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搜证
“好，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二王爷推着宇文霄来到了那片夹竹桃林。
云漪收回偷看世子爷的目光，将注意力转移道了这片夹竹桃林中。
“二王爷，周大人述职后应该尽快回江南才对，为何死去前一日还特意来拜访你？”
宇文霄来之前就调查过了，周大人在戌时之后就溜进了二王爷府的后门。
“周大人是来拜访我了，但我们也没说啥啊……”二王爷就下棋的时候精明，平时总是一副稀里糊涂的样子。
“说了什么？”
“他说他妻子是冤枉的，凶手另有其人。”二王爷神色更迷糊了：“可是他临走前都没说到底凶手是谁？”
他转而狐疑地看着宇文霄和云漪：“案子不是你们判的吗？我听说是证据确凿、口供也认罪了。为啥又冒出来个凶手。”
那副表情活像是在说，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凶手。
宇文霄：“……”
这种话周同知大人怎么不来平疑狱衙门伸冤，反而找了万事不管的二王爷？！
就离谱。
云漪一眨不眨地盯着二王爷的脸，仔细地观察着二王爷的神态。
“二王爷请继续。”宇文霄看了一眼云漪，示意她上前去搜集花粉，云漪点头，带着付小宝往夹竹桃林靠近了些。
虽然夹竹桃不论是花叶还是根茎，都有不同程度的毒性，但若养护得当，夹竹桃的观赏性极佳。不得不说，二王爷府养夹竹桃的人便是极善于打理花卉的。
前面的夹竹桃花红耀眼、粉红清香，几个品种错落一处，真真是引人注目的一片花海。
云漪和付小宝采摘花粉和花叶颇为小心，免得触碰到有毒之处就麻烦了。
眼看云漪主仆行动顺利，二王爷便继续道：“本王是在正厅见的周同知。他当时害怕得很，说有人在追他。可他连个仆从都没带。”
周夫人的案子已成定局，二王爷宽慰了周同知大人两句，便有内务送客离开了。
“然后呢？”宇文霄继续追问道。
“然后就是昨日，本王听说周大人在京郊死了。”二王爷最后这句说得极为干脆。
“周大人离开到出府，中间可有人证？”
宇文霄不是好糊弄的，从周大人失踪到死亡的时间点，若二王爷没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据，就有嫌疑。
“哦，你不提本王都忘了，就是丁管家送周大人的。”
二王爷诸事不理，大多庶务都是丁管家操持。
丁管家老实巴交地站在夹竹桃花海附近，没想到突然就点名他了。
云漪主仆将夹竹桃的花粉采好，等丁管家过去回话，她才蹲身仔仔细细地观察周围。
“那有两个脚印，拓下来。”云漪指向夹竹桃林旁边的那处大树，树下有两个十分清晰的脚印。
“奴婢看到了。”
付小宝拍拍胸脯，表示交给她了！
“记得装些土。”
“哎！”
付小宝对于搜集细末的证据颇有经验，熟门熟路地掏出几个干净的牛皮纸袋，不仅抓了地上的土，还特意采了几个不同品种夹竹桃的花瓣好做对比。
一旁的梅英看得频频点头。
可以啊，云姑娘主仆二人真是天生吃刑狱这碗饭的，搜寻证据的天然敏锐度极强。
小宝姑娘不是真的“饭桶”。
第122章 为求自保
云漪没放过附近任何蛛丝马迹。
只要周同知大人来过这，必然会留下诸多痕迹。这些看似细微的痕迹能帮助仵作还原现场、推测真凶踪迹，来达到帮助破案的作用。
不知道是不是云漪的错觉，她听二王爷说话，看似没有章法、实则滴水不漏，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就在大家搜寻证据的时候，丁管家一边回忆一边道：“那晚奴才确实引着周同知大人去后门来着，经过这儿的时候，我们还说了一会儿话，还没送到后门口，奴才就被一个丫鬟给叫走了，说是前院有个地方漏水，奴才便过去瞧瞧。等回来找周大人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在了。奴才以为他先离开了，就没多想。谁知，谁知……”
丁管家一脸后怕地道：“谁知周大人这一去，便是去了黄泉路。”
“丁管家无须自责，大家都不想让周大人出事儿。”
宇文霄象征性地安抚了一句，便看向云漪：“收集得如何了？”
“差不多了。”云漪莹白如玉的小手随意地折叠着牛皮纸，带着几分巧劲儿将包里的东西裹得严严实实。
嗯，看来并不是随意折叠的。
宇文霄看得有些晃神，随即点头：“既如此，下官就不打扰二王爷歇息了。”
“瞧你说的，你能来，本王不知有多高兴。表弟，本王的府邸永远欢迎你！”二王爷憨厚一笑，拍了拍宇文霄的肩膀，非要推着他出府邸大门不可。
宇文霄拗不过，只能让二王爷送了。
云漪望着他二人兄友弟恭的样子，偷偷地吐了吐舌头。
世子爷“不情愿”三个字都快刻在脑门上了，偏二王爷跟看不着似得。
真憋屈。
从二王爷府邸出来，二王爷非常舍不得地目送宇文霄等人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他们了，二王爷还执着地挥着手告别，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府邸。
等到再感受不到身后那抹执着的目光了，宇文霄僵硬的双肩松了松。
他回过头，便对上了三双六只眼，个个都奇怪。
“你们干什么？”宇文霄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世子爷好演技。”云漪一语中的，梅英暗地里给云漪比了个大拇指，结果小动作被自家主子给抓了个正着，又遭了白眼一枚。
“本世子同二王爷兄弟情深，你是嫉妒吧？”宇文霄病娇属性上线，那孱弱白皙的肌肤透着两分红晕，还气得上头了这是。
云漪眨眨眼，无辜地反驳：“我为什么要嫉妒，我有兄妹情深。”
宇文霄：“……”
行，论嘴皮子，还是你狠。
二王爷府此行几乎一无所获，宇文霄回到平疑狱衙门时，那紧蹙的俊眉就没松开过。
别说江小瑕和薛丰儿了，就连李正直都罕见地乖巧老实，不敢招惹脸色难看的世子爷。
“现在……怎么办？”李正直抚摸着肚皮，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宇文霄的脸色。
“没发现确认凶手方向的东西。你呢？”宇文霄转向云漪：“夹竹桃花海，有什么发现？”
云漪露出一抹笑容，这个笑容在场的众人都非常熟悉。
那是笃定的、有后招的破迷微笑。
“有线索。”
不仅是宇文霄，屋子里众人皆是眼前一亮。
云漪沉声说道：“我之前以为，周同知大人身上有夹竹桃花粉，只是因为经过夹竹桃林不小心沾上的。但是我在林子附近发现了几个清晰的脚印。”
那是周同知大人跟丁管家说话的时候留下的。
丁管家离开，周同知大人没有走，而是偷偷搜集了夹竹桃的粉末藏在指甲盖里。
周同知大人说有人在追杀他不是空穴来风。
藏在指甲缝里的夹竹桃毒粉，便是他自保的最后手段。
第123章 当得起老师
以周大人几个指缝内残存的夹竹桃毒沫的量，一直都不知道自己中了毒的凶犯，这两天差不多该就医了。
“只要找到符合条件的、同时又中了夹竹桃毒正在毒发的高手，八成的可能就是凶手。”
云漪说完，宇文霄等在座众人不禁对小姑娘刮目相看。
“厉害啊！”饶是经历过无数次神转折，江小瑕都觉得云漪是神不是人！
薛丰儿更是一脸钦佩，云姑娘真的好厉害！
付小宝非常自傲地挺了挺胸脯。
那当然，她家小姐在南域也是最厉害的啊！
“李怼怼”扬手表示有疑问：“你的兄长也翻动过尸首，那他会不会中毒？”
“不会，”云漪莞尔一笑，“我之前说了，凶手跟周同知大人是熟人。”
眸子看向江小瑕，云漪道：“江小哥儿，劳烦你把周大人指缝中的东西念给大家听听。”
“哦……周大人指缝中有残存的花粉细末、皮屑。”
江小瑕念完后抬头：“就这些。”
众人恍然。
凶犯是周大人的熟人，他早知对方找上来自己再无生机，必然会在二人产生争执的时候伺机抠挠凶犯下毒。
云漪的大哥云岭抵达的时候，周大人都死透了，那点儿残存在周大人身上的些微花粉对云岭这样的高手来说，没啥用。
“照这么说来，其实周大人也有点中毒的反应了？”李正直判断道。
“嗯，就是还没等到毒发就被轰碎内脏了。”云漪赞同点头。
有凶犯的大概画像，又多了身中夹竹桃之毒的特征，搜查方向更明确了，大理寺便联合刑部、顺天府行动起来，搜查凶犯。
云漪带着付小宝单独去了一趟刑部，检查跟随周大人出城的小厮尸首。
刑部孙仵作见到云漪前来，激动得跟什么似得，将自己是如何验尸、又是如何让书记员写了验尸记录，事无巨细、一一告知。
望着孙仵作的一双星星眼，云漪觉得要是不夸奖两句，良心都过意不去。
付小宝更是一脸惊讶，心道这孙仵作莫不是对验尸有什么误解。
没有剖腹的尸体，叫什么验尸呢？
“孙仵作有进步。”云漪温柔地道：“可以让我看看尸首吗？”
“你请，你请。”孙仵作态度恭敬，连带着对她跟前的付小宝都十分谦逊。
一半大中年男子如此殷勤，弄得两个小姑娘颇有些尴尬。
云漪戴上透明手套子，准备翻看尸首的致命伤。
“云姑娘，你手上戴的是啥？”孙仵作化身好奇宝宝，只觉云漪带的东西都看着新鲜。
“羊皮手套，方便验尸的。”
“云姑娘，这套刀具好精巧，是做什么的？”
“剖腹验尸用的。”
“云姑娘……”
……
孙仵作问啥，云漪就耐心地答啥。
趁着说话的功夫，云漪摸到了尸首的颈骨断裂方向，又去看了另外三个小厮，确认凶犯确实是一击毙命，由左向右扭断了四个小厮的脖颈骨导致死亡。
“云姑娘，看出什么来了？”孙仵作又问。
云漪把结果耐心地讲了，随即道：“孙仵作判断精准，没什么毛病。”
被云漪夸奖，孙仵作乐得眉开眼笑：“都是云姑娘榜样的作用啊！若是以后有机会，希望云姑娘能教授在下剖腹验尸……”
“一定，一定。”云漪认真答应下来，带着付小宝准备离开，刑部孙仵作愣是亲自将两个小姑娘送到衙门口了，才恭敬行礼折返回去。
“乖乖，不知道的还当小姐是孙仵作的老师呢。”付小宝拽紧小包袱，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论剖腹验尸，我是当得起孙仵作的老师的。”云漪自信的眸子轻扬，樱唇含笑。
第124章 捅马蜂窝
“那是，小姐可是医毒双唔唔唔……”付小宝话没说完就被云漪捂住了嘴巴。
“小点声！”云漪杏眸瞪得溜圆，“生怕人不知道我会使毒啊！”
也就是平疑狱衙门的人一直信重云漪，从没深想她怎么闻一闻就辨出了夹竹桃花粉带毒。
付小宝惊觉方才自己说漏了嘴，赶紧伸出三根指头，表示自己绝对不讲了。
云漪收回手。
“小姐，那奴婢就不明白了。既然你跟孙仵作验尸结果是一样的，干嘛还要多跑一趟呢？”
付小宝亦步亦趋地跟上自家小姐，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直在主子身上打转。
“倒不是不信任孙仵作的验尸结果，而是验尸本就讲究精细真实，总得我亲自来看过验过，才算有个交代。”
云漪揉了揉付小宝可爱的发髻：“快走，再耽搁赶不上大理寺用膳了。”
“哎！”说起干饭，付小宝浑身都是劲儿！
一天后。
三方衙门不眠不休地搜索了整整一天，一无所获。
“会不会又搞错了啊？”
李正直带着人把将京城附近十里八乡能找的医馆全部都找了问了。
没人因为中夹竹桃毒而就医。
“我家小姐才不会搞错！”付小宝小小声反驳，得到了江小瑕和薛丰儿的一致点头赞同。
“你又来？”宇文霄没好气地道：“忘了上次的教训了么？”
通过之前几桩案子的经验，一般情况下会出错的都是他们，而不是云漪。
“有可能是我们还没考虑到一些细节，再想想。”
李大人每次办案不顺，就会怀疑自己人判断失误，云漪已经习惯了。
她托着腮问道：“医馆不是唯一的选择吧？咱们的思路得开阔一点。”
“照你这意思，是本官思路狭窄了？那你给扩扩！”李正直气得脸色铁青，他在外头跑了一天，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
云漪干啥呢？
坐在这里喝茶！
他彻底忘了云漪的亲大哥还在牢里关着，云漪只能验尸、不能查案的事儿。
云漪歪着头反问了一句：“赤脚大夫问了吗？那些不会看诊但是能对症抓药的药铺搜查了没有？还有不少京中的皇亲贵胄，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不会去医馆看诊，而是召大夫进府看病吧？还有御医、专门伺候大人们的郎中……”
就是思路狭窄且没有任何新意的刑部员外郎李正直：“……”
行，你厉害。
喝茶还喝出功劳来了。
宇文霄被云漪这句话立刻点醒了，他蓦然说道：“身为一个高手，若是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也很有可能自己买解药回去服用。”
他脑海里突然多出一个人选，立刻转向云漪：“去二王爷府吗？”
“去。”云漪双眼亮晶晶的，立刻站了起来。
她也想到了一个可疑的人选。
付小宝一脸懵地拽住了包袱，随时准备出发。
抓人有时候需要出其不意，而不是客客气气。
一想到要突袭，云漪就觉得刺激。
宇文霄、云漪主仆四人说走就走，留满屋子平疑狱衙门的人面面相觑。
“哎，说走就走啊……”江小瑕讪讪地抓了抓头发：“云姑娘不能跟着去吧？”
“坏了……”李正直脸色一白，坐回椅子上。他混迹官场多年，立刻了然宇文霄是要去抓谁。
“世子爷是要去捅马蜂窝啊……”
第125章 嫌犯丁管家
二王爷府。
“是宇文世子啊？”
开门的是一个陌生小厮。京城王府看门的多少都有几分眼力界儿，对京中的人物大多都是熟悉的。
云漪主仆悄然从梅护卫身后探出脑袋，想看看世子爷会如何闯府。
事实证明，云漪完全脑补过度。
“二王爷可在？”宇文霄孤绝冷硬的气场威压四溢，不等小厮回答，便推着轮椅硬闯。
简单粗暴，直接干脆。
小厮哪里敢拦？
就算宇文府式微，可当今皇后还姓宇文，世子爷还是二王爷名义上的表弟。
真折腾出个好歹来，皇上和二王爷问罪谁都担待不起。
“世子爷，世子爷您慢点，好歹让小人通传一声。”小厮一边跟着跑一边劝。
“什么时候本世子来看兄长还需要通传了？”
宇文霄此刻的冷冽霸气和上一次的客套疏离判若两人。
世子爷为了抓人也是拼了。
云漪心里暗暗为宇文霄点赞，心道这个病娇说起话来刺刺的那个劲儿可真痛快！
宇文霄一行带着云漪冲到了后院。
听说二王爷在偏殿书房，他们闯进去之后，果然看到那个棋痴正在琢磨棋谱，宇文霄进来，二王爷头都没抬！
“都说了别打扰本王！出去！”
宇文霄快速扫了一眼书房，丁管家没在跟前伺候。
众人闷不吭声地从房中退出来，宇文霄怒道：“丁管家的房间在哪里，立刻带本世子去！”
“啊，这……”小厮为难地望着世子爷：”您擅自闯府，委实不该。”
“世子爷，耽误衙门捉拿凶犯，该当何罪？”云漪突然笑问宇文霄。
“帮凶与凶犯同罪论处。”
宇文霄冰冽的声音寒得小厮浑身一激灵，他再不多话，赶紧带路。
宇文霄偏头，和云漪默契对视一眼。
小姑娘眼底都是狡黠的光，心道这小厮也太不禁吓了。
说来也巧，丁管家的房间就在距离种植夹竹桃后园不远的地方。
那日有事儿跟周大人分道扬镳的话也是丁管家说的，如今想来倒是真假难辨了。
宇文霄和云漪等人快速过去，梅英充分花费了不拖后腿的精神，方便推的地方就推，不方便推的地方就举起来跑，看得付小宝瞠目结舌。
在她脑海里，京城人士除了莽……就没别的了。
一行人冲到丁管家的房门口，梅英一马当先将门踹开，丁管家从床上惊坐而起：“你们干什么？”
云漪上前便夺过丁管家手里的小瓷瓶，里面是夹竹桃的解药。
“没错。”云漪看了看宇文霄，沉声说道。
“宇文世子？云姑娘，你们这是做什么？”丁管家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这是我们二王爷府，不是您的宇文府。”
言下之意，是嫌宇文霄太放肆了。
“把手伸出来，让云姑娘诊脉。”宇文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冷声道：“否则就大理寺地牢问话。”
丁管家瞪圆眼睛怒声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当我是杀人嫌疑犯不成？”
“你要再废话，可能真的会变成嫌犯。自证清白不好吗？”云漪伸出一块白帕子，作出要把脉的姿态：“得罪了。”
丁管家是个聪明人，听到云漪这话、再看宇文世子爷的架势，便知把脉在所难免。
她把了把管家的脉搏，管家确实中了夹竹桃的毒，今日也毒发了，但是并不严重。
云漪淡淡地说道：“不是他。”
第126章 打草惊蛇
“不是？”
宇文霄冷峻的眉头紧蹙：“丁管家武功不够高？”
云漪点了点头：“是。”
丁管家是有些拳脚功夫，但不足以用内劲一掌轰碎周同知大人的内脏。
至于他身上的夹竹桃毒就更好解释了。丁管家就是照料夹竹桃花海的人，偶尔不慎沾染了些许毒物需要解毒，再正常不过。
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骤然一松，丁管家讪讪地解释道：“小人方才都说了……世子爷这阵仗可太吓人了。”
“本世子乃是不想错过抓凶手的最佳时间罢了。”宇文霄淡淡地道：“事从权宜。”
说话的功夫，二王爷率人急急赶到。
“表弟突然来访，本王有失远迎。”
“二王爷。”宇文霄低头行礼。
二王爷先看了看宇文霄一行，又打量了一番丁管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丁管家，你可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奴才不敢。”丁管家恭敬地道：“世子爷一上来便要抓凶，给奴才吓了个好歹，这会儿才知道是一场误会。”
二王爷仍旧肃板着脸：“表弟、云仵作，丁管家说的是真的吗？”
“确实是一场误会。”宇文霄颔首赞同。
二王爷又看向云漪，云漪也点点头。
他脸色稍霁，“如此便好，若是丁管家真违反国法，本王断不会包庇！”
“奴才不敢。”丁管家忙不迭跪在地上：“奴才确实冤枉！”
宇文霄和云漪的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一句话：好一出主仆双簧。
“本世子很奇怪，为何二王爷的后院要种夹竹桃？”
宇文霄一语中的，二王爷却神色非常迷茫地追问了一句：“啥是夹竹桃？”
众人：“……”
好么，搞了半天，连夹竹桃是啥都不知道，丁管家还自顾自种得挺起劲儿。
“王爷，是您之前说夹竹桃的花开得不错，让奴才多种些……”丁管家委屈巴巴地道。
“既然表弟说这东西有毒便不要种了。”丁管家委屈，二王爷还无语呢！
“院子里的花草有毒这种事儿，为啥不通禀？”
“奴才总想着这就是个小事儿，便一直没说……”
临走前，云漪特意询问丁管家，那夹竹桃的解药他是从哪得的，丁管家说是一个族内的侄子给的。
云漪一一记下。
众人告辞。
从二王爷府邸铩羽而归，宇文霄和云漪回衙门的路上神色都有些丧气。
突袭闹了个乌龙不说，还打草惊蛇了。
若真凶知晓今日之事，恐怕找人便是难上加难了。
“小姐，世子爷，你们别泄气啊！咱们虽然没寻着真凶，大方向总是没错的，只要顺着发现继续找，总能找着凶手的！”
付小宝小手攥拳，给大家大气。
云漪微微一笑，握住付小宝的拳头：“没错，总能找到凶手的。”
总不能希冀一次成功的。
她呼出一口浊气，重新振作起来。
“有没有一种把脉的时候能抑制内力的药？”宇文霄沉声问道。
云漪略一颔首：“有是有的，但不能跟夹竹桃的解药一起用。”
夹竹桃的毒特殊得很，解药也有几分毒性，跟其他药物掺和用很危险。
就算能证明丁管家的武功高强，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
案子还得继续查。
“真是一波三折。”宇文霄轻叹一声，眉间的朱砂痣光芒黯然。
云漪微微一笑：“若真那么容易，反而没意思了。”
宇文霄哑然摇头，小姑娘还挺有胜负欲的。
第127章 接近
回到平疑狱衙门，听说云漪他们一无所获，李正直黯然叹息一声，“这可怎么好。”
“咱们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世子爷、李大人，咱也不能总是三五日就破案，得给其他衙门点活路对不？”
江小瑕挤眉弄眼地宽慰大家，惹得云漪等几个姑娘直乐。
李正直：“……”
感觉有被内涵到。
怎么的，刑部查案花个一年半载破不了，都是他的锅了？
那他走？！
“也不算是一无所获吧。去查一查管家的那个侄子呗。”
云漪托腮，把玩着桌上的茶盏：“找人全靠碰运气。”
宇文霄也学着云漪的样子托腮，可那张集清冷和妖冶于一身的俊美容颜实在跟可爱不搭边，做了云漪的可爱姿势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
众人低头装瞎，再不瞧二人默契撒糖。
真的是齁甜。
“李大人……”宇文霄刚起个话头，李正直便立刻接话：
“是，下官这就去办。”李正直心里憋屈，可他不敢说。
没有收获的一天，云漪需要跟大哥玩一会儿才能压压惊。
云漪主仆买了好酒好菜，跟差役招呼一声，便拎上吃的喝的去探望云岭。
云岭所住的牢房比上次看起来干净了不少，床铺周围的杂草都被清了出去，大哥云岭衣着整齐地端坐在床畔打坐。
“大哥，”不等云漪等人走近，云岭便已经睁开眼睛，那如墨似海的深眸带着几分笑意。
“查不下去了？”碰壁就用好酒好肉贿赂人么？
云漪轻轻鼓了鼓腮帮子：“瞧不起人。我是怕你牢中寂寞，才想找你聊天的。”
打开牢门，云漪主仆走到桌边，眼看着牢门再度关上，食盒里的饭香已经悄然弥漫上来，正是云岭很喜欢的鸿月楼素斋。
“哦，原是我误会了。那案子查得很顺利？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云岭眼底的戏谑更甚，云漪噗嗤乐了。
较劲个没完了还！
付小宝一边偷笑，一边帮小姐把酒菜端出来放在大少爷跟前。
“你们也陪我用些。”云岭潇洒下床，快步走到桌边。
“那这点儿怕是不够小宝一个人塞牙缝的，”云漪轻轻碰了碰付小宝的胳膊，笑着打趣道。
“哎呀小姐，怎么聊天还要拿奴婢的饭量打趣啊！”付小宝吐了吐舌头。
能吃可不是她的错。
云漪将这两天查到的线索挑挑拣拣地说了，云岭一边吃一边点头，不知是在夸赞鸿月楼的饭菜好吃，还是欣赏自家妹子的查案速度。
“大哥怎么看？污蔑你的人，浮出水面了吗？”云漪朝兄长探去小脑袋，分明还是想套话。
云岭哑然失笑：“我一直呆在牢中，怎会知道是谁污蔑得我？”他铁了心不说。
“明白了，看来还差一步。”
云漪点着太阳穴，不说也是一种回答。
“……你这丫头。”云岭哑然。
自家这个妹妹打小就鬼机灵，这会儿成功套话更是惹得云岭不知该说什么好。
云岭来京城确实不光为了看望云漪，他有任务在身，不想一入京就被人暗地盯上了。
敌在暗，他在明。
云岭选择束手就擒，一则便是想试探敌方虚实，转明为暗；二来么，也是想瞧瞧自家妹妹的本事。
两天的功夫就摸索到丁管家身上，进展不算慢。
第128章 你这样的丫鬟
云漪知道调查的方向没错，甚至她们已经非常接近真相后，心情轻快了不少。
从大牢里出来，小姑娘脸上透着一抹得意：“小宝，大哥居然这么信任我，可见对我的能力很有信心嘛！”
瞧大哥悠哉用膳的样子，哪里像个惹皇上震怒的嫌犯死囚？！
端坐在轮椅上的世子爷等候云漪主仆已久。
也许是云漪平时表现得太厉害了，难得有这般娇俏的女儿家模样。宇文霄颇觉新奇，忍不住多瞧了云漪好几眼。
她笑弯的眉眼和灵动漂亮的容颜无一不秀气、无一不美好，就连露出的几颗小白牙都顺眼得可爱。
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宇文霄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痴汉神态，忙不迭收敛视线，忍不住轻咳一声，“云姑娘。”
还是先别想好事儿，把案子破了救出大舅哥吧！
“世子爷！”云漪心情大好，见到宇文霄也不吝啬笑容，晃得人眼晕。
宇文霄差点儿又失态了。
他没好气地道：“有线索了，要不要随本世子去一趟。”
云漪神色一肃，“必须去。”
顺着丁管家查确实有了些线索。
宇文霄原本打算派人去案发现场搜查一番，谁知这一搜还真让他摸出点门道来。
“边走边说。”宇文霄略一颔首，示意众人上马车，去案发现场。
云漪瞟了一眼某人的伪装残废的腿，小声嘀咕了一句：“都这样了还这么爱跑？”
宇文霄：“……”
虽然我腿残了，但是我有一颗热爱奔跑的心。
幸好宇文霄没把这个话说出来，不然又得让护卫梅英掉一地鸡皮疙瘩。
“通常情况来说，极少人种植夹竹桃，世面上不会流出那么多解毒丸来。”
丁管家的侄子是怎么找到解毒丸的呢？
马车上，宇文霄分析到一半便俊眉紧蹙，脸上带着几分沉吟，“除非，毒就是从二王爷府流出来的。”
“他那里的夹竹桃最多，解药也应该是从二王爷府流出来的。”云漪沉吟片刻说道：“丁管家还是最有嫌疑。”
她学着宇文霄的样子托下巴，脸上也是一派沉吟之色，看得付小宝和梅英都忍不住发笑。
二人保持着一个动作讨论案情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两个人可爱了一会儿，宇文霄就被突然颠簸的马车险些从轮椅上栽下来。
帅不过一秒的某人俊眉一紧，清眸迸射着小火苗，正欲怒怼下属梅英，就被云漪“噗嗤”一声笑给打断了。
宇文霄憋在嗓子眼的怒火骤然一熄，最后都化作了没好气地低吼：“驾车稳当些！”
梅英浑然不知自己逃过一劫，马车嚯嚯跑得极快。
饶是乘着马车疾驰，来到逮捕云岭的地方的时候，也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云漪今天累得够呛，颠簸的马车将她晃得瞌睡不已，脑袋跟小鸡啄米似得打盹儿，一个劲儿地栽。
直到马车停了，云漪栽盹儿的节奏都没停下。
宇文霄见状忍不住轻咳阵阵，将自己的笑声隐藏在眼底。
璨如星辰的眸子望着小姑娘，总觉得这份美好值得时间为之停留。
“小姐，到了。”
付小宝是个耿直的，直接将云漪给搡醒了。
宇文霄没好气地瞪了付小宝一眼，没想到你是这样没眼色的丫鬟。
付小宝被瞪得莫名，立刻回瞪，心里还暗暗补了一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世子爷。
第129章 黑药窝点
云漪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那双灵动的杏眸再度变得晶亮澄澈，她看了一眼世子爷，随即活动活动脖颈就非常灵活地跳下了马车。
宇文霄被梅英连轮椅带人都举着下来，四个人往前头的院子走去。
这里是一处荒废的小院儿，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差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云漪看了看四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谁能知道这里有没有夹竹桃的毒药？
简直莫名其妙。
宇文霄看了一眼梅英，梅英将一个小字条递过来，字条上写着：黑药窝点。
“这本就是一处卖黑药的窝点，不少人都在这里买世面上得不着的药。”
宇文霄望着云漪，沉声说道：“尤其是鹤顶红、夹竹桃等等少见的毒药和解药。两方通吃，他们倒是会做生意。”
“我大哥跑这来能买啥？”云漪疑惑地自问道。
南域能有什么买不着的毒药啊？实在买不着还可以自己制毒嘛！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宇文霄率先推动轮椅，云漪紧步跟上。
“小姐等等我。”付小宝赶紧跟上，嘟嘟的包子脸伴随着奔跑一颠一颠儿的。
梅英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
啊，包子脸好像有点可爱。
院子的布局属于那种你乍一看看不出什么来，仔细一看到处都是玄机。
宇文霄等人把每个屋子都找了一遍，最后将目光锁定在院落的一口水井。
“这水井是干嘛的？”付小宝好奇地道：“没人住的地方挖水井，好奇怪。”
付小宝好奇心乍起，上前去瞧了一眼。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付小宝惊呼一声：“小姐，这里面好像有东西！”
“你离远一点，不要站得那么近。”云漪快步上前去拉了付小宝一把。
嗯，小姑娘还挺宝贝自己的小丫鬟的。
“梅英，你去看看。”宇文霄斜睨护卫一眼，示意梅英上。
被完完全全区别待遇了的梅英：“……”
主子，你是完全不宝贝你的侍卫啊！
作为明面上武力值最高的梅英，“不得不”肩负起沉重的使命，将所有人的安危扛在肩上。
梅英走上前去一瞧，这枯井里确实有东西。
但是他说不出来。
梅英朝着自家主子点了点头，便一股脑跳了下去。
水井被人挖凿成了方便攀爬的空旷圆柱形，每个落脚的地方都被挖出了很大的窟窿，外头写着编号。
来拿药的人只要爬进去按照编号取药即可。
不能说话的梅英下去一趟扫荡了一堆牛皮纸包的药材和小瓷瓶上来。
云漪一一闻过，大家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丁管家说的那个侄子找到了吗？”宇文霄的神色之间带着几分冷凝，“还是根本没这个人，是丁管家编的。”
梅英：“……”我不能说。
云漪：“……我没参与找人。”
付小宝：“？？？”
“算了，当我没问。”
宇文霄认命地挥了挥手，忘记了梅英不能说话，云漪完全不知道。
摸到了院子的门道，宇文霄一行不再久留，上马车离开。
临去前，宇文霄低声跟梅英吩咐道：“命人看着，等衙门的人来查封再撤走。”
他怀疑，今日打草惊蛇之后，幕后之人必会端掉这个窝点。
梅英点头，表示明白。
第130章 亲还是蹭？
等四人离去之后，破败的小院子里出现了几个穿着劲装的黑衣人。
“回去告诉主子，咱们这个窝点被发现了，将药撤走。”
“是。”
二人进行了简短的对话就很快离去，速度快得仿佛从来没在这个院子里出现过一般。
云漪和宇文霄回到京城以后，就直接回了平疑狱衙门。
衙门大屋的烛光还亮着，屋子里却没人。
宇文霄端坐在上首，心里可爽了，不仅有了堂而皇之跟云漪在一起的理由，还可以想办法救下自己的大舅哥刷好感。
真是美到不行。
云漪看了看桌子上的卷宗，里面不仅有二王爷府邸丁管家的详细资料，还有他那个确实存在的远方侄儿，童方。
但是没有画像。
云漪心头不禁一暖。
“李怼怼”嘴上总是跟云漪对着干，可是对待大哥的案子，李大人分明积极得很嘛！
连下衙门了都没回去歇息，帮她找到了丁管家的卷宗和资料。
云漪轻灵的眉眼染上几分笑容，便低头认真翻阅卷宗。
翻过一遍，云漪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妥，看完之后就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宇文霄。
宇文霄也认真地翻了一遍，俊眉却皱起来。
片刻后，他抬起头就瞧见小姑娘正托腮望着自己出神。
“怎么？”清俊冷冽的眉眼浮现出几分暖色，宇文霄斜睨云漪一眼：“察觉到本世子的英俊了？”
“看出什么没有？”云漪没有接茬儿的，注意力仍在案子上。
京城的人脉关系十分复杂，云漪人都认不全，更不清楚其中纠葛。
但宇文霄知道啊！
宇文霄抿了抿唇，坏心眼儿起，他肃板着脸淡淡地道：“童方此人么……”
他越说声音越小，云漪小脑袋又往过凑近了些。
“什么？世子爷你大点声。”
是不是有线索了？
她凑上去的动作太快，宇文霄蓦然从卷宗里抬起头，朱唇便擦着云漪的发鬓划过。
二人瞬间僵在当场。
最先红了脸的是宇文霄，他整个人都跟煮熟了的鸭子似得，瞪圆了一双清眸，就连那颗珠光玉润的朱砂痣都仿佛因为吻到了心上人而变得夺目起来。
云漪也懵了。
不过她非但没有脸红，还学着宇文霄的样子也蹭了一下他的发鬓，随即得意地弯了弯眉眼：“公平了。”
蹭回来了。
“轰！”
宇文霄的脑子里仿佛放了一场盛世烟花。
梅英和付小宝惊掉了下巴。
这，这撩汉技能，满分啊！
付小宝心里暗暗记下，以后自己有了心上人，一定也这样。
梅英就……震惊！
牛逼啊！
南域圣女路子野啊，她居然敢回亲病娇世子爷！
“什么公平？”
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
啥公平？怎么就公平了？
方才那股羞意被恼火代替，宇文霄沉着脸怒声道：“你知不知道这种事，这种事只能跟最亲近的人做？”
“做啥？”
云漪眨巴眨巴眼：“不就是你故意蹭我我又蹭回来了么。还有点痒呢。”她轻轻挠了挠发鬓，垂眸掩去眼底的小狡黠。
宇文霄的脸再度爆红：“……”
好像这么说也没错。
他以为是亲亲，没想到到了云漪那里就成了“蹭蹭”。
真是尴尬到脚趾抠地。
第131章 金楼后台
一场插曲之后，大家终于又将注意力落在了二王爷家的丁管家身上。
“你看这里，丁管家每个月十号都会存一笔银子放入金楼，数额是他在二王爷府邸月奉的三倍有余。”
宇文霄褪去了脸上的红晕，开始认真跟云漪讲案情。
云漪频频点头，颇有点敷衍。
她双肩悄然松了松，暗暗懊恼自己方才鬼使神差地，怎么就突然情不自禁想回亲宇文霄。
礼尚往来，怎能只有来没有往呢？
没想到世子爷的反应那么大。
这可是她的初亲亲。
宇文霄瞧着云漪好像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一想到刚才某个人不负责任地亲了他，然后又说什么“公平公正”，现在居然又开始思绪神游……
太过分了吧！！
走了，伤自尊了。
宇文世子蓦然转动轮椅，扭脸拂袖而去，徒留还怔在原位发呆的云漪。
她抬起头就看一身青衣锦袍的世子爷走了，还特别没心没肺地追问了一句：“世子爷怎么走了？”
“小姐亲了世子爷，世子爷脸红得都熟透了，估计要回去降温了吧。”付小宝一本正经地道：“果然谁都没法抵挡我家小姐的魅力呢。”
云漪破天荒地点了点头，认真地道：“我觉得也是。”
本姑娘长得好看医术还高，世子爷会害羞实属正常。
“咳咳，还是看一下卷宗吧。”云漪脸颊也忍不住悄然烧了起来。
刚才宇文世子说到哪儿来着？
云漪对照着宇文霄标注的记号看去，目光变得复杂。
“存银子了啊……”
金楼是个好地方。
因为她有后台。
次日一早，云漪没有按时上衙，和付小宝转道去金楼。
付小宝拎着包袱跟在自家小姐身后，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都是不解：“小姐，咱们的银子还没花完呢。”
上次才取了一百两，刚破了个零头！
“我知道。”云漪无奈地解释道：“不是去取金子，是去取情报。”
狡黠的眉眼闪过一丝笑意。
去金楼打劫情报，古往今来，云漪恐怕都是第一人。
“情报？什么情报？”
小丫鬟仍旧一脸懵，就被自家小姐挽住了胳膊催促：“哎呀快走吧。”
“两位客官是要存银子还是要取银子？”
金楼柜台前，站着一位笑眯眯地掌柜，他一双眼睛里都是精明干练的光芒。
“掌柜的稍等。”
云漪让付小宝把包袱放在桌子上，她伸手在里面翻摸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从里头拽出来一枚小巧的纯金令牌。
掌柜的一看到令牌一愣：“小姐，您跟金家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云漪神秘微笑，“他说只要把令牌给任何一栋金楼，都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掌柜的，你认识这令牌吧？”
“认识认识！姑娘，您要什么？黄金万两？金银珠宝？”
掌柜的打量云漪的神色越发狐疑，生怕她狮子大开口，自个儿金库里的库存就被掏空了。
云漪摆摆手，表示都不要，她压低声音道：“我要二王爷府上丁管家的所有账目往来记录。”
掌柜的一怔：“这……”
他们金楼做的都是信誉上的生意，若是让人知道了把客人的消息出卖给旁人，这事儿可就麻烦了。
云漪弯了弯眉眼，狡黠地威胁道：“不给？那就拿你金楼里所有的金库库存来换。”
她手里晃悠着令牌，掌柜的一想到自己多年经营的金库，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姑娘稍等，稍等……”
第132章 真壕
对比搬空金楼掌柜的金库，他宁肯破坏规矩让这位来历不明却拿着家主特令的姑娘看看账本。
看账本又不掉块肉。他就让瞧瞧、不让带走，总不算破坏规矩吧？
掌柜的心怀侥幸，讪讪地拿着账册来到云漪主仆面前：“姑娘要这东西是坏了我们金楼的规矩的，所以只能在这看，不带走，您看成吗？”
云漪略一颔首：“成。”
等到丁管家和他那叫童方的侄子被判罪，账册总有机会带走的。
见到云漪笃定的眼神，不知怎的，掌柜的比刚才更害怕了。
这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大神，说话怎么这么让人心里没底呢！！
云漪把账册打开，一页一页地看过去。付小宝也探出小脑袋看热闹，云漪低声嘱咐她全都记下来。
“哇，多出来好几百两的月奉。丁管家跟黑药坊根本就撇不清干系嘛……”
付小宝虽然是个小饭桶，架不住她的脑子好使啊！过目不忘还会心算，一眼就瞧出来丁管家到底偷偷藏了多少银子。
“记住了吗？”云漪问道。
“记住了！”
“走吧，”云漪再不耽搁，将账册合上还给掌柜的，还留下了那块纯金打造的令牌。
“告诉你家主人，这人情算是还了。”
“哎，哎！姑娘慢走！”掌柜的喜不自胜地握住令牌，宝贝得跟什么似得。
云漪小时候为了偷看话本子，经常跟付小宝联手作案，趁着爹爹不在家，偷溜进书房，一人记半本书，回去了再对着讲故事。
可刺激了。
主仆二人很快去了衙门，李正直见二人不按时上衙，正准备发飙，云漪便抬手制止：“李大人先别忙，我们要记下来点东西，”说着，她伸手问江小瑕要了文房四宝。
付小宝奋笔疾书，云漪在桌边继续画案件逻辑图。
其他几个人勾着脑袋凑在一边看。
“这是啥？”江小瑕看了一会儿，恍然道：“是账目！”
薛丰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宝姑娘是在默写账本吗？”
乖乖，那也太厉害了吧！
李正直盯着付小宝唰唰写字的手，又瞅了瞅付小宝的脑袋。
原来吃的饭是真的能长到脑子里的啊？！
又过了小一刻钟，付小宝放下笔，呼出一口气，冲着大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写完啦！”
“厉害厉害！”江小瑕和薛丰儿立刻伸出大拇指。
就连一向嫌弃她饭量的李正直都忍不住鼓掌：“好样的。”
推着轮椅进来的宇文世子被大家欢欣鼓舞的模样弄得燥气上涌，开口便没好气地道：“大清早的，嚷嚷什么？”
“世子爷，云姑娘去调查了丁管家的账册，小宝姑娘将他的账目默出来了。”李正直将一沓账册递到宇文霄面前。
宇文霄还在为云漪昨日轻薄他的行事怄气，此刻见到云漪找着线索，脸色稍霁。
看来还是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了的。
“金楼一向以诚信揽客，为何会让你翻阅账册？”宇文霄翻看了一遍，就知丁管家的账册为真。
“我之前治了个病人，她应该是金家的当家主母吧？”云漪回忆道：“等我把病治好了，她就送了我个令牌，说有需要就去金楼找她。”
看来那位夫人没骗人。
“那令牌呢？”宇文霄心头一喜。
“还回去了啊。”云漪老实不客气地道：“也没说能重复使用吧？”
宇文霄：“……”
众人：“……”
云姑娘可真壕啊！
既不差钱，也不差人情！！！
第133章 地下药国
宇文霄严重怀疑，云漪当初不知道救了多少厉害人物，那沉甸甸的小包袱里又藏了多少珍贵信物。
金楼当家主母的令牌啊！！
就换了丁管家的账册！
他深吸一口气，将胸中一口气咽下，淡淡地道：“童方的身份已经查到了，是太子府的管家。如今丁管家的账册出问题，童方又是为丁管家提供黑药之人。李大人，即刻逮捕二人。”
“这……世子爷，既然是太子府邸的管家，咱们不好就这样逮捕吧？”
李正直心头一讪，“丁管家所犯之事涉及银钱数额不足以杀人灭口啊……”
几百两银子，小打小闹的。
万一太子爷一句话给补了，周同知大人的死可就变成悬案了。
“那就依李大人所言，再等等。”
李正直：“……”
您答应得也太快了吧？
京城谁人不知，宇文世子查案一向铁面无私，无人不可查。
今儿一听李正直劝就改变主意了，总让李正直觉得自己才像个傻帽。
云漪还想说话，见宇文霄冲她略一摇头，她便不再追问，默默低头画图。
晚间十分，付小宝失落地抱着热茶杯子叹气：“奴婢难得有发光发热的时候，结果世子爷没去抓人，唉……”
“后背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儿。”云漪坐到小宝对面，轻声说道：“一涉及到太子或者这几个王爷，李大人行事就比以往更加慎重了。”
宇文霄也是如此。
烛火微颤，一个身形高挑的蒙面男子倚靠在门边，惊了付小宝一跳。
她立刻掏出了一柄小锤子对准来人：“你是什么人？”
盯着小锤子的宇文霄：“……”
就这玩儿……能伤人？
“没事，这是我的救命恩人，大侠。”
云漪抬头看了一眼，就让付小宝将小锤子收起来：“那可不是当武器的，是凿骨头的，别给我打坏了。”
“哦，原来是救过小姐的人啊。”付小宝仔细地打量着来人，好奇地问道：“是宇文世子吗？”
付小宝突然开口爆了宇文霄的马甲，宇文霄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面巾，严重怀疑脸没蒙好。
为什么云漪主仆二人一个两个都能将他认出来？
“赶紧把锤子塞回去。”云漪打断了付小宝，然后认真地道：“世子不是大侠，大侠不是世子。懂了吗？”
付小宝用力点头：“懂了！大侠！”
被这一套神逻辑弄懵逼的宇文霄：“……”
你这么粗暴敷衍地跟自家丫鬟解释我的身份，考虑过我高逼格的神秘感吗？
“我不是世子。”宇文霄默默给自己挽尊。
“好的，大侠。”付小宝十分配合。
不再对宇文霄的身份过多纠缠，云漪问道：“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白天故意让李正直开口拒绝逮捕，分明是有旁的事儿。
因为，宇文霄要是真想抓丁管家和童方，是不会让李大人知道童方是太子府管家的。
“黑药坊不止京城一家。他们暗地里经营多年、势力庞大，据说触手已然涉及到了南域。”
昨日宇文霄气急离开也没闲着，直接去找花间影调查黑药坊之事。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黑药坊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俨然是自成一体的暗地制药王国。从制毒药到制解药、给谁用、怎么用，什么药什么价格，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第134章 风声
黑药坊在数年经营之下，必然会培养出一批有特殊需要的人。这些人投毒下毒，谋财害命。
“黑药坊每年利润非常惊人，若无达官贵人的利益掺杂其中，他们绝不可能做大做强。”
宇文霄拿过一只朱红的毛笔，将云漪写下的几个人名圈起来。
其中有当今太子殿下；二王爷的后面是个问号。
丁管家是确定的。
那些处在这一个案件迷雾里的人，包括死者周大人，恐怕都不清白。
“黑药坊的存在会挤兑真正的普通药坊。这就像是个恶性循环。”
云漪淡淡地道：“能在案子结束之后将黑药坊一网打尽吗？”
她不仅是个仵作，还是医者。
这种不尊重生命也不尊重医者的黑心商人，云漪是打从心里厌恶的。
宇文霄用力点头：“自然应该处置。”
云漪弯了弯眉眼：“那可就太感谢大侠了。你们都是行侠仗义的好人。”
被夸奖得后脊背发凉的宇文霄：“……”
怎么就听着觉得不是啥好话呢。
黑药坊的源头暴露，周同知被杀、兄长被污蔑的一切就能合理解释了。
周同知大人早就参与了黑药坊的暗地经营，必然是因为两方利益有冲突，周同知大人被杀害。
云漪的大哥云岭发现南域涌入黑药坊，为了调查真相，一路摸索到了京城。
“凶犯肯定没想到，他杀害周同知、污蔑我兄长，最后反而让自己身后的庞大帝国暴露了。”
云漪轻声说道：“大哥果然是冤枉的。”
“京郊的黑窝点已经被放弃转移，来毁药的都是死士。”
宇文霄的人手没有折损，就是没抓着活口指认凶手。
云漪轻叹一声，“我大哥真倒霉。”
不怪云岭之前三缄其口，感情是怕黑药坊的事情没查出来反而打草惊蛇了。
“黑药坊的源头竟然在天子脚下，当真是……”宇文霄苦笑摇头。
案件脉络清晰起来，如何让丁管家认罪、让童方主动交代，便成了接下来的重中之重。
“不如……我们坐实罪证，请君入瓮？”宇文霄倚靠在门边，俨然有了主意。
“就是可能得牺牲大……咳咳，云大公子的声誉。”
云漪双眸一亮，“你是说，让我大哥的黑锅背到底？”
“……算是吧。”宇文霄更心虚了。
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说话呢。
付小宝看看自家小姐，又瞧瞧像世子爷的黑衣大侠，听得云里雾里的。
难道是她的脑回路不赶趟了？这都说得什么没跟什么嘛。
很快，付小宝就知道自家主子在合计什么了。
一向不信谣、不传谣的平疑狱衙门，带头在外面传八卦。
传八卦的主力军江小瑕，把周同知的案子形容得那叫一个有声有色，说书先生都得落下乘。
不到半天的功夫，京城的百姓们就都知道了，云岭便是南域来的黑药坊的头目。他跟周大人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最后分赃不均杀人灭口。
哦对，云岭的身上还有夹竹桃解药作为铁证！
而二王爷府的丁管家纯属倒霉蒙冤，其实啥都没干。
更可怜的是，云岭竟然是验尸如神的云仵作的嫡亲兄长！
风声一传出来，百姓们就忍不住那张八卦的嘴了。
“云姑娘多好的姑娘啊！摊上这么个杀人犯兄长！”
“太丢人了！”
“知法犯法啊？把他剐了都不为过！”
自家妹子在大理寺当差，当兄长的还背地里干杀人的勾当，啥塑料亲情啊！
第135章 挑衅
有唾骂云岭的，便有受了云漪恩惠、猜测云岭是无辜的。
他们怀疑，以云漪的行事作风，兄长必然是不差的。
万一是屈打成招呢？
市井里说什么的都有，给周同知大人被谋害的案子染上几分神秘色彩。可大理寺卿梁岩大人拿卷宗入宫的事儿，却让真相盖棺定论了。
云岭就是凶手。
一时间，百姓对云漪又同情、又担忧。
京城再度陷入一片祥和宁静之中。
宇文霄和云漪的目的达到，就等着有些人坐不住了。
两天后。
二王爷及丁管家带着几盒点心来探望平疑狱衙门众人。
自打平疑狱衙门成立，二王爷还是第一次来，看到大理寺拨给衙门一个不大的小院儿，院里只有小猫两三只，最厉害的云仵作连个专门的小屋子都没有。
“你，你们挤在一张桌子上办事啊？”二王爷憨厚的脸上满是同情：“怎么比本王的府邸还不如呢。”
条件也太艰苦了。
不怪二王爷这么说，如今圣上的三个子嗣，二王爷是个棋痴，平素窝在府中鲜少出门；太子殿下政务繁忙，府邸自然得配得上身份，富丽堂皇自不必说。
而当今六王爷又是个荒唐奢靡的主儿，没少把府邸折腾得花里胡哨的。
二王爷的府邸，确实最朴素。
“衙门人少，为了方便办案故意这么设计的。”宇文霄神色淡淡地解释道：“二王爷无需放在心上。”
“对对对，我们挤在一处还挺暖和！”江小瑕一边说，一边调皮地露出八颗小白牙。
云漪抿唇颔首。
二王爷恍然，“对了，本王今日是专程带丁管家感谢大家的，诸位办案辛苦了，还我府中人清白。”
他轻叹一声：“本王御下不严，给大家添麻烦了。”
“都是小人的错，殿下可千万不要责怪自己……”丁管家的脸上透着几分内疚和凄惶，忙不迭将手里的点心放在桌子上。
“诸位大人，之前误会重重都是为了案子，小人也有不当之处，还请世子爷和云姑娘多担待……”
丁管家一边谦逊地致歉，一边将点心端出来，表现得诚意十足。
清眸划过一道锐利的寒光，宇文霄低头一看，桌上点心皆是京中名品，看上去确实是用了心思的。
这厮到底是试探、还是挑衅？
衙门众人皆参与了“引蛇出洞”的计划，自然也知道此次捉拿的目标就是丁管家和丁管家身后的童方管家。
此刻丁管家无事献殷勤，别说一向爱叭叭的江小瑕，就连官场油条李正直都尴尬得不知该如何应对。
场面骤然冷了下来。
“哇，”付小宝轻呼一声：“这不是京城那家最有名的点心铺子，叫，叫……”
“酥香坊。”丁管家好心提醒。
“对对对！酥香坊！小姐……”付小宝可怜兮兮地拽住云漪的袖角：“奴婢，奴婢想吃。”
“噗，吃吧。”云漪好笑地揉了揉小丫鬟的头发。
“那，那小人也不客气了哈。”江小瑕见状，赶紧接上。
屋子里尴尬的气氛骤散，二王爷哈哈一笑，拍了拍宇文霄的肩膀：“表弟，你也尝尝！为了这些点心，丁管家说他排了一整夜的队，非央求本王随他来一趟……”
是丁管家求二王爷的恩典么？
宇文霄微微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那二王爷的嫌疑倒是小了些。
云漪站在一旁看着大家演戏，也不吃点心，神色喜怒难辨。
好好演。
等抓到你丁管家杀人的铁证，看你还有没有心情请人吃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