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京
大明朝,京城。
皇城根儿往西不到一里地的平安大街是京城最热闹的地儿,不但有无数小吃铺子,什么游医郎中、算卦卜卦的老神仙……
但凡老百姓需要的,就没有平安大街寻不出的。
“糖包水饺大馄饨了哎!”
“豆腐脑,新鲜的豆腐脑……”
……
伴随着平安大街热闹的吆喝声,老百姓都乌泱泱地往平安大街西面儿的一处小院涌去。
大理寺要招募一名新仵作,年龄、男女都不限、月薪优渥,独独一样要求:得有高超的验尸水平。
今儿便是面试仵作的日子,京城百姓都准备去瞧个热闹。
身形娇小的云漪随着人流往面试仵作的小院方向走。
她也要去应征大理寺仵作。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需要生存。
云漪的容貌十分出众,柳叶眉、杏圆眸,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不染尘埃。她肩上挎着不大的包袱,沉甸甸的包带在肩上压出一个浅浅的印儿。
周围的百姓经过她时总要瞟上几眼,有些看痴了的不自觉地放缓了步子。
很快,因为跟身边的人渐渐拉开了一臂的距离,云漪走起来都不挤了。
京城百姓……这么看脸的吗?
“哎呦!”
云漪正走着,人群里突然“滚”过来一个老人家,他蓬头垢面地往云漪腿边一仰,直挺挺地躺平在小空地上。
“……”
得亏大家都跟云漪保持了距离,否则老人家这会儿得被百姓踩平喽。
“老人家,还好么?”莹白如玉的手伸到老头儿面前,老头儿抬头一瞧,正对上容颜清丽的云漪。
“姑娘好面相!未来定是首辅娘子的富贵命格!你一定要留在京城可千万别走了……”
“……”这老头儿还是个神棍。
云漪无奈摇头,借着巧劲儿把老头儿给拉了起来,还体贴地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此处人多,老人家别来凑热闹了。”云漪从怀里翻出一张方子:“这是治痨病的,您这身子耽搁不得了。”
相逢即是有缘,拉老者那一下云漪便摸到了他的脉搏:老人患痨病已久,按时吃药能控制得住。
她还得去面试仵作,不能久留,便匆匆告辞离去了。
老头儿一脸感激地目送云漪离开的背影,攥着手里的方子嘴上一个劲儿地叨叨:“不愧是首辅娘子……还会医呢!”
等一下。
疾行赶路的云漪脚步一顿,她刚才也没提自己的来历啊,那老人家怎么知道她不是京城人士?
莹莹的眸子泛着灼灼精光,她扭头便去寻老头儿的身影,却哪里还寻得到?
“不会真是个老神仙吧?”云漪被自己的想法逗乐,浅淡一笑。
神仙怎么可能得痨病呢。
她继续往面试仵作的小院儿赶去。
说是“小院儿”,还真委屈了这栋三进的低调大宅子。
平安大街寸土寸金,有些地皮就算有钱也未必能买得着。大理寺为了面试新仵作租这么一间大宅院,也是很拼了。
院内带刀护卫、锦衣卫一个不少,围列在正厅前,将看热闹的百姓拦在门口一丈开外,前来应征面试的仵作,也只有叫到名字才可以进去。
“大理寺和刑部又不是没仵作,干嘛还要再招新人呢?”
“好像是为了楚世子的案子,听说现在圣上正为了派系争斗焦头烂额呢!要找个不是京城的仵作来验尸……”
“面试仵作的是宇文世子,嘿嘿,他那身子骨可难熬喽……”
……
云漪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大家的议论,目光落在正厅中央木板上的“尸首”上。
面试已经开始了,头一个应征的是个中年大叔,他掏出小刀划开了“尸首”的肚子。
鲜血四溅。
“嚯!”
“假的啊……”
老百姓还以为能看着真正的验尸呢,等刀真的割开了才发现里面都是什么牛胆、猪心、羊肝这些模仿了尸首的五脏六腑,还被那外行的“仵作”一一摊开了切了个稀碎。
“尸身虽然是假的,可尸首情况是按照死者真实模样比照着做的,不妨碍验尸结果。”
许是看到不少老百姓露出嫌弃的表情,一旁捋着小胡子的师爷笑眯眯地解释道。
云漪神色一肃,目光灼灼地盯准了桌上的尸首,那中年仵作操刀不讲究,把内脏戳了个稀烂,反而让她瞧得清楚。
第2章 初露锋芒
“她脖子上有勒痕,是被勒死的。”中年仵作放下刀,一本正经地道。
“你都看到她是勒死的还剖腹验尸做什么?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师爷大手一挥,“不合格,拖下去。”
中年男子被提溜走了。
第二个应征的是个女子。
不到两盏茶的功夫,她说死者是被毒死的。
师爷眼睛一亮,追问道:“什么毒物?”
“她的胃黑了,是中了银毒。我看了一下她的喉咙,也呈黑色。此女当是活着的时候被人灌下银毒而死。”
师爷失望地摇摇头:“淘汰。”
此后接二连三的应征者,不是信口胡诌、便是来讲话本子推理的,没几个挨着验尸的边儿。
还没叫到云漪,她手攥成拳,眸底染上几分焦急。
务必得争取到这份差事,她还得混个京城户籍呢!
“不合格。”
“答案不对。”
“拉下去。”
……
师爷淘汰的声音接连响起,最后一个被淘汰的青年公子非说自己的判断是对的,狡辩不服,气得师爷一脚把人踹出了正厅。
“混账东西!都说错了错了!滚滚滚!”
师爷最后那点子耐心也被这青年公子给消磨没了:“技艺不精,还好意思叫嚣!什么玩意儿!”
折腾了大半天,一个靠谱的都没有!
师爷深吸一口气,抖着胡子翻开名册,看到了最后一个人名。
太好了,还剩一个,今天的活受罪就到头了。
“云漪。”
终于轮到她了。
云漪把小包袱放在门边,走进正厅。
她五官清丽动人、不染尘埃的清眸如水一般,裙带飘飘如芙蓉如海棠,美得清冽出尘。乍一看不像是干仵作的,倒像是离家出走的富家千金。
“你会验尸么?”师爷挑剔的眼神打量着云漪,狐疑地道。
“会。”云漪神色从容地颔首。
会个屁。又是个来胡闹的。
师爷瞟了一眼身后的屏风,没听到里头那位爷说话,只能硬着头皮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开始吧!”
云漪绕着尸身走了两圈,检查了一遍被破坏了的内脏、细细观察了尸首的情况,确定想法之后,在脑海里整理了一番。
片刻后,她略一颔首:“验好了。”
“验都不用验,你是看出来的不成?!”师爷气得吹胡子瞪眼。
云漪无辜地指了指被戳得稀烂的内脏:“都成这样了,看也看得出来吧?”
师爷一噎,愠怒地追问:“那你说说,她是怎么死的?”
“此女是中毒而亡。”
“淘汰,轰出去轰出去。”师爷原也对云漪没抱希望,听她说出了个泛善可陈的答案,就准备结束今日的面试。
两个护卫架住了云漪的胳膊就要拖人。
“不过并非银毒,而是另一种毒物。”
师爷心头一惊,忙不迭制止:“等一下!”
架着云漪的护卫手上一顿。
“你刚才说什么?”师爷追问道。一边问,他的眼神还时不时地朝身后的屏风偷瞄。
云漪瞟了一眼护卫,示意把她放开。
被人架着怎么说话?
师爷赶紧挥手让护卫们退下。
她轻轻掸了一下衣袖,走到尸首身边,指向肠子的位置解释道:“此女生前被人少量、多次喂食了夹竹桃炼油,她肠子里留下的粪便状稀、发黑能证明这一点;不出两三日,她会因中夹竹桃之毒而表现出重病难当,暴病而亡。”
“然后呢?”师爷告诫自己不能高兴地太早了,心里又忍不住欢呼雀跃。
祖宗保佑!总算碰上一个靠谱的仵作了!
第3章 被录用
“然后可能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凶手等不了了,想让她立刻死。他怕一次性使用太多夹竹桃会暴露身份,故而趁着死者没咽气之前灌下了银毒。”
云漪如玉莹白的小手挪到了尸身的喉咙处。
“这也是为什么死者的喉部也黑了的原因。但这跟胃里残留的毒物完全是两种毒,不能混为一谈。”
就算不被灌银毒,死者也活不了几天了。
云漪一身素裙清雅无双,浑身上下干干净净,偏偏字字句句都分析得合情合理,令人信服。
厅外老百姓们勾着脖子,恨不能贴到尸首上来看看,是不是这小姑娘判断得那样!
“勒痕呢,咋回事儿?”师爷按捺着激动的心情,一个劲儿地顺着自己的小胡子,又偷瞄了一眼身后的屏风。
屏风后有人。
云漪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突然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那笑容熠熠生姿、夺目得令人转不开眼。
“你笑啥?”师爷有些疑惑,他问得很好笑吗?!
“尸体脖颈上的勒痕,是受害人死后、凶犯为了混淆杀人手法故意勒出来的。人真的自缢而死,后颈处不可能留下一个‘叉’,只有被人勒紧脖子才会。”
云漪一边用细绳比划给大家看,一边解释道:“正是这些多余的举动,让凶犯彻底暴露了真实身份。”
“什么身份?”师爷左眼一跳,眉开眼笑。
不,不可能!
这丫头咋能那么厉害,才能猜中凶手身份?!
“若民女所料不错,凶犯是与死者颇为亲近之人;能接近她的厨房灶具、擅长用夹竹桃炼油做饭。她的夫君嫌疑最大。”
云漪弯了弯眉眼:“师爷,不知我的答案可对?”
师爷终于知道她笑啥了。
她是笑那凶犯画蛇添足、蠢得一批。
师爷夺步走到屏风侧面,一边激动地搓手、一边小心翼翼地问:“爷,您看……”
这位简直是为他们大理寺量身定做的天选小仵作啊!绝对不能放过!
“你是如何知晓死者有夫君的?”
屏风后的神秘人开口了。
那嗓音如清泉击石,质问声中透着一股凌然骄傲、高不可攀。
“她并非处子、骨盆开裂,想是生育过的,不是有情郎、便是成婚了。”云漪耐着性子解释道。
她面对血腥之物从容淡然的模样,赢得百姓一片喝彩!
“噗。”屏风后传来一声轻嗤。
云漪眨眨眼:“怎么,我说得不对?”
“不,很对。”屏风后的声音似笑非笑,怎么听都不像是夸奖。
他不夸我,我还就非要让他夸一夸不行。
云漪倔劲儿上来,追问一句:“凶手是谁?”
“凶手确实是死者的夫君。”屏风后的男子说完便忍不住轻咳起来。
师爷见状忙不迭接过话匣子。
“凶犯与死者只能共苦不愿同甘,为了不背上抛弃糟糠妻的骂名,便蓄意毒害了妻子,最后被刑部和我们大理寺联手查出真相,被判斩首示众了。”
师爷对云漪满意得不得了!
一开始有多嫌弃质疑,此刻他就有多谄媚舔狗:“云姑娘,来当仵作吗?包吃包住!月奉三两!”
赶紧来吧,我大理寺要崛起了!
第4章 要户口
云漪认真地望着像人牙子似得忽悠人的师爷:“能落户京城吗?”
总是住客栈太烧钱了。
“额,你想要京城户籍?”师爷诧异地瞪圆了眼睛,头一次听人提这种要求的。
“不行吗?”云漪往后退了一步。
那她可就不奉陪了。
“世子爷!”师爷求助地望向屏风。
他没那权利让人落户京师的,但宇文世子可以啊!
这么好的人才,放走就可惜了!!
屏风后的男子仍在轻咳,稍缓片刻,虚弱地吐出一个字:“可。”
师爷咧嘴一笑,“姑娘你看,我们世子爷答应了!”
云漪也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我干。”
围观的百姓哄笑出声,他们大多都是第一次围观验尸,一个个七嘴八舌的比师爷还要兴奋,对云漪验尸的能耐赞不绝口:
“哇!云姑娘太厉害了!”
“想不到验尸还有这么多门门道道,仵作不好当啊!”
“这血呼啦嚓的差事不适合小姑娘吧?还是这么娇滴滴、漂亮亮的小姑娘!”
……
百姓添油加醋地将今日见闻悉数告诉了身边的人。
不出半日的功夫,云漪的验尸本领就被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
待所有人都被遣走,整个院落彻底空下来,抱着沉沉小包袱的云漪第一次见到了屏风后的男子。
他是被护卫推出来的。
病恹恹的男子一身茜素青色的春锦长衫端坐于轮椅之中,点尘不惊。
他五官俊美清秀、眉间一点朱砂流光无双,朱红的唇色衬托得人儿愈发苍白,偏偏脊背挺得笔直。
世间竟有如此清雅出尘的贵公子。
可惜了,不良于行。
云漪的眸光大胆直接,宇文霄微扬下巴,那双清明倨傲的墨眸晶亮倔强。
谁知倔强不过片刻,宇文霄便再度咳嗽起来,双颊憋得通红。
“世子爷。”师爷恭敬地躬身行礼。
“见过宇文世子。”云漪略一颔首,这就是大家口中的那位“难熬的公子哥儿”了。
“嗯。”宇文霄的咳嗽停了停,清冷的眸子淡淡扫了云漪一眼:“你认识本世子?”
“听说过。”云漪老实道。
刚刚才听说的。
宇文霄似是对自己的“大名远播”十分满意,继续道:“本世子招募新仵作所为何事,你可知晓?”
“听说是为了楚世子的案子?”云漪也算是现学现卖的行家了。
“不错,”宇文霄抬眼看了看师爷,师爷立刻会意,带着正厅闲杂人等退出去。
云漪好奇地眨眨眼。
等屋内只剩她、师爷,宇文霄和他身后推轮椅的护卫,宇文霄再度开口:“晋宁侯世子楚天一案已被盖棺定论,明日将于午时在法场斩首示众。”
“本世子要你去验一具尸体,找到证据为楚世子翻案。不得有误。”
“验尸可以,能不能翻案不一定。”
这取决于那个倒霉蛋是不是真的冤枉、死者的死是不是真的另有隐情。
云漪认真反驳的模样让宇文霄再度红了双颊,他冷声喝道:“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似是觉得方才口吻太过严厉,宇文霄找补了一句:“若事成,本世子自能帮你得到京城户籍。”
“行吧。”云漪勉强点头,心里仍旧坚持验过尸再说。
宇文霄吩咐毕,斜睨了护卫一眼,护卫极有眼色地推着轮椅离开,主仆二人留下一抹傲然的背影。
“云姑娘别见怪。宇文世子虽然性子孤傲了些,但是个实打实的正直人!”
师爷见云漪盯着宇文霄的背影一直看,小声解释道:“全天下都认定楚世子是凶手,只有他拖着半死不活的身子坚持调查、只为还楚世子一个清白……”
“原来如此。”云漪恍然点头。
感情还是个病娇。
第5章 追杀
“今夜子时以后,你到这里来验尸。记住,你只有一夜的时间。”
师爷递上一张字条和一枚令牌,压低声音道:“不要让别人知道。”
否则小命堪忧。
“行。”云漪痛快答应。
“那个,啥时候来大理寺报道啊……”师爷紧张地捻着小胡子,暗搓搓地怂恿道:“越早越好啊!有女子宿间住呢,不花钱的!”
“……明日便去!”被戳中点的云漪认真点头:“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着,她背上沉甸甸的小包袱出了小院。
“明日去完法场就来啊!千万别忘了!”师爷在身后殷殷提醒。
万万不能被刑部给截胡了!!
云漪挥了挥手,表示听到了。
……
且说宇文霄主仆离了面试仵作的小院儿,回府的路上,护卫梅英小声嘟哝了一句:“把翻案的可能交给一个小丫头,爷您这算‘豪赌’吗?”
“……你是个哑巴,注意人设。”宇文霄没好气地怼道。
梅英:“……”
“今夜你留在府中,我去亲自去夜探。”宇文霄眼底划过星星暗芒。
成败,端看今夜了。
……
子时的钟声刚过,打着哈欠的云漪便从客栈的后门探出了脑袋。
她揉了揉眼,轻灵的杏圆眸子晶亮清明,四下看了一眼,便将沉甸甸的小包袱背好,快步走进街巷中。
师爷给云漪的地址是大理寺衙门的停尸院子。那处距离她所住的客栈足有一里地远。
得走快些才行。
微风拂面,布鞋底子摩擦地面的嚓嚓声微不可察,逐渐靠近。
云漪本能地脚步顿了顿。
她回头四顾,没有人。
错觉么?
直觉危险,云漪索性小跑起来。
转角的一抹银光伴随着街巷的烛光猛然晃晕了眼,云漪机敏地后退一步,堪堪躲过了角落里劈出来的长刀!
有人要杀她!
云漪扬手便撒出一包粉末,“吃我迷药!”随即头也不回地往反方向跑。
一边跑,她嘴里还一边数:“一,二,三。”
“咚,咚咚咚!”
四声。
是四个刺客。
太可怕了!
云漪没想到仵作还是个高危差事,尸体的边儿还没摸着,险些小命不保。
不是说验尸行程保密吗?刺客是怎么精准找到她的!
师爷骗人。
搞个京城户籍可太不容易了!
云漪已经能笃定,那什么楚世子十有八九就是被冤枉的。否则盖棺定论的案子,何必追杀一个小小的仵作呢?
既然如此,她偏要跟这个案子好好掰扯一下。
逃跑的步子一顿,云漪瞳孔微缩。
两拨黑衣人一前一后地堵在了十字巷口。
这拨人个个气息内敛,一看便是刀口舔血之人。
她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大哥,这么晚还不睡啊?”
为首的黑衣人一言不发,提刀便冲。
云漪装作害怕的样子缓缓后退,“你,你别过来。”
就在黑衣人距离她不到两丈距离时,云漪突然抬手,袖弩对准黑衣人肩膀便一射!
“嗖!”
一击即中,云漪扭脸朝侧面小巷跑去!
“妈的!追!”
云漪慌不择路,已经彻底迷了方向。长刀从身后飞来,刀柄狠狠砸向云漪的后背。
她吃痛之下踉跄摔倒,那黑衣人紧随而上、提刀便砍,真真是一个字的废话都不多说。
云漪扬起手臂格挡,“刺啦”一声,小臂鲜血横流。
趁着这个间隙,她右手一扬,几个虫子稳准狠地扒在了黑衣人脸上,吓得黑衣人“嗷”地一声便急退几步,正好跟身后的同伙撞在一起。
云漪顾不得手臂受伤,拔腿便跑。
第6章 英雄救美
药粉没了、袖弩用了、盅虫撒了。
再被逮住,必死无疑。
云漪咬紧牙关,提着一口气继续跑。
不,绝不能死。
她还没搞到京城的户籍呢。
又跑进一个巷口,云漪捂着手臂伤口缓缓退了出来,猩红的鲜血如红梅点点,不断地从指缝滴落。
前头堵截了另一拨黑衣人。
双向夹击,要完。
“桀桀,还跑吗?”
被云漪伤了肩膀的黑衣人冲上来,高高扬起手里的长刀,便欲砍下云漪漂亮的脑袋。
躲不过去了。
脑海里蓦然浮现出家人的脸,云漪有些后悔。
不该冲动离家的。
她倔强地抿着樱唇,杏眸睁得大大的,不卑不亢地望着即将落下的长刀。
云氏一族,宁死不屈。
“咻咻咻!”
长箭破空而来,将险险还有一毫便要斩向云漪的长刀打偏。
她一眨不眨地望着前方冷厉干脆的蒙面男子手持长弓踏月而来,如夜下苍鹰振翅而起,一箭一个小朋友,将前后数名黑衣人悉数放倒。
云漪面前这个逞凶的黑衣人更是被当场射穿了心脏,那尖锐的长箭在他胸口刺出个大窟窿。
再一眨眼,满地除了坐在地上的云漪,就只剩下眼前这位英雄救美的蒙面大侠了。
脱险了。
云漪的脊背微不可察地松了松。
“大侠”见云漪一言不发,半蹲下来歪头戏谑打量着她:
“喂,吓傻了?”
云漪眨眨眼,“原来是宇文世子,多谢了……”
对面的男子摇头不认:“我不是。”
“你是。”别装。
云漪还记得宇文世子的清眸。
“虽然你服用了变声丸,但人喉咙的震动和发出的声音节奏是不会改变的。”
白天还是不良于行的轮椅贵公子,夜里便化身飞蝠大侠前来救命了。
秘密真多。
被戳穿的宇文世子一噎,低吼道:“胡说八道!老子才不是宇文霄那个不良于行的废物!”
云漪漂亮的眸子瞪得溜圆、惊讶地望着宇文霄,仿佛在说“还有人说自己是‘废物’的”?
这一波自黑,满分。
宇文霄:“……”
“说了你认错人了!”宇文霄恼羞成怒,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炸毛猫,连脚边的长弓都立起来了。
说啥都不好使,打死不认。
“好好,认错了。”云漪举手投降,眼神宽容。
病娇就是麻烦。
“……”这是什么包容调皮小朋友的慈爱眼神?
宇文霄再次炸毛。
被人追杀、面对一地尸首还能保持理智的少女捂着伤口站起来,宇文霄望着伤处不断渗出的鲜血忘了跟云漪争辩,沉声道:“还好吗?”
一边说,他一边从怀里掏出一瓶上好的金疮药递过去。
幸亏宇文霄来得及时,否则云漪小命就交代了。
“没事。”
云漪点了点头,“你放心,不耽误验尸。”
“……我不是这个意思。”宇文霄哭笑不得,示意云漪先上药,便回身帮云漪拎起地上的小包袱。
额,沉甸甸的。
“这是什么东西?”
“验尸工具。”
云漪就着伤口随意撒了点药,止了血便把袖子扎起来,粗糙得不得了。
宇文霄嫌弃地瞟了她一眼。
第7章 验尸
“我迷路了。”云漪四下看了看,她刚才慌不择路一通跑,不知道到哪儿了。
“我带路。”宇文霄略一颔首,他今日的目的本也是如此:护送云漪前往大理寺。
他道了一声“得罪”,便揽住云漪的纤腰,二人一路高来高去,片刻就到了大理寺衙门。
“我不进去了。”宇文霄停在门口,潇洒地指了指大门:“明日午时,别忘了。”
还说不是宇文世子,怎么啥都知道?
没有继续拆穿装逼病娇世子爷,云漪颔首应下:“必不辱命。”
说完,她转身敲响了大理寺的门。
冲门卫展示了令牌,临进去前云漪回身瞟了一眼,身后已经没了宇文世子的人影。
她再不耽搁,跟随门卫去验尸房。
大理寺衙门的大门缓缓合上,浓郁的夜色下,万籁寂静。
前头不远处的房头上,手持长弓的一抹身影“嗖嗖”遁去。
宇文霄回府没有惊动任何人,等他将长弓藏好,脱下夜行衣继续装“虚弱”地躺在床上的时候,贴身护卫梅英卡点儿推门进来了。
“世子爷,救下了吗?”
“爷出马,什么人救不下?”宇文霄慵懒地接了一句。
梅英朝床上的主子爷投去同情的眼神:明明是一流高手,白天却得装残废才能在京城换得一线生机。
若主子不是宇文家的独苗,若废太子案没有爆发……
“去查查云漪。”
宇文霄的话打断了梅英的回忆:“虽说用人不疑,但……”
但他太好奇了。
一个初来京城、会医会验尸的小姑娘,被追杀后的表现也太淡定了。
“世子爷,她还小呢。”
梅英一脸看禽兽的表情,对主子表达了深切的不满:“童子鸡憋久了咱也不能饥不择……”
“你脑子里装得什么垃圾?”宇文霄气得直接坐了起来:“好好查!看她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梅英:“……”
额,原来真是为了正事儿啊。
梅英讪讪地摸了下鼻尖,是他脑补过度了。
“是,爷。”
……
且说,云漪跟着门卫摸黑进了验尸房,屋子里阴气森森,连蜡烛都点了好几次才点着。
“这具尸首是楚世子案的最后一个受害人,半个月前就送来了。天热……腐烂得有些厉害。”
门卫一边捏着鼻子一边解释道。
“蜡烛放这就行。”
云漪点了点头,让门卫把她手边照亮,便掀开了盖尸首的白布,看到了尸首的全貌。
“还行,能验。”她云淡风轻的口吻仿佛在说吃什么夜宵,听得门卫嘴角一抽。
云漪解开包袱,露出无数奇奇怪怪的刀具,她小声嘟哝了句什么门卫没听清,云漪已经扬起小脸:“劳烦大哥出去守门,不要让人打扰我验尸。”
“额……好的。”门卫讪讪地拿着蜡烛出去,守在外头。
青葱如白玉的一双小手讲究地套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透明手套,云漪这才朝着尸体下手了。
小刀进入尸首的腹部,腐烂尸肉即刻染红了那薄套,腥臭伴随着血肉搅和的声音,在幽静无声的验尸房出奇地诡异。
云漪浑若未觉,小手翻动着尸身的腹部,盈盈美丽的面庞与尸身形成鲜明的对比。
“咦?”翻腾着尸身腐肉的双手一顿,云漪低声喃喃道:“有点意思……”
她回身换了一把小刀,又熟练地抓过一张干净的牛皮纸,将看不清是血是肉的团子搁在上面……
清晨的太阳逐渐照耀在大地,将整个京城照亮了。
第8章 注意人设
法场。
晋宁侯世子楚天斩首示众这等大快人心的好日子,京城的老百姓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他们一大早便来了,跟着囚车前往法场的路上问候了楚世子的祖宗八辈儿,并献上无数臭鸡蛋和烂菜叶。
要问为什么大明朝的百姓如此恨毒了楚世子?盖因他在五年间连续杀害了十几名无辜的妙龄女子,事涉京城附近百里内的七个县、十个乡,罪行罄竹难书。
为平民愤,当今圣上今日会亲自监斩。
此刻,跪在法场上的楚天早没了纨绔世勋的贵公子样,浑身挂着烂菜叶子、臭鸡蛋液顺着污脏的发丝往下滑落,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皇上坐在监斩台上,右眼一直跳。
皇帝抬手摁住不祥的眼皮子,下意识地瞟了一眼今日监斩的官员和躲在一旁神情麻木、静静流泪的晋宁侯夫妇。
晋宁侯府只有楚天一个独苗儿。
皇帝叹了口气,谁让楚天那小子不争气!偏偏好那点子美色!
监斩台下,轮椅上容颜苍白的宇文霄间或轻咳两声,那流光如墨的眸子望着天色,心头一沉。
午时就快到了,云漪能按时赶来么?
“午时已到!”伴随着太监的尖嗓门,当今圣上的手动了动。
“杀了他!”
“皇上英明!”
“杀千刀的,为我女儿偿命吧!”
……
“楚天,你还有何话要说?”
天子不怒自威,一开口百姓便自发地闭了嘴。
法场内外一片安静。
楚天昂首不甘地吼道:“皇上,我真的是冤枉的!!我是调戏了那名女子,但绝没杀她,我对天发誓!其他那些什么强女杀人案,更是与我半分关系都没有啊!”
就是下地狱,老子也是冤枉的!
“古往今来,没有一个杀人犯案者不称冤枉,楚世子所犯之事令人发指、令皇室蒙羞,合该一死谢罪天下!”
刑部尚书李正直是个莽人,不等皇上开口便主动回怼,一番话说得皇上都有些下不来台。
皇帝神色喜怒难辨,拿起了监斩令……
云漪还没到。
宇文霄身子一歪、面白如纸,抬手一把揪住身侧的大理寺卿的手臂,眼看要晕的节奏。
“大人,我、我难受……”
大理寺卿梁岩大人趁着皇帝的“斩立决”还没丢出去,忙不迭低吼一声:“宇文世子,你撑住!”
这一声吼正好把“斩立决”的令牌给拦下了。
皇帝手里一顿,皱眉望向宇文霄。
弱冠公子脸色惨白,朱唇血色尽褪,仿佛下一瞬便要咽气了似得。
“皇上,可要宣太医?”热心的官员恭敬地问道。
“大人,宇文世子身子骨弱,要不……还是别让他留在法场了吧?”大理寺卿梁岩一本正经地提议道。
“多谢大人好意,不、不必了。”宇文霄倔强地撑着轮椅坐直身子,“我是此案的文判,必须在场。”
他秀气的额际薄汗点点,却倔强地不愿博得半分同情的孤傲模样,引得围观的百姓唏嘘不已。
宇文世子当真殚精竭虑啊!
皇帝瞟了一眼宇文霄,冷淡地朝着大理寺卿道:“听到了?他身子骨一向如此。”
语毕,皇帝扬起手来,“行刑!”
斩首令从空中划过。
宇文霄低头的瞬间,掩住了狡黠勾起的薄唇。
不用装了。
云漪来了。
看到自家主子爷表情的护卫梅英,默默地捂住了眼睛。
说好的病娇人设呢?
您方才那是什么运筹帷幄的虎目精光!!
第9章 军令状
“咚咚,咚咚……”行刑的锣鼓声响起,屠夫举起手中长刀。
“天儿!”晋宁侯夫人撕心裂肺的喊声撕破长空,她匍匐在地痛哭出声。
太好了,这个案子终于要结束了。
刑部尚书李正直望着即将落下的长刀,如释负重。
“刀下留人!”
清婉绵软的嗓音突兀地响起,人群里走出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法场之上何人胆敢放肆?!”就差这一口气儿被云漪贸然打断,李大人憋得七窍生烟。
简直放肆!
“拖下去!”
小姑娘丝毫不惧,不卑不亢地扬起左臂半截血呼啦嚓的袖子、一双莹白如玉的小手朝着当今天子的方向盈盈一拜。
“民女云漪,参见皇上。”她仰起头,露出一张清婉出尘的娇美容颜,夺目得令人转不开眼。
“造孽啊,临头一刀了还被拦下来!”
“这不是昨儿应征了大理寺仵作的云姑娘吗?”
“我知道我知道!昨儿个我就在场,她那验尸水平,就是这个!”窃窃私语的男子伸出大拇指:“贼厉害!”
“楚世子不会真是冤枉的吧……”
……
云漪的出现打断了行刑,老百姓谩骂的有之、狐疑的有之;晋宁侯夫人绝望的一口气吊在了嗓子眼儿,被夫君扶着站了起来。
“你为何擅闯法场?”皇帝冷声质问。
“楚世子一案,民女找到了证明楚世子没有杀人的证据,愿在此立下军令状,若有半句虚言、与楚世子同罪诛之!”
云漪露出一个浅笑:“皇上乃千古明君,定不会让无辜之人枉死的。”
皇帝一噎,这高帽子戴的。
法场周围的百姓亦是一静。
立军令状可不是小事,轻则重罪入狱;重则同罪论处、命丧黄泉。
为了救楚世子再把自己搭进去,云姑娘莫不是傻了吧?
云漪当然不会傻到真的把自己搭进去。
她还没混上京城的户籍,惜命着呢。
立军令状?
这可跟之前说好的不一样。
宇文霄悄然靠回轮椅上,矜贵地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薄汗。
身为一个演技派,宇文霄的虚弱说来就来。
看来,小丫头是找到了翻案的铁证才会如此笃定。
楚天的小命,留住了。
楚天抹了一把脸上的蛋液,幽怨的小眼神望向端坐在轮椅上的宇文霄。
这就是他请来的救兵?
也……太柔弱好看了吧?!
宇文霄没好气地回瞪楚天一眼。
你知道个屁!
云姑娘厉害着呢。
皇帝斜睨一眼装死的大理寺卿和装虚弱的宇文霄,幽幽地问了一句:“你说,要立军令状证明楚天清白?”
“是。”云漪点点头。
刑部尚书李正直冷声呵斥道:“楚天一案刑部及大理寺已调查清楚,并无疑窦。你胆敢拦截法场行刑罪加一等……”
任哪个阿猫阿狗跳上来说几句正义凌然的话,就能推翻大明律法了?
怎么可能。
“敢问大人,楚世子可是屈打成招?”云漪仿佛一朵盛开的清纯小白花,单纯无害得紧。
“自然不是!”刑部尚书李正直横眉冷对。
他最怕旁人说自己是破不了案才推晋宁侯世子楚天出来送死。云漪这一问,着实问到了李正直的痛脚上。
“那李大人必是心存正义的好官,绝不会放过案件疑点的了,对吧?”
“那是自然!”刑部尚书李正直应下之后立刻回过味来,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靠!被套路了!
第10章 又中套路
“那民女的证据于大人而言便十分重要了。”云漪一本正经地道:“听一听,您绝对不吃亏。”
刑部尚书李正直:“……”
皇帝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吃瘪的李大人,扬了扬指头。
一份军令状送到云漪面前。
皇上也想听。
大理寺卿梁岩是宇文霄的上峰,他小声问道:“哪儿找来个这么机灵的丫头?”
口才不错嘛。
“天上掉的。”宇文霄戏谑地道。
为了京城户籍,连军令状都敢签的大胆小仵作。
“大人方才那一声吼得不错。”
“自然。”大理寺卿梁岩揣着手,“你我也不是第一次打配合了。”
拖延时间不在话下。
签了军令状,云漪便将小包袱里数个牛皮纸包一一摊开在法场上,生怕监斩台上的人看不清似得。
法场里骤然弥漫出一股腐臭味,牛皮纸上红、白、黄物搅在一处,压根分辨不出来啥是啥。
一想到这些东西来自于一具尸体之中,就连端着架子的皇帝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民女去验了最后一桩案件的死者。死者年芳十六、因头部受重击而亡,死前曾与人交媾。”云漪神色淡淡指了指牛皮纸上一点腥白,示意那是交媾物。
“噗,这不是跟我刑部上奏的仵作验尸记录一模一样么?”刑部尚书李正直冷哼一声,明显没将云漪放在眼里。
“李大人的记录上写得是什么。”云漪微微一笑,谦逊地反问一句。
“死者女,被凶器击中头骨而亡。临死前失了清白、遇害时间是亥时到子时之间。根据证人口供,晋宁侯世子有充分的作案时间。”
刑部尚书李正直一字不落地将验尸报告背出来,得意的小眼神简直不要太明显。
云漪配合地鼓掌,崇拜地看向刑部尚书:“大人果然敬业。敢问,此女同人交媾是被强迫的还是自愿的?”
“额……”
“死亡时辰能具体在半个时辰内吗?”
“凶手身型如何?”
“善用左手右手?”
“……”
云漪后面提的每一个问题,刑部尚书都答不上来。他求助地看向当今圣上。
皇帝回瞪一眼。
看朕作甚?朕又不会验尸!
晋宁侯夫妇却回过味来了,眼底窜起希望的小火苗。只一瞬,他们眼里的光便再度消散了。
从楚天犯案到被判问斩,他们重燃希望了太多次,也绝望了太多次。
这小丫头……真能证明天儿的清白吗?
“这……尸身上怎么可能说明这种事!”刑部尚书李正直恼羞成怒。
“能的。”
云漪收敛了笑意,眉目认真坦然,“枉死之人,通过尸身留下的每一寸痕迹来指认真凶,那是她们留给世界最后的声音。”
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法场周围一派寂静,连百姓的反对声都悄然湮息下去了。
“姑娘说得极好,只是大理寺是看证据的。这验尸的证据得禁得起推敲,而不是一腔废话煽动情绪。”
宇文霄嗓音如清泉击石、潺潺流水,偏带着那股子矜贵自持的冷凝,神圣不可侵犯。
云漪望过去,只见脊背笔挺的双面世子爷眼底满是赞赏鼓励。
呵,这病娇。
云漪指着地上的证据:“死者死亡时辰是亥时三刻至子时一刻之间。此女身上无其他明显外伤、交媾乃是自愿。杀她的凶手是左撇子,身长七尺半到八尺之间、身材不胖不瘦。”
这,这么详细?!
别说刑部尚书了,就连圣上都忍不住抬了抬眼皮子,瞅向地上的那一摊摊牛皮纸。
尸首真能说清楚这么多线索,那刑部和大理寺怎么没瞧出来?
宇文霄抬起食指轻轻磕了磕太阳穴,眼底涌起一道暗芒。
暗芒一闪即逝,只有距离宇文霄最近的护卫梅英看了个分明。
梅英鄙夷地瞟了自家主子一眼。
天天说谁不注意人设呢……
顶着皇上削来的灼灼目光,刑部尚书李大人硬着头皮道:“皇上,刑部与大理寺协理调查此案,仵作经验丰富、验尸无数,怎能只凭一小丫头便判定此案有冤?”
“还请大人传验尸的仵作对质。”云漪以退为进,节奏带得稳稳的。
刑部尚书李正直:“……”
又上当了!!
第11章 有备而来
“传刑部仵作。”
皇帝身边伺候的公公颇有眼色,忙不迭宣道。
云漪可太满意了,大家都好配合呀。
好像当仵作的感觉……还不赖?
她满意地摸了摸小下巴,那略显得意的小模样被宇文霄看在眼底,忍不住也跟着勾了勾唇。
小姑娘有点可爱。
刑部仵作孙坡年过不惑,前半辈子一直在刑部验尸,突然在法场见到这么多大官儿,其中还包括当今天子,他不禁脚下一软。
云漪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孙坡的胳膊:“大叔稳当些。”
“多谢姑娘。”孙坡干笑两声。
闲话少叙,皇帝扬手催促二人进入正题。
刑部仵作孙坡早知道云漪是来砸场子的,脸色算不上好。
法场距离监斩台有些距离。
皇帝和一众大臣只看到云漪低首垂眸动了动嘴皮子,雪白的脖颈在阳光下越发白皙。
孙坡昂着下巴倨傲地答了。
她又追问了两句,监斩台上的众人还是一个字都没听清,却清楚地看到孙坡脸色变了,不可置信地瞪着面前的云漪。
“不可能!”
云漪从她的小包袱里掏出一个厚厚的本子,孙坡当场翻看起来。
越翻他的脸色越灰败,额头不住地沁出汗水来。
“那是什么东西?”大理寺卿梁岩好奇地问宇文霄。
宇文霄摇摇头:“不知道。”
那沉甸甸的小包袱里可掏出来不少宝贝。
宇文霄猜测,恐怕又是跟案件有关的资料。
怪不得那么沉。
不消片刻,刑部仵作孙坡双手奉还那一沓本子,朝着监斩台的诸位大人物拱手谢罪:“皇上、诸位大人,南域圣女对凶犯的判断属实。孙坡技艺不精……甘拜下风。”
皇上:“……”
诸位监斩大人:“……”
就这?
“怎么回事?”皇帝斜睨李尚书一眼。
“孙坡,你好歹也是在刑部任职十几年的老仵作了!”刑部尚书李正直怒声质问孙坡。
在个小丫头片子手里没走过三招,丢不丢人?
何止丢人,孙坡都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今日之后,他是没脸再去刑部当差了。
“死者下身没有撕裂伤,可见与人交媾时不是猛烈挣扎,存在自愿的可能;头骨致命伤口反复被捶打,说明凶手并非身强体壮的男儿,否则应该会一击致命才对。”
孙坡虽然技艺有限,可多年仵作经验还是有的。
“而判断对方可能是左撇子……”
孙坡看向云漪,口吻恭敬地征询道:“云姑娘,可要示范一二?”
他对待云漪的态度前后差别太大,刑部尚书看得险些惊掉了下巴。
云漪略一颔首,莹白如玉的素手朝着孙坡头骨右侧比划示范两次:“右手打人伤口会呈现由深转浅;凶手留下的伤口却是由浅至深的痕迹。说明对方并不擅长用右手。”
云漪从包袱里拿出一沓纸,“这是我画的头骨伤口对比图,皇上和诸位大人可以过目。”
宇文霄终于知道,为何云漪拖过了午时才到法场。
什么叫有备而来?这就是了。
“用别劲儿的右手杀人,反而暴露了凶犯是左撇子的事实。”云漪解释道。
皇帝仔细端详图画一番,了然点头,“不错,伤口确实不同。”
“那死亡的时辰又是如何判断的?”皇帝急迫地向前勾了勾脖子,又觉自己太迫切了,轻咳一声收了收势。
“这个简单!”云漪指着地上其中一张牛皮纸说道:
“死者胃里有没消化完的元宵。若我没认错的话,这是城东家洪记小铺的元宵,因洪婆婆包的元宵非常美味,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嗯,有点馋。今儿下值了就去吃一碗吧!
云漪的一脸憧憬和其他人一言难尽的表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众人盯着牛皮纸上那一团团浆糊似得黄白之物,根本分辨不出是元宵还是啥。
哪、哪里美味?!
短期内,大家都没法直视元宵了。
第12章 一搭一唱
“只要问一下小铺的婆婆死者是何时用了膳、又是何时离开的,再根据肠胃克化元宵的平均时辰,就能推算出死者的死亡时辰段。”
“去洪记小铺,还等什么?”
皇帝一声令下,大理寺卿梁岩的小厮恭谨地退出人群,去洪记小铺问口供。
等口供的功夫,皇帝似笑非笑地提问云漪:“平均时辰?这倒是个新鲜词儿。”
莫说李正直,在场不论文武百官还是走卒百姓,都是第一次听说还有“平均时辰”这个说法。
“我行医五载,记录过所有病患的体征、身子骨康健的程度和受伤后的恢复速度,其中就包括克化各类食物的大概时辰。以死者年方二八的妙龄,再加上她生前身子骨健康的情况,将元宵克化到死前的程度,前后半个时辰就是极限。”
云漪又从包袱里掏出厚厚的本本朝前递了递:“不信皇上看看。”
皇帝就等这话呢。
他瞟了宋公公一眼,宋公公紧忙从云漪手里拿过本本,呈送到案几前。
皇帝如愿看到了神秘的厚本本,上面详细地记载着化名后的病患身形、病史、开了何种药方、何时痊愈等等。
整整五年,每个病人的记录清晰明了,写了这么厚一沓。
专业,且震撼。
“李大人,你也来看看。”皇帝将册子递给李正直。
刑部尚书李正直恭敬接过,翻阅了一遍便默默合上。
这一沓不逊于刑部卷宗的病患记录资料,让人无话可说。
随即,李大人扭脸瞪向刑部仵作孙坡,这么多年仵作是白干的么?!
孙坡哪里顶得住上峰大人犀利怪罪的眼神,额头豆大的汗珠滴落得更快了。
他又没有五年的仵作记录,怎么跟那小丫头片子斗!
说话的功夫,洪记小铺婆婆的口供便呈上来了。
大理寺卿梁岩看完后,便态度暧昧地递送给了李大人。
来来来,风头都给你们刑部,让你们一次酸爽个够!
刑部尚书李正直斜睨梁大人一眼,总觉得他的表情不怀好意。
看过之后,李尚书汗如雨下。
完了。
“怎么?”皇帝斜睨一眼脸色越发苍白的李尚书。
“受害的少女是洪记小铺的熟客,所以洪记的人记得她离开的时辰是刚过亥时。”
“皇上,晋宁侯世子在亥时一刻调戏死者时曾惊动了街坊邻居,此事已有人证。他回府时还不到子时,前后不超过三刻钟。咳咳咳……”
身为案件文判,宇文霄对卷宗上所有记录皆了然于心。饶是不断地咳嗽,也不能阻挡他追求案件真相的毅力。
“从,从京城咳咳……”
护卫梅英实在看不下去了,帮自家主子顺气儿。
宇文霄缓过来些,扬手挥开梅英,眉间朱砂泛着淡淡的倔强,如清泉击石的嗓音矜贵自持:
“从京城西头的洪记小铺驾马车赶回最东边的晋宁侯府,少说也得两刻钟左右,晋宁侯世子还得腾出足够的时间侵犯并杀害死者,这几乎不可能。”
微风习习,吹起了端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的衣摆,越发衬得清俊的宇文世子风华无限。
就算他不良于行,清晰的逻辑分析、冷静的时间判断,都令在场的官员和百姓不得不折服。
“所以,楚世子是冤枉的。”云漪望向宇文世子,眼底皆是赞赏。
二人一搭一唱,默契天成。
第13章 自己跳出来
皇帝沉吟不语。
晋宁侯夫人捂着脸再度落泪。
太好了,他们的孩儿果然是冤枉的!
刑部尚书李正直和大理寺卿梁岩皆沉默不语。
唯独被碾压了仵作技能的孙坡在一旁频频点头:“云仵作果然厉害。”
从一开始的“姑娘”到“云仵作”的称呼变化,足见孙坡对其验尸能力的认同。
“皇上,凶手必是清楚世子当日行程的人,所以才图谋陷害、蒙蔽圣听,若不能将其捉拿归案,实在难平民愤。”
刑部尚书李正直忙不迭开口找补。
为今之计,只能戴罪立功了!
岂料他话音刚落,宇文霄便眼尖地发现有个人头撺动着向外挤,在铆足了劲儿想要靠近法场的百姓中格外显眼。
“梅英,拿住他!”
那人一听宇文霄凌厉的喝声脚下溜得更快,片刻便消失在人头攒动的百姓中。
梅英武艺高强,飞身夺过,快准狠地一脚踢向那人后背!
那厮被梅英踩了个狗啃食,被提起来的时候灰头土脸。
梅英一手提着嫌犯,吐槽的话已然到了嘴边。
就这水平还想从他眼皮子底下溜,瞧不起谁呢?!
梅英动了动嘴皮子。
爷说了,他必须尽职尽责地演个哑巴。
罢了,罢了。
嫌犯被揪到监斩台上时,脸被摩擦得一块青一块紫,五官都快辨不出来了。
云漪望着地上的陌生男子,疑惑的眸子转向宇文霄。
“好像就是他。”身长、体型,都符合凶犯的外貌特征。
宇文霄对上云漪的目光,熠熠逼仄的笃定眼神已经说明了,他知道此人。
在场的别说普通老百姓了,就连百官勋贵子也没见过这一出。
刑部尚书李正直瞪圆了眼、探出了脖子,好奇打量着鼻青脸肿的男子。
皇帝轻咳一声收回半个身子:“堂下何人,为何要跑?”
鼻青脸肿的男子踌躇着没开口,跪在中央的晋宁侯世子倒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范青,怎么是你?”
“楚天,你认识他?”皇帝追问道。
“启禀皇上,范青是我朋友。事发当天我们一起去喝酒来着。”楚天说完,神色骤然变得复杂起来。
他会获罪,范青也没少“出力。”
旁侧的云漪恍然道:“哦……”
不仅符合凶犯外形,还熟知楚世子当天行程。
又对上了一样。
就是不知道范青是不是左撇子。
“是他。”宇文霄低声说道。
“什么是他?”大理寺卿梁岩大人追问道。
“身长七尺半到八尺之间、身材不胖不瘦,不会武。范青全部符合。”
最关键的是,范青还是指认楚天当街调戏民女的重要证人。
“大人,草民冤枉!草民没有杀人哪!诸位大人不能因为犯案者是晋宁侯世子,就要拉无辜之人顶罪吧?!”
“谁说你杀人了,你急赤白脸地反驳啥?”
李尚书正窝火呢,范青就送上门来找怼:“该招的不招,不该招的急着招,分明有鬼!”
云漪站在一旁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楚天不乐意了,急急地准备起身,又被差役给摁了回去:“嘿?范青,你见天儿捧着小爷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现在他成阶下囚了,范青就翻脸不认人了是吧!
“世子爷身份尊贵,我寻常百姓自然不敢得罪。”范青只字不提二人的交情,言下之意倒像是楚天以势压人了。
好巧的一张嘴。
云漪看了看时辰,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她饿了。
“皇上,民女斗胆,想为范公子施针。”
“施什么针?”皇帝脸上闪过一抹好奇之色。
“民女会医术,擅长针灸。这一针下去,范公子便能说实话了。”云漪一脸人畜无害地道:“逼供浪费时间。”
皇帝哑然。
行,这小姑娘不仅会验尸,还会医术。
“准了。”
第14章 自负的犯人
范青脸色一变便开始挣扎,梅英抬手点了范青的穴道,范青动不了了。
“医术乃是治病救人之术,云姑娘今日屈从权贵,竟要用医术来污蔑草民……啊!疼!”
云漪神色淡淡地收回手。
嫌疑大得要上天了,还话比猪屎多呢!
“再哔哔,还扎你。”
范青闭上了嘴。
“可以了,有什么要问的随便问。”云漪望向监斩台上方的皇帝及官员。
“人是不是你杀的?”皇帝冷声质问。
“是我杀的。”
范青话一出口便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根,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也没有办法停下来:
“珠儿那个贱人,嘴上说喜欢我,却不愿意嫁与我当妾!呵,她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家,凭什么嫁给我做正妻?”
范青家境殷实,正妻之位自然是要留给富商之女的。让珠儿当妾都是她高攀了!
“那天楚世子请大家一起喝酒,我便去了。这个冤大头次次都‘仗义疏财’,我也乐得蹭吃蹭喝。结果喝上了头,楚世子调戏珠儿之后我又折返了回去,把她给……这个贱人!她的清白都给了我,却威胁我若是不娶她为正妻就去报官!哼……”
不要再说了!
范青内心不住地呐喊,嘴上却激动兴奋地复述着犯案动机和过程。他整个五官都扭曲狰狞起来、眼底涌出疯狂的凶光,看上去更像个杀人犯了。
哦不,他本来就是杀人犯。
皇帝眸光越发晦涩不明,略显兴味的视线落在了楚世子的身上,仿佛在说“瞧瞧你的狐朋狗友。”
“你是如何设计陷害楚世子的?”
病恹恹的宇文霄总是能在关键时刻问出关键的问题。
云漪赞赏地望了宇文霄一眼。
范青利用了楚世子的行踪和模糊的时辰构陷楚世子的,又含糊了调戏之事的具体时间,进一步坐实了楚天的罪证。
若不是云漪验尸确定了更详尽的死亡时间、证明了楚天的清白,这会儿楚世子怕是已经法场斩首、人头落地了。
“王八蛋!老子瞎了狗眼才拿你当兄弟!”
楚天哪里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他顾不得身上还挂着枷锁,冲着范青便一通乱踹:“诬蔑老子!老子打死你!”
“天儿!莫要鲁莽!”晋宁侯忙不迭制止。
楚天面上讪讪地,犹自不解恨地又补了几脚,才重新跪了回去。
真相大白,云漪面不改色地把银针收回来。
针一拔掉,范青立刻恢复正常,又是一通告饶狡辩。
“大人,草民是冤枉的!方才那些都不是草民想说的!是这个妖女她扎了草民,草民才会胡言乱语!这世上哪有什么让人说真话的穴位……”
“啊,原来范公子也通晓医术。”
云漪露出无害的笑容,朗声说道:“确实没有这种穴位。”
谋划杀人、故意嫁祸,甚至是方才的怨怼招供。
桩桩件件,皆是范青自愿说的。
“你早就等着这一刻呢吧?”
云漪眉眼如刀,莹白的玉手指向范青:“自负的……杀人犯。”
蓄谋杀人在先,设计陷害楚世子在后;作伪证将刑部和大理寺玩弄于鼓掌之中,范青早就心里爽得飞起了。
便是今儿来观刑处斩,想来也是为了欣赏自己一手造就的结果,满足他变态扭曲的成就感。
范青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煞白煞白的。
“我,我……”
他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第15章 钦点御赐
在云漪和宇文霄的联合语言碾压下,范青终于认罪。
楚天神色失望地道:“果真是你……”
昔日共饮的好兄弟,竟然是推他上黄泉的恶鬼。
人心叵测啊……
“你还我珠儿命来!”
伴随着惊天的悸哭声,范青扭过头去,便看到一个中年妇人扑腾着要冲进法场撕打他。
周围陌生且怨毒的目光狠狠地削着范青的面皮。
半个时辰前,这些百姓有多恨楚天,现在,他们成倍的怨恨都射向了范青,恨不能让范青立刻去死!
“杀千刀的王八蛋!”
“杀了他!杀了他!”
……
当今圣上怎会辜负百姓的期待?他扬起手,“斩立决”的令牌丢得顺畅极了:“来人!将范青斩首示众!”
“你,你们放开我!我只杀了珠儿一人,其他人的死跟我没有关系!我可以给你们钱,给你们很多很多银钱,只要别杀我……”
最后一句,范青是对珠儿的父母说的。
珠儿的父母因为女儿的意外身亡提前白了头,他们怒目瞪视:“杀人偿命,我们只想让你死!”
银钱再多,能让他们的孩子活过来吗?!
范青被拖到了楚世子身旁,他自知无力回天,朝着云漪的方向狠狠唾了一口。
“贱人!多管闲事!”要不是云漪,现在楚天已经替他赴了黄泉路了!
梅英一脚把范青踹了个仰倒。
渣男就该下地狱。
云漪面无暖色,冷冷淡淡地吐出一句:“你快点死,别耽搁我的午膳。”
骂骂咧咧的范青脸色铁青,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屠夫一刀斩首、赴了黄泉。
云漪十分嫌弃地后退了两步,生怕被血溅脏了裙子。
一出斩首,接二连三的反转终于让案子的真相水落石出,还意外地将围观的凶犯扣在当场,可见晋宁侯世子确实命不该绝。
“杀得好!”
“造孽啊!这等人渣早该死了!”
“多亏了云姑娘,否则咱们险些冤死了楚世子哪!”
“并不是勋贵才会杀人,是咱们狭隘了!”
……
百姓唾骂范青的声音、喊好的痛快声,伴随着对晋宁侯世子的道歉声声交织,充斥在整个法场,颇有几分“普天同庆”的意思。
这些声音最后整齐划一地变成了对皇上的敬畏崇拜:
“皇上英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声齐贺象征着万民归心,龙颜大悦。
云漪同宇文霄隔着监斩台对视一眼,她露出个浅浅的笑容。
京城户籍,到手了。
宇文霄清浅的微笑刚扬到一半,蓦然想起自己清贵病娇的人设,那抹浅笑便僵在了唇瓣,他轻哼一声偏过了头。
“哼……”云漪也学着宇文霄傲娇的模样偏过了头,再不看他。
“珠儿一案凶犯伏法,京城连环凶案择后再审。楚天,你随刑部重录一份口供,便可离开了。”
眉开眼笑的皇帝令下,斜睨了一眼刑部尚书,“朕今日着实大开眼界,不想被判了罪名的人也确有冤情。刑部和大理寺有何话要说?”
“臣有罪!”
“臣失职!”
楚天一案乃是两处协办,刑部失职、大理寺也跑不了。
“哈哈哈哈……”皇帝发出一长串爽朗的笑声,他大气地一挥手:“你等确实有罪。以前朝廷只关心死者和案子,却从未重视过被冤判了的犯人。今日之事给了朕极大的启发,不若另设一个独立的衙门,专为疑犯鸣冤破案,便叫……”
皇帝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平疑狱衙门!”
天子眉宇舒展开来,温和地望着云漪,“钦点云漪为平疑狱衙门御用仵作。”
“皇上英明!”刑部尚书李正直叩首。
“皇上明鉴!”大理寺卿梁岩揣着手行礼。
“谢皇上隆恩。”云漪行礼,心下暗喜。
太好了,劫法场没获罪,反而被调入了新衙门当仵作。
铁饭碗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