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赚钱养家
“曹家是贵妃娘娘母族外戚,贵妃娘娘得喊曹家家主一声娘舅。”
宇文霄话锋一转,神色淡淡地道:“曹家那几个侄子,便是贵妃娘娘的亲舅家外甥。”
云漪恍然,“怪不得他们关系亲厚,原来是母家的亲娘舅。贵妃娘娘和曹家……其实都想让闫庆担下杀人的罪名吧?”
曹方对这点心知肚明,深知家里人必然更愿意保下自己,才会大胆嫁祸给闫庆的。
相比较而言,肯定是曹家跟贵妃娘娘家里更亲厚嘛。
“不怪曹珏上门、贵妃娘娘宫中呵斥。他们打得跟曹方是一个主意啊……”
可惜案子到了平疑狱衙门手里,没得徇私。
宇文霄揉着太阳穴:“我当初确实没想到这一层。”
太子提携亲娘舅一家,曹珏聪慧机敏,被提拔重用无可厚非。那闫家就是个混吃等死的,数年都是靠着贵妃的母族叶家行事。
“原来贵妃娘娘母家姓叶啊……”云漪恍然大悟:“怪好听的。”
“你不知道?户部叶尚书便是贵妃娘家。”
宇文霄说完自己也乐了。
云漪又不是京城人士,怎会知晓这些?她天天不是折腾尸首就是摆弄虫子,哪里会关心勋贵之间的秘辛。
这桩案子同废太子一案是否有关系尚不可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此案必然跟盐务的案子有些牵系。
“世子爷你说,吴老三杀了闫创是因为当年旧事。那有没有可能曹家那俩兄弟,也跟着闫创沾手了盐务?”
在宗人府任职的曹继,对皇亲国戚那点子事儿再清楚不过,他要是跟曹珏里应外合,勾结闫创……
那可真不是一般地能搞事情啊!
“我查过了,确实跟盐务有干系。”
宇文霄挪动轮椅,侧身从抽屉里掏出一份文案来,上面记着曹继的流水账目。
“一个小小的宗人府经历,每月喝酒能花掉百两银子,你可信?”
云漪打开账目,瞬间懵了。
“我信。”
说没有点别的进账,怎么可能呢?
怪不得闫庆一出手就是十万两雪花银,他们闫家宁肯担下误杀罪名也要得到盐务使的位置。
简直富得流油啊!!
“这说明什么?”宇文霄沉着脸敲了敲桌面。
“这说明……世子爷你该更努力赚钱养家才是。”云漪也一本正经地将文案放回桌上,“宇文府也太惨了,摊上你这么个世子。”
同是五品官儿,看看人家。
再看看世子爷你。
宇文霄一懵,瞬间如同醍醐灌顶,脸悄然红了。
云漪见他不吭声,抬眸一瞧,正好同宇文霄那泉清眸相对,难掩的情谊在眼底波涛滚滚,炙热非常。
他握住了云漪放在桌上的手,低声问道:“是本世子想得那个意思么?”
“什么意思?”云漪装傻,可可爱爱地眨眨眼:“字面意思。”
根本不是字面意思。
宇文霄弯了弯朱唇,眉间光泽迫人的朱砂痣越发妖冶。
“啊,小宝肯定饿了,我们先走了,世子爷,告辞了。”云漪借口开溜,拎着包袱就走。
宇文霄一把扯住小女人的柔荑,微微一笑:“说好让我蹭饭的。”
云漪想来听案件背后之事,宇文霄提议蹭饭来交换。
她应了。
一起用膳的人,跑什么跑?
“我们回去准备准备,买些吃食。”云漪说完就挣开手溜了,双颊粉红粉红的。
宇文霄望着小姑娘羞涩的背影,哑然失笑。
“这可是你说的,本世子当真了。”他朗声补了一句:“一定好好赚钱养家!”
云漪抓着小宝脚下更快,秀眉紧蹙,暗自后悔不该招惹世子爷。
宇文霄收敛笑意,将目光重新刚在桌子的那卷文案上。
曹家跟闫家沆瀣一气,得子公公通风报信、欺上瞒下,众人不知在江南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天网恢恢,历时十年。
曾经那些在废太子一案里或明或暗扮演了刽子手角色的人,皆在今时今日一点点浮出水面了。
第392章 送呈太子
曹继的案子告破,奈何事涉贵妃娘家、太子外戚,有些事情断不能声张。
李正直翻阅刑部案卷的时候,对上了江南盐务亏空的口子,再对比死者曹继的私账,像是一个缺失的齿轮被拼凑起来,逐步让盐务之事露出冰山一角来。
“胆子可真大啊!”李正直一边拨弄算盘,一边嘴里念念有词:“王八羔子,年岁不大、贪得不少!”
江小瑕在一旁给李大人打下手,一边快速记录账目,一边整理着案卷,好方便待会儿送呈给梁大人。
“‘水至清则无鱼’,”江小瑕笑嘻嘻地调侃道:“大人在刑部多年,恐怕深谙此理吧?”
“你个臭小子懂什么?我们刑部还真没人敢贪墨这么多银两的!”李正直立刻反驳。
当然,主要是不像盐务,可钻得空子多。
江小瑕调皮地吐吐舌头,也不拆穿李大人的小心思,继续记账。
大理寺卿梁岩听说自己要将这份“烫手山芋”送呈圣上,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
李正直个不厚道的,临走前还幸灾乐祸地拱他,说什么“大人乃是国之栋梁,必然会迎难而上”的那些酸话,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梁大人看了桌上的卷宗半天,最后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好法子。
他要把这份东西呈给太子殿下!
一来,这盐务的事情,“县官不如现管”,皇上都交给太子了,出了纰漏,梁大人交给太子更合适。
二来么,这曹家和闫家都是太子的姻亲,若太子要“大义灭亲”,还能在皇上面前落个“刚正不阿”的好印象。
天家父子其乐融融,那不得记下他梁岩的人情?
当然,梁大人也想借此看一看,太子殿下对盐务的事,究竟知晓多少。
盘算完了,梁大人连手带卷宗都揣进了袖兜里,老神在在地叫马车去太子府。
……
说好了蹭饭,世子爷失约没来。来了个传话的小厮,说他身子不适,改日再约。
云漪望着满满一桌子菜,叹了口气。
付小宝也跟着叹了口气:“小姐,奴婢吃是不吃?”
“吃!”不吃岂不是全浪费了?
云漪示意付小宝动筷子。
主仆二人就着黄昏,把准备好的吃食都喂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宇文府。
是夜,身子虚弱的宇文世子咳嗽声在屋中肆意蔓延,换成外人听到,只怕是以为宇文霄快要挂了。
“叩叩!叩叩!”
就在整个宇文府都提着心听自家爷咳嗽的时候,大门被扣响了。
“来了来了,”守门的小厮快步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嘀咕:“这么晚了谁来啊?”
一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窈窕清丽的身影,来人眉眼一软:“世子爷睡了吗?”
“云、云姑娘?”
小厮一怔,还没来得及客套,门框旁探出一张包子脸,付小宝笑嘻嘻地道:“还有我。”
“啊呀,小宝姑娘也来了,快,快请进!”
小厮欣喜不已,赶紧将主仆二人让进院子。
“您来得太是时候了,我家世子爷一直在咳嗽,我们正想出去寻大夫呢。”
云漪主仆跟在小厮身后进了院子,云漪温和地道:“那感情好,不用找大夫了。”
她就是大夫。
小厮见着云姑娘高兴,管家见着云姑娘更高兴,立刻将人接进内院,直直往世子爷所在的屋子里去了。
“您是不知道,世子爷这个身子骨啊,太让人焦心了。”管家忍不住忍不住叹了口气,神色之间皆是无奈。
这么多年过去了,真真是没有丝毫起色。
云漪嘴角一抽。
你家世子壮得像头牛,徒手打老虎都不在话下。
做戏做全套,云漪还得温言安慰两句:“世子爷吉人天相,管家莫要太担忧了。”
她和付小宝吃饱喝足,心头还是悬着一口气。
宇文霄会不会伤势恶化了?
云漪还是决定来瞧瞧。
第393章 圈套
“世子,云姑娘来了。”
屋里的咳嗽声一顿。
很快,管家就听到屋内人说“请云姑娘稍候”。
管家尴尬地看向云漪,云漪颔首:“您去忙吧,我们在这里等等。”
世子爷估计在套衣裳。
“哎。”管家识趣离开,云漪主仆默默地等在门口。
没多大功夫,大门就被梅英打开了,宇文霄坐在轮椅上、披着外裳,发髻还有些歪了。
见到门口的女子,宇文霄的清眸骤然一亮,“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了没大碍吗,这么晚……来看诊?
宇文霄的心里期待的不是看诊,反而是看他。
云漪确实是来看诊的。
她点了点头,眼神暧昧地瞟着宇文霄头顶那歪歪扭扭的发髻:“世子爷是为了迎我,从床上摔下来了吗?”
宇文霄:“……”
这种明知故问的事儿,咱能不能不提!!
他傲娇地轻哼一声:“你未免想得太多了,本世子怎么可能摔了?”
斜睨云漪一眼,幸福到冒泡的宇文霄淡淡地道奥:“进来吧。”
装蒜。
云漪撇撇嘴,拉着付小宝进了正厅。
坐在桌边,云漪一本正经地铺好白帕子准备给宇文霄把脉。
柔软莹白的指尖落在白帕上,略显冰凉的触感让宇文霄心弦一颤。
他不动声色地将帕子抽走,让云漪的指尖触到手腕的肌肤,嘴上却凶巴巴地道:“给本世子看仔细点。”
“闭嘴。”
“哦。”
付小宝偷偷看向梅英,你家爷是真病娇啊?!
梅英面无表情地回了付小宝一个眼神,不知怎么的,她好像读懂了。
梅英是在说:不,我家世子爷是伪病娇、真傲娇。
“没严重啊……”跟午后把脉的情况差不多,还好转了呢。
“有按时上药吧?”云漪秀眉微蹙,收回手追问一句。
“我们今夜有行动。”宇文霄轻声暗示。
云漪闻言恍然,原来如此。
“你是装的啊……”关心则乱,云漪压根没想到宇文霄是在布置陷阱。
害她白担心一场。
“不是装的,真的疼。”宇文霄眼底含笑,清俊的容颜皆是委屈,眉间嫣红的朱砂痣闪烁着狡黠的光。
他话音刚落,屋外便传来的轻微的动静。
梅英当机立断,立刻将屋门关死,面不改色地等着。
“你今夜不该过来。”宇文霄拉着云漪望内室走。
云漪回拽住宇文霄的手:“你想让我往哪儿躲?”
此言一出,二人便想起上次的经历。
他们早就说好了,要共同面对。
现在刺客来了,宇文霄还想让她躲起来不见血么?
宇文霄眸光一沉,他低笑一声:“想看?”
“想看。”
“好,我和梅英会护着你的。往后面站点。”
宇文霄索性也不往内间去了,都留在正厅等候刺客大驾。
云漪拉住小宝,二人站在宇文霄身后等着。
“嗖嗖嗖!”
无数箭矢迸射而来,梅英手持双剑,将射入的箭矢一一打落,随即飞身夺门而出,全力应敌。
宇文霄端坐在轮椅上,指尖闲适地轻磕椅背、双脚落地,等着漏网之鱼进来送死。
一个身形极为凌厉的黑衣人冲进来,三两下便逃过了梅英的堵截,手中长剑直冲宇文霄而来。
“拿命来吧!”
他们以为世子爷重病在身、受伤在后,此刻又冲出了梅护卫的守卫,必然离死不远。
付小宝猛然深吸一口气,愣是憋住了没喊出声。
云漪眸光灼灼,盯准了那刺客的剑光,心猛地一跳。
宇文霄闲适地抬手、双指一夹,死死地摁住了对方的长剑。
对方眼中一慌,皆是不可置信!
“你,你没受伤!”
宇文霄不答,清俊苍白的俊颜勾起一抹冷笑,仄仄逼人的朱砂痣如血一般嫣红。
一股浑厚的内力齐聚指掌间,“砰”地,长剑应声而断!
第394章 收复
“我不装成受伤的样子,你怎敢前来行刺呢?”
宇文霄眉宇之间皆是运筹帷幄,他蓦地飞身而上,两招便将人制服。
快、准、狠,没有任何多余花哨的姿势。
刺客的武力值跟宇文霄差得码子可太大了,简直是被宇文霄摁在地上摩擦。
等到那人被捶得浑身动弹不得,宇文霄抬手扯下对方的面巾,他瞳孔一缩。
“竟是你?!”
那人不答,便欲咬舌自尽。
宇文霄扬手便卸了那厮的下巴。
世子爷飞身而落又回到轮椅之上,端得是清华高贵。
反观从外面进来的梅英满身灰尘,看上去不像是解决了一场暗杀,倒像是……去搬了砖。
“好了?”云漪眨眨眼,“这暗杀跟玩儿似得。”
“本世子英明神武,怎会让宵小钻了空子。”宇文霄薄唇微扬,心情似乎很好。
“带下去,别让他死了。”宇文霄瞟了梅英一眼,梅英恭敬抱拳,转身离开。
云漪戳了戳宇文霄的肩膀,小声问道:“他是谁啊?”
“是我爹的旧部。”宇文霄眸光微敛,眼底涌上些许失望。
“投敌了?”云漪瞬间了然其中意味。
“嗯。”幕后主使竟然将手伸到了军中,宇文霄想想都觉得后脊背发冷。
那他爹娘当年“殉国”之事,是否也……
“他被逮住,职务会空出来吧?”云漪突然开口,小声说道:“世子爷这里有合适的人选接任他的位置吗?”
“怎么,你有想法?”宇文霄压下心底滔天的猜疑,眸光微闪,低笑着问道:“说说?”
“人在你手里,我说什么?”
明知故问。
云漪早就猜到,宇文霄不会任由路家唯一的血脉断送的。
路远征不会死。
“你是如何知晓的?”宇文霄朝云漪伸出手,示意二人去书房说话。
云漪自然地握住,俏皮地眯了眯眼:“你那天让路伯父一家随你安置,我就猜到了。”
这么早么?宇文霄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付小宝被二位主子留在原地,她讪讪地挠了挠头。跟上去吧不合适,不跟上去,她傻站着做啥呢?
梅英从门外进来,看付小宝孤零零一个人,冲她招招手。
“梅大哥,你带我去玩儿啊?”
梅英点点头。
付小宝乐颠颠地抛下小姐,跟着梅英耍去了。
书房里,二人对坐。
“我也不想让路远征死。”云漪轻声道:“尤其知道暖儿姑娘这样的苦命人在宫里被得子公公祸害,我都觉得死得痛快太便宜他了!”
“噗,”宇文霄哑然失笑。
云漪瞪圆了眼:“你笑什么?”
“我以为你会大力凛然驳斥我,没想到……”没想到云漪竟然希望他救路远征。
“我有那么迂腐么。”云漪撇撇嘴。
她尊重每一条性命,但不是是非不分。
有些人死有余辜,有些人死不足惜。
得子公公全占。
二人说话的功夫,管家率领护卫和小厮们快速收拾屋内残局。不到片刻的功夫,屋子里又重新干净如初,压根看不出酣战一场的痕迹。
“你之前装伤重是为了吸引这批人?”云漪歪着头问道。
“不错。”
这几年,宇文霄背地里一直在偷偷地搜寻父亲被打散的心腹势力,重新收回所有。
“有人盼着我一直残废、有人怕我不好应对。这一次倒是验出不少牛鬼蛇神来。”
虽然宇文霄三两句就说完了,可其中凶险,云漪不难想象。
“也有人盼你重新回归,重振宇文府。”云漪轻声安慰道。
路家不就是么?
既然路远征没死,就可以换个身份进入军中,好过宇文霄腹背受敌。
“是。”宇文霄轻笑一声:“我还得赚钱养你呢。”
“浑说,我有得是钱。”云漪轻唾一声,又觉得不妥,俏颜悄然红了。
宇文霄也跟着红了脸。
啊,要是能尽快成亲就好了。
第395章 又丢了
“南域有信儿了吗?”
说起婚事,宇文霄立刻想到了云漪的身世。
“回了。”云漪趴在桌子上,瓷声瓷气地道:“说了跟没说一样。”
枉费她等了这么久。
“说什么了?”宇文霄神色一紧,身子向前凑了凑,眸光里皆是紧张之色。
他的人也回来了,结果什么都没打探着。
“说面谈。”不提还好,一提云漪整个人都蔫儿了:“‘面谈’这两个字用得着传信儿吗?!”
云漪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暴躁的洪荒小宇宙。
宇文霄:“……”
总好过他啥都没收到吧?
不错,云漪的身份、身世,被南域人捂得死死的,啥都查不着。
宇文霄和花间影的情报暗线,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别气了,想来,未来岳父岳母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量。”宇文霄戳了戳小女人的脸颊,柔软的手感仿佛能将他的心都融化。
他忍不住低笑一声,又捏了捏。
宇文霄非常理解南域布政使。事关重大,不到万不得已,谁敢赌?
他也是不敢的。
云漪偏过头,不让宇文霄戳了。
就生气。
……
平疑狱衙门的小院儿恢复了平静,宇文霄收复了势力,身子骨“康健”起来。
听说梁大人将卷宗给了太子殿下,他那叫个无语。
宇文霄的桌上还摆着的几个卷宗。
从卷宗的只言片语里,宇文霄已经开始逐渐拼凑出当年的部分真相。
十年前,得子公公联合闫家、曹家搜集太医庄羽谋反弑君的罪证案子的卷宗,他仍旧扣在手里。
曹家同闫家都是贵妃娘娘的爪牙,得子公公在杀害了路家满门之后,眼睛就盯上了太医庄羽。
太医庄羽多年来乐善好施、行医治病,口碑极佳,又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想将庄羽拖下水可不容易。
既然真的罪证找不到,便用假的污蔑。
闫创的人先是趁着庄羽照料龙体解毒之际,捣毁了好几个庄羽名下的药庄店铺,又酷刑逼供吴老三等药童,企图从中寻到几个贪生怕死的“假证人”。
没能得逞。
上到掌柜、下至普通药童、跑腿的活计,没人愿意污蔑庄太医。
最后还是曹家暗地里派人从南面寻来了一样特别的药草混迹在药庒里。那药人服用后同圣上中毒症状极为相似,以此来证明太医庄羽弑君之心是蓄谋已久。
越是想,宇文霄不忍想。
他深吸一口气,将卷宗收拢起来。
这些内幕,没有足够的证据佐证,便无法翻案。
宇文霄推着轮椅走到门口,轻声说道:“朗朗乾坤,何时能来……”
且说今日云漪照常入宫给宋婕妤调理身子。
宋婕妤情况稳定,膳食遵医嘱,连容貌都越发显得亮丽灵动了不少。
叙话片刻之后,云漪再没耽搁,准备往咸福宫去了。
到了御花园,云漪有些迟疑。
前几次都闹得不愉快,前天又因为审案没入宫……贵妃娘娘不会又生气了吧?
那她还去不去?
云漪在御花园绕了两圈儿。
又绕了两圈儿。
“云姑娘,你转了好几圈儿了。晃得我头晕。”
还是相同的地方、相同的位置,六王爷世子朱吉祥从花丛里探出头来。
“吉祥?”云漪惊讶地望着小少年,忍不住莞尔一笑:“你怎么又在这里?”
是要一起开花吗?
“父王又把我给弄丢了呗。”朱吉祥无奈地摊了摊手,叹了口气。
第396章 宁妃荷包
云漪闻言噗嗤笑出了声,“小可怜。”
“没你可怜,在这转了半天不敢去找贵妃娘娘。”朱吉祥一眼就看透了,朝天翻了个白眼。
“我不是不敢好吧。”云漪也朝天翻了个白眼,很认真地反驳道:“就是担心。”
担心贵妃娘娘那个敏感脆弱的小神经,被接连失去两个外甥打击到。
朱吉祥一脸不信。
“上次在我府上,幸好你机灵。”朱吉祥小手往身后一背,“不然就被曹方这个草包发现了。”
云漪抿唇微笑,“你这个小机灵鬼,还怕个草包?”
小少年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正准备开口,就被一阵咳嗽声给打断了。
“啊呀,好巧啊,云匾额。”六王爷从甬道快步走来,神色讪讪。
丢了儿子又被抓包,他面子上也还是有些挂不住的!
“六王爷安,云漪!”什么云匾额。
不兴没事儿给人造名字的啊。
云漪略一行礼,知道跟小家伙的秘密交谈就此结束了。
“每次都在花园里瞎转悠,丢了吧?”六王爷试图挽尊,边训吉祥还边心虚地打量云漪。
朱吉祥牵住自家父王的手,冲云漪挥手告别。
“云姑娘再见。”
“恭送六王爷和六殿下。”
云漪屈膝行礼,心里暗暗揣测,难道是她之前想多了?
记不住名字且经常弄丢儿子的六王爷……怎么看都不像个“高人”。
云漪心事重重地来到咸福宫前,望着富丽堂皇的咸福宫宫门,叹了口气。
心有包袱,进去之后才发现自己是想多了。
今儿贵妃娘娘非但没提曹家的案子,还跟云漪谈笑风生,临走前又送了她一盒点心。
连昨日她没能来施针的事儿都没怪罪。
云漪一脸懵地从咸福宫出来,小小声地道:“今儿这是怎么了?”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不成。
松了口气的云漪也不耽搁时间,快速往宫门去了。
路上,她碰到了一个面生的宫女。
“敢问姑娘可是云漪云仵作?”
“我是。姑娘是?”云漪望着面生的小宫女神色忐忑、说话时还不时地四处打量,一旦有宫人注意到这里,她就会背对着宫墙,装作跟云漪不认识的样子。
“奴婢、奴婢是宁妃娘娘宫里的,娘娘有个物件儿让奴婢传给您。”
小宫女从怀里掏出个荷包往云漪手里一塞,草草地行了个礼就跑了。
“哎,那个……”宁妃娘娘就没啥口信儿么?
云漪眼看着小宫女转了弯儿就没影儿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喊都喊不及。
她将荷包放进怀里,也不急着打开。
宫中人多口杂,宁妃娘娘用这般隐晦的法子寻她,必然是有什么要事。
托宇文霄的福,云漪已经知道宁妃娘娘便是六王爷的母妃。
宫中有皇子的妃嫔不多,位分高的除了贵妃娘娘,便是端妃、宁妃。
宫中几位老人儿不求盛宠、只求地位稳固,故而不像宫中新人那般总想着在皇上面前露脸。
看看贵妃娘娘就知道了,母族身份尊贵、皇子贵为储君,她只要不出错,便能稳坐钓鱼台。
二王爷的母妃是端妃娘娘,云漪也没见过。
再就是六王爷的这位宁妃娘娘了。低调又没存在感。
四妃之位空出两位,不怪宋婕妤这般着急欲怀个龙种,也是希望能再晋四妃之位吧?
可……宁妃娘娘为什么找她呢?
心头弯弯绕后宫嫔妃的关系,云漪沉吟着离开了皇宫。
一路上,云漪拉着付小宝急急往平疑狱衙门小院儿赶。
等进了院门,云漪瞧着四下无人,悄然拆开了荷包。
第397章 迂回请求
“咦?还不止一个呢?!”
云漪把荷包里的东西都倒在手里,手心多了一封叠得很小的信笺,还有一块不大的玉佩。
“小姐,这是什么啊?”
付小宝在自家小姐跟前围观,一双眼好奇地打量着,“玉佩也不太值钱呢。”
这玉佩成色看着极为普通,不像是什么贵重东西。
“嗯。”云漪点点头,“是不值钱,但很重要。”
付小宝一听,赶紧乖巧地将玉佩捧好,再不敢乱摸了。
信上写了一个地址,请云漪在不惊动平疑狱衙门的前提下,助宁妃娘娘验尸。
玉佩便是信物。
云漪沉默片刻,将信和玉佩都塞进荷包,“走,进屋。”
回到大屋,云漪望着桌上的荷包陷入沉思。
宁妃娘娘在宫中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突然找她来接手案子是什么意思?
“那是什么东西?”
听说云漪回来了,宇文世子推着轮椅进了大屋,正好瞧见桌上放着的一个秀气荷包,脸色就是一黑。
谁给的定情信物?!
云漪斜睨宇文霄一眼:“世子爷你在想些什么?”
别以为她不知道。
衙门众人:“……”
其实他们也知道了,世子爷又吃醋了,都忘记了按照大明的民俗,该是女儿家给男子送荷包才对。
宇文霄耳根爆红,轻咳一声:“我什么都没想!你也不许想!荷包咋了?送玉佩也决不能收!”
他话音刚落,贼笑着的江小瑕就把荷包一倒,露出一块玉佩。
这下看看,谁还敢说他江小瑕乌鸦嘴。
开过光的嘴都没世子爷这张嘴灵!
宇文霄彻底黑了脸,“玉、佩?!”
“噗哈哈哈……”
屋子里的人都笑出了声。
云漪见状吐了吐舌头,赶紧让开了些,好让突然爆炸的醋坛子世子爷看个清楚:“世子爷,您别那么大动静。这是宁妃娘娘给我的。”
哭笑不得地将宁妃娘娘的信递过去,云漪乖巧地笑着问道:“你看看?”
醋意上头的男子端坐在轮椅上,本来已经打定主意要跟云漪掰扯掰扯的,结果小姑娘浑然没把他当外人,大喇喇地就将信递过来了。
瞬间哑火的宇文霄讪了讪,“我可以看?”
“可以啊。”云漪眨眨眼,大家都看过了,不差世子爷一个人。
被信任的感觉瞬间温暖心房,宇文霄的飞醋随着微风散得无影无踪。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要求了,本世子就瞧瞧。”宇文霄傲娇地接过来一瞧。
衙门其他人都没敢吱声,怕戳破真相的话,飞醋会把这不大的院子给淹了。
“这是京郊?”
“嗯,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个义庄的地址。”云漪点点头:“宁妃娘娘想让我独自去验尸。”
独自验尸。
意味着不想让任何平疑狱衙门的人插手。
“宁妃娘娘有点意思啊。”宇文霄摆弄着手里的信笺,云漪扬手抽过来,点了点桌上的玉佩:“现在知道了吧?这是信物,不是定情信物。”
误会不说还吃了一波无名飞醋的宇文霄俊颜染上一抹绯红,“知道了知道了。本世子让人给你安排马车。”
他尴尬地轻咳两声,推着轮椅离开大屋。
面皮发烧,不敢再呆了。
方才着实有些丢人。
付小宝激动地拽住自家小姐的衣袖:“独自验尸?小姐,那岂不是说,咱们可以偷偷的……”
两根手指叠着走,付小宝一双乌溜溜的眼底满是狡黠。
云漪也学着小宝的样子,用两根手指头走路:“没错,是这样……”
二人耸着肩膀偷笑,李正直没好气地道:“你俩说啥呢?”
怎么的,想不带他们玩儿?
“宁妃娘娘嘱咐我们不要告诉别人的。”付小宝一本正经地反驳道:“大家知道了也得装不知道啊。”
有道理。
李正直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肚子,拉住跃跃欲试要一起前往的江小瑕和薛丰儿:“书记员和抬尸人也用不着。”
江小瑕:“……”
薛丰儿:“……”
云漪奉上一个“对不住”的眼神,扯着小包袱跟付小宝溜了。
第398章 月下求解
江小瑕和薛丰儿混玩的心愿化为泡影,一脸委屈地目送着云漪主仆离去。
云漪二人本想今日就出发,宇文霄看天色不早了,让他们明日二人赶早。
一来方便验尸、二来可以早去早回。
现下快到了关城门的时辰,出去免不了被盘问,少不得解释一番再走,引人注意。
云漪深以为然,决定听宇文霄的。
偷摸隐藏行迹的本事,宇文霄当属第一,不服不行。
夜间,宇文霄换上一身夜行衣悄然摸到了云漪的院子。他知道云漪心有疑问,特来解惑。
云漪见着蒙面宇文霄双眸一亮,激动地道:“你来得正好。”
“这般想我?”宇文霄心头别提多得意了。
“你不想我这般想你?”小姑娘歪着头反问,清丽的面庞干净柔美,樱唇挂着淡淡的笑容。
她灵动俏皮的模样太过可口,让宇文霄不自禁想上前捉住那抹樱红的柔软……
宇文霄越走越近,如墨的清眸沉沉地盯着云漪的唇瓣,正当他越靠越近之时,房门边突然响起“咣当”一声。
宇文霄和云漪齐齐回头,门口的付小宝惊掉了下巴,手里的果盘砸在地上,乌溜溜的香梨和苹果滚了一圈儿,撞了一身青紫伤痕。
如月下二人不可名状的羞涩行事,一污到底。
“奴婢啥都没看见。”付小宝臊得捂住了脸扭头就跑,果子也来不及捡了。
岂料付小宝刚回身跑了两步,便撞上了同是一身玄色劲装的梅英。
梅英是陪着宇文霄来的。
他倒是没蒙面,一脸古怪地躬身探向撞了自己满怀的小姑娘。
巴掌大的包子脸瞬间烧得更厉害了,“你,你干嘛……”
梅英:“……”
我干嘛了?!
付小宝又羞又臊急得直跺脚,扭头就跑。
梅英:“……”
算了,追!
屋内的云漪和宇文霄对视一眼,忍不住低笑出声。
云漪俏皮地拽下宇文霄的面巾,“也没挨多近哪,干嘛比我们还羞。”
“小宝姑娘是在替我们害羞?”宇文霄也开口揶揄,就着云漪拽下面巾的力道,往她身畔凑了凑,一股淡淡的香味弥漫袭上,宇文霄克制地在她脸颊边落下一吻,老老实实回去坐着了。
再不保持安全距离,呵呵……
云漪双颊粉红,灵动的眉眼四处瞟,嘴上还不忘问正事儿:“宁妃娘娘想找我验尸,干嘛这么迂回?”
宇文霄判断宁妃娘娘听说了云漪高超的验尸本领,再加上平疑狱衙门屡破奇案,这才想请云漪相助的。
“因为贵妃娘娘。”
宇文霄望着云漪那双清澈的杏眸,他也不想将宫中秘辛的黑暗肮脏都告诉云漪。
可现下不说也不行了。
早有防范,总比任人鱼肉要强多了吧?
“十年前的废太子案中,六王爷算是幸存之人。贵妃娘娘命人彻查的时候险些判了六王爷的谋逆之罪,要斩首示众的。那会儿……宁妃娘娘还是个嫔位。”
宁家世代勋贵,宁嫔的母族宁伯府被削职流放。宁嫔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认下了谋逆之罪,跪在咸福宫磕破了头,求贵妃娘娘饶六王爷一命。
许是贵妃心软,许是皇上心知肚明宁嫔和老六没那么大的胆子弑君,最后只流放了宁伯府了事。
云漪听得暗暗咋舌:“十年前贵妃娘娘那般强势吗?”
“扳倒皇后姑母、设计陷害宇文府谋逆,兹事体大、不进则退,当时的局势也容不得贵妃娘娘退了。”
第399章 乱葬岗
此后,只要有贵妃出没的地方,宁妃自动退避三舍,宫宴也不参加、儿子变得荒唐无用,尤其是贵妃娘娘的三皇子继任储君之后,更是如此。
“你说,你成了贵妃娘娘跟前的红人,还从她的宫里出来,宁妃娘娘敢堂而皇之地来找你吗?”
宇文霄轻轻敲了敲桌子,淡淡地道:“不躲着你都算不错了。”
平疑狱衙门盛名在外,六王爷身边人又或多或少地扯进案子里。宁妃想与云漪交好,宇文霄倒是理解。
请她验尸办案?有意思了。
云漪啧啧两声:“那确实得迂回。”
此刻她开始好奇,宁妃娘娘费劲巴拉让云漪去验的,究竟是谁的尸首。
别说,宇文霄也有些好奇。
“宁妃娘娘沉寂多年,宫中都快想不起有这么一号人物了,居然突然找你验尸……”
宇文霄神色蓦然沉敛,只担心宁妃娘娘行事,恐怕也跟十年前的案子脱不了关系。
随着一桩桩杀人案,曾经沉寂的人都逐渐冒头。
二王爷也好、六王爷也罢,皆粉墨登场了。
“怪不得上一次钱老翁当街刺杀太子殿下,太子连问责六王爷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杀人了事儿。他们是多瞧不上六王爷啊?”
云漪托腮,轻叹一声:“搞了半天有根源呢。”
“是啊。”宇文霄哭笑不得,“当然,你的判断也未必错。咱们不是在查襁褓么?只有能接触的皇族才能在卷宗上动手脚。”
左不过就这些人,挨个查便是了。
他等了十年,还在乎多等几天么?
云漪认真点头:“世子爷英明。”
……
次日一早,告假的云漪主仆便坐着一辆普通马车前往京郊。
在距离京郊百里开外的村落门口,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正拄着拐杖等在村口,生怕错过一辆马车。
不到午时,云漪的马车停下,她和付小宝先后下了马车,那老者快步迎上来:“可是云姑娘?”
“大伯,是我。”
云漪掏出信物玉佩,老者反复确认过后,眼眶一红:“是,是这个没错。可是宁妃娘娘让你来的?”
“对。”云漪的杏眸不住地打量着老人家,“大伯怎么称呼?”
“哦,我姓袁,在家中排行老四,姑娘叫我袁四伯就是。”
云漪和付小宝对视一眼,齐齐地喊了一声“袁四伯”,惹得袁四伯直乐。
马车就等在村口,云漪主仆随着袁四伯进村。
“我们这片村子盛产红薯,种出来的红薯又大又甜,可好吃了!”
“看那,那是专门种豆芽的!豆芽好活,一栽就活!”
“这片儿是土豆,据说还是西洋传进来的呢,不过没咱的红薯好吃!”
……
袁四伯走过一处田地,便会给云漪和付小宝介绍这村子的情况。
直到三人走进村子深处,人家越来越少、阡陌交错的景致越来越荒,很快,就剩下前面一排小破房子了。
“就快到了。”
别看袁四伯拄拐杖,走起路来一点儿不慢,云漪和付小宝不敢稍有松懈,不然就掉队了。
“袁四伯,咱们是去哪儿啊?”付小宝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好奇地问道。
“乱葬岗。”
第400章 挖尸
云漪第一反应便是,死者身份不能随意提及,甚至不能郑重处理,故而才被“随意”留在乱葬岗的么?
她抿了抿唇,脚下走得更快。
说是乱葬岗,袁四伯是一点儿没糊弄。
云漪主仆望着前头乱七八糟的坟头,和老人家早就准备好的两把铁锹,懵了。
不是,宁妃娘娘之前可没说过还有挖坟头这活儿啊?!
“嘿嘿,小老儿身子骨不成了,否则一定帮两位姑娘挖。”袁四伯笑得狡黠。
云漪和付小宝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哎,别乱踩啊!你们脚底下就埋着尸骨哪!”
二人又默契地多退了一步。
“那里也有。”
云漪主仆:“……”
两个小姑娘齐齐从乱葬岗的地界儿退出来,站在坑坑洼洼的黄土地上,皆忍不住松了口气。
“小姐,这可咋办?不仅得挖坟,还得找着咱们要验的那尸首。”付小宝抬头看了看日头。
“今天能不能验完都是个问题了。”
不怪云漪和付小宝蒙圈儿,在这片都是尸骨的地界儿,谁能确保找到的骨头架子,就是宁妃娘娘指定的那一位?
连墓碑都没有。
“云姑娘、小宝姑娘,你们别发愁啊。当初那尸骨就是我下葬的,我这一双招子看得真真的,绝对就在这一片儿!”
袁四伯拐杖一划,那一片儿范围不多,也就五具尸首吧!
云漪:“……”
付小宝:“……”
五具也不少了!
“您能看得真真的,怎么不能给尸首立个碑?”
做个记号也成啊!
付小宝双眼一转,计上心来。
“袁四伯,小姐,你们在这里等一等,奴婢马上回来。”
她回身往村子里走,拉着一个力壮的汉子说了几句,那汉子点了点头,很快回身去找同伴。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付小宝就带着四五个拿着铁锹、铲子的庄稼汉来了。
“就这,挖。”
村子里的人都认识袁四伯,打了声中招呼,就在付小宝一声令下中开挖。
袁四伯没想到小姑娘挺机灵,笑眯眯地捻着胡子站在一边儿。
“云姑娘,你这小丫鬟是个宝儿啊!”
云漪轻笑一声,“必须的。”
庄稼人旁的没有,就有一身力气,很快就挖出了几个草席。
埋在这里的人连口薄棺都无。
云漪让大家放缓了挖尸的速度,力求别破坏尸体的表征。
袁四伯见云漪面露不忍,叹了口气解释道:
“这都算不错的了。有些人啊,死了以后连个草席子都没有,白布一裹,就埋进了土里……”
午后刚过,五具尸骨皆被一一挖出,整整齐齐地平放在地上,供云漪观验。
付小宝则在一旁给几位大哥结银子,那闪闪发光的银锭子晃得袁四伯眼晕,心里羡慕地冒酸泡。
“是这具了。”云漪在五具尸首周围看了一遍,找到了宁妃娘娘想要勘验的尸首。
哦不,应该说,是一具森森白骨。
“咋看出来的啊?”袁四伯拄着拐杖站在一旁,瞅着这些尸骨看上去没啥大区别,只是有些个子高,有些个子矮。
“尸骨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有不同程度的腐化,仵作会根据尸骨腐化的程度、牙齿的磨损程度,来推断尸首死前的大致年岁。”
云漪点了点自己选中的尸首:“这具尸骨是女子、死前三十岁上下,未曾有孕,最符合宁妃娘娘所言的那具,突然死去的宫中女官。”
第401章 直接拉到家
宁妃娘娘深谙低调之道。
尸骨的大概情况,是云漪主仆今日出城的时候,从城门守卫手里拿到的。
相同的荷包、相同的宣纸、相同的字迹:寻找五年前在宫中秘密身亡的女官。
云漪原以为宁妃娘娘早在义庄安顿好了,没想到是乱葬岗筛尸骨,还在城门楼子准备了线索。
跟解密似得。
袁四伯听云漪说得云里雾里,没几句明白话,还是捧场地含糊点头,说道:“这样啊,这样……”
“我要开始验尸了。”
云漪看了一眼小宝,付小宝立刻了然,朝着还没走的几位庄稼大哥又掏出一块银锭子:
“几位大哥,方才是你们的辛苦钱,这银子,还请几位找个木匠,为这几具死者打副薄棺再下葬……”
村里人朴实,欢天喜地地接过银子就去办了。
“哎,哎你们这就走……”袁四伯望着几个年轻人急匆匆离开的模样,心里忒不是个滋味。
“这种小事儿,也可以交给我来办嘛……”袁四伯小声嘀咕道。
剩下的银子还能给自己留着当跑腿费!
“袁四伯,你腿脚不好,这种跑路子的事儿就别参与啦。”
付小宝笑嘻嘻地安抚一句,回到小姐跟前,将小包袱拆开拿出工具一一摆好,就学着自家小姐的样子,拿个小刷子开始清理尸骨。
尸骨上挂着残存的衣裳碎、蔫了吧唧的血污,还有隐约穿插的草席碎沫。
五年光景,血肉尚且不存、何况是那裹着血肉的薄草席?
云漪仔仔细细地将尸骨清理干净,那虔诚专注的模样仿佛是在清扫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还能瞧出什么来吗?”袁四伯眼看着那骨头架子散的散、乱的乱,能拼凑个人形儿就不容易了。
也不知这样的尸首能验出什么端倪来。
“……也许能吧。”云漪轻叹一声,似乎也觉得颇有些棘手。
一时间,乱葬岗只剩下微风拂过的声音……
黄昏时分,云漪主仆离开村落,袁四伯热情地将人送到村口。
临去前,付小宝给袁四伯塞了一锭他眼馋了一整天的银元宝,感动得老人家热泪盈眶。
尸骨云漪没有带回来,她拿回了一根骨头,又刮掉了腰椎那处的凹陷骨粉,轻装回京。
抵达京城的时候天都黑了。
马车停下,云漪主仆掀开帘子,发现她们没到自家的小院儿,而是到了宇文府。
“哎?师傅,咋给我们拉这来了?”付小宝惊讶地问道。
“不是回府吗?”车夫也被问懵了,“世子爷之前吩咐的,晚上回府啊!”
噗,宇文霄这厮。
想第一时间知道验尸消息就直说呗,还耍这小心思。
云漪点点头:“那就停这里吧。”
她们从马车上下来,管家一脸惊喜地迎着二人入府去了。
“云姑娘可来了,世子爷一直在书房等着呢。”
“可不是等着呢,都安顿好车夫了。”付小宝小小声地抱怨了一句:“大理寺的车夫这么听世子爷的话啊?”
指哪拉哪。
“小宝姑娘,今儿要不要去后厨啊?”管家笑眯眯地背着手问道。
付小宝立刻忘记了方才自己是怎么抱怨的了,忙不迭点头:“要要要!”
云漪哭笑不得地看着小丫鬟被管家忽悠走了,她一个人背着小包袱站在了书房门前,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个吃货。
“世子爷,云漪求见。”云漪站在门口话音刚落,门就打开了。
穿着一袭白裳的清俊男子端坐在轮椅上,清眸凝神望着云漪,嘴上却强自镇定地淡淡道:
“回来便好。”
云漪:“……”
世子爷你是在门后等了多久!!
宇文霄肯定不能承认啊!
他从下衙门回来到这会儿,已经足足等了快三个时辰,都快变成“望妻石”了。
“怎么样?”宇文霄故意装作没看到云漪那似笑非笑的小眼神,推动轮椅转身,往书桌前挪去。
“验到了。”云漪跟着宇文霄来到书桌前,坐到了自己的专座上,眸子盯住了桌上的点心。
第402章 瞒得蹊跷
除了早膳,折腾一天的云漪再没吃着一口饭,这会儿看到吃食就馋了,水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点心。
点心碟子突然自己动了,哦不,是世子爷推动的。
碟子挪到云漪跟前,宇文霄故作矜持地道:“吃吧。”
这是专门给云漪准备的。
他早猜到小丫头一验尸就会忘记用膳,不仅备下了点心、还有饭菜在灶台上热着,马上就能端上来。
“多谢世子爷。”云漪弯了弯杏眸,抬手拿了一块喂进嘴里囫囵吃了。
她扬手又要拿,就被宇文霄白皙纤瘦的大掌给拦住了。
水灵灵的眸子无辜地眨了眨,“不给吃了?”
咋的,你们府上点心还限量供应呢?!
“饭来了!”宇文霄没好气地收回手:“吃点心顶什么饱?”
云漪:“……”
就贴心大棉袄子。
“来了。”
云漪循着宇文霄的目光看去,果然,管家身后跟着几个手端精美餐具的下人鱼贯而入,将七个碟子整整齐齐地码在云漪面前。
“世子爷就怕姑娘饿着,早早便让厨方给姑娘温着呢,云姑娘快用吧!”
管家冲着云漪慈爱一笑,补充一句:“小宝姑娘也在后厨用膳呢,姑娘尽管放心。”
“多谢管家。”
云漪真诚道谢,扭头望向宇文霄,盈盈的眉眼浮现几分温柔,“多谢世子爷。”
她就知道,宇文霄明明就一直在等自己嘛!
“哼。”宇文霄傲娇地别过俊颜,“偏你话多!”
嘴上怼管家,宇文霄心里头却暗赞管家这一波好感刷得妥妥滴!
回头就给管家涨月奉!
云漪一边用膳,一边将今日验尸的情况说了。
“五年前暴毙了的宫女?”宇文霄神色一紧,“又是五年前。”
这个时间节点,怎么就那么让人不舒服。
像另一个“死亡时辰”。
总在既定时刻昭示着有人死得蹊跷。
云漪也有同样的感觉。
“世子爷听说过宁妃娘娘身边的这个女官么?”
“没有。”这也是宇文霄疑惑的第二个原因。
宫中宁妃娘娘身边的女官暴毙,他们在京城脚下,居然没收到一点儿风声。
“这就奇怪了。”云漪托腮,故意反问道:“还有世子爷没听过的案子呢?”
你的“包打听”花间影呢?暗卫呢?
怎么那么水。
宇文霄无奈地摇摇头:“若有人存心隐瞒也不难。”
死了的人是宁妃的女官,那必然想隐瞒的人就是宁妃娘娘了。
女官不同于普通宫女,乃是有官职在身的。就像皇上身边的大内总管、贵妃娘娘身边的统领太监得子公公。
“那不是很奇怪么。要瞒就一直瞒下去,没必要过了五年再让我去秘密验尸吧?”
云漪低声喃喃着,连饭都忘记吃了。
“罢了,你明日进宫自然能知道事情始末了。快先吃饭吧。”
说到进宫,云漪猛一拍脑门:“坏了!”
“嗯?”
“我忘了入宫给两位娘娘针灸了!”云漪哭笑不得地道:“完蛋了。”
要是让贵妃娘娘知道她是为了宁妃娘娘的差事没能入宫看诊,怕是得让两位娘娘之间的关系更水深火热了。
宇文霄哑然。
他也忘了。
第403章 尽收眼底
云漪干脆利索地将锅甩给了宇文霄,谁让他嘱咐车夫直接把自己拉到宇文府呢?
要是送回大理寺,她肯定能想起来入宫的事儿。
可惜现在说啥都迟了,皇宫都下匙了。只能明儿个一早去告罪。
女官是被推下井口摔死的。
有了上一次验得子公公尸首的经验,云漪很快便推断出,宁妃身边这位宫女,就是被跟得子公公身量差不多的人给推下了井。
宇文霄神色蓦然变得严肃起来,“难道凶手正是得子?”
那便说得通了。
得子五年前谋害了宁妃身边的宫女,碍于贵妃和得子的权势,宁妃娘娘忍气吞声。如今得子一死,早就有所猜测的宁妃娘娘便迂回请云漪验尸,确定凶犯。
“这么巧?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云漪赶紧喝了一口茶水压压惊,饭菜都不香了。
她搁下茶杯:“那我也别耽搁了,今儿就回去试试骨粉、找找线索,万一凶犯真有可能是得子公公,明天我也好给宁妃娘娘回话。”
“我只是猜测,你明日千万别透口风。”宇文霄拉住小姑娘的胳膊,沉声道:“宫中女子各个复杂多思,你别掺和进去。”
云漪:“……”
这番话可真耳熟,当时大哥云岭不让她参与夺嫡之争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
一个两个,都怕她掺和权势之争,啧啧。
太瞧得起“仵作”的身份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宇文霄瞪眼,他是为了云漪好。
“没什么。”
云漪神色古怪地起身,抬手点了点宇文霄俊挺的鼻尖:
“世子爷,烦请你记住,我是八面玲珑的小仵作,不是野心勃勃的谋略家。告辞。”
直到云漪主仆回府,宇文霄都还沉浸在被小姑娘教训的余韵中。
“咳咳,世子爷,云姑娘出院门了。”梅英实在没忍住,出言提醒:
“不送送啊?”
宇文霄呐呐地抬起头望着梅英,清眸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点我鼻子……”
就,离了大谱。
“您像她儿子?”
梅英囫囵地重复了一遍:“不对啊,您不是想给云姑娘当爹……”
“滚!”宇文霄立刻轧断了梅英后面的话:“滚滚滚!!”
老子要静静。
“哦。”梅英讪讪地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把门合上,暗暗嘀咕了一句:“许你啰嗦,不许云姑娘点你?”
宇文霄:“……”
老子要扣你月奉!扣光!!!
……
马车将云漪主仆送到巷子门口,这才掉头回了大理寺。
到家后,云漪也没耽搁,立刻和小宝分头行动,将带回来的骨粉、骨节都准备好,按照她说的配方浸泡在特定的草药里。
全都弄完了,云漪伸了个懒腰:“好了,咱们先去睡吧。”她戳戳小宝的包子脸:“今儿辛苦你了。”
“小姐说得这是哪里话。”付小宝鼓了鼓嘟嘟的腮帮子,“都是奴婢应当做的。”
云漪弯了弯唇瓣,“在宇文府吃饱了吧?”
“饱饱饱!”付小宝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得,“就没这么满足过!”
“噗,安置了吧。”
清晨的阳光照耀在京城的大地上,红砖金瓦的宫墙被衬托得越发金光灿灿,将整个皇宫映照得夺目无比。
为了弥补昨日的忘事儿,云漪主仆早早递了入宫的牌子,准备前往咸福宫请罪。
等云漪背着小包袱等在咸福宫门口的时候,听说贵妃娘娘身子不适,还没起身。
“不应该,前天过来的时候,娘娘的身子还挺好的。是不是娘娘不想见我。”云漪可没被看门的小宫女给糊弄过去,一句话便问到了点子上。
小宫女神色为难地道:“确实是身子不适……”
“身子不适就更得看诊。”云漪也不多说,推开小宫女就闯了进去。
“哎,云姑娘,云姑娘!你不能闯啊……”
云漪意味不明地瞟了一眼那小宫女。
不能闯还不让护卫拦着,就这小身板能拦住谁?!
第404章 尽在掌握
待云漪走进正殿,便听到屋内传来一阵阵笑声。
“娘娘您看,奴婢就猜云姑娘一定会闯进来的。”
大宫女心若笑着为贵妃娘娘戴发簪,看样子贵妃娘娘是真的才起。
“就你精乖。坐吧。”
贵妃娘娘终于开了尊口,第一句话是说心若的,第二句则是跟云漪说的。
“民女昨日出城办差回来迟了,没能为娘娘施针看诊,委实不该,还请娘娘恕罪。”
云漪一脸抱歉地屈膝认罪。
贵妃娘娘客气是大度,云漪不遵承诺得有个态度。
为医者忘诊可不是小事儿。云漪是真的内疚。
“无妨,本宫听说了,你去郊区帮宁妃娘娘验尸了。”贵妃娘娘摆了摆手:“本宫的身子本就无大碍,少一天调养无妨的。”
果然啥都瞒不过贵妃的眼睛,人家已经知道自己去干啥了。
“多谢娘娘大度,为弥补过错,民女过几日专门给娘娘调个养颜的方子。”云漪又行了一礼。
贵妃瞧得出,云漪不是那种将繁文缛节放在心上的女子,因了失约如此知礼,倒是稀奇。
两刻钟后,云漪施针完毕,又给贵妃娘娘把了平安脉。
“娘娘的脉搏有力了许多,”云漪满意地眯了眯眼,像是无形夸耀自己很厉害。
贵妃噗笑一声,将手收回来:“行了,偏你爱夸自己,云神医!”
被打趣的云漪也不臊,她微扬小下巴:“这宫中妇科,民女当得了‘神’一字。”
“那宫女的尸首可寻着了?”
“寻着了,有个大概结果。”云漪眨眨眼:“娘娘很关心宁妃娘娘吧?”
“这宫里的事儿,没什么能瞒过本宫的耳目。”贵妃娘娘染着红豆蔻色的指甲轻轻点了点云漪的手腕:“你的事儿也一样。”
关心倒是谈不上,但念在云漪还算坦诚,贵妃不欲多计较了。
云漪也不否认,微微一笑:“娘娘圣明。”
“去吧……若是同本宫有关,你务必要告知本宫,别让本宫蒙在鼓里,明白么?”
贵妃娘娘反将一军,那妖娆含情的桃花眼沉声道:“本宫不能出差错,有差错、也得提前拨乱。”
不能再有什么事闹到皇上那了。
云漪耳畔响起那日心若姑娘的话,她眉眼一敛:“民女尽力。”
“去吧。”
贵妃娘娘慵懒地倚靠在软榻上,准备就着针灸的松快劲儿小憩片刻。
云漪屈膝行礼告辞。
出了咸福宫,云漪骤然明悟了贵妃娘娘的厉害之处。
没有责怪,反而拿捏了云漪的善良坚韧为自己所用。
啧啧,果然都是人精儿。
她摇摇头,先去储秀宫为宋婕妤调理身子,随后便请暖儿姑娘带路去长春宫,拜见宁妃娘娘。
长春宫距离乾清宫最远,位置最偏僻。
徒步前往的路上,云漪眼看着周遭的景致变得越来越荒凉,她心下不由暗暗感慨:被发配到距离皇上最远的宫中居住,宁妃娘娘肯定不得宠啊!
多长时间才能见着一次圣颜?!
云漪随暖儿沿着宫中甬道又走了一阵子,终于在偏角看到了长春宫的宫墙。
暖儿轻轻呼出一口气:“可算是到了。云姑娘,奴婢这就回了,免得引人注意。”
“多谢。”
灵动的杏眸了然,云漪回了暖儿一礼,便调匀呼吸,上前几步敲响了长春宫的宫门。
“来了!”
随着一声应,一个模样端庄秀气的宫女从宫门里探出头来,她上下打量着陌生的云漪,疑惑地探问:“是云仵作吗?”
云漪点头:“是我,宁妃娘娘在吗?我差事办完了,来回禀娘娘。”
第405章 宁妃娘娘
那宫女神色一紧,四下看看确认没人,这才赶紧让开门:“云仵作快进来!”
这般防备模样跟之前给云漪递荷包叙话的时候真真是一模一样。
她也不多问,听从宫女的安排进门。
一进长春宫,云漪就更加清楚地感受到了宫内之人在皇上面前不受待见了:对比贵妃娘娘前呼后拥、奴仆数人,长春宫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仨瓜俩枣,走动的人不超过一只手。
进了主殿,温馨小意的宫中摆设总算在品味上扳回一城:贵妃娘娘的咸福宫富贵奢华,长春宫以温馨素雅为主,没有什么富贵荣华的摆件,就将应季花朵摆放在屋中,书画亦是出自名家之手,颇有几分雅致之态。
文韵书香之气扑面而来,竟是比那咸福宫更多了几分欣然清贵。
“娘娘,云仵作来了。”随着宫女通禀一声,端坐在上首看书的女子缓缓抬起头来。
云漪跟宁妃娘娘四目相对,她乖巧地屈膝行礼:“见过宁妃娘娘。”
“云姑娘莫要多礼。”
宁妃娘娘声音如黄鹂鸟一般好听,一双清透澄澈的眼神仿佛能够看穿人心。她长得灵动秀美,眉宇之间更有世事通达的豁达,让人一看就觉得舒服。
云漪弯了弯眉眼,“多谢娘娘。”
若贵妃娘娘是艳丽四射的月季,眼前这位便是清雅无尘的莲花。
宫中嫔妃,当真都是好颜色。
宁妃娘娘乍见到云漪后,眼底涌现几分诧异,忍不住细细打量着云漪。
但只一瞬,那复杂惊诧的视线便转为温和平常:“外间传言云姑娘验尸一绝、医术超群,不想竟是这般好颜色的清丽佳人。”
“娘娘过誉了。”
宁妃娘娘见过她?
将心底那一抹涌上的疑惑压下,云漪乖巧地道:“娘娘才是清雅素美的佳人,气质风度绝非普通人可比。”
宁妃娘娘举手投足之间皆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她优雅地将书页合起放在桌边,一双青葱玉手轻轻搁在桌案边:
“好了,咱们可莫要互夸了。你且说说查到的事吧。赐座。”
再看去,宁妃娘娘望着云漪就像是慈祥的长辈望着欣赏的晚辈,口气都稀松平常。
云漪心底疑惑更甚,难道是刚才眼花了?
“娘娘让我验的尸骨,死于五年前。她腰骨处有伤痕,颈骨断裂。死亡原因当是被人扭断了脖子从高处推下所致;亦可能是被人推下摔断了脖子而死。因尸骨死亡时间过长、血肉皆无,哪个因在前哪个因在后,已经没法分辨了。”
云漪顿了顿,为了更好地调查清楚死者生前都经历了什么,她用草药浸泡了骨骼,想看看能不能查到线索。
“没了吗?”宁妃娘娘眼底浮现出几分疑惑。
这可不符合百姓对云姑娘“神乎其神”的验尸传说哪!
“还有。”
云漪抿了抿唇,沉声说道:“死者生前被人抵在了有水的地方,死后尸首曾被水浸泡过,导致死亡时辰模糊不准,难以确凿凶犯行凶的时间。”
宁妃娘娘和她身畔的宫女神色一变。
云漪知道,自己说中了。
看来,宁妃娘娘知晓身边的女官是怎么死的,对于案发前后诸事亦心中有数。
“你详细说说!”宁妃娘娘忙不迭催促道。
“尸骨浸过水和正常死去的尸骨有些不同,哪怕日积月累之下,也能通过几种特殊的草药呈现出不同的颜色来,民女便是依此判断的。”
云漪轻轻摇了摇头:“但也只有这么多了。”
死者在土下掩埋年份太久,尸骨被破坏的痕迹极多,地下的蛆虫啃食过、掩埋碰撞过,一些模糊不清的痕迹实在不能当做验尸的佐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