任把我踢下去……告诉你,老娘我革委会有人,政府那边也有认识的,要不是我自己不想待了,这位置轮得到你个穷瘪三?”

    营业员气得脸色铁青,张嘴想辩几句,被吴阿香喷了一鼻子唾沫星。

    盈芳认出这吴阿香,正是先前在国营饭店上班的动不动就拿鼻孔看人的营业员。要是他们嘴里的女知青真是许丹,这好了,天天都有八卦看了。

    “还有你们,”她手一指那些个熟识的顾客,“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们在说我弟的事,告诉你们!我弟是绝对不会娶那个作风有问题的知青的!关了牛棚的人还妄想进我家门?做梦!”

    “吴姐你这话就过了。依我说,你弟离婚再娶,人姑娘肯嫁就该知足了。非要像前次那样把你弟婚事搅黄没了你才高兴啊?”营业员话里有话地刺了她一句。

    她也没说错,上次吴为民的婚姻之所以走到离婚那一步,和他大姐吴阿香着实分不开。要是没有吴阿香从中挑拨离间、吴大娘对儿媳妇横看竖看不顺眼,俩口子也不会三天两头吵架,吵到后头干脆离婚。

    这事儿,附近居民心里都数,不过是看在街坊邻居的面上,没有明说而已。如今被小她半轮的营业员拿出来说,吴阿香仿佛心窝被扎了一刀,气得跳脚大骂:“吼!什么叫该知足?关牛棚的人想要嫁进我家,还不兴我说几句?是不是还要敲锣打鼓把她迎进门啊?我呸!”

    “你都嫁出去了……”底下不知哪个弱弱地接了一句。

    “嫁出去咋地了?嫁出去的女儿就不能管娘家事了?我爹死的早,我娘一个人管不过来,我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他结婚,我咋就不能插手管了?对方要真是个知书达理的我能不支持?下放到江对岸的破公社了还能闹出这样那样的丑事,可见平日里多会作,这种人咋能进我娘家门?我弟可是食品厂主任,怎么能娶这么一个女人进门……”

    “不是副主任吗?”

    “哎呀,分那么清干什么!反正都是主任啦!”

    “……”

    这下,盈芳百分百肯定,吴阿香骂的惯会作的女知青定是许丹不会错了。

    “啧!这世界还真小!吃碗面都能遇上许丹的未来大姑姐。”冯美芹吸溜了一口桃花面汤,砸吧着道。

    “美芹姐你在说谁啊?”二狗子一碗撒了白糖的腊八粥下肚,满足地抚着小肚腩,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

    “吃你的吧!男娃子听这些干啥?想学三姑六婆嚼舌根啊!出息!”冯美芹拿起二狗子不舍得吃、想带回家的大肉包,堵住了他的嘴。

    眼瞅着饭店里越吵越起劲,甚至有掐架的迹象,盈芳催孩子们赶快吃,吃完嘴巴一抹,飞快地离开了这个是非旋涡。

    搭渡轮回到江对岸,家住附近的孩子相继和盈芳、美芹道别。肩上扛着个胖乎乎的蛇皮袋,想玩也玩不爽快,还不如先回家。

第220章 筐里藏了啥?

    “谢谢芳芳姐、美芹姐,我们先回家啦!”

    “好,路上小心,别耽搁了。”盈芳朝他们挥挥手。

    家在江口埠的李苍竹,到岔路口也蹦蹦跳跳地和盈芳分开了,兴奋地想要赶回家和李寡妇分享今儿一天的快乐。

    李苍竹刚走,岔路口走来一个刻薄脸的妇女,正是和李寡妇有怨结的胡家小儿媳,因为盈芳为李寡妇出头、害她白白损失了半斤棉花,对盈芳也记恨在心,这会儿看到,阴阳怪气地尖声道:“哟!这不李强家的救命恩人吗?不年不节的,扛着个大筐去县城干啥呀?买了啥好东西?”说着,居然伸手要掀看盈芳背上的竹筐。

    盈芳“啪”地拍开她的手:“胡家嫂子,我买了啥跟你有关系?”

    “这话咋说的,看看能少你一块肉啊。”胡家小儿媳偏生要看。

    冯美芹嫌恶地说道:“你这人咋这样?别人的东西凭啥一定要给你看?盈芳我们走!甭理她!什么人啊这是……”

    “嗯。”盈芳这时还真有点怕这个人,万一真被她看到筐里的东西,那大嘴巴一宣扬,谁知道招来什么祸。

    被冯美芹一催,立马走人。

    胡家小儿媳那淬了毒一般的三角眼,死死盯着盈芳的背影:哼!就一个破箩筐,也值得遮啊掩的……眼珠子一转,难不成筐里真藏了什么好东西?肉?还是鱼?不禁后悔没有扒开看看。

    正懊恼,前头传来一阵哄笑。

    农村妇女鲜少有不爱凑热闹的,胡家小儿媳更是个中翘楚。见状小跑过去问:“咋了咋了?看啥好戏呢?”

    “还能有啥啊,这不先前在卫生院上工的知青,被关牛棚后,听说表现好能早点出来,竟然主动接了推粪车的活。看她一弱不禁风的姑娘家,干这活着实难为她,要么把粪桶清干净、要么帮她抬上车,就老光头这几天腿脚不利索,粪桶货又足,这不全倒她自个身上了,哈哈哈……”说话的社员,憋不住又笑了。

    胡家小儿媳抬头看,可不是,许丹整个人,除了那张脸好悬没溅上脏污,身上、腿上、手上,全是臭气熏天的黄褐色污物。不由嫌恶地后退了几步。

    “胡家嫂子!”许丹认出她,连忙喊道,“胡家嫂子你帮帮我,我这样实在没脸走回近山坳去,能不能借你家的地擦个身、换套干净衣裳?回头我一定好好感谢您!”

    拿什么感谢?胡家小儿媳对这个比较感兴趣。见大伙儿人都看过来,捏着鼻子,不情不愿地把许丹接去了她家。

    只是这副鬼样子,哪敢让她直接进屋啊,在院子里剥掉溅着污迹的棉袄、棉裤,吊了一桶井水让人擦了手、洗了脸,才领着冷得直打哆嗦的许丹进屋。

    “我先申明啊,我可不是白帮你的。”胡家小儿媳撇撇嘴,翻出一件旧的已经没法穿出去的破棉袄,丢给许丹。

    许丹不接不是,毕竟这天气,不穿棉袄实在冻得人受不了;可接吧,这副施舍的嘴脸让人憋屈。心里把胡家媳妇骂了一轮又一轮,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这么冷的天,要是被赶出门,不死也病。

    “嫂子能在这时候伸出援手帮我,这份恩情我许丹铭记在心。回头我把积攒的票拿来送嫂子。只是我现在被拘在牛棚里,要不是刚刚摔了一跤,哪里有机会坐在嫂子家唠嗑……”

    想到这段时间走的霉运,许丹捂着脸嘤嘤直哭。

    被家人贱卖似地嫁给一个二婚头、和文工团来的女兵掐架、被禁足被关牛棚、如今为了能早点回到知青站不得不咬牙帮忙抬粪桶、推粪车……一连串的事件,放佛噩梦一样。

    可噩梦总有醒的时候,她呢?她的噩运啥时候才到头?

    胡家小儿媳见她哭得如此伤心,叹了口气:“行吧,等你哪天出来再给我吧,别忘了就行。”

    “不会的不会的。”许丹抹着眼泪,抽抽噎噎地保证。

    “你说一个知青,长得又漂亮,怎么混的还没老张那徒弟好啊。”胡家小儿媳说起刚刚碰到的盈芳,语气酸不溜丢的,“老张那徒弟,今儿还去县城潇洒呢。背着老大一个箩筐,瞅去沉甸甸的,不知藏了啥好东西。我想瞅她不让,嗤,生怕我抢呢……”

    要问许丹这阵子最恨谁,绝壁是舒盈芳不解释。觉得一切噩运都是舒盈芳带来的。要不是因为她,自己怎么可能和个文工团的女兵掐架,从而被关牛棚。要不是因为她,卫生院的工作怎么可能丢、又怎会沦落到搬粪桶、推粪车这等下贱活。要不是因为她……

    总之,她恨死了舒盈芳。如果可以,真想喝她的血、啖她的肉。

    这般恨恨想着,脱口道:“兴许真的藏了见不得光的东西,生怕你看到呢。”

    “见不得光的东西?会是啥?”胡家小儿媳被挑起了八卦心,追着许丹问道。在某种程度上,她和许丹一样恨舒盈芳,谁让后者帮李寡妇从她这要回了半斤棉花。简直割她的心头肉啊。

    许丹眼神一闪,讪笑着道:“我这也就是猜测。我还在卫生院上工时,盈芳身上天天都能闻到肉味儿。就算她对象经常给她寄肉票,可买肉钱哪儿来?她家就她一个,挣的工分我算了算,就够她过日子的,老张家口粮也不富足,谁给她钱买肉?而且你看,代销点开起来后她照样三天两头去县里,这中间,谁知道有什么猫腻……”

    “照你的意思,她去县城做啥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勾当不敢说,但肯定有鬼。如果……”许丹眯起眼,冷声道,“有机会能去她家看看就全知道了。只可惜,她家有蛇……”

    “这还不好办,咱们不敢,就让敢的人去啊。”胡家小儿媳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妹子,你说咱们偷偷举报她,说她家藏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东西,那些红小兵会不会去她家搜?可要是没搜出来咋办?”

    许丹一听,眼睛都亮了。举报?好主意!

第221章 多个朋友多条路

    “只说怀疑不就结了?搜不出来只能说她藏得好……这样,我在县革委有个认识的叔叔,你去找他,这样和他说……”许丹附到胡家儿媳妇耳边,窸窸窣窣说了一通。

    胡家小儿媳听了连连点头:“成,明儿就让我家汉子去办这个事。保证办妥!老张那徒弟,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这次要是能狠狠出口恶气,也算对得起我那半斤棉花……话说回来,小许啊,你既然革委会有人,咋不找他帮忙把你从牛棚弄出来?这么冷的天,牛棚里的日子多遭罪啊。”

    许丹扯了一下嘴角。不是没找,而是找了没用。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舒盈芳,害得她颜面尽丧、还受了这么多委屈。这笔账,迟早要算回来!

    但愿你家里清清白白,否则,牛棚欢迎你!让你也尝尝我正遭受的罪……许丹恶狠狠地想。

    盈芳回来后,卸下竹筐,就去找书记请假。

    书记一听是火车站站长找她,二话不说就准了假。还托她捎了瓶家里酿的米酒送给站长。

    盈芳自己也备了点薄礼——一篮鸡蛋、五斤葵花籽。后者到了年关,受欢迎度不下于糖果、鸡蛋糕。另外,拿了个干净布兜装了些毛木果干、炒熟的五香味葵花籽,这是给陆大姐他们带的。量不多,就够个一人一把。多了难免惹人怀疑。

    当晚在师傅家吃饭时,盈芳和师傅师娘说第二天还要进城一趟,问他们有啥要带的。

    “家里目前啥也不缺,有缺的代销点也买得到。这天看着要下雪,你轻装上阵、快去快回。”

    “那行,我明儿赶早班船去,赶得及,晌午那趟船就能回来了。”

    “晌午回来,我喊上向二,去给你屋顶加固加固。”张有康说道。

    张家的屋子,看着陈旧,然而每年都有加固,二老并不担心。

    倒是徒弟家那房子,虽说比较新,可早几年一直被她小叔一家霸占着,以舒建强俩口子的惰性,只要没被大雪压塌,是绝对想不到上房顶检查、修葺的。便想着腊八前,找几个熟人帮徒儿把房顶修一修,加固一下。

    “好,我尽量早点回来。”

    第二天,盈芳背着沉甸甸的竹筐,胳膊肘挎着竹篮,赶上了早班船。

    到江对岸下码头,紧赶慢赶来到火车站。

    “小舒!”陆大姐手里提着个竹壳热水瓶,从水房灌热水回来,看到盈芳站在站长办公室门口敲门,好笑地迎上前,“你来早了,站长还没上班呢。来来来,上我办公室坐会儿。”

    陆大姐热情地拉她到隔壁的员工办公室,早到的同事正在抹桌子、拖地,看到陆大姐拖了个姑娘进来,好奇地看过来。

    “这不是那谁……”

    “小奶娃儿喊娘的姑娘?”

    “可不就是她。”陆大姐哈哈一笑,回头对盈芳说,“看,她们也都还记得你。”

    “能不记得嘛。托你的福,我们有幸尝到了黄桃罐头的美味,确实比橘子罐头好吃多了,难怪价格贵那么多。”

    “贵也就算了,小地方的供销社还不定买得到。”

    几个女同志笑说道。

    盈芳机灵地拿出事先准备的炒瓜子儿、毛木果干:“黄桃罐头家里没有,但有一点我自己做的小吃食,各位大姐别嫌弃。”

    “呀!葵花籽儿?唔,好好吃!这是五香味的吧?”

    “我尝尝我尝尝……真的耶!小舒你自个炒的?好能干啊!我只会拿盐巴炒。”

    “小舒这是啥?看着像桃干,可颜色咋黑黑绿绿的?”陆大姐没和她们一起抢瓜子吃,而是捏起一片毛木果干问盈芳。

    “这是家附近山上摘的野果,叫毛木果,鲜果酸酸甜甜很好吃,就是不耐放,我就晒成了干。”

    “唔,很甜啊,一点也不酸,是不是放糖了?”陆大姐吃了一片,连夸味道赞。

    盈芳笑着说:“没放糖。可能晒干后酸味跑掉了,比鲜果甜很多,也耐放。”

    “这东西好。正月里拿出来招待小客人,比买来的糖球好多了。”陆大姐顺嘴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陆大姐一个同事拉过盈芳小声问:“小舒,你家还有这东西不?我大姐一家正月要来我家做客,我那小外甥从小在省城长大,嘴巴挑剔得很,正愁供销社买的糖哄不了他,毛木果干你要是有的多,匀一盘的量给我,我拿糖票跟你换,你看咋样?”

    盈芳偏头想了想:糖票她如今倒是不缺,不过对方既是陆大姐的同事,看起来两人的交情也不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再说毛木果干当初晒了不少,装麻袋里囤在仓房,除了过年时拿些出来给亲近的人当零嘴儿,没别的用场。等出了正月、天气热起来,这东西也放不长。便点头说:“家里倒确实还有一些,这样吧,年前我肯定还要来一趟城里的,到时给大姐捎点来。糖票就不要给我了,这东西我也是山上捡的,没花一分钱……”

    “那不行,就算果子是捡的,不也费工夫晒的?不出钱只拿糖票跟你换,我还觉得占你便宜呢。”对方执意要拿糖票换。

    陆大姐几个也都纷纷劝盈芳:“要的要的,不能白拿。事实上,你家要还有的多,我们几个也想换。”

    盈芳笑笑:“那我到时背个五六斤过来,你们大伙儿分分。”

    一听有这么多,陆大姐几个笑开了花。一斤果干能装好几个浅盘,足以撑完整个正月了。

    “一大早就这么热闹?”站长路过员工办公室,笑眯眯地评价了一句。

    陆大姐连忙喊住他:“站长,你看谁来了?”说着,把身侧的盈芳推到站长跟前。

    “呀!是小舒呀!来看大伙儿啊?难怪这么热闹。来来来,上我那坐坐去,正好有个事儿和你说。”站长热情地把盈芳截去了他的办公室。

    陆大姐给两人送去了热茶,体贴地带上了办公室门。

    盈芳把送站长的东西拿出来,特别强调了那两斤米酒是书记送的。

第222章 老金翻白眼

    站长看到酒,以及那炒熟了能下酒的葵花籽儿,欢喜得见眉不见眼,乐呵呵地说:“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啊。以后有啥事,尽管来站里找我,我不在就找小陆,别客气,啊!”

    又见盈芳拘谨地站着,忙说:“快坐下说话。我这确实有个事找你,上回娃儿那事,赵家老爷子后来亲自拨来电话感谢,还说今后遇到啥困难,让你尽管找他们。”

    站长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抄着详细地址、电话的信笺,递给盈芳,“喏,这是那小娃儿父母留下的住址和电话,当时惦记着派出所的情况,没想起留个联系方式给你,事后托我转交的,让你有机会南下别忘了上他们家玩……还说小娃儿其实很认人的,那么黏你,说明你俩有缘分……我原想着腊八前去一趟你们公社的,可站里最近事情多,一忙二忙的给耽搁了,没成想你先来了。”

    “谢谢站长,麻烦您了。”

    “这有啥好麻烦的。”站长毫无架子地笑笑。

    说实话,运城赵家的老当家亲自拨电话到小小县城的火车站,受宠若惊都来不及。别说只是递个话,让他天天跑腿都感到荣幸之至。

    火车站出来,天色比起早上出门时还要来得阴沉沉。

    盈芳担心下雪,又惦记着师傅说的晌午找人帮她把屋顶修一修,便哪儿都没去,直接去了码头,赶上了上午最后一趟船。

    张有康看她来了,马上去喊向二。正好,向九在他二哥家唠闲嗑,听说是去给老张大夫的徒弟修屋顶,二话不说跟来了。这倒是省了张有康不少力气。

    舒家有蛇的事,不少人还是忌讳的。虽说蛇要冬眠,可万一通灵性的蛇不需要呢?可补屋顶这事吧,不像平地上干活那么简单,需要人上上下下递工具、材料,因此见向九主动跟来帮忙,张有康很是高兴。

    一伙人说说笑笑地进了院子。

    有盈芳的带领,趴在屋檐下的老金,只眯着眼、懒洋洋地抬头瞟了他们一眼,就又趴回原地闭目养神了。

    “这畜生可真通人性。”向二见状,发了句感慨。

    向九不无遗憾地说:“可惜老了,要不然找它和大嫂家的母狗配个对,弄只小崽来养养。这么威风的狗,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老金抬了抬眼皮,丢了个鄙夷的眼神给向九。老子也是你能拉去随便配对的?

    向九接收到这个眼神,一阵恍惚,回过神问其他人:“你们看到了吗?它、它刚才居然朝我翻白眼?”

    其他人并没看到这一幕,当他胡说八道呢。狗会翻白眼?想太多!

    向九见他们不相信,盯着老金又看了许久,见老金闭着眼一动不动,不禁怀疑刚刚是不是真看错了?挠挠头,跟着向二上了屋顶。

    舒家这屋子当年建的时候,是花了大精力的,如今还半新不旧,因此一番检查下来,除了灶房檐角有几片瓦破了、下大雨容易漏水,别的危险目前倒是没发现。

    替换的新瓦片很难匀到,就用稻草编了几张草垫,一层叠一层压碎瓦片下,上头抹上泥浆,再盖上缺角、裂缝的破瓦片。

    这么点活,两个壮劳力一忽儿工夫就搞定了。

    等他们从梯子上下来,盈芳忙送上两碗冒着热气的溏心蛋:“二叔、阿九叔,辛苦你们了。喝完甜汤暖暖身子。”

    “闺女一点心意,你们兄弟俩就别推辞了。”张有康手里端着一碗同样的甜汤,生怕向二婉拒,笑呵呵地出来劝道。

    “丫头你太客气了。”向二客气了几句,到底没推辞,人都煮好了,不吃反而不给面子。再说,媳妇儿给人牵媒,往后走动的日子多了,大不了回头让媳妇儿送几个鸡蛋过来。

    向九则跟着他二哥行事,二哥接过碗吃、他也吃。边吃边赞:“放了很多糖吧?真甜真好吃!”

    盈芳笑笑,白糖她如今不缺,这不,啥时候再去一趟火车站,又能换几张糖票回来了。糖票也是有限期的,因此用起来没啥不舍。等过年办喜酒时,给先后帮过她的社员送个半斤八两,当是回礼好了。

    向二兄弟俩却以为她是客气,出于回报,吃完后不仅把补房顶制造的垃圾收拾干净,还主动检查了一番柴房的牢固性,确定无忧,才告辞回家。

    刚送走向二兄弟,张奶奶迈着小脚过来喊:“闺女,新床打好了,你发财叔派他孙子来说,刚子家院门上锁了,是你锁的吧?那快去开开。发财他们抬着床等在外面,这天气看着要落雪,淋到家具上就不好了。”

    盈芳一听,立马拿上钥匙往桥头跑。

    张奶奶走在她后头叮咛:“新床摆好顺便让发财帮忙把床板拆了,门窗开一开通通风,算了,我也跟去看看吧……”

    托人打的架子床是最后一件新婚家具,抬进东屋并摆到预留位置,七十二腿家具总算到位了。

    临时搭的木板床拆下来,归整到西屋后半间。

    张奶奶收拾被褥时奇怪地闻了闻:“这床不是说后来没睡吗?你邓婶子跟我讲,刚子领导那晚睡他们家去了,可这被子咋有股怪味儿?”

    “什么怪味儿?”盈芳打来清水正在擦婚床,闻言,头也没抬地说,“是不是长时间没晒的缘故啊?前几天天好,本来想晒的,发现了个怪事儿,这床铺的时候明明放了床单,可那天来晒被子发现床单不见了,找遍屋子都没看见,所以我配了把锁,免得被心怀不轨的顺手牵羊……”

    “杀千刀的!要是被我知道是谁干的,非把他送牛棚不可!”张奶奶一听,气得不行,赞同道,“照这么看来还真应该配把锁,你这屋子里的家具都是新打的,大件带不走,小件被人顺手牵羊也够心疼的。过两天刚子托人捎到县里的缝纫机和自行车也到了,不锁还真不放心……风气到底还是歪了啊,前几年哪有这样的事发生,敞着院门都不会有人进来偷……”

第223章 不过是“外来客”

    娘俩个借着这事儿私底下吐槽了一通,手脚却依然很利索。

    盈芳擦完新床,张奶奶已经把有味儿的被褥拆下来了,打算带回去洗。棉胎暂放西屋,等天好了晒晒再收被絮柜里。

    临时床铺的位置,如今摆上了香桌,香桌上摆了个旧瓦盆,盆里三颗溪坎边挖来的水仙花球茎,亭亭玉立、含苞待放。

    香桌的右边靠墙角是梳妆台。说是梳妆台,其实就是一口带了个扁平抽屉的椭圆形小桌子,再搭配一把圆凳。没有相应的票,买不到大面的玻璃镜,梳妆台的功能缺失了大半。即便如此,盈芳依旧很喜欢。婚后摆上陪嫁过来的梳子、手柄镜,以及平日里捣鼓的瓶瓶罐罐护肤品,这里就是她洗漱完毕后的一方小天地。

    此刻,空空如也的梳妆台上,就一个细颈酒瓶,插着两株盛放的腊梅,清幽的花香,给布置一新的婚房平添了几许雅致。

    香桌左手边直到墙角摆大衣柜的位置还空着,是用来放缝纫机的。听向刚说,缝纫机和自行车,托了部队的采购车捎到县里,算算日子没几天了。今后不用遮着掩着去张嫂子家借用了。荷包鼓鼓、布票厚实,想买啥布买啥布、想车几身车几身。

    盈芳自得其乐了一阵,待婚房被拾掇得窗明几净,一些个琐碎杂物也都归置整齐,才和师娘一起锁好门窗离开。

    在师傅家吃了午饭回到自己家,屋里屋外收拾了一通,正要去上工,摸到衣兜里那张写着陌生地址的信笺。

    既然赵家夫妇没再提起自己和他们“二嫂”为什么会长得那么像,那应该只是巧合了。也或许,赵家夫妇只是顺嘴一说,压根没把这个事放在心上……

    罢了,原主和养父母都不在了,她一个“外来者”计较这些干什么。

    心头豁然开朗,把信笺叠得整整齐齐的收进上锁的抽屉。

    然而她不知情的是,赵有光夫妇俩并非没把这个事放心上,相反,俩口子抱着孩子一回到运城,就迫不及待地找他们二嫂说去了。

    “很像我?”萧敏静面色一怔,继而微微一笑,垂着眼睑,摸了会儿宝儿软乎乎的小手,无不感慨地说:“这可太巧了!说明咱们宝儿是个有大气运的人,要不然,那些天还不得哭成泪人儿啊。”

    “这么说,二嫂家真没有在宁和县落户的亲戚?”赵有光见妻子失望的眼神,又问了一遍。

    “怎么会呢?”萧敏静依旧微笑着,不紧不慢地说,“我家亲戚大部分都在京城,女儿家就算嫁到外地,也都安家在大城市,没听说过有嫁到偏僻乡下的。”

    听她这么说,赵有光俩口子也不再问了,想来真是凑巧。不禁感慨了一番,这世上竟有长得这般相像的陌生人。

    见宝儿耷拉着眼皮子哼哼唧唧地似乎想要睡了,俩口子起身告辞。

    萧敏静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出神,恍惚的神思,直到儿子外出玩回来才收回。

    见宝贝儿子还没进门就嚷嚷着肚子饿要吃的,萧敏静宠溺地一笑,温柔地抱起他,边让保姆去厨房端吃的,边亲了儿子一口:“好,宝贝想吃什么妈妈就给喂什么。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就像当年,小叔的女儿夺不走爷奶对自己的疼宠和关怀一样,赵有光的儿子也休想分走公婆对自己儿子的关注。

    必要时,她不介意学当年母亲的做法,把妨碍自家孩子的眼中钉遣得远远的。只是没想到,第一次出手就大意失荆州,幸好各路线索被自己掐断得还算及时,要不然……她有点不敢想。但不代表就此放弃。除非公婆的注意力,全部回到自己儿子身上。

    又想到赵有光夫妻俩带回的消息,萧敏静皱皱眉。宁和县有个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年轻姑娘?不会真是小叔的女儿吧?

    可当年,母亲派出去的人汇报说搞定了呀。她当时就蹲在母亲书房的书桌下面,本想和母亲躲猫猫的,哪成想偷听到这么大一桩惊天密谋,差点就躲不住了。又听母亲自言自语说一切都是为了她、不然爷奶对她的疼爱会一点点减少,这才忍住没和父亲说。

    即便事后小婶为丢失的孩子肝肠寸断、小叔找遍能找的地方始终没有音讯后也哀莫大于心死;即便小叔好几次在任务中走神、差点出事,后来主动提交退役书、带着小婶搬离了老宅,逢年过节才回来和一大家子团聚,这么多年也不见他们再生一个孩子……她也死死守着这个秘密,没告诉任何一个人。

    所以,宁和县那个不管是不是小叔的女儿,都不能让老宅的人知道。否则,母亲的心思就白费了。

    萧敏静握紧了拳。

    “妈妈,你弄疼我了!”怀里的孩子带着哭腔说道。

    萧敏静回过神,看到儿子嫩嫩的小手被自己攥起一道红痕,心疼不已:“啊!对不起宝贝,妈妈一时不小心,妈妈给你呼呼……”

    这时,保姆端着一碗虾仁水蒸蛋出来了,八岁的熊孩子哪还顾得上别的,一下窜出母亲的怀抱,冲上去抱住保姆的腿,嚷嚷着要吃,还谄媚地喊保姆“姨”。

    保姆笑得很开心地拉他到餐桌边,开始喂他吃水蒸蛋。

    看到这一幕,萧敏静的眼神幽了幽。看来,是时候换个保姆了。她绝不允许宝贝儿子跟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一个女人如此亲热。绝不!

    ……

    腊八这天,家家户户一早就熬起了腊八粥。只不过每家用的食材不一定一样。

    托盈芳的福,张奶奶熬的腊八粥,添了别人家不一定有的小米、绿豆、板栗仁,喷香浓稠的一碗,足以顶一上午的饥饿。

    “看天色要下雪,柴禾都收进了?”张有康问大一早从向家院子喂完鸡、割了菜才过来的徒弟。

    盈芳洗了手,抹了点师傅用猪獾油做的防冻膏,捧着海碗小口小口喝起撒了白糖的腊八粥,热粥下肚,整个人从头暖到脚。

第224章 老金守门

    “放心吧师傅,我都收好了。”

    柴禾在冬天可是紧要物资,吃的可以不那么精细,可一旦缺柴,那日子真心没法过了。

    好在除了干柴、稻草,还囤了点煤球。只要不是天天过大年,三家柴房里的柴禾,支撑到冰雪消融不成问题。

    “吃过饭我给你搭把手,把旧鸡舍搬你前屋檐下去,多垫些稻草,给鸡挪个窝吧。刚子家那两只鸡干脆也抓过来。不到半个月就要杀了,暂时养几天,没人会说啥。老金的窝也需要换个地儿,日头好前院那角落还行,雨雪天气太阴湿了,你堂屋要是不用,干脆给它挪屋里……”

    “哎。”

    师徒俩正说着,向二婶脚步匆匆地跑进来:“老叔,阿九在码头那边看到一拨红小兵朝咱们这儿走来,他绕近道跑来报信,书记、社长领着干部们出去迎了,我想想不放心,赶紧过来跟你通个气。”

    “红小兵?”师徒俩纳闷地对了个眼神。最近没听说有啥不对劲的地方啊?

    盈芳心下琢磨了一下,惴惴不安地想,该不会是自己在收购站淘“禁书”的事被谁揭发了?可除了师傅师娘、再还有站里的出纳大爷和伙计,貌似没别的人知道了啊。

    “老张!老张不好了!”这时,刘大勇也一路喊着跑进来,看到盈芳,气喘吁吁地说,“盈芳你在这啊?难怪我去你家敲门没人应。”

    “怎么了勇叔?发生什么事了?”盈芳心下的不安感越发强烈。

    “是这样的。”刘大勇抹了把汗,大冬天的跑出一身汗,可见有多急,“一大早我推了一车猪粪去江口埠堆肥,路上碰到一大帮县里来的红小兵,指名道姓说你家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正浩浩荡荡往你家去。我一想坏了,这帮人要是进屋,还不得把家什砸得稀巴烂啊,赶紧抄近道去你家,结果喊半天没反应,眼瞅着那帮人快到了,我媳妇让我来找老张想想法子,绝不能让这帮人进屋……”

    要搁以前,别说是红小兵气势汹汹地来抄家,即便是不惧威慑力的舒老太来闹场,毛阿凤也绝不会站出来帮腔,说不定还会嗑着瓜子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看热闹。可自从盈芳救了她以及她肚子里的娃后,俩口子彻底转了性,对盈芳可谓是推心置腹。这不正愁没机会报恩呢,看到红小兵有可能破坏舒家,赶忙来报信。

    “什么?那帮红小兵是冲着闺女来的?”张奶奶一听急红了眼眶,“真是造孽啊,我们家闺女招谁惹谁了?怎么净来找她的麻烦?”

    张有康无暇顾及老伴儿的心情,套上棉袍说:“我跟大勇去看看。丫头你就留在这陪你师娘,任何事都别出来。”

    “可是师傅……”盈芳上前一步,觉得这事儿理该她出面,却被张奶奶拉住了。

    “听你师傅的,这事儿你不能出头。”

    红小兵出场,总会有人受到伤害,张家二老见多了凄惨场面,说什么都不放徒弟出去。

    盈芳被师娘拘在里屋,急得团团转。师傅一把年纪了,可别跟红小兵起冲突啊。

    “师娘,你就放我去看看呗,看一会儿就回来。”盈芳扒着门缝,对在堂屋纳鞋底的师娘恳求道。

    “不行,你老老实实在屋里待着,等你师傅回来再说。”张奶奶不是不担心老伴儿的安危,可既然红小兵是冲着舒家来的,书记、社长又在现场压阵,想来不会有危险。

    “师娘,下雪了!”盈芳推开窗户,看到天空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的。

    张奶奶闻言,担心屋后的鸡棚,让盈芳待在屋里,她去后院抓鸡,边抓边嘀咕,“一会儿我去刚子家,把那两只鸡也抓过来。你家那两只……不知老头子那边怎么样了,但愿没事……”

    盈芳见师娘往屋后走,吐了一下舌,让小金从窗口游出去,绕到堂屋给她开了门。蹑手蹑脚地出了屋,迎着迷眼的雪花片,掸了掸肩头,匆匆往家赶。

    舒家院门外,此刻围满了人。

    “……向书记、冯社长,你俩甭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既然口口声声称舒盈芳清白,那就打开大门让咱们进去搜搜嘛。搜不出任何猫腻,我周新国当着大伙儿的面向她道歉。”为首的红小兵,神情倨傲地道。

    尾随书记、社长而来的社员们,心里齐呸了一声。到时家里像秋风扫落叶似的被翻地一塌糊涂,道个歉顶屁用啊。

    书记和社长对了个眼神,脸色也都很不好看。

    冯社长心中止不住庆幸——小儿子这段时间沉迷染色大业,想来不知道今儿有行动,要不然跟对面这帮家伙掺合在一起,父子对立,咋看咋心酸。

    书记抿唇叹了一声,对同样铁青着脸的张有康说:“老张,你看这……”

    张有康又气又怒,却拿这帮披着合法外衣的流氓毫无办法。

    这时,如王者一般的老金,巡视完后院,悠哉哉地踱到前面来了,黑亮有神的眼睛,幽幽地扫过离院门最近的几个陌生人。

    “汪!”

    它给了一声警告,响亮而短促。

    “狗、好大的狗……”胆小的红小兵吓退了一步,指着老金颤声道,“咱们这么闯进去,会不会被它咬啊。”

    “胆小鬼!”周新国白了他一眼。不就一只狗么,农村里,只要不是日子太困难的,几乎都会养一条看家护院,有啥好怕的。

    “不、不是啊周委员,它真的盯着我们耶!听说这种狗最凶残,一旦盯上人,不咬一块肉下来,很难摆平的。我、我不敢进去……”

    “蠢货!”周新国咬牙骂道。关键时刻长对方志气、灭自己威风,蠢到家了!

    院外的人,和院内的老金僵持了小片刻。周新国额角跳了跳,挥手示意手下们:“砸了锁冲进去!”他就不信连条土狗都摆不平。

    毛阿凤裹着丈夫的军大衣,倚在自家的后屋门上,凉声道:“哎!你们要是不怕盈芳家的毒蛇,只管进去搜。哪个倒霉催的被蛇咬了,别怪我们事先没提醒。”

第225章 当老纸八年白混的!

    “毒、毒蛇?”

    正要砸锁的红小兵一听还有毒蛇,顿时慌了手脚,抬眼看周新国,“周委员……”

    周新国拧着眉问了句:“这鬼天气哪来的毒蛇?有也被冻死了。”

    大伙儿就等他这句话呢,闻言,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没准是盈芳的父母变的,专程下凡来保佑她的。”

    “神仙变的毒蛇,怎么可能怕冻啊,说不定就在屋里盘着咧。”

    “……”

    周新国越听越不耐烦:“停!怪力乱神的东西,你们也信?当心以除四旧的名义把你们一个个全关牛棚反省去!”

    这话一出,谁还敢接啊,暗地里替盈芳捏了把汗。

    看来,真的被红小兵盯上了。也不知和谁结了那么大的仇,竟然匿名举报,分明不想让人过个安稳年。

    “砸!”周新国手一挥,红小兵们克服着心头的恐惧,捧着手里的石头,一下一下地砸起门锁。

    张有康和书记几个多次上前阻止,都被红小兵拦了下来。

    “汪——汪汪——”

    老金怒了,特么一帮丑不拉几的矮男人,竟敢砸女主人的房子。简直岂有此理!它老金的地盘,还从来没人敢这么嚣张过。

    当下,尾巴一夹,猛地扑向了院门,吓得篱笆墙外的人惊叫出声。

    “这狗发狂了!”

    盈芳刚拐出弄堂,就听到这样一声尖叫,正想跑上前看个究竟,被突然窜出来的人拽住了。回头一看是李寡妇。

    “李嫂子?你咋地在这儿?”

    “我来和你说个事。”李寡妇抚着胸口喘了会儿大气,把盈芳拽到隐蔽的小弄堂里,拉着盈芳咬耳朵,“我无意间听到胡家媳妇和她汉子的对话,说你家藏匿了见不得光的东西,她家汉子昨儿还去县革委匿名举报了,说有知青站的许丹暗中相助,抄查这事,搞不死你也要让你脱层皮……我一听不得了,赶紧跑来寻你。可还是迟了一步,前院围满了人,打头的是县里来的红小兵,你现在去岂不是正好撞枪眼上?要不这样,我替你打掩护,你悄悄从屋后绕进去,家里有啥烫手的东西,赶紧处理了,别真被这些人抓到了把柄……”

    盈芳握住李寡妇打颤的手感激道:“李嫂子,谢谢你特地来通知我。我这就回家,虽然我不明白我家哪些东西招了他们的眼,但无凭无据的,休想随便闯我家门。”

    有李寡妇一路的掩护,盈芳快速绕到了屋后,扶着篱笆墙轻轻一跃,就跳进了院里。朝李寡妇挥挥手,示意她赶紧回去。雪越来越大了,家里就剩苍竹一个孩子不安全。

    李寡妇用力点点头,目送着盈芳轻轻推开灶房门闪身进屋,才吁了一口气,转身欲要回去,迎面撞上舒建强。

    “你是谁啊?鬼鬼祟祟地站俺侄女儿屋后头干啥?”舒建强郁闷地瞅了眼曾经差点捅穿他菊花的篱笆墙尖刺,扫了眼面前的陌生女人,追问道,“说!蹲这儿有啥企图?”

    李寡妇气得两颊通红,可长年累月的独处,让她不习惯跟人呛声,掸了掸身上沾着的雪花转身道:“路过不行啊?我这就走!”

    “不许走!跟俺到前头找书记说个清楚,看你挺面生的,不像俺们这儿的人,别不是外乡来的拍花子吧?”

    舒建强一想到离家出走的闺女,这么久都没音讯,该不会被拍花子迷晕了绑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迫嫁给个瘸子或是瞎子做童养媳了吧?不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揪住李寡妇的胳膊,连拉带拽地非要带她去见书记。

    李寡妇毕竟是个女人,也不是那种身材健硕的丰满女人,被舒建强用力扣住手腕后,根本挣脱不了,羞愤交织地被他一路拖到了书记跟前。

    书记的脑仁都胀疼了。

    这一出出的都是什么事啊!

    “我说建强啊,李强媳妇虽不和你一个生产队,但好歹是一个公社的,你拽着她说是拍花子,这话从何说起?”

    舒建强懵了,看看李寡妇,又看看书记,见后者点点头,不敢置信地问:“一、一个公社的?”

    “没错!”社长没好气地接过话茬,“她和我一个生产队,都江口埠的,你有啥意见?”

    “没、没。”舒建强挠挠头,有点哭笑不得,“那啥,搞错了搞错了……”

    “这下我能走了吧?”李寡妇挣开他,气呼呼地回家去了。

    大伙儿忍俊不禁地打趣舒建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追着他问:

    “到底是真搞错还是假搞错啊?是不是见人家细皮嫩肉的,心痒痒地想找个新媳妇了?”

    “我看李强媳妇挺好的,要真有这个心,我让我媳妇帮你去说这个媒,事成了也不要别的,给两包代销点里最便宜的烟就成了……”

    “哈哈哈……”

    说笑间,忘了问李寡妇怎会出现在近山坳,还是在这么个恶劣天气。

    周新国几个红小兵,依然在和院门内的老金对峙。

    “上啊!不就一条狗嘛!到底在怕啥!”周新国不耐烦地催道。

    底下的红小兵个个有怨无处撒,谁让人是委员、而他们只是小虾米呢。只好捧着石头继续砸。

    每砸一下,老金就恶狠狠地吠一声,并且做好了蓄势待发的准备,就等门一开,朝闯进来的人扑过去。丫的不给你们这帮人类一点教训,真当老纸八年军营白混的。

    张有康越看越着急。

    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么,徒弟家里确实有几件见不得光的东西,有自己拿给她看的祖传医书、有偷偷从收购站舀来的禁品……外加几麻袋山里收获的小米、核桃、板栗、葵花籽……铺开来量还真不少,暴露到人前,被那些动辄眼红的社员安上投机倒把、偷窃集体财产的罪名咋整?跳进雁栖江都洗不清啊!

    正急得团团转,张奶奶迈着小脚匆匆跑来,拽过老头子悄声问:“闺女呢?”

    张有康瞪大眼:“不是让她在家陪你吗?”

    张奶奶一脸懵逼:“哪儿啊,我见落雪了,去屋后把两只鸡赶进了灶房鸡舍,回头就不见她人了。”

第226章 是非对错

    张奶奶越说越小声:“也不知道她怎么把钩子取下来的……”

    那钩子是钩房门的,有时候人在外头、想把房门关上,就在门把手上悬了个钩子。

    “可我一直在这儿,没看到她来啊?”张有康越发焦急了,“会上哪儿去呢?”

    张奶奶也纳闷:“照理出来了应该会来这儿啊,怎么会没来呢?”

    二老担心的对象,此刻已悄悄进了自己家的屋。

    老金第一时间觉察到,不跟院门外那帮傻子对峙了,汪汪两声掉头跑。还是小金施放威压,才生生止住它的步伐。

    蠢狗!这时候掉头进屋,不是让人知道屋里有人了。

    许是嗅到威压中那熟悉的气味,老金收住脚步后只愣了一会会儿,立马又折回到门边。

    这次,它后臀着地,正对院门而坐,很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院子外的人,被它这番举动搞迷糊了。

    “狗就是狗,畜生一只,老子就不信了,咱这么多人还斗不过一只老狗。”周新国捋捋棉衣袖子,咬牙切齿道。今天的任务,是他拍胸脯打包票领来的,要是拿不出一点成绩,回去怎么交代!

    “砸!继续给我砸!今儿要不把这扇门砸破了,老子名字倒着写!”

    “周、周委员,要不咱们翻墙进去?”半天没把锁砸开,红小兵们一阵泄气,瞅到舒家的篱笆墙并不是很高,拿把梯子来,一下就翻进去了。

    可周新国觉得翻墙没面子,他又不是贼骨头,进个屋还翻墙。他可是领着任务来的,砸坏东西压根不用赔。于是,眉一竖,喝道:“翻啥墙,要点脸不!就给老子砸!砸不掉锁,就把整扇门拆下来。”

    红小兵们一听,有道理!

    锁是铁造的,拿石头砸不坏,门板却是竹子拼的,随便几榔头就能搞定。

    问题是没榔头啊。应该说,除了路边捡的石头,手里头没别的工具,来之前哪里想到会碰到个硬茬子,愣是连门都不给开。简直岂有此理。

    “去!让书记派人领你们去拿点工具。”周新国瞥了向荣新一眼,吩咐底下的兵。

    红小兵正要走,张永福俩口子闻讯赶来了,看到这阵仗,张嫂子忍不住说:“人不在家,那就改天再来嘛。砸人家门算什么!万一抓错对象,损坏的东西你们赔吗?”

    张永福抽了一下嘴,媳妇儿这话太实诚,搞不好要吃亏,赶紧补充:“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红小兵怎么可能抓错人!就算不小心搞错了,怎么可能不赔!”

    周新国噎了噎,好话坏话都被这对夫妻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书记媳妇见状也说道:“那肯定的,咱们公社也有当红小兵的,听他说,组织内部可守纪律了。要不然老冯俩口子也不会同意他去,是吧嫂子?”

    她拿胳膊肘撞撞身边站着的社长媳妇。

    后者见扯到自个小儿子头上,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替儿子顶缸:“军达是这么说的。”

    “哦,原来冯军达是你们公社的。”周新国似乎认识冯军达,“他人呢?组织有活动,咋不见他积极参与?”

    社长一听坏了,小儿子被推上风口浪尖了,忙解释:“这孩子前儿跟着他哥上山砍柴,出了一身汗,回来吹了风受凉了,发了好几天烧,大夫说这几天最好不要见风,这不在家学习红宝书呢。我们俩口子不晓得是你们来了,要不然他就算病着也一定来参加组织活动。”

    “咳。”社长媳妇听自个丈夫这么说,心虚地低下了头。

    小儿子哪是病着在家学习红宝书啊,根本是在琢磨他那堆染色草药。拿家里不用的锅煮上煮下,拿淡色的碎布头浸上浸下,不时还往组织奖励他的笔记本上记着什么,那劲头从向刚回来扯证那天起,一直持续到现在。要说发烧也过得去,不发烧哪会茶饭不思净捣鼓那堆草药。

    话说回来,县里组织红小兵外出活动,一忽儿跑省城、一忽儿跑外地,莫非就是上人家里打砸抢啊?

    社长媳妇越思忖心头越没底,想着回头一定好好问问儿子。要真是这种事,那还是别参加了。总感觉心里慌兮兮的,还不如下地干活踏实。

    社长媳妇心里百转千回,和她一个阵营的妇女同胞,纷纷点头你一句我一句地表示她说的是真的。

    周新国也就不好再咄咄逼人地追究下去了。转而催着底下的兵快去拿工具。

    二狗子为首的一帮孩子,淘气地站在不远处捏雪球、打雪仗。看到红小兵过去,笑闹着给了他俩雪球,砸的他头上的风雪帽都掉了。

    “哈哈哈哈……”

    看到这一幕,大伙儿都忍俊不禁,却又不敢笑出声。还是书记说了句:“雪下大了,要不先上公社坐会儿。盈芳丫头既然不在家,没准已经上工去了。她是个勤快姑娘,到卫生院以后,院里就没见脏乱差过……”

    周新国手一扬,制止书记继续往下说好话:“向书记,废话不多说,我今儿来,是查证她有没有真的偷藏上头明令禁止的东西,而不是来听你们对她的褒奖话的。你也别觉得我落你面子,这事儿上头都有眼睛,是非对错,咱就睁大眼瞅着。”

    话说到这份上,大伙儿都沉默了。

    往日里或多或少受过盈芳帮助或是得过盈芳好处的社员,此刻心里止不住焦急,盼着舒家并没有红小兵抄查的东西。

    个别见不得盈芳好的,这时候特别幸灾乐祸。一个是张里根的媳妇张红,一个就是潜在人群里的胡家小儿媳。两人像唱双簧似的,你一句我一句说道:

    “哎呀呀,这舒家祖上到底犯过多大的事啊,怎么子孙后代一个个地出事。啧啧啧!”

    “八成是昧良心的事做多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不会说话就别说。”站她们旁边的二狗子娘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张红,你和盈芳一个生产队的,不帮着自己人,还落井下石,什么人啊真是!”

第227章 给力的金大王

    “还有你!”狗子娘沉着脸、横着眉冲胡家小儿媳低喝,“你一个江口埠的来咱们这儿嘚吧什么劲!真要说也轮不到你一个外姓人!”

    张红见大伙儿都夹带着不悦的眼神朝她看过来,缩缩脖子撇撇嘴,转身回家去了。

    “咋地?事情都发生了,还不兴我说啊?”胡家小儿媳却被激起了斗志,叉着腰道,“依我说,那舒盈芳没准就是命不好,克死了养父养母,这下连她自己都要克……”

    “啊呸!你个臭三八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这儿不是你们江口埠,拿我们近山坳的人嚼舌根,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原来二狗子娘背地里这么挺我啊。”盈芳在屋里听到二狗子娘的话,眼眶有点湿润。

    不止二狗子娘,邓婶子、向二婶、张嫂子、李寡妇、毛阿凤……甚至那些交情并不熟络、仅因为孩子吃过自己给的果子、零嘴儿的妇人们,都站出来帮她说话了。好感动好感动……

    小金翻了个白眼。这就感动上了?女人就是容易心软。

    盈芳没看到小金的白眼,感动完了继续担忧:“小金,你说这些人会不会真的闯进来?”

    她蹲在睡房窗下,扒开一条窗缝偷看,红小兵去找工具了,回来就能把院门砸了,院门一破,谁挡得了他们啊。

    “要是闯进来,咱们完蛋了!”

    最近那次从收购站淘来的油画《向日葵》,无论怎么塞,都被床底下的暗柜门卡住,只好收在衣箱。

    红小兵们抄家、咳,抄查抄习惯了,柜子、箱子、暗门指定会去翻一翻,翻出这幅画,牛棚关定了。

    盈芳拍了一下额,懊恼道:“早知就不选这么大一幅画了,小一半多好,轻轻松松就能塞进暗柜。”

    左右都是留给子孙后代当传家宝的,大小有啥关系嘛。

    不过也难说。当年师傅那些宝贝医书之所以能逃过一劫,在她看来不全是暗柜的功劳。很可能是师傅本身——想雁栖公社一塌刮子就师傅一个赤脚医生,万一查出什么不好的东西、被押去关牛棚挨批斗了,有个头痛脚热找谁看病啊。

    再者,以前不知道床底下有门道,不代表现在依然不知道啊。那些红小兵没准也在天天向上、时时进步……

    越想越着急,辫梢都被她揪毛了。暗暗祈祷老金的气势、毒蛇的威吓,能把红小兵们震慑住。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没能震慑住,那帮人呼啦一下涌进来了呢?

    “唉,要是家里有个密道,能转移这些宝贝多好……”盈芳揪着头发咕哝。像上辈子的地宫一样,遇到危险,还有密道这条迫不得已的逃生之路。尽管那次运气不太好,一进去就遇到山崩地裂。

    盈芳囧了囧,莫非真如胡家小儿媳说的,真正的倒霉体,其实不是向刚也不是蒋美华、刘继红、许丹,而是自己?

    “丝丝——”小金吐了吐蛇信,拿尾巴稍轻甩了她一下,随后游到睡房和仓房相连的那堵墙根处。

    “小金你这是要干嘛?”被打断愁绪的盈芳,纳闷地跟在它后头,“该不会是想把这堵墙推倒吧?别闹了,粮食压在墙底下,照样会被翻出来……呃!”

    话音随着小金的动作戛然而止。

    金大王居然用它那无往不利的尾巴稍,像铲子似的,轻轻一抛,墙角多了个坑。

    刨一下一个坑、刨两下一个大坑……

    眨眼工夫,墙壁下方露出一个四四方方、足能放下四五个大麻袋的大土坑。

    照理会有刨出来的土块或碎石吧?

    事实上并没有!

    经金大王那无坚不摧的尾巴拍打夯实后,坑壁坚实得别说手指头戳不动、铲子都铲不动。金大王把鲜猪肉似的土块、夯实成了硬邦邦的猪肉干。

    这下,不仅坑壁结实、没有半点扑簌簌往下掉的土渣子,干净又光滑。坑上方的墙壁也依旧坚实如故。

    看到这儿,盈芳哪还有不明白的呀,狠狠夸了小金一通:“还是你有办法!”

    随后,小金继续刨土挖坑、拍实坑壁。还模仿昔日地宫里的地窖格局,拍了几个台阶出来,方便盈芳上下。

    土坑面积约莫半个房间大,卧室占一半、仓房占一半,免得搬个东西还要跑来跑去。好在深度还行,从坑底到坑口,能堆叠五六个麻包。家里的屯粮全部放下去都不成问题。

    再深就不行了,会有地下水渗出。这点盈芳也清楚,因此叮嘱小金,看到有浅浅的地下水渗出,就别继续往下挖了,左右这个深度足够家用了。

    趁小金挖坑的工夫,盈芳将暗柜里那些明显是“禁品”的书籍、字画以及杂七杂八的物件、摆件统统装进麻袋了。家里没那么多麻袋,干脆拿床单凑数。

    她只需打包即可,其他皆由小金一尾巴搞定。再大的麻包,都能轻轻松松地被小金的尾巴稍顶来顶去,像杂耍似的。

    转移完暗柜里的紧要东西,接着转移仓房里那几袋可能会被说三到四的产自山里的野生谷物。

    这一转移,乖乖!不理不知道,一理真不少:蘑菇、木耳、野菜干;小米、核桃、葵花籽;柿子、红枣、野果干;还有菜园里长老了的豇豆、茄子、白菜晒的菜干,以及大坛、小坛的腌菜、腌鸡蛋,拿麻绳串成串的风肉、熏鸡,还有罐装的蜂蜜、毛木果酱……

    几乎都是好几袋、好几坛这样的存量。

    幸亏有小金这个“活体挖土、压土机”,不然真会出乱子。

    别人家不是没有这些东西,但绝对没有她手里的多。甚至说,这几类东西,整个生产队加起来,都没她囤的多。

    人就是这样,你捡一点、我捡一点,大家半斤八两谁也不会说谁。可你捡一篮、我捡几大麻袋,就容易心里不平衡。搞不好还集体给她戴顶“偷窃集体财产”的大帽子扭送牛棚。

    这么一想,盈芳收拾得越加利落。最后只留了几十斤,和生产队分的粮油一起堆在仓房。

第228章 冷冷的冰雪冻不住八卦的心

    若是藏得一点不剩倒反显得不正常。

    哪家不晒点蘑菇干、野菜干啊。何况她经常上山采草药,也经常搭着马凳、铺着芦席晒菜干。

    再说,过年还要拿出来吃呢,藏得一干二净的到时怎么解释?

    一人一蛇忙出一身汗……

    好吧,忙出汗的就她,小金力大无穷,这些活于它而言,简直就是小儿科。

    该藏的都藏进土坑(包括积攒了小半年的钱和票,也妆奁盒套小荷包地放到了土坑一角),就缺个盖子把坑遮住了。

    小金歪着扁脑袋想了想,从土坑的某个角落抽了一堆土上来,尾巴稍拍了几下,松松的土块、碎石,立马压成一块块厚薄相似、结实好用的硬土板,契合地封上坑口,以后要取东西,只需打开某个土块就行了。

    然后又将架子床挪到挖坑的位置上。毕竟是新挖的,万一被人看出端倪就糟了。

    原先的床位处,被堂屋搬进来的八仙桌取代了,桌前一条长凳、桌上铺开放着一张人体穴位图、图旁一盏煤油灯,布置成晚上挑灯夜战、刻苦学习的场景。横竖家里就她一个人,八仙桌搁堂屋、还是搁睡房,自然由她说了算。

    所有的细节都检查过,确保没有任何疏漏后,盈芳长呼了一口气,依次掸干净衣服、裤子、鞋面,又把凌乱的辫子拆了重新绑了一遍。收拾妥当,又悄悄地从后门出去,绕到了屋前。

    雪越下越大,院门口聚集的人却不见少、只增多,不少江口埠的社员都跑来了。一部分是出于真心担心,一部分却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身披棉袍、头戴风帽,双手插在袖筒里取暖,时不时地跺一下冻僵的脚,却依然挡不住看热闹的心。

    盈芳也是醉了。

    “工具拿来了!”

    两个被派去公社拿拆门工具的红小兵,一个肩扛铁耙、手握榔头,另一个提着一把锯子、几把起子。鼻子冻得红通通的小步跑来。

    盈芳顺势跟在他们后头,追着喊:“你们站住!谁让你们撬我家的!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真理了!”

    缠在她手腕上闭目养神的小金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嘴角,入戏可真快啊。

    “盈芳!”

    “丫头!”

    “闺女!”

    呼啦一下,书记俩口子、向二俩口子、张家二老等人围拢上来。

    “你上哪儿去了?急死我们了!”

    “我……”盈芳朝师傅师娘偷偷眨了一下眼,找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愤愤不平地对大伙儿说:“我去刚子哥家喂鸡,喂完见时间不早了,就直接去了卫生院。哪知等我擦完柜子、扫完地,仍不见师傅上工,公社那边也没个动静,就想着是不是落雪了公社放假了。正纳闷,看到这俩家伙去拿工具,说是要拆谁家的门,我就跟来了……哪知他们要拆的竟是我家的门,我招谁惹谁了我……”

    盈芳说着说着,真红了眼眶。

    来到这半年,试问她对不起谁了?哪天不是在认认真真过日子、兢兢业业挣工分?她容易么她!就这还不让人省心。回头被她揪出幕后使坏的人,绝不轻饶!

    “闺女别哭,别哭!公道自在人心!”

    “就是!盈芳丫头,你别怕!咱们这么多人都挺你!知道你是乖孩子,绝不可能偷藏什么禁品。”

    “可光是咱们相信没用啊。”张嫂子一脸担忧地说,“红小兵一口咬定盈芳家藏了见不得光的东西,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就让他们搜!”盈芳斩钉截铁地道,柔中带刚的嗓音,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听见了,“搜出来,我认;搜不出,我就要找上级干部讨说法了。我得问问他,是不是老百姓家里随便就能搜?到底哪个政策、哪条法律规定的?”

    周新国被堵得哑口无言。

    有一刹,他内心动摇了。莫非真的搞错对象了?抑或是举报人故意陷害?可领导那么言之凿凿,应该不会吧……

    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相信组织、相信上级,于是脸一沉,昂首挺胸道:“成啊!有什么等搜了再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搜不到我不会平白无故地给你扣顶罪帽,搜到了你就乖乖认罪。”

    盈芳心下冷笑。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搜到了她要认罪受罚,搜不到便不了了之。

    大伙儿也都纷纷表示这么着不公平。

    周新国谁的话也不听,手一挥,“给我把门拆下来!”

    “汪汪汪——”

    老金自然不肯了,坐着的姿势改为进攻站姿,凶相毕露,不时冲拆门的两个小兵龇牙咧嘴。距老金只有一门之隔的俩红小兵,吓得随时能尿裤裆。

    “老金。”盈芳走过去安抚,“让他们拆!他们大概都做好赔偿准备了。你乖乖的,别扑上去咬,咬伤了我还得倒赔呢。”

    周新国听了差点吐一口老血。

    大伙儿本来还很担心,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盈芳丫头既然这么说,家里想必没有红小兵说的禁品了。放松心态地站在盈芳身旁,神情戏谑地道:

    “喂!要不还是别拆了,拆半天回头还得赔,多不划算呀。”

    “就是!建军家的门结实着咧。当年做的时候我还给他打过下手、递过锯子,用的竹材都是上好的。”

    毛阿凤扯着嗓门加入阵营:“你们盯牢点啊,拆坏多少东西,都给记下来。周委员贵人多忘事,转头说不记得了,盈芳多吃亏啊!”

    大伙儿听了哈哈笑:“得了!杀猪嫂你安你的胎去吧,下雪了还挺着个大肚子出来,不怕肚子里的娃受凉啊。”

    “就是!杀猪勇,你赶紧地扶你媳妇进屋吧。咱们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还能出差错啊,那眼神也忒不好使了。”

    “那行!我先扶她进去了,有事吆喝一声。”

    刘大勇扶着毛阿凤进屋后,大伙儿的话题又换成了——

    “今年雪下得晚,可一下这么大,晚上会不会压塌屋顶啊?”

    “唉哟你一说我想起,我们家柴房还没加固,被雪压塌了那么多柴禾湿了可咋整?”

    “那还不赶紧去加固啊,你的心可真大,雪都积起来了还站这儿看热闹。”

    “得了!那我去了,有事吱一声。”

    “……”

第229章 我就得理不饶人!

    周新国扫了一圈在场的人,尼玛这帮人疯了吧,北风呼呼、大雪飘飘,居然聚一起唠闲嗑,当这儿国营菜场呢还是供销社啊?就差手里抓把葵花籽了……

    吐槽得正起劲,舒家的院门被卸掉了一扇。

    只是铁锁还挂在门上,两扇门打断骨头连着筋似的在风雪中摇摇欲坠。

    但这不妨碍红小兵门进院子。

    “汪——汪汪!”老金在盈芳的阻拦下,没有朝冲进院子的红小兵扑上去,但不妨碍它发泄心头的怒火。他奶奶滴,老子从威风凛凛的战犬退为看家护院的家犬,不发威当老子是病猫!

    红小兵们见老金竖着毛发、龇牙咧嘴地追着他们狂吠,心里不是没有害怕。可周委员都发话了,今儿这事只准前进、不许后退。谁后退,谁就被没收红小兵的资格。

    牙一咬,狠命往屋里冲。

    书记二话不说,跟在后头。

    社长有点紧张,左顾右看的,还问盈芳:“你家的蛇真没了。”

    盈芳一脸无辜地说:“不清楚哎,许是冬眠去了吧。”

    社长这才放心大胆地跟在书记后头进了屋。

    听到屋里传出“乒乒乓乓”的嘈杂声,张有康一阵着急,“不行!我得跟去看看。”说完,拄着拐杖就要进去。

    盈芳劝道:“师傅,让他们搜!看他们能搜出什么花来!要是搜不到他们说的东西,还把我屋里砸了,回头指定要他们好看!您身子骨不利索,还是别进去了,万一被哪个不长眼的冲撞到了咋办?”

    张奶奶扶着老伴儿原也想去,一听徒弟这话觉得有道理,便改了主意:“是啊老头子,咱们就在这等吧,左右有书记、社长盯着,不会让他们乱来的。”

    张有康看了徒弟一眼,欲言又止。

    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么,徒弟家里囤的东西,一旦被翻出来,确实能被当成花啊。

    “师傅放心,我都藏好了,绝对找不出来。”盈芳趁大伙儿的注意力此刻都投在那帮红小兵身上,附到他耳边悄声说道。

    “真的?”

    “比真金还真。”

    “那就好那就好。”张有康松了一口气,心下没那么着急了,但仍不肯听盈芳的,去毛阿凤家歇歇脚,执意要在门口等结果。

    结果当然没问题。

    周新国指挥红小兵翻遍了屋里屋外每一个角落,都没能搜出匿名人举报的那些禁品,哪怕就那么一小件都没有。

    至于地窖,没人想到这茬好么。谁不晓得宁和县的土质不适合挖地窖。尤其是江这边,挖了也是塌的命。因此谁也想不到,舒家屋子底下,躺着一方足能容纳二三十号人堆叠横躺的暗室。

    这下怎么办!

    周新国吓出一头冷汗。从破四旧起,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好在刚刚没把话说绝,扯出一抹笑,来到盈芳跟前说:“那个大妹子啊,这事儿我看准是哪里出了错,等我回了革委会,一定好好地查一查。既然你家是清白的,我们就不打扰了。这不雪越下越大,再不走渡轮要是停开了就麻烦了。”

    说半天,不就是想溜咯。

    盈芳浅浅一笑:“没事儿,你们回吧。回头我写份材料,递到革委会去,问问那里的领导干部,我家的院门哪儿得罪你们了?说拆就拆!屋里的东西哪儿得罪你们了?说砸就砸!”

    周新国挤出来的笑容赫然僵在脸上。

    “大妹子,你这样就有点得理不饶人了吧?”

    “我就这样的性子,没道理被人冤枉、被人诬陷、受了大委屈还陪着笑说没关系。”

    “你!”周新国铁青的脸一度扭曲。

    这时,一名红小兵从柴房里找出几个煤球,兴冲冲地跑来:“周委员!这算不算罪证?柴房里还有不少,估摸着有八九斤。”

    另一名红小兵也举着一把油壶跑出来:“周委员!她家的煤油多的很可疑!”

    周新国见状,掩饰不住得意地看盈芳:“农村是没有煤球票发的,你这东西哪儿来的?还有煤油,这玩意儿分到每个公社的量有限,你家就你一个人,咋会有这么多?别不是私底下投机倒把弄来的吧?看你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来人!把她给我带走!”

    他身侧两名红小兵,呼啦一下抓住盈芳的胳膊,欲往她胳膊上套绳索。这么多人,要是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都对付不了,传出去也忒没用了。

    “哟西!”人群里,胡家小儿媳看到这一幕,兴奋地一跺脚。

    “嘿!你这什么人啊!舒家丫头出了事,你怎么反而比红小兵还要高兴?”二狗子娘疑惑地瞅了她一眼又一眼,“别不是你举报的吧?”

    “说啥呢!我能举报自己公社的人。”被猜中真相的胡家小儿媳,讪讪地别过头,岔开话题道,“我这哪是高兴啊,你分明看错了。哎呀书记和他们闹起来了,老张俩口子也追上去了……”

    事态的发展,超乎了大伙儿的预期。

    人人都懵了。

    舒家丫头要被红小兵抓去县里了,搞不好还要坐牢。这下麻烦大了。莫非这一家仨口的命真这么惨?都要死在红小兵手里不可?

    小金隐于暗处,蛇眼幽幽,如盯着死人一般地盯着那群红小兵。要它说,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就该给个狠狠的教训,一人一口毒液送他们上西天,看谁还敢这么嚣张。无奈这丫头不准它轻举妄动,说什么如今不是蛇出没的季节,别轻易现身。实在搞不定了再让它上场。

    “住手!”盈芳一声娇叱,在老金的帮助下,摆脱两名红小兵的纠缠,跳到井水盖上,喘了几口大气,指着柴房说:“你们讲不讲理?啊?就凭这几斤煤球、几两煤油就胡乱给我定罪?这些都是我对象给我的票、也是他陪我一道去县城买来的。生怕我一姑娘家力气小,过冬的柴禾没备够,特地筹来几张煤球票,让我囤点煤球。你们要不信,大可打电话去部队找他求证!”

    这下换凶神恶煞、以为揪住人辫子的红小兵懵圈儿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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