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试探云漪
宁妃娘娘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松了口气。
她轻笑一声道:“如此就够了。云仵作能从一具五年前的尸骨发现这么多,已经不是常人能及的。”
怪不得从前大理寺和刑部一直尿不到一个壶里,如今好得跟亲兄弟似得。这样的人才,谁不希望共享?
“娘娘谬赞。云漪能做的不多,辜负了娘娘的期待。”
不知怎的,云漪越发觉得宁妃娘娘古怪。明明和善亲近,可那种天然的提防之态,让她本能地不舒服。
“怎会呢。”
宁妃娘娘轻轻摇头,神色之间愈发温和:“多谢你帮本宫。本宫的长春宫……许久没有客人来了,你可愿陪本宫喝杯茶?”
“……恭敬不如从命。”
云漪想知道,宁妃娘娘当年没调查女官的死因,过了五年才想起来验尸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阳光正好。
坐在花开并蒂的小院儿里,欣赏着藤蔓枝枝、茶香袅袅,云漪的心也不由地静了下来。
她惬意地眯着眼,像是一只晒太阳的慵懒小猫,看得宁妃娘娘忍笑不禁。
“娘娘,您都知道吧?”
云漪偏头问道:“知道这位女官是怎么死的,也知道是何人杀了她……可为什么还要在五年后验尸首呢?”
宁妃娘娘闻言神色一晃,她端起茶杯,轻声说道:“知道又如何呢?左右跟着我这个无用的主子,也没法为她报仇。”
“那凶手是……”
“是得子公公。”
宁妃娘娘转过头,一脸认真地望着云漪:“你方才说得没错,因为尸首泡了水,没法确定确凿的死亡时辰,导致我们没法给鸿书伸冤。”
鸿书便是云漪验了的那具女官尸骨。
“既不能伸冤、也不能厚葬,她的尸首被抬出去的时候,只有一薄席……”
宁妃娘娘不受皇上待见,贵妃娘娘她更招惹不起。憋屈着一口气的宁妃直到得子公公死了,才敢让云漪私下去看一眼鸿书的尸骨。
如玉的手攥紧了手中茶杯,宁妃娘娘沉声道:“幸好,幸好得子公公死了!”
“许是报应吧……”云漪轻声道。
五年前,得子公公杀害了女官鸿书,而五年后,他也被相似的手法杀害,偿还了手里的数条人命。
“云姑娘不是京城本地人吧?”宁妃娘娘神色温和、手腕翻转着茶杯,眼底涌出淡淡的精光。
“我家在南域。”
云漪偏过头,正好错过了宁妃娘娘眼底的暗芒,她托腮说道:“我打小就想来京城见识见识。”
“那姑娘可来对了,我们京城要什么有什么,可繁华着呢!”迎云漪进门的宫女微微一笑说道:“不来咱们京城一趟,得抱憾终生呢!”
云漪非常有共鸣:“没错,就连生出的疑难杂症都比我们南域多多了。”
此言一出,惹得宁妃娘娘和身畔宫女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真的。”云漪说了几个自己义诊碰到的杂症病人,惹得宁妃主仆轻呼连连,颇觉有意思。
日头越来越高,宾主尽欢。
云漪眼看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宁妃娘娘没有留人用膳,委婉地邀请云漪有空多来走动,便让她离去了。
长春宫的宫门缓缓合上,云漪的身影已经不见,宫女蹲在喝茶的宁妃娘娘身侧,压低声音问道:“娘娘,您觉得是吗?”
“是,定然不会错的。”
宁妃娘娘用力攥紧了茶杯,“太像了,就连验尸的手法、我们没听过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物,都跟当年的庄太医一模一样。”
“那……”
“本宫得去求见皇后娘娘。”
宁妃娘娘起身,清雅秀眉的眸子里浮现出几分坚毅:“商议一下该怎么办。去给翊坤宫递牌子。”
“是。”
第407章 不祥预感
云漪神色狐疑地从长春宫离开,脑海里一直萦绕着许多问号。
等出了皇宫,云漪便看到付小宝、坐在轮椅上的宇文霄和他身后站着的梅护卫,都在等着自己。
“世子爷?”云漪加快脚步走过去,一双灵动的眸子浮现出几分诧异:“你们都在等我吗?”
宇文霄可不就是在等她么?
大日头晒得世子爷清俊的容颜白里透红,看上去气色倒是好了不止一点点。
身为一个病娇的世子爷,宇文霄嘴上是断然不会承认是在担心云漪的:“看看你去了这么久,是不是被贵妃娘娘打杀了。”
没好气的宇文霄冷哼一声,转过轮椅。
云漪吐了吐舌头:“贵妃娘娘高贵大方,怎么可能跟我一个小姑娘计较。”
宇文霄斜睨她一眼,“顺利吗?”
“嗯。”
云漪知道宇文霄是在问宁妃娘娘的情况:“我所知不多,宁妃娘娘也没有怪罪,只不过……”
她秀眉微蹙,从长春宫出来半天了,心头那股狐疑感也没消散半分。
“不过什么?”
“宁妃娘娘好像认识我,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她请我喝茶的时候一直在试探我的出身……”
灵动的眸子眨了眨,云漪故意反问一句:“总不可能是想给我做媒吧?”
宇文霄的脸“唰”地黑了。
“做什么媒?六王爷都能……”
宇文霄的小宇宙险些爆炸,立刻想起上次嘴欠惹心上人生气的事儿,愣是把后半句“都能当你爹”给咽了下去。
世子爷深吸一口气,脸子拉得老长,只暗暗后悔就不该来这一趟。
没良心的小女人!
使坏成功的云漪眯了眯眼:“终于不乱吃飞醋了,”有进步。
有点风吹草动就吃醋哪行?任何人基本的信任呢!
照之前那般下去,世子爷以后抱着大瓮喝醋怕是都不够。
宇文霄面上生气,可心里却惦记着云漪所说的话。
不应该。
十年前废太子一案牵涉到六王爷后,宁妃母家被发配流放数年未归。此后宁妃娘娘一直深居简出,怎么可能试探从南域来的云漪呢?
除非……
宇文霄神情一凛,立刻望向云漪:“除非她认出你了。”
“认出我什么?”云漪一懵,心道你别一惊一乍吓唬人哪!
认出你可能是庄太医的后人。
宇文霄后半句没能说出来,他神色复杂地望着云漪:“没什么。”
“就是这个眼神!”白皙的指尖险些戳到宇文霄的鼻尖,云漪轻呼道:“宁妃娘娘就是这个眼神!”
宇文霄:“……”
现在收回这个眼神还来得及吗?
云漪肯定不会让宇文霄说一半留一半的,最后还是什么都吐露出来了。
“很有可能……”云漪眨眨眼:“这可还行?”
啥身世背景都没查出来,马甲先掉一地,怕是不安全吧?
“你先回去,我进宫一趟。”
宇文霄从怀里拿出一枚令牌,准备入宫了。
云漪一怔:“……”
那你何必等我呢?早自己入宫不完事儿了。
最后反倒成了云漪主仆回大理寺,宇文霄带着梅英入宫了。
回寺的路上,云漪的右眼皮一直跳跳跳,她下意识地摁了摁。
付小宝关切地问:“小姐眼睛不舒服吗?”
“也没……”就是有点不吉利的预感。
云漪勉强笑了笑:“寺里还有午膳吗?”
第408章 逼仄对峙
翊坤宫,皇后娘娘佛堂。
“……本宫知道了,你且去吧。”
佛堂内传来皇后娘娘与世无争的淡然声音,宁妃娘娘见状张张嘴,最后还是屈膝行礼:“臣妾告退。”
宁妃娘娘出来,正巧同宇文霄主仆打了个照面。
数年不见,宁妃娘娘乍一看到端坐在轮椅上的世子爷,忍不住红了眼眶。
“……微臣参见宁妃娘娘。”
宇文霄内心波涛起伏,面上仍是病弱不堪的模样,一说完便不住地咳嗽起来,只片刻就咳得双颊通红。
宁妃动了动嘴唇,最后只说了一句:“你身子不便,无需多礼。”
二人面面相觑片刻,就客气疏离地错身离开。
宁妃娘娘忍住内心的激动之态,悄然握紧了身畔宫女的手臂,越走越快。
宇文霄继续轻咳不断,直到梅英轻敲轮椅,这才停了下来。
夹缝求生,大家都不容易。
听翊坤宫宫女启禀皇后娘娘还在佛堂,宇文霄拒绝了宫人跟随,让梅英推着轮椅,主仆二人往佛堂走。
每经过一道门槛,梅英都会蹲下来将自家主子爷抬进去,如此经过数道门槛儿,总算是抵达了皇后娘娘的小佛堂。
“侄儿宇文霄求见。”宇文霄虚弱的声音透着几分中气不足,将病弱之态演了个十成十。
不到半晌,佛堂的门开了,走出一个穿着灰色袈裟的冷冽女子。
她眉宇英气十足、凤眸微扬,冲淡了艳丽五官的妖娆气,一张素颜不施粉黛,连浓黑的发丝上都没佩戴任何饰物,只一根木簪将长发束起。
饶是如此简单朴素的妆容,也掩不住她通身的气派。
皇后便是皇后。
“侄儿……”
宇文霄话音未落,一串佛珠便兜头兜脸砸了过来!
“简直荒唐!”
素裳袈裟的皇后娘娘发起火来气势彪悍,将门虎女的锐利尽显:“你忘了你的爹娘是怎么死的吗?忘了我宇文家满门冤屈无人平反吗?!”
“侄儿永不会忘。”
端坐在轮椅上的宇文霄面对皇后娘娘的雷霆之怒,神色淡然,点尘不惊的眉间朱砂泛着红光。
“没忘?你同前太医庄羽之女暗生情愫便是忘本!当年废太子风波皆由庄羽而起,同他家后人暧昧不清?你就差刨我宇文氏祖坟了!”
庄羽获罪之后,贵妃逮住机会发难。
她唯一的孩儿啊,被冠上弑君之名!
那么多忠臣皆被贵妃一派污蔑的污蔑、斩杀的斩杀,凡为太子求情之人,都遭受了皇上的滔天怒火波及!
身为储君的儿子抵死不认弑君之罪,却在看到诸多人被牵连、宇文将军府被严刑拷打之后,选择了自戕……
血海涛涛,犹在昨日!
皇后娘娘现在只要一闭上眼,就是儿子死不瞑目的脸,是哥哥嫂嫂重伤披甲抵御外寇的殉国之姿。
“姑母!当年表哥之冤未必就是庄太医所为!若从头到尾……庄太医也是冤枉的呢?”
十年苟且,为得便是真相大白。
宇文霄沉声道:“就算庄家确实背叛了表哥,稚子无辜……侄儿此生,已认定她了。”
“听听,听听!你说得都是什么荒唐话!”
皇后怒而蓄力,掌风骤起:“冥顽不灵!”
宇文霄只略一抬掌,便化去了姑母霸气的内劲,在最后收掌之下还托了皇后一把,没让自家姑母输地太难看。
皇后娘娘收掌后退两步,横眉冷对。
竖子敢尔?
“姑母!云漪身世不详,不能将其同庄氏一族一概论之!”
宇文霄不愿同亲人硬碰硬,软和话张口就来:“疑罪从无。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总不好就这般判了罪吧?而且……”
他耳根一红,低声道:“而且云漪聪慧机敏、为人正直良善,这一路查案少不得她倾力相助,诸多线索亦是她同侄儿一道找出来的……若姑母接触一二,便知其可贵。”
“所以,你还没把人追到手,就敢跟本宫叫板了?”皇后娘娘双手抱臂,话锋突然一转,那戏谑微挑的眸子皆是意味不明。
第409章 心情爆棚好
宇文霄被质问得俊颜更红。
“我们是两情相悦……”
“呵。”皇后娘娘讥诮地道:“好一个‘两、情、相、悦’。”
就……突然心虚是怎么回事?
宇文霄的耳根悄然烧了起来。
“若你一发现便告诉本宫,本宫倒信你几分是‘两情相悦’。现下袒护得跟什么似得,分明就是还没得手。南域同意你们的婚事了么。”
皇后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她字字句句都问在宇文霄的要害上,实在令人难以招架。
宇文霄肃板着脸道:“姑母放心,侄儿一片真心,必定会让南域同意下嫁的。”
末了宇文霄赶紧补了一句:“庄氏之案、宇文族的血仇,侄儿也从不敢忘。”
“本宫信宁妃。”皇后娘娘方才的逼仄愠怒不见,淡淡地道:“她同庄羽之妻是手帕交,自小一起长大。”
宁妃若说云漪像,十有八九跑不了。
“血仇未报、大敌当前,稍有闪失便是灭族之灾,你自己掂量吧。”
皇后娘娘懒得废话,转身就要回佛堂。
他们是彼此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原不至于自相残杀。
“……侄儿一定会查明一切。”宇文霄眸光坚毅地道:“不冤一人、不放一敌。”
皇后娘娘脚步一顿,回眸斜睨宇文霄一眼,轻嗤一声。
孩子终是长大了。
皇后娘娘蓦然微笑:“好,本宫等着。”
素裳袈裟的衣摆随风摇曳,皇后淡淡地道:“别去打扰宁妃,离她越远越好。”
只有这样,大家才都能自保。
“侄儿明白。”
佛堂的门重重关上,宇文霄望着怀里的佛珠,眼底涌上几分狡黠:“姑母,这佛珠可就当见面礼送给你未来的侄媳妇儿了啊!”
“滚!”
佛堂内传来一声爆喝,宇文霄讪讪地摸了摸鼻尖。
姑母就是姑母,威武霸气。
……
平疑狱衙门。
宇文世子被护卫梅英推进大屋,云漪等人见他回来了,皆起身相迎。
“世子爷回来了。”云漪秀眉微蹙:“你的脸色好难看。”
白得跟纸似得。
“世子爷,你、你的身子骨还好吧?”李正直是最不禁吓的,他在宇文霄这虚弱的小身板下吃过太多惊吓了。
罢了,说多了都是泪。
宇文霄虚弱一笑,冲云漪摇摇头:“没事。”
被忽略的李正直:“……”
那我走?!
云漪接过梅英的差事,推着宇文霄走到正座上将人安顿好,轻声问道:“你跟皇后娘娘聊得不开心?是不是跟宁妃娘娘的案子有关?”
宇文霄神色复杂地望着一脸关切的小姑娘,突然轻笑一声,将背负的一切皆化作指尖轻点,戳了戳她紧蹙的秀眉。
“小小年纪,愁得事儿还挺多。”
宇文霄瞟了一眼巴巴嗑糖的屋内众人,淡淡地道:“就是话了几句家常,没甚特别的。”
信你才怪。
云漪见宇文霄不愿说,也不勉强,撇撇嘴重新坐回去了。
“干什么?推本世子到这儿就不管了?把我推回书房去!”
宇文霄低喝一声,一双清眸晶亮晶亮的,缀在云漪身上,宛如星辰璀璨。
她的左眼皮又跳了跳,云漪默默地摁住。
“哦……”
不祥的预感没了。
好像变成好事儿了。
推宇文霄回去这种费劲儿的事肯定得搬救兵。
她一路尾随宇文霄主仆进了大屋,宇文霄全程一直绷着脸,直到把云漪提溜进了自己的屋子,他左手把梅英搡出去,右手“砰”地关上门。
不等云漪开口,宇文霄就揽过小姑娘的腰把人带进了怀里。
云漪一时不察脚下一绊,就稳稳当当地落进了轮椅、哦不,是世子爷的怀中。
如清泉击石的舒朗嗓音发出阵阵低笑,宇文霄心情好到飞起。
“怎么啦?”云漪被宇文霄的笑容感染,杏眸弯弯:“你别光顾着自己高兴啊,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第410章 暗器戳人
云漪一偏过头,宇文霄略有些发烫的额头就抵在了云漪的额头上:“闭上眼,别这么看我。”
若是再这样看着本世子……
本世子就要忍不住亲你了。
云漪水眸汪汪,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干嘛……”
宇文霄低头攥住了那张樱唇。
心动不如行动。
轻轻浅浅的呼吸在二人之间流淌,云漪微微后撤,宇文霄摁住了小女人的脖颈,加深了这个么么哒。
想跑?
云漪又挣了下,宇文霄顺势放开攥着的唇瓣,清眸蒙上了水雾、带着情动的压抑,他低声道:“还看我么?”
“不看你看谁……你的‘暗器’戳我。”云漪轻咳一声,双颊悄然红了:“我要起来。”
已然变成红虾米的世子爷这次毫无挣扎之意,非常干脆利索地松了手,任由小女人起来。
他也不想戳她,这不是……控制不住么。
宇文霄从怀里掏出一串佛珠,低笑一声递过去:“姑母送给你的。”
“皇后娘娘送我的?”云漪抬手,望着这一串品相极佳的小叶紫檀佛珠,被盘得黑润透红,一看就是一直把玩才会如此。
“给未来的侄媳妇儿。”宇文霄再度低笑出声,昭示了他内心的喜悦。
姑母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也欢喜他找到心上人了吧?
云漪轻咳一声,粉颊再度灼热起来:“怪不得这么孟浪。”
闹了半天是高兴的啊?
她小心翼翼地将佛串放进荷包里,看样子并不准备佩戴。
“你不戴?”宇文霄好奇地道。
“宁妃娘娘都跑去找皇后娘娘说小话了,我扭脸就戴了皇后娘娘的佛珠招摇过市,显摆啊?”
云漪深谙保命之途,坚决不做高调之事。
宇文霄赞同点头:“还是你有觉悟。”
“你说说……爹娘都没告诉我我是谁,结果来一个认一个,万一我不是庄太医的孩子,可就狗血了。”
有一种迷糊,就是别人都比你自己清楚你是谁。
这感觉可太不好受了。
宇文霄叹了口气,“你只当不知。宁妃娘娘深居简出,也碰不上几次。总好过和贵妃娘娘硬碰硬。”
“我确实不知道啊。”还用得着“当”?
云漪也学着宇文霄的样子叹了口气,心塞不已。
正当二人叙话的功夫,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云姑娘!世子爷!别猫着了赶紧出来吧!”
云漪打开门,就见李正直腆着肚子站在门外,眼底满是无奈。
“又有案子了?”
“可说是呢!你这才回来多长时间,怎么一点儿不让人消停!”
李正直非常无语的是,对方点名道姓让云漪去验尸。
“我们平疑狱衙门不是要为冤枉的人平反么?怎么现在有个啥案子都来找咱们……”
不是衙门的案子,还要找衙门的仵作。
跟谁说理去。
“专门喊的我?”云漪眸光一闪,再不迟疑,跟随李大人立刻往验尸房的方向去了。
付小宝赶紧从大屋出来,还不忘背上包袱:“小姐,李大人,等等我!”
被留在原地的宇文霄:“……”
我同意你们验尸了吗?
“越俎代庖!你还冷着干啥?推我出去啊!”宇文霄冲着杵着不动的梅英低吼一声。
梅英:“……”
又有属下什么事儿?
莫名被黑脸的梅护卫推着世子爷紧随三人其后,来到验尸房门口。
薛丰儿正帮着宫里的两位太监把尸首抬到验尸房。
饶是验尸房里空空荡荡尸首,屋内仍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尸臭味,宫里来的二位皱紧了眉头。他们一边抱怨着“啥味儿啊”,一边手忙脚乱地捂鼻子,根本顾不上尸首。
最后尸首让薛丰儿一个人抬进去了。
第411章 要命的差事
“两位公公是哪个宫里的?”云漪看着面生的两个小太监。
“见过云姑娘。”两个小太监殷勤地屈膝行礼:“奴才是宁妃娘娘手下。”
云漪恍然,怪不得指名道姓让她验尸呢。
“原来是宁妃娘娘。死者是……”
“死者是宁妃娘娘手下的丝雨姑娘。”
小太监低声说道:“娘娘说了,丝雨姑娘死得蹊跷,还望云姑娘调查清楚,还流纱姑娘一个清白。”
“流纱姑娘又是哪个?”怎么开口全都是不认识的人。
“便是跟在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小太监讪讪一笑,解释道。
“哦……”云漪猜测,恐怕就是她今儿过去长春宫,给自己开门的那位。
这样算来,倒是衙门的案子了。
就在云漪询问的功夫,如清泉击石的冷淡嗓音响起:“本世子竟然不知道,有人胆敢越过本世子让仵作单独接案子了?”
李正直默默地侧过身,露出了端坐在轮椅上的宇文霄。
两个小太监浑身一激灵,赶忙告罪并无僭越之心云云,那态度也是极其恭敬了。
一听是宁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没了,宇文霄的反应和云漪差不多。
“我们这才出宫没多久,宁妃娘娘的身边人就出事儿了?”宇文霄俊眉微皱,神色颇有几分不好。
得,之前还说不会再多打交道,扭脸长春宫就死人了。
这波存在感,云漪和平疑狱衙门都刷定了。
五年前的尸骨也是宁妃娘娘身边的女官……
是只要在宁妃娘娘身边当差就不得善终了么?
宇文霄望向云漪,眼神询问她想不想接。
云漪想到了那个在石桌下黯然地说着自己“是没用的主子”的宁妃娘娘,她郑重点头。
想接。
宇文霄不再多说,扬扬手,梅英乖觉地推着宇文霄离开了。
李正直撤退去找江小瑕,两个小太监恭敬地告罪出门。
不小的验尸房内,只剩下云漪主仆和薛丰儿三人。
“来吧。”云漪点了点头。
戴好手套,拉开包裹尸首的白布,江小瑕及时赶到。
他气喘吁吁地望着云漪三人,“开,开始吧?”
“就等你了。”
云漪低下头检查死者的衣裳、伤口。
死者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水渍滴答滴答地往外流淌,在安静的验尸房里显出几分诡异。
云漪杏眸专注地盯着衣裳下的水渍,伸出一只手:“拿个茶盏来,接一点。”
“我去!”薛丰儿在验尸的时候帮不上太大忙,有跑腿的活儿她最积极。
茶盏里的水呈现浅浅的绿色,还带着淡淡的水草腥味。
“云姑娘,是不是不对头?”江小瑕探过去,一脸好奇地道:“这不就是普通的湖水嘛。”
“江小哥儿这就不知道了吧?就算是湖水,每个湖里长出来的水草都不尽相同的!”
付小宝伸出一根手指现身说法:“通过对比这些不同的水草,就可以找到死者淹死的湖是哪个。”
“原来如此。”江小瑕一脸恍然。
云漪赞同地点点头,小宝说得没错。
她继续验尸。
一个半时辰后,云漪直起了腰。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宁妃娘娘又一次指名要让她验尸了。
因为丝雨姑娘的死法,同五年前她验过的那具尸骨鸿书的死法,如出一辙。
“怎么样?”江小瑕方才已经全部都记录完毕了,“咱们对凶犯是不是有推测了?”
“打水,我先洗手。”云漪沉思着,并未接茬儿。
薛丰儿和付小宝分工干活,一个打水、一个洗手套。
闷在手套子里太久的手都发皱了,云漪将指尖缓缓伸进草药水中,最后两只手全部没入。
略显温热的水从指尖划过,云漪的神色之间染上几分迷惑之色。
很快,她就想明白了。
第412章 凶犯是女子
“死者死于颈骨断裂,就是俗称的摔断了脖子。”
云漪顿了下,继续道:“死者死前被人抵住了身子,腰撞在坚硬的石头或者是其他东西上导致骨骼错位,从高处摔下后颈骨断裂而死。死后被拉到湖中淹过,淹尸的时间不太长,从此刻黄昏时分倒推,大概一个时辰左右。”
屋中几人面面相觑。
付小宝悄然吃惊地捂住了嘴。
在场众人只有她跟小姐去京郊的村子里验尸骨了,知道宁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是怎么死的。
眼下这位居然是一样的死法!
可……可得子公公已经死了呀!会是谁又残忍杀害了宁妃娘娘的宫女呢?
“虽然湖水泡发了尸首导致死亡时辰有些模糊,但她胃里有不曾全部克化掉的食糜,应该是用完晚膳后的三刻钟内遇害。”
找到宁妃娘娘宫中的人证,确认死者用午膳的时辰,就可以推论出死亡时辰了。
“啧,对方以为用水泡了尸首能导致死亡时辰不准来逃脱杀人嫌疑,哪知道咱们云姑娘最擅长的就是剖腹验尸!”
江小瑕得意地转着手里的毛笔,挑眉分析道。
尸首外表不能判定死亡时辰,五脏六腑还不能么?!
凶手这如意算盘,白打。
“凶犯呢,云姑娘?”
江小瑕追问道:“凶犯的情况如何?”
“我推测凶犯应当是跟死者身形、力道都相似的人。”
“是女子?”这一次轮到薛丰儿忍不住轻呼一声。
这么多桩案子里,平疑狱衙门还从没遇上几个女子犯案的。
“嗯,很有可能就是同死者非常亲近的女子。”
云漪望着门外透进来的晕光,淡淡地道:“长春宫……要乱了。”
众人从验尸房走出来,云漪嫌身上味道不好,要先回家换身衣裳。江小瑕和薛丰儿在衙门备了一套换洗的,不用跑趟子了。
等到云漪主仆回来走进大屋,发现宇文霄并不在。
“李大人,世子爷呢?”
百无聊赖翻卷宗的李正直打了个哈欠:“回府了。有啥事需要帮忙?”
李正直斜睨云漪一眼:“怎么,云姑娘担心世子爷?”
“不担心。”
“尸首验得如何了?”
云漪话音刚落,宇文霄主仆就从门外进来了。
李正直眸光一讪,对上云漪探问的小脸儿,仿佛在问“不是说世子爷回府了么”?
他解释道:“世子爷没走啊……下官还以为走了呢。”
云漪:“……”
我觉得你就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一箩筐狗粮。
“验完了。”
云漪指了指身畔的江小瑕,他将验尸记录一一道来,末了补上一句“云姑娘猜测凶犯是女子”。
听到凶犯是女子,宇文霄没啥特别反应,只点了点头说道:
“宁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流纱一会儿就到。李大人,她的口供若是没问题,就得劳烦你带着江小瑕明日进宫一趟了。”
筛选口供一直如此,不能只听一人所言。
“下官明白。”每当案件涉及宫中人,都是最棘手的。
宫女太监得看主子的脸色说话,有些不好提及的,说得都隐晦。
让李正直这个老油条前往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大家说了两句话,便又重新回到大屋坐着等待流沙姑娘。
今儿是别想按时下衙了。
第413章 都是人精儿
薛丰儿努力降低存在感,默默地坐着,一会儿看看江小瑕,一会儿羡慕地望望坐在对面的付小宝。
江小哥儿真幸福啊,可以跟李大人去宫里。
小宝姑娘也好幸福啊,可以跟着云姑娘来回奔波,太长见识了。
只有她,得默默守在衙门里。
不到半刻钟的功夫,流纱姑娘便到了。
确实是在长春宫帮云漪开门的那位宫女。
流纱朝着众人恭敬行礼:“见过世子爷、诸位大人。”
“流纱姑娘无需多礼,请吧。”李正直在外人面前一向有派头,他端着架子命流沙就坐,便公事公办问起了死者丝雨今日的行程。
宇文霄也没拦着,由得他问。
李正直问什么、流纱就答什么,谨慎小心的模样一如今日云漪在宫中对她的印象。
等李正直全部问完,云漪也猜出了丝雨大概的死亡时间。
“云仵作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李正直看云漪全程都没说话,忍不住撅着肚子往回收身探向云漪:“想问的话便问。”
云漪从善如流地顺着李正直的话道:“确实有点小疑惑。”
“云姑娘但说无妨。”对比同李正直对话的公事公办,流纱姑娘对云漪说话的态度明显温和了许多。
“流纱姑娘在长春宫是一等宫女吧?”
“是。”流纱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丝雨是二等宫女。姑娘也知道,我们长春宫人少,大家的关系都比较亲厚。”
云漪点点头:“宫女们都在一处用膳吗?”
“是。”
……
云漪所问,流纱也言简意赅地答了。
“没什么了。”云漪望向宇文霄:“世子爷?”
宇文霄略一颔首:“送流沙姑娘去大牢安置吧,挑一间干净的。”
流沙姑娘是嫌犯,按例不能再回宫,直到把案子破了为止。
“哎?世子爷,反正流沙姑娘也跑不了,让她回去照顾宁妃娘娘吧?”云漪眨巴眨巴眼,开口恳求道:“长春宫人少……”
再少一个一等宫女,谁伺候宁妃娘娘啊!
宇文霄意味不明地瞟了云漪一眼。
小家伙想放虎归山?呵,还装无辜。
都是千年的狐狸,也别装“聊斋”了,李正直眯着眼睛扶着肚子起身,自告奋勇道:“下官送流纱姑娘回宫。”
“大人不必客气。”流纱朝着众人款款行礼,便在李大人的引路下离开平疑狱衙门。
“云姑娘,你是不是觉得流纱姑娘不大对头!”
刚才一直当透明人的江小瑕、薛丰儿都探过来,付小宝也小小声地来了一句:“流纱姑娘的身形,就跟丝雨姑娘差不多呢!”
“薛姑娘呢,你怎么看?”
云漪轻轻托腮,将身子支在桌边,瞟了一眼神色了然的世子爷,随即好奇的目光就探向羞涩不言的薛丰儿。
“流纱姑娘说她们关系亲厚……可我觉得她一点儿都不伤心。”
薛丰儿迷迷糊糊地反问云漪:“好朋友才意外死去发现了尸首,她不悲不喜、还能神色平静地讲细节,一滴眼泪珠子都没掉……”
换成薛丰儿,别说死了好朋友,就是想一想心里都难受。
“看来入宫一趟在所难免了。”从门外进来的李正直叹了口气:“这流纱姑娘说话滴水不漏,提供了个屁线索……”
大家一讪,随即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大人都被流纱姑娘憋屈得爆粗口了。
“都是宫里的人精儿,只能辛苦李大人跑腿了。”宇文霄悠哉地道。
第414章 分拨入宫
今夜大家各自回去歇息不提,次日一早,众人赶到衙门,按照昨日分工行事。
一大早,看完义诊的云漪就听说,昨夜圣上已经宣旨,贵妃娘娘重新拿回了执掌六宫的大权,又一次成为掌握实权的六宫之主了。
“怪不得这几天贵妃娘娘的心情都极好,也不探问口风、也不发脾气,恐怕是早就听说这个好消息了吧?”
到了平疑狱衙门,云漪主仆敲响了宇文霄书房的门,笑嘻嘻地坐在世子爷的桌旁跟他唠嗑。
“嗯,应当是的。”宇文霄神色略显疲惫,放在桌边的双手白得能够看到凸起的青筋脉络。
啧,若非亲眼所见,谁能信病得还剩半口气的世子爷是个彪悍的一流高手?
“你昨晚没睡?”
“……睡了。”宇文霄耳根悄然一红,心上人问这种话,唉,羞耻了羞耻了。
“怎么……想一起睡?”
云漪一懵:“你说得什么虎狼之词?没睡给你扎两针,补补。”
她坏笑一声:“要不……吃个十全大补盅?”
谈虫变色的宇文霄立刻睁大眼:“已经精神了。”
“噗……”云漪不厚道地笑出声,起身道:“这会儿差不多了,我先进宫了。”
宇文霄:“……你要进宫,作甚不和李大人一起?”
白耽搁吓唬他提神的这些许功夫。
“就是要分开去。”
云漪耸耸肩:“我要去找凶犯淹沉丝雨姑娘的湖。”
找到了湖,就等于找到了凶犯的行事轨迹,利于破案。
宇文霄略一想就明白了,他似笑非笑地道:“你想用我的入宫腰牌,是么?”
出入皇宫为几位娘娘看诊的云漪早就混了脸熟,不需要腰牌了。
她拿平疑狱衙门的腰牌,分明就是故意为之、混淆视听。
云漪点点头:“世子爷给吗?”
“给。”宇文霄哭笑不得地将腰牌拽下。
“你要我的命我都给。”
“我要你的命作甚?小命留着还得陪我白头到老呢。”
云漪俏皮地戳了一下宇文霄的俊颜:“你偷偷睡觉吧,我们先撤了。”
云漪带着付小宝都出了院子了,宇文霄还没从方才那席话里缓过神来。
“白头偕老……”
嗯,有被撩到。
梅英:“……”
主子爷,可收收你痴汉的目光吧。
注意人设!!
主仆二人来到宫中的时候,云漪拿着平疑狱衙门的令牌,特意嘱咐两个守卫道:
“今儿不是来给娘娘看诊的,是去调查案子的。要是有人问起,烦请两位大哥说我们是跟李正直大人一拨来的。”
守门的护卫大哥还颇有两分新奇地问道:“方才李大人不是带着人进去了吗?”
云漪还就怕他不提呢,忙不迭点点头,不好意思地低声道:“我今儿看诊来迟了些,才跟李大人分拨进来的。我们是一伙的。”
两个守卫:“……”
搞半天是“团伙作案”哪。
付小宝是云漪的丫鬟,跟进来打下手无可厚非,主仆二人便顺利进去了。
临走前,云漪再次叮嘱两位守卫大哥,一定别把她们的行迹和李大人分开记录。
“肯定的。”
两名守卫大哥满口答应。
走出数丈开外,云漪主仆悄然松了口气。
她这般费尽周折,为的便是让嫌疑凶犯以为只有李大人这一拨入宫调查,隐去她和小宝去找湖的线索。
一旦有收获,诱供的时候就能打凶犯个措手不及。
有时候,线索的不对等,也能用来锁定凶犯。
当然,这些话也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第415章 主仆尾随
从长春宫出来,一路往御花园、皇上所在的乾清宫、东后宫的方向,主要有三四处湖泊。
云漪和付小宝耐心地挨个走了个遍,仔细地查探湖水的颜色、闻味道。临走前,付小宝顺手拽走了每个湖泊里的一把水草,打算回去泡泡看。
拿着几种不同的水草各自塞进牛皮纸袋里,云漪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朝一旁谨慎包好水草背进包袱的付小宝一笑:“弄好了吗?”
“弄好了小姐。”付小宝也抬手抹了一把汗水,无奈地道:“累死我了,晚上我想吃大餐!”
“好,肯定吃大餐犒劳你!不过……”云漪朝着这些不省心的水草努努嘴:“先回去泡草。”
“哎!”
主仆二人一边说,一边干。
日头渐大,灼热的阳光打在云漪主仆身上,将两道秀气的身影染上暖色。
云漪和付小宝不知道的是,她们在宫中调查了多久,一对儿主仆就在二人身后跟了多久。
等云漪主仆的身影走远了,原本隐匿在暗处的一对人才缓缓走出来。
女子凤眸艳丽、却不施粉黛、素钗盘发,手持佛串。拨动佛珠的时候,间或发出小而清脆的响声。
来人正是深居简出的皇后娘娘及贴身宫女惜墨。
“娘娘嘴上呵斥世子爷,心中却还是记挂着世子爷的心上人是何品性。真真刀子嘴豆腐心哪。”
惜墨扶着皇后娘娘的手臂,忍笑不禁。
“偏你机灵。”皇后娘娘凌厉地斜睨一眼宫女吸墨,淡淡地道:“她倒是有些毅力。”
整整一上午,在每一个池子前检查、观测。若是没点子耐心,这般枯燥的事儿怕是早就撂挑子了。
“小小年纪就这般沉得住气,不怪世子爷心动。”惜墨轻声感慨:“奴婢十六岁的时候,可没云姑娘这等心性呢!”
“越是心性非同一般,越得提防。”皇后娘娘轻哼一声,淡淡地道:“回去了。”
“是。”惜墨抿嘴偷笑。
皇后娘娘分明也很欣赏云姑娘嘛。
就是嘴上不承认!
……
云漪主仆一身水草味来到储秀宫的时候,宋婕妤身畔的宫女都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云姑娘你这是打哪儿过来的?
宋婕妤话音刚落,就想到了一个吓人的可能:不会是才验过尸首就……
“娘娘海涵。民女和丫鬟在宫里搜集了点证据,味道是包袱里的水草。”云漪赶紧解释了两句,随即嘱咐道:
“小宝快,把水草拿到廊下,别熏着娘娘和各位宫女姐姐。”
“是!”
付小宝依言去办,再回来,果然那股奇怪的水腥味少了许多。
宋婕妤讪讪地松了口气。
“云姑娘勿怪。本宫委实有些害怕。”
“娘娘不怕,我净个手,先为娘娘把脉,咱们再开始针灸?”
宋婕妤自无不应,笑着配合。
宋婕妤身子骨经过月余的调理好了不少,就连脉搏都变得有力了许多。
云漪笑着说道:“娘娘的恶露这一两个月就可能排干净……小日子到了吗?”
“本宫的小日子就没准过,谁知道啥时候来,纯属碰运气!”宋婕妤无奈地笑了笑,半撑起身子问道:“既然好多了,今儿还针灸吗?”
“要的。”
云漪将宋婕妤摁回去,“针灸既能治病、又能补气血,是断然不能停的。”
宋婕妤委委屈屈地躺回去,一双眼里都是纠结。
扎针真的疼!
“我会轻一点的。”云漪话音刚落,宋婕妤又条件反射地“啊”了一声,眼泪汪汪地抬起头:
“说好轻一点的呢?”
云漪:“……我还没扎呢。”
宋婕妤:“……”
到底是错付了一声“啊”。
第416章 迟来的警告
“贵妃娘娘骤失两个外甥,你今日去咸福宫定要多加小心。”
宋婕妤也知曹继之死的案子已经破了,曹方死罪难逃;闫庆五年内不得入仕、罚没一半家产。
所幸贵妃娘娘机敏、叶尚书拎得清,二人才没被凶案拖累。
“贵妃娘娘雍容大气,没同民女计较。”云漪感激宋婕妤的好心提点,轻声道:“婕妤娘娘放心便是。”
“只等本宫有孕,定会多加庇佑你的。在此之前……你自己定要多加小心。”
宋婕妤身份地位皆不如贵妃,再受宠也没子嗣傍身,对上贵妃娘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民女明白。”
小姑娘莞尔一笑,“这又有案子了,民女得先告退了。”
卡在膳点去咸福宫拜见贵妃可太失礼了,云漪得抓紧时间。
“行行行,知道你忙,且去吧!”
宋婕妤轻哼一声,撇着嘴披上外裳。
云漪好笑告辞。
付小宝随着自家小姐离开储秀宫,见证了她每日入宫看诊的日常。
不能说忙碌,只能说病患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偷偷冒出来的太监宫女和才人娘娘、选侍小主,愣是拖慢了云漪主仆前往咸福宫的脚步。
云漪认真看诊、事无巨细一一嘱咐,还开了对应的方子。
等到了咸福宫,已经是午后了。
生生错过了饭点儿。
“得,坚持坚持吧。”云漪叹了口气。
付小宝摸着瘪瘪的肚子:“小姐太不容易了。”
……
且说,云漪主仆出宫回寺,已经是快要下衙的时辰了。
她急匆匆地点了个卯就准备走,李正直赶紧拦住人:“哎?不听今儿的调查结果啊!”
“有要事!明儿早晨咱们一道说吧李大人!”
水草还在包袱里呢,云漪得回去确认死者是被泡进了哪个湖里,听到的线索才能更有用。
李正直人没留住,讪讪地瞟了一眼端坐在主座的世子爷。
下官只能帮到这里了。
只见宇文霄老神在在眯着眼倚靠在轮椅上,压根没制止的意思,任由云漪走了。
“世子爷……要不咱也下衙吧?”
“嗯。”宇文霄抬了抬眼皮,允了。
平疑狱衙门众人:“……”
那您这一下午跟个坐佛似得守在屋子里,唬人哪?!
宇文霄一脸无辜。
他也不知道云漪着急回去摆弄些奇奇怪怪的证物啊!
早知道谁搁这等啊,“夜探香闺”不香吗?
……
云漪主仆来去匆匆,抵达小院儿附近,就看到一个陌生高大的男子在院门口徘徊不去。
“小姐。”付小宝警惕地将云漪挡在身后,沉声说道:“这人不对劲儿。”
好像是冲着她们来的……难道是小姐的万贯家财暴露了?!
不应该吧!仵作这么低调!
付小宝迷惑地抓了抓头发:“咱们院子里除了草药就是虫子,也没啥值钱的玩意儿啊。”
“噗,你看他的衣裳下摆,上好的金绒丝走线,像差钱儿的吗?”
此人一看架子便是有官身的人,哪可能跑到距离各大衙门不远的民宅打劫。
是怕被逮得不够快么?
“也是哦。”付小宝不满地盯着前方的不速之客,害怕劲没了,反而开始埋怨这厮耽搁她干饭的时辰。
云漪好笑地摇摇头,拉付小宝上前。
“可是云漪云仵作?”
前方高大沉稳的男子见到云漪主仆,一双锐利的眉眼便上下打量二人,那审视的意味就差在额头上贴字了:就凭你俩?
“民女正是云漪。公子是?”
“在下曹珏。”男子略一抱拳,高高在上的姿态再明显不过。
曹珏身形高大、眉目沉敛,嘴角的两撇小胡子都带着一股老谋深算的谋士气息。他扬起下巴跟云漪主仆说话的时候,下撇的小胡子尖就对准了两个小姑娘……
嗯,虽然很高傲但就是威武不起来。
曹珏同死去的曹继、犯案的曹方模样只有三分相似,但眉宇间那股子蜜汁自信的气息,倒确有“血脉同亲”那味儿了。
“曹公子有事?”云漪惦记着泡完水草带小宝干饭,委实没心情跟他耗,只想赶紧结束话题。
“今日贸然来访,只想提醒云仵作:太子爷府上的事儿,姑娘最好少插手、少多嘴。你只管验尸判案,旁的事少理为妙。”
说完,曹珏拱拱手,“告辞。”
清丽的杏眸闪过一道精光,云漪蓦然叫住曹珏:
“曹公子,你来迟了。”
第417章 蹩脚
曹珏脚步一顿,扭过头目光如炬地盯准了云漪。仿佛只要她敢再出言不逊,他就要用目光戳死云漪!
“曹继死的时候你没来,曹方被抓的时候你也不露面。现在跑来警告我,是不是迟了点?”
云漪神色狡黠而机智:“还是,你是为丝雨姑娘的案子来特意警告我的?”
死者丝雨姑娘已经死了,那么曹珏在乎的,是嫌犯流纱姑娘?
“噗,”曹珏哑然失笑,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可知,一个人在什么时候最愚蠢?”
“在自以为聪明的时候。”曹珏是个聪明人,可他低估了云漪的聪明。
这句话,不仅是在提醒云漪,也同样是在提醒曹珏。
“云姑娘好自为之。”曹珏再不废话,转身走了。
“跑来嘚吧嘚了这一通,有病啊……”付小宝就没明白这一通威胁到底有什么意义。
能吃还是怎么着?
“噗,可不是有病?”云漪好笑地揉了揉付小宝的脑袋:“走走走,赶紧泡完草去吃饭了。我也饿了!”
“哇,难得听到小姐喊饿,你不是都跟吃石头一样不饿的嘛……”
“今天的石头消化啦!”
……
主仆二人逗趣儿的功夫,将其中水草用几个碗浸泡好,洗手换衣,出发去干饭。
到了鸿月楼,云漪小手一挥,十几道菜便满满当当地堆满了桌子。
付小宝看得两眼放光:“哇,小姐你,你把这个月的月奉都用完了吧?”
“怎么会?”云漪一本正经地道:“下个月的也用完了。”
付小宝没忍住,哈哈哈的笑声飘出去好远。
正大快朵颐的功夫,云漪的敏锐地抬起头,雅厢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条缝,从门缝处露出一双眼睛,八卦又机灵的样子,不正是江小瑕嘛!
“江小哥儿?”云漪没想到在馆子里偶遇了同僚,她朝着门边的江小瑕挥挥手,请他进来。
江小瑕神色讪讪地推开门,后面还跟着腆着肚子的刑部员外郎,李正直。
“云姑娘。”
“好巧啊,云姑娘。”李正直直勾勾地盯着云漪桌上满满当当的菜肴,下意识地吞了吞上涌的口水。
两个小姑娘点得也太多了吧!!
“李大人,江小哥儿。”埋头苦吃的付小宝终于从碗碟中拔出了小脑袋,她赶紧抹抹嘴起身:“您二位也来用膳啊。”
“是啊。”江小瑕局促地看了看李正直。
在衙门的时候李正直和江小瑕都没来得及说呢,云漪主仆就跑了。
他们跑遍了整个长春宫,问出来的口供却没多少价值。
无奈之下,二人又去找了给宫女提供膳食的御膳房、巡逻的护卫御林军,这才确认了丝雨用膳的时辰。
李正直跟云漪想到一块儿去了,为了犒劳一下辛苦了一整天的同僚,李正直决定咬牙请江小瑕来鸿月楼用晚膳。
哪知道鸿月楼不仅没了雅厢,价格也不是一般官僚能承受的,李正直坐到桌子上就后悔了,最后二人吃了两菜一汤……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那点子菜都不够给江小瑕填牙缝的。
再看看云漪,她不仅有雅厢、还点了十几道菜!!
两个小姑娘啊,能吃完吗?!
“有奴婢在呢,肯定能吃完。”付小宝仿佛看懂了李正直和江小瑕可惜的眼神,轻轻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哦对,忘了付小宝是个大胃王。
欲开口蹭饭的李正直和江小瑕彻底没了求生欲。
“二位吃着,我们……先走了。”李正直强忍着不舍告辞。
“既然碰上了,李大人和江小哥儿再吃点吧?正好咱们讨论讨论进宫后的收获。”
云漪哪会不知这俩的心思?她善解人意地挽留二人,李正直和江小瑕对视一眼,默契地调转脚跟。
“好啊!”
“多谢云姑娘!”
江小瑕的感激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他刚才都没吃饱!
付小宝弯了弯眉眼:“正好,人多吃饭香!”
第418章 寥寥线索
围坐在一桌,大家基本没了讨论案情的心思,前半刻钟都在专心干饭。
干饭人的干饭魂,决不能辜负。
云漪怕不够,又找小二添了两个菜。
四个人愣是叫了二十多道,可见今儿真是饿得狠了,就连云漪都多吃了一碗饭。
等到满桌的菜肴都吃得差不多了,李正直一抹嘴,发现云漪主仆和江小瑕提前停下了。
他讪讪地拿起帕子又擦了擦胡子上的油,心道坏了,人设怕是崩了。
“李大人吃好了吗?”云漪坐得乖巧、问得温和,可在李正直听来臊得更厉害了。
“好了好了。”李正直轻咳一声:“云姑娘方才说,你们早晨也入宫了?”
云漪点头,将自己一整天做了什么一一告知。
李正直这边也有些收获。
“丝雨姑娘是在午时末到未时二刻之间用的膳食。她平时都会在未时二刻用膳。赶巧的是,昨日流纱姑娘临时有事,让丝雨多替了一会儿,故而用午膳的时辰就迟了些。”
这些细节,李正直都在宁妃娘娘那里证实过,确有其事。
昨儿流纱姑娘也提了,不过没说得太详细。
大理寺酉时下衙,尸首便是在那时候送来的,依照验尸结果来看,死者在未时末到申时一刻就死了,在湖里泡了将近一个时辰左右,就被人发现。
时辰吻合,当是没错的。
“还有其他线索吗?”云漪闻言继续追问道。
李正直和江小瑕见状,忍不住摇了摇头。
“没了。”
“这就没了?”付小宝惊讶地追问一句,被云漪瞪了一眼,讪讪地收了声。
“嘿,小宝姑娘你别看我们知道的线索少,这点精准的时辰可没少让我和李大人跑断腿呢!”江小瑕不服地道。
“对对对,你辛苦了,来来,再吃两口。”付小宝眯着眼睛打哈哈,又给江小瑕堆了一碟子菜。
已经吃撑的江小瑕:“……”
有因必有果,他蹭饭的报应来得可太快了。
“我们半天入宫光收集水草了,还走了一遍路线,掐算了下时辰。小姐怀疑长春宫人犯案的可能性最高。”
付小宝伸出一根手指解释道:“只有长春宫这种偏僻的宫殿才会在大白天挪尸首不引人注意。”
等到确定好死者丝雨姑娘到底被沉入哪个湖,凶犯的抛尸路径也就知晓了。
李正直叹息一声:“咱们之前破案子的速度太快了,这次丝雨姑娘的案子看着简单,可前后都没啥有用的线索。”
不论是走访长春宫也好、调查死亡时辰也罢,都没能将案件扒拉出个完整的样子来。
“大人不妨去探一探曹珏公子。”云漪突然说道:“他今日来找我,特意端着太子殿下的旗号警告我不要插手东宫之事。”
她好笑地歪歪头:“我也没插手不是?”
“曹珏?”李正直眉头一皱,连肚子都跟着吸进去了点儿:“他干嘛突然来找你?”
李正直神情一晃,曹继和曹方接连出事儿,曹珏都没代表太子殿下来警告云漪。
今儿这事儿……
“不是因为丝雨姑娘,就是因为凶犯。”云漪伸出两根指头:“不论是哪两种可能,都会给咱们的调查带来突破。”
“可以啊……”李正直咧嘴一乐,小姑娘可太精乖了。
想来曹珏也是担心过度,跑来找云漪实属一招昏棋。
他们怎么就不想想,云漪要只是个普通的小仵作,要是没两把刷子,怎么可能让刑部和大理寺联合判案,又怎会在各宫娘娘身边周旋还颇受喜爱?!
不翻船总有不翻船的智慧!
“你放心,我明儿就去问!”李正直一拍大腿,朗笑几声。整天没能得到有用线索的郁郁心情也跟着松快了许多。
“还是云姑娘有奇遇啊,嘻嘻。”江小瑕也跟着一乐。
第419章 怪我咯?!
晚间,云漪坐在小院子里观察自己的小虫子们。
几个真话盅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其他治病的盅虫还需要些时日。
她昨儿个碰见一个棘手的病人,在肝脏的地方堵了石头,数日能都没能出恭小解,要是再憋些日子,恐怕小命难保。
云漪决定专门喂养几只啃噬石头的厉害盅蛊,为此颇花费了不少银钱。
月上柳梢头,云漪托腮欣赏着月亮,就听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些碗里装了什么?”
云漪回头一瞧,不正是换上一身夜行衣的宇文霄么?
他身形笔挺、高大的宽肩将小桌子都给挡住了。
桌上摆着七个茶盏,都好好地扣着盖子。
宇文霄好奇心起,就掀开一个茶盏看了看。
“水草?”
“嗯。”云漪起身上前,低声说道:“这四个都是长春宫附近最近的湖泊。”
云漪为了找到抛尸的湖畔,颇费了功夫。
“知晓抛尸的所在,就能顺着找到案发地了。”
“你是想推测凶犯抛尸逃离的路线,是吗?”宇文霄恍然,“尸首是在御花园附近发现的,最有可能的不就是那处?”
“一个女凶手,怎么可能在长春宫附近杀人,然后背着沉甸甸的尸首抛进湖里,还是大白天。”
云漪摇头:“这不符合凶犯的心理。”
凶犯一定是就近杀人、就近藏尸,只是她没想到尸体被发现的时辰距离死亡时间早了那么多。
“嘿?”宇文霄双手抱臂:“分析得不错。”
“那是。”云漪轻扬下巴,又将今日曹珏来找的事儿说了。
宇文霄闻言,倒是想到一桩旧事:“我听说曹珏在宫中有一个心上人,本来准备求娶的。结果五年前太子继任储君,他忙得抽不开身,婚事便拖到了现在。”
如今曹珏已到而立之年,正妻都没个影儿。很多人私下传言曹珏还是个情种,非卿不娶。
“我看啊,就是太子殿下身份不同了,曹珏身为谋士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当年心上人的出身便难以与之匹配,这才拖到了如今。”
云漪轻描淡写地说着,手里的叶子轻轻扫着屉篓里的小虫子:“曹珏算是有情有义了。”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意有所指呢?”宇文霄眉开眼笑。
老天爷啊,他的小仵作莫不是开窍了,开始讨论跟自己的未来了?
“难道不是吗?”
云漪学着宇文霄的样子双手负立:“曹家也算是望族了,虽然出了曹方这等不肖子孙没了颜面,皇上龙颜大怒也没有祸及家人。”
曹珏依旧是太子身边的红人,曹家依旧是太子亲信。想高攀的人,谁不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话是不错。他找你是招惹错了人。”
就冲曹珏来贬损心上人的那股威胁劲儿,宇文霄都不能松松放过他。
宇文霄薄唇微抿,眼底暗芒尽显。
“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回去歇着了。”云漪打了个哈欠。
今天她们这一程和李大人一拨跑了不少路子,可累坏了。
宇文霄的清眸染上几分心疼,“去睡吧。”
“你不回吗?”云漪打完哈欠的杏眸晶亮晶亮的,在月色里显得格外好看。
“嗯,我要去办点事。”宇文霄说了一半就没再继续。
“哎,等一下。”云漪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宇文霄:“……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要说正事儿。”
宇文霄一脸自得地转过来,以为云漪舍不得他还想再说两句,就看到小姑娘一脸古怪。
“……”
怪他自作多情咯?!
“你倒是说啊!”
心态崩塌的宇文霄没好气地罩住了整张俊颜,只露出一双眼睛,免得云漪看到他爆红的耳根。
第420章 暗伏
“今天在宫里,有人沿途跟了我们一段路。”云漪突然开口道:“没露面。”
宇文霄心头一惊,“你猜测是谁?”
“皇后娘娘。”
云漪突然凑近宇文霄,小声说道:“她是不是想把佛珠要回去?”
宇文霄:“……咳咳,姑母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可能再要回去!别瞎想,我走了。”
夜幕之中的男子身形矫健离去,背影都写着欲盖弥彰。
“咦……”云漪撇撇嘴。
猜对了呢。
幸好她没戴。
“小姐,世子爷走了吗?”付小宝从房间里探出脑袋来,小小声地问道。
“走了。”云漪转头,诧异地望着虎头虎脑的吃货丫鬟:“你还没睡啊?”
“嗨,小姐和世子爷偷偷说小话,奴婢咋可能睡得着嘛!”
睡觉和嗑糖怎么能比!!
云漪哭笑不得,“行,这不说了,睡觉睡觉。”
……
凌晨时分。
宇文霄从暗夜之中归来,浑身浴血地推开了内府大门。
前来接应的梅英见状一讶,赶紧上前扶住自家主子。
主仆二人全程无话。
走进屋中后,梅英赶紧打来热水,略显喑哑的嗓音透着几分诧异:“主子遇着伏击了?”
“嗯。”宇文霄例行公事前往军营巡查,在回来的路上遭遇了伏击。
“军队还有内应。上次没有全部揪出来。”宇文霄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
十年光景,足够人心浮动涣散了。
他猜测,此次伏击必然于人心异动的几个将领有关。
“可要找云姑娘来看看?”
梅英帮自家主子脱下衣裳,才发现宇文霄的后背中了一刀,大腿中了一箭。
“没伤着筋骨。”宇文霄倒吸一口冷气,“出血太多了,别吓着她。帮我拔箭。”
宇文霄受伤的腿处留下一截断箭,得拔出来才能包扎。
梅英:“……您说的是云姑娘么?”
那可是拿着锋利小刀给尸首开膛破肚、给主子爷你喂虫接骨的女大夫。
她会怕血腥?!
“你拔不拔?”宇文霄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怎么那么多话!
“拔,属下这就拔。”
得,看来不是怕云姑娘怕血,是担心自己颜面不存吧?
梅英话音没落就把箭头拔了出来,疼得宇文霄都没来得及嗷一嗓子就结束了。
他松了口气,瘫在床上不住地冒汗:“疼死老子了……”
梅英露出一抹坏笑,原本严肃板正的脸上皆是狡黠:“属下这招,就是跟云姑娘学的。”
趁人不备,拔箭拔刀。
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宇文霄没好气地瞪了梅英一眼,随即仰在床畔,冷汗默默地浸湿了枕头。
“世子爷不打算告诉云姑娘,皇后娘娘不想让你二人在一起的事儿吗?”
梅英一边帮主子包扎,一边转移话题。
宇文霄略沉默片刻,淡淡地道:“不想。”
他跟云漪都拉拉小手么么哒了,要负责任的。
“我靠!你轻点!”
宇文霄疼得立刻思绪回笼,低头一看,好么。梅英这狗逼在他大腿的绷带上狠狠地勒了个蝴蝶结……
宇文霄:“……你能不能做点符合暗卫统领身份的事?”
梅英无辜地眨眨眼,“属下刚才问过主子你的,是你说不要云姑娘来的。”
感情还是我的锅了么?
宇文霄气得翻身朝里,再不愿意搭理梅英了。
梅英忍笑一声,悄然退出了房间。
走出房间后,梅英的脸色染上一抹冷意,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哨子,按照特定的节奏吹响。
奇怪的是,他吹的哨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眨眼的功夫,一声布谷鸟叫在夜色里响起,显得静谧而古怪。
“今夜刺杀主子的人是什么身份?”
“属下还不知道。今日暗中保护世子爷的五名暗卫都死了……”
宇文府的暗卫已经开始调查,现在还没什么眉目。
梅英神色一凛。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宇文府的暗卫是什么能耐。
不怪自家爷也受伤了,原来是那五名暗卫都……
梅英深吸一口气:“去办吧。”
“是。”
二人简短的对话如同夜空中滑落的流星,不留丝毫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