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5章 错过最佳时机
小萱就是听从了信笺上所言，才不敢声张雅夫人失踪的消息的。
她和从凤看到了信吓得够呛，既想去找云漪，又害怕对方伤害雅夫人，投鼠忌器之下，想出了先行假扮雅夫人的计策。
云漪拆开信封，认真地看了一遍，上面写着：雅夫人已在我府邸成为座上宾，希望二位隐藏好雅夫人的踪迹，否则夫人性命堪忧。
“你们真是糊涂啊！这分明就是拖延时间的托词！拖得越久，就越不容易找到人哪！”
付小宝恨铁不成钢地直跺脚：“都不知道雅夫人现在被挪去哪里了！”
小萱和从凤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慌，知道自己出了昏招、耽搁了最好的救人时机，都流下了自责的泪水。
雅夫人在的时候替他们遮风挡雨，小萱和从凤都心思单纯善良，哪里知道人心险恶？
“小宝，别说了。他们情急之下没了章法，才会如此。”云漪一边仔细观察信封上的字迹，一边左右转动信封，观察纸张。
“看来，还是得找姣姣瞧瞧。”云漪轻声道。
她对这些纸张确实不大精通，只能看出个大概产地用纸，多得却是不求甚解了。
“云姑娘，我家夫人……”
小萱见云漪要走，一时间害怕得很，上前两步就说道：“我们想和你一起去找夫人。”
“你们最好暂时待在女子书院。”云漪沉声道：“不管这封信是怎么回事，雅夫人都有可能会被送回来，如果她回来了，你们就能第一时间照顾雅夫人。”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破案，将雅夫人平安带回来。
云漪神色肃穆地走了，从凤则颓然地坐在桌边，朝着小萱做了几个手势。
小萱默默地坐在椅子上，轻声说道：“夫人教授了这么多学生，竟然只有云大姑娘看出了路数不对，唉……”
从凤摆了摆手，示意现在最重要的可不是这个。
二人目送着云漪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他们都真心希望能够尽快找到雅夫人。
云漪问过云姣之后，就拿着信封回了大理寺。
李正直正在摆弄桌子上的卷宗，打算把剩下这两个卷宗写完了再给顺天府，结果就看到去而复返的云漪主仆。
二人的脸色简直了，不是一般难看。
“云姑娘，你俩这是怎么了？”世子爷可好生吩咐了要照顾好云姑娘的。
就这脸色，要是让世子爷瞧见了，那不得把李正直活刮了？！
“雅夫人失踪了。”
云漪小脸儿泛白，将手里的信封放在桌子上，低声说道：“我问过姣姣了，这是洛阳纸，那个拓印是朱砂印，他们也叫‘醉红颜’。”
因为颜色鲜艳、成型漂亮，就被喜欢书画之人起了个别称。
这种称呼带着几分旖旎，最后也成为了一种给心上人拓印情书的手法。
“你是说，掳走雅夫人的人，是一个对雅夫人有情的男子？”李正直胖脸一抖，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喜欢一个人就把人掳走，这是什么路数？！
“我怀疑是二王爷。”
云漪脑海里蓦然涌现出二王爷的嘴脸。
当日在六王爷府下棋，二王爷冲雅夫人露出的那副痴迷模样，她现在想起来仍旧历历在目。
除了二王爷在平疑狱衙门混乱出京之时出手掳走雅夫人，她完全不做他想。
第1056章 等不到天黑
“云姑娘，你可不能胡来啊！”
李正直立刻反应过来，云姑娘这是打算夜探二王爷府邸的意思？！
“那可是王爷府，如今又是储君未定的时候，要是出了岔子，咱们平疑狱衙门真可能被连锅端了！”
那可不是儿戏啊！
“再说了，世子爷还病着，咱们好歹听听他的意见不是？”
万一世子爷病愈归来，结果衙门没了，李正直真就跟老冤家梁岩一样，提前告老还乡了得！
云漪双眸一亮，对啊，她还有世子爷呢！
“李大人放心吧，我们自己去找雅夫人，不会连累衙门的。”云漪一本正经地反驳道，随即便拉着小宝离开了。
“哎，哎云姑娘你可要三思后行啊！”李正直还是不放心，腆着肚子追出来又念叨了两句。
云漪是平疑狱衙门的招牌，她就是自己去，也代表的衙门不是？
李正直叹了口气，整个一大无语。
“怎么偏赶着这个时候失踪了呢……”他挠了挠头，回来如坐针毡地继续补充卷宗。
云漪主仆并未多留，而是尽快赶到了宇文府，她确认宇文霄还没回来，便黯然地跟小宝离开了。
回到云漪小院儿，付小宝瞧着愁容不展的小姐，低声说道：“小姐，你别发愁了，咱们再想想法子呗？”
“想什么法子都得世子爷在才行。”夜探也需要世子爷。
不然那么大个王府，云漪和几个暗卫进去……
“对啊！”云漪思及此，立刻站起身来，笑着说道：“咱们还有暗卫呢！”
她立刻吹响了玉骨哨，眼睁睁地看着几个黑衣劲装的男子出现在院子里。
云漪来回审视了一下几个人，眯着眼睛问道：“你们谁的武功最高？”
所有人都默默没动。
“一样高？那可太好了。今儿晚上咱们有大行动。”
云漪压低声音说道：“夜探二王爷府，寻找雅夫人。”
她能够肯定，雅夫人一定是在二王爷府！
几个暗卫互相对视一眼，心里暗搓搓地想着：未来的当家主母可真会玩。
世子爷不在，就要去夜探王府了。
估计世子爷在，主母怕不是连皇宫都想探探？
云漪安顿好了晚间的行事，整个人都跟着轻快起来，就着付小宝做的菜肴吃了两碗饭，势要为夜里救出雅夫人而努力！
……
此刻，京郊十里外凉亭。
一身黑色劲装的宇文霄正倚靠在树干上，手里拿着一个水壶轻啜两口。
“哎我说，你离开这么几天，不想云姑娘吗？”
一个讨嫌的声音从宇文霄倚靠的树下传来。
一袭妖娆红色锦衣的花间影手里也拿着个水壶，笑眯眯地道：“公差出了好几天，你跑死了老子那么多匹马，就为了早点赶回来？”
花间影侧过身笑着望向树上警惕四顾的宇文霄：“这么舍不得，让我一个人去边疆不就行了？”
“你去？宇文一脉的将士不见着我，怎么可能服你？”
“嘿？你瞧不起谁呢？”花间影气得猛摇树干，不爽地道：“别让老子收拾你，回头捶得你满地找牙！”
“师父，你确定现在你还打得过我？”宇文霄的挑衅也很欠揍。
二人正说话着，一只苍鹰便从上空掠过，宇文霄立刻闭上嘴，默默地瞧着苍鹰落在他的肩头。
他拆下鹰腿上的小物件，徐徐展开字条。
花间影挑了挑眉，眼下的朱砂痣越发妖冶。
他噗笑一声，倚靠在树干上，酸唧唧地道：“走哪儿都要飞鸽传情，真腻歪……”
“飞鹰传情。”宇文霄从树上跳下来，将自己的头脸蒙住，低声道：“等不了天黑了，我得赶紧回去。”
小女人要带暗卫夜探二王爷府，那可还了得？
谁敢搂她上房顶？
反正宇文霄是不许旁人碰他的女人的。
花间影眼睁睁地看着重色轻师父的家伙就这样骑上快马溜了，他气得站在原地直跺脚：“卧槽！你个狗东西把马骑走了，让老子用轻功飞回去不成？！”
“师父功力深厚，定然可以的！”
“那是，也不看我是谁……老子没问你这个！”花间影再度气得跳脚！
第1057章 只能带飞一个
当夜，云漪和付小宝就换上夜行劲装、蒙着脸，默默地守在了二王爷府邸门口。
“小姐，咱们要等到啥时候暗卫才能来啊？”
“不知道，说好了就这个时辰的嘛……”云漪鼓了鼓腮帮子，总觉得这些暗卫也太不靠谱了。
谁知道就在二人说话的功夫，有人戳了戳云漪的肩。
云漪丝毫不知有人靠近，耸了耸肩甩掉了那人，嘴上还不耐烦地道：“干嘛啊，没看我们等人……”
她身形一僵，转过身来回头一看，不是已经消失了好些日子的世子爷又是谁？
那双清俊的眉眼如灿然星河，在月色下迸射着熠熠光泽。
饶是看不着来人的全貌，她也认出了，这就是自己的心上人。
“世子爷你回来了？”云漪云漪将自己兜头兜脑裹进夜行衣中，只露出一双灵动的杏眸扑闪扑闪的，可爱极了。
宇文霄低咳一声：“叫我什么？”
“大侠！大侠！”
完蛋了，一个激动说秃噜嘴了，怎么把世子爷的马甲给剥了。
“不是要去夜探王府，没本大侠带着你怎么行？”宇文霄蒙面之下微勾唇瓣，带着一抹重逢的喜悦。
“你带了多少人啊，方便带我进去吗？”云漪看了看宇文霄空空如也的身后，不就是他一个人来的么？
果然暗卫就是不靠谱！
宇文霄无奈地摇摇头，揉了一把云漪的小脑袋，压低声音道：“人带了不少，放心吧。”
二王爷一向是个低调的主儿，府邸里留下的高手不多，就是想要让自己的府邸看上去非常干净。
宇文霄就是拿捏住了这厮的心态，所以才悄然带着暗卫摸了上来。
谁能猜到，这种压根没多少护卫的府邸里，竟然偷偷潜藏着一个失踪了好些日子的女子！
“你就别去了，我只能带飞一个人。”宇文霄冲付小宝淡淡地道。
付小宝委屈地点了点头，此刻心里就是想念梅大哥。
一人带飞一个，这不是刚好？！
世子爷不地道！
付小宝怨念丛生地跟随暗卫离开二王爷府邸。
“差不多了，咱们走。”
宇文霄看到了房檐上暗卫的信号，便伸手揽住云漪的腰肢，悄然将人带离，快速地钻入了后院。
前院没什么特别，后院里看似人流不多，侍从也少，偏有一个地方不大相同。
“那里好像不太对劲儿。”云漪轻轻戳了戳宇文霄的胳膊，往前头指了指。
那里看似没什么人，但是没过一会儿就会有交叉的护卫巡逻而来，看似松、实则紧，分明就是有猫腻的样子。
宇文霄点了点头，小姑娘真不是一般敏锐。
“就是那里，”说着，宇文霄便示意云漪吹一下口哨，她好不容易把口哨从衣服领子里拽出来，然后轻轻吹动了一下，接着就看到一帮黑衣人涌现，一下子将院子周围都占据了。
“有刺客！”
随着一声呼救，不少护卫立刻涌向了宇文霄一行藏身的小院儿，他们躲在房檐旁边，眼睁睁地看着二王爷府的护卫们越战越离开，他们寻了个间隙落地，悄然摸进了房子。
宇文霄刚一落地，就冲云漪说道：“你把哨子……放在那么贴身的地方吗？”
“啊，露出来的话多奇怪啊。”
云漪不以为然，说完之后，就看到了世子爷微红的眼角，她使坏地摸了一把世子爷藏在面巾下的耳朵。
好烫。
第1058章 就在附近
小姑娘弯了弯眉眼，宇文霄羞恼地赶紧把她的小手拨拉下来，又半道上将云漪的小手握住，快步进了屋子。
一进屋之后，他就不动了。
云漪想往前走，被宇文霄拉住胳膊，“这里有阵法。”
外松内紧、屋内设有五行八卦的阵法，果然是二王爷的惯常风格。
云漪闻言诧异地眨眨眼，随即乖巧地站立着不动了。
屋子里的陈设非常简单，乍一看就像是普通待客的厢房，可四周的布局又有一种说不上的别扭，像是故意将摆设放得很拧巴。
尤其是中间那个布画花里胡哨的，特别违和。
宇文霄从袖中掏出两柄飞镖，直直射向布画上的两只眼睛，瞬间所有的柱子都出现了箭柱，对准房屋来回扫射，别说是一般人了，就算是一流高手，也得留下性命。
“果然狠辣！”宇文霄眉眼微沉，脸色难看得紧。
“好了吗？”云漪攥紧了手，眉眼仍旧担忧不已。
“还没，再等等。”宇文霄没说在等什么，但云漪相信他的判断。
片刻后，宇文霄再度扬起手里的飞镖，冲着侧面又砸了一下，一个流星大铁锤突然从空中飘落，对准二人所站的位置就是一锤！
云漪和宇文霄默契地一起蹲下，刚躺平宇文霄就看到了地上骤然浮现出的尖刀，他立刻拽住云漪的纤腰把人从地上拉起来，二人一下子跃上了房梁。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宛如兵器库一般的存在，所有东西密密麻麻的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来来回回，躲得了这个，躲不过那个。
“这么多，都是用来对付咱们的？”云漪指着房梁上吊着的刀刀剑剑斧子锤子，觉得刚才那个流星大铁锤也不是啥稀罕东西了。
宇文霄嘴角抽了抽，为怀里小姑娘的乐天精神点赞。
“看来没走错，雅夫人应该就在这附近。”
房檐上也不是彻底安全的存在，二人走了一阵子房檐上就会跳出尖刀来，好几次都险险扎到云漪，所幸宇文霄反应快，最后直接抱着云漪跳跃，这才平稳地落在了另外一处小隔断石室里。
宇文霄快速上前，摸了一下墙面，就扣中了机关。
石门开了。
云漪一脸惊讶地望着宇文霄，诧异地道：“世子爷，你是怎么在这么平的石门上找到机关的？”
简直惊呆。
“五行八卦的布局罢了。”宇文霄瞧着小姑娘双眼坠着漫天星辰一般，亮得出奇，忍不住好笑道：“快跟上。”
云漪乐颠颠地跟着宇文霄进了石室内的密室。
走进长长的甬道，再看见甬道联通着各处的房间，就能发现这里真真是别有洞天。
从甬道的转角抵达一个房间，地上的毛绒毯子就变成了进宫的波斯绒，那毛乎乎的触感让云漪都觉得可爱。
宇文霄瞧见她稀奇的小眼神一直在地上打转，低声问道：“喜欢？”
“嗯，应该是给不穿鞋的人用的……”
云漪说完，就瞟见了那不穿鞋的正主儿——雅夫人。
前方不远处的房间内，帷帐重重叠叠，粉红的烛光将四处都笼罩着一股旖旎之态，浓郁的香气在四处弥漫着，怎么看都像是在金屋藏娇。
云漪和宇文霄快步掠近，发现了倚靠在软榻上熟睡的雅夫人衣衫整齐，沉沉闭目的模样不像是有什么不妥。
保险起见，云漪还是上前摸了摸雅夫人的颈脉，随即松了口气。
“雅夫人，雅夫人？”
云漪拽下面巾，轻轻拍打着雅夫人的肩膀。
第1059章 不愿走
雅夫人迷迷糊糊地从沉睡中醒来，见到云漪之后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似乎是在诧异为什么云漪会在这里。
她又看了一眼云漪身后的高大男子，眼中冒出灼灼警惕之光。
“你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你快跟我们走吧！”云漪一脸担忧地道：“小萱和从凤都担心死了，大家都等着你回去。”
谁知雅夫人竟然默默地摇了摇头，她四处看了一眼，似乎是在找什么。
宇文霄心领神会，立刻走到方桌边上，把纸笔拿来。
雅夫人冲着蒙面的宇文霄点了点头，对宇文霄的警惕之心稍褪，她接过纸笔，这才写下一行字：我不能走。
“为什么？”云漪没想到自己和宇文霄忙里忙慌地跑来，为得便是救雅夫人出去，结果雅夫人自己不愿意走。
雅夫人看了一眼旁边的棋盘，神色带着一抹娇羞，随即又写下一行字：我很好，不必担心我。棋局还没破，我不能走。
真真是个痴儿！
云漪哭笑不得地看着雅夫人，她瞟了一眼旁边的棋局，心中暗道没想到还有能难倒雅夫人的棋局，可见二王爷的水平当真不一般。
“那……二王爷可有强迫你做什么？”云漪瞧出雅夫人此刻的心态委实不太像一个被绑架的人质，不免还想多问两句。
雅夫人再次提笔：他对我很好。我们除了下棋，没做旁的。
写完之后，雅夫人的眼底也有些迷茫。
她那天被意外捆走，再睁眼就来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
可是出现的二王爷秉承君子之礼，并未对她做什么，只邀请她下棋。
一开始雅夫人还有些警惕，走棋的时候总是分神，为此还被二王爷呵斥。
后来二人对弈太过精彩，雅夫人的紧张情绪就没了，反而颇为投入这一场对弈。
一局棋越下越难，二人思考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可饭得吃、觉得睡。
所以现在他们此刻看到的，扔是一副残棋。
云漪郁闷地挠了挠脑门，感情失踪了三天的雅夫人沉浸在对弈的海洋之中流连忘返，压根忘了要回女子书院。
“那……行吧。”
既然二王爷对雅夫人不错，雅夫人自己也不愿意走，云漪属实不知该用什么法子来强迫雅夫人同他们离开。
“雅夫人，二王爷是个极为危险之人。他心思深沉，将你囚禁在这个棋室恐怕还有后招，你若今日不走，下一次我们再想摸进来救你恐怕就难了。”
宇文霄原本不准备作声，就怕雅夫人认出自己的声音来，可事态紧急。
事实上，雅夫人确实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宇文霄的声音，她诧异地盯住了宇文霄的腿，不会吧？
雅夫人不会说话之后，耳力就更胜从前，此刻听到宇文霄的声音，立刻想到了此人便是那总是护着云漪的世子爷。
不知想到了什么，雅夫人忍不住微微一笑，随即写下一行字：你很好，你们快走吧，不要被他发现了。
不被发现？
云漪和宇文霄苦涩一笑，就冲他俩这个阵势，肯定被二王爷发现了啊！
“那我们先走吧。”再耽搁下去，宇文霄的人马还不知要折损多少。
这一趟跑得可真是乌龙。
第1060章 横生枝节
云漪和宇文霄快速按照原路返回，二人的动作迅速，行事也不含糊，等到从密室退出来之后，他们看到了黑衣人还在同无数护卫缠斗，并未落入下风。
宇文霄再不耽搁，将云漪揽入怀中，二人快速离开二王爷府。
那些暗卫收到撤退的哨音，也都不再恋战，迅速退出了府邸。
等二王爷收到消息，知道有人闯入了他为雅夫人静心准备的密室后，只淡淡一笑，“放心，人走不了。”
他和雅夫人对弈的棋局耗费了自己半生心血，二王爷有信心，如果没破局，雅夫人是不会走的。
擅棋之人最懂得如何拿捏擅棋之人。
回到云漪小院儿，宇文霄将怀中佳人安放落地，世子爷忍不住呼出一口浊气。
云漪反手拽住了宇文霄，一脸抱歉地道：“对不起，世子爷。”
他们铤而走险，为的是自己的朋友。
“干嘛道歉？”
宇文霄似笑非笑地挑眉，望着小姑娘略有些黯然的神色，低语道：“这不是咱们能预料的，起码去看过，雅夫人平安你也能放心不是？”
她是放心了吗？
云漪是心又提到嗓子眼儿了。
“我一想到雅夫人可能喜欢上二王爷，我的心就凉了大半截儿。”她哀嚎一声，“太可怕了呀。”
没事儿怎么能喜欢二王爷！
宇文霄噗笑一声，他也瞧出了，不过短短三日的相处，雅夫人已经折服于二王爷的棋艺，也了然二王爷之前实属藏拙。
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遇上对手，极容易互相欣赏。
情之所动，又有多少人可以掌控自己的心呢？
宇文霄低头看了看闷闷不乐的云漪，只觉得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也不算是坏事吧……好歹，看似无懈可击的人，也终于有了软肋。”
宇文霄轻叹一声，这算是他们目前最意外的收获了。
女子书院丢了老师，横生枝节后又平添了一分情债，云漪真是无话可说。
雅夫人失踪的事情在女子书院掀起轩然大波，很快又再度归于平静，而棋艺一途的老师暂时换成了闲赋在家的明淮。
明大学士乃是三朝阁老，同宋阁老并称大明“双珠”太傅，宋阁老为人刻板，行事端正，同明大学士一样，都是极有风骨的人。
不过宋阁老自从被宋金成那个不肖子孙给折腾了一波之后，再也无心旁骛，只关上门在家教育熊孩子。
明大学士棋艺亦是非凡，便暂时帮忙代授课。
不少书院的女学生听说之后更加惊讶，都纷纷猜测远山夫人果然好手段，竟然能将已经闲赋归隐的明大学士请出来。
再加上明老夫人此后有了理由，没事儿也会到书院坐坐，两个老姐妹聊天跟上课差不多，让学生们受益匪浅。
大家都以为明淮大学士肯来教授女子棋艺乃是看了远山夫人的面子，只有他们几个老人家知道，明大学士是冲着云漪的面子来的。
小仵作都求到他家里去了，可怜兮兮、委屈巴巴的样子，那活脱脱是被幕后之人欺负得没法子了啊！
明淮哪有不答应的，立刻拍板同意！
为这事儿，明老夫人可没少笑话自家老头子是个嘴硬心软的主儿。
解决了书院上课的一大难题，云漪和宇文霄就开始策划如何将二王爷的这一盘棋捣毁。
被动挨打的时间，终于过去了。
第1061章 难舒坦
宇文霄没说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但是他特意告诉云漪，他专门去调查了一下当年调令和兵符的事情，并非一无所获。
云漪一想到宇文霄来回前往北面，定然累得够呛，可如今形势胶着，宫内宫外都一派森然，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时刻。
一个……将立储之事推到风口浪尖的时机。
“我们要做的，便是将这个时机压下去。”宇文霄抿唇：“越是眼睁睁看着唾手不可得，就越容易出乱子。”
“可二王爷这么多年都等得了，这么难的路都走过来了，他还能沉得住气吗？”
宇文霄闻言一乐，“二王爷之前沉得住气，是因为他的前面有敌人。必须要扳倒敌人，自己才有可能性。可如今不是这样了。”
不论从长从贤，皇上都只有二王爷一个选择。
他怎会不急？
云漪转念一想也是。
将二王爷的野心燃烧起来，一旦他有行事，那么当年的诸事不就全都暴露了？
越是这般想，云漪越觉得世子爷的计策可行。
二人又在宇文府讨论了好一会儿，她这才收拾一下东西，回去点卯。
毕竟……世子爷还是要继续装病的。
好得太快容易崩人设。
去过一趟大理寺，今日云漪没有直接将案子接过来，而是跟李大人说了一声，率先去一趟女子书院。
李正直也听说了雅夫人失踪的消息，如今正是人心涣散的时候，云漪要回去主持公道也是应当，自然无有不应。
云漪主仆二人径直到了女子书院，书院里正好下了第一堂课，女学生们在各自的教间三五成群地聊天，叽叽喳喳地，时不时蹦出几声笑来，看上去和谐得紧。
云漪抿唇看着，当找到小萱和从凤之后，便冲着二人挥挥手、指了指侧面的厢房，示意他们到厢房里说话。
二人见着云漪神色激动不已，快速来到云漪身边。
“云姑娘，他们都说我家夫人不会回来了，可我一直没见着你……”别人的说法，小萱一概不信。
在这偌大的京城，她只相信云漪一个人。
小萱神情忐忑地打量着云漪的神色，生怕从云姑娘嘴里听到自家夫人出了岔子的坏消息。
“你家夫人很好，不过她不愿意跟我们回来。”
云漪尽量说得婉转：“雅夫人是棋痴，遇上了高手，对方就是利用这一点留下了她。”
也就是说，短期内雅夫人都不会回来了。
小萱和从凤深知自家夫人的秉性，遇见值得尊敬的对手，肯定是会考虑多待一些日子的。
“雅夫人吃用可还顺心？她、她是不是被人关起来下棋的？不会不让歇息吧……”
刚松的那口气再度提起来，小萱的问题非常接地气，惹得云漪都忍不住微笑。
“你放心，雅夫人吃喝都好，对方将雅夫人奉为上宾，就是不让她出门而已，其他一切自由。”
嗯……如果囚禁雅夫人的那个密室不要搞得跟金屋藏娇似得，可能云漪心里头更舒服一些。
第1062章 平庸至极
小萱和从凤闻言，这才真的放下心来，各自对视一眼，忍不住松了口气。
“那，那便好，只要夫人没什么事，我们就放心了。”
小萱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低声说道：“真怕夫人出点什么事儿，我们就难辞其咎了。”
先是没看好夫人，后又昏招频出配合了绑匪的行事，就连小萱都觉得自己简直蠢到没边儿了。
云漪怎会不懂二人的心思，她抬手揉了揉小萱的肩膀，“你们是想继续住在书院里，还是跟我回小院儿住？”
她已经做好了雅夫人三五个月回不来的准备了。
小萱和从凤对视一眼，二人还是决定留在女子书院，一则是可以在这里等待雅夫人回来；二来也好辅助明大学士教授棋艺。
三么，小萱和从凤麻烦云漪多次，住在她的小院儿委实不便，留在书院里倒是还能给云漪当个耳目。
他们都知道，云姑娘接到了一个大案子，这一次十有八九是要忙活一阵儿的。
云漪闻言也不强求，点了点头说道：“行，既然你们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就留在女子书院吧。切忌一定不要冲动行事，若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就去寻远山夫人。她定能为你们做主。”
“呦，有事了就想起老身，说话的时候就避着老身，云漪你好大的狗胆！”
云漪正说着呢，门外就响起了远山夫人彪悍的怒喝声，她一抬手就把房门给推开了，看见屋子里的云漪主仆和小萱、从凤四人，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老夫人这话从何说起？我这不是在给二人安顿，哪里就是避着你说话了。”云漪无辜地眨眨眼，雅夫人不回来的事情，也不算是什么秘密吧？
远山夫人听到云漪这么说，心下就明白了几分，恐怕她还有什么话没告诉这两个小孩子，想单独跟自己禀告。
老夫人一想到自己还是云丫头的靠山，方才怒气冲冲的脸色稍霁，她轻嗤一声，端坐在一旁，就等着云漪谈完。
“那你们赶紧去忙吧。”云漪招呼小萱和从凤离开。
远山夫人目送二人离去的背影，脸色更难看了，“还说不是背着老身说秘密？老身没来的时候你们嘀嘀咕咕，老身一在你就让人滚蛋！”
“别急别急，老夫人，你听我解释嘛。”软绵绵的小手一下子拽住了远山夫人的手臂，云漪轻柔的嗓音抚平了炸毛的老人家。
“我那是有关键的事要偷偷跟你说呢。”云漪狡黠地眨眨眼，一双清眸里都是笑意。
“真的？”远山夫人犹自不信。
“真的！”云漪一再保证。
“那你说说。”远山夫人骨子里还有些骄傲，此刻端着手臂，就等着云漪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云漪压低声音冲着远山夫人小声嘀咕了几句，远山夫人一听双眼就瞪得老大。
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二王爷那个棋痴的八卦！
“他对雅夫人有意思？雅夫人竟然也愿意接受？”远山夫人不是贬损老二，而是这位二王爷，当真是几个皇子里面最不起眼的。
皇上再不济也从没想过立二王爷为太子。
可见老二真不是一般的平庸。
“他擅长棋局，又极像我们寻找的幕后黑手……通人心、善谋略，雅夫人会被吸引也不稀奇。”云漪轻声喃喃道。
第1063章 说说案子
远山夫人一默。
是了，不管是十几年前的废太子案，还是如今的太子骤然薨逝，都带着几分神秘的影子。
如今想来，可不就是有人一直暗地里筹谋，导致众人不得不如此行事吗？
“云漪，不管你们究竟能不能查到真凶，一定要保住自己，明白吗？”远山夫人已经见到了无数人枉死。
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庄氏一族和宇文一脉的遗孤折进去了。
云漪心头感动不已，她轻声说道：“老夫人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
跟远山夫人谈完之后，云漪便去医书院给学生们上了一堂课。
下课后，眼看着还没到下衙的时辰，她和付小宝就收拾着回衙门了。
岂料人还没进院子呢，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派欢声笑语，李大人和江小哥儿的嗓门简直不要太洪亮。
云漪和付小宝诧异地对视一眼，二人走近大屋终于瞧见了，是世子爷来了。
“啊哈哈，师父，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世子爷好了！”江小瑕激动地凑上来：“也能来坐衙门了，咱们又有主心骨了！”
云漪望着清目舒朗的世子爷，灵动的眉眼涌上几分笑意。
“哇，好惊喜、好意外。”她樱唇微扬，冲着世子爷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本世子不在的日子，诸位辛苦了……请你们去鸿月楼用膳可好？”宇文霄好笑地瞟了一眼付小宝突然叫起来的干瘪肚子，惹得屋内众人就是一阵大笑。
羞得付小宝赶紧往梅英的身后躲。
乖乖，不就是去个鸿月楼嘛，肚子也太配合了吧？！
“奴婢，奴婢确实是饿了。”忙活了一整天，又消耗了这么多吃食，那……饭桶会饿也是很正常的嘛。
付小宝讪讪地吐了吐舌头，默默给自己找补。
云漪闻言忍笑一声，她望着宇文霄：“那世子爷可要说话算数。”
吃大户去喽！
“自然，驷马难追！”宇文霄豪气万丈，一副有钱人的模样，结果一摸腰间，发现没带荷包。
站在后方望着自家爷在腰间摸了个空的梅英：“……”
完蛋了，世子爷又要问我借银子了！
贴身护卫这个差事，我是一分一秒都干不下去了。
李正直和江小瑕是最理解梅护卫这个动作的，众人再度爆发出一阵阵笑声。
有世子爷在，整个衙门都跟着活跃起来了呢！
说去就去。
平疑狱衙门六个人坐在桌边，一样的厢房、一样的菜肴……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沉默。
大家不约而同想起了有薛姑娘在的平疑狱衙门，说笑着、吃喝着，当初的好日子就在眼前似得。
“唉，那会儿多热闹啊。”李正直端起桌上的酒杯，低声说道：“明明就少了一个人，却觉得少了好几个似得。”
李大人的话得到了大家的普遍赞同，云漪端起桌上的酒杯，低声道：“咱们……敬薛姑娘一杯吧。”
敬这位一直蛰伏在他们身边，却从来没有坑害过任何一个人的羞涩姑娘。
纵使最后刺杀太子殿下害得所有人都吃了派头，大家也对她恨不起来的姑娘。
尤其是……发现不仅仅是薛姑娘被人利用，那股怒火、憋屈，全都落在了幕后主使之人的身上。
“起码……当初咱们一起扶持破案的日子，不是假的呀。”付小宝跟薛丰儿的关系最好了，一下子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宇文霄也端起了桌上的酒杯，一行人遥遥举杯，默默敬了敬，便各自撒在了脚边。
“好了，现在咱们该回归正题了，用膳。”
宇文霄主动打破了众人伤感的情绪。
他……不愿让云漪再伤心了。
云漪抿了抿唇，轻声说道：“咱们边吃边说说这两天的案子吧？”
第1064章 说对了
众人将这些日子重新推翻过的案子悉数道来，又将其与京城各个衙门之间的事件串联起来。
所有人都仿佛感受到了一张无形的大网，逐渐向自己笼罩而来。
“现在想来，这些事情都是串联在一处的，当真是令人唏嘘不已。”李正直十年前在权力的边缘。
一想到当初险些被搅和进去，恐怕就连渣滓都不剩了，如今却搅和进了最中间的核心地带。
可李正直已经不怕被扫成渣渣了。
反正都逃不了，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云漪灵动的眸子一直处于迷茫阶段，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师父，你别光顾着发呆啊，赶紧吃点，吃饱了还要继续去破案呢！”
江小瑕赶紧把佳肴往云漪的面前推了推，云漪正好看到了碗里的菜肴，她深吸一口气。
“说得对，咱们得先吃饱喝足了，才能继续分析现在的情况。”
“通过庄氏一案，我们从中的发现和收获都不小。”宇文霄利用筷子沾了一点茶水，通过庄氏一族的案子拉出了三条引线。
“第一个，便是废太子府邸，他们在发生了庄氏一案之后就察觉到不对，故而立刻做好了多重准备，意欲在未来的日子，有人能相助帮忙查明真相。”
这跟账册里写下的人名不谋而合。
都是当年跟着废太子出生入死过的，或者是最忠心的家仆。
而这一步的布局，从庄太医被问罪开始，就已经逐渐行走。
李正直闻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将筷子上的肉一把塞进嘴里，含糊地说：“第二条线，就是太子身后的人马，开始行动起来。”
这也是交叉进行的线索。
宇文霄点点头，又重新拉出一条线来。
云漪戳了戳世子爷的胳膊，低声说道：“而第三条线，就是我们现在对付的那个幕后主使之人。”
她用自己的筷子将最上面的那条线，也就是宇文霄所说的第三条线画了出来，“他们主要是针对废太子的，间或利用一下贵妃娘娘和太子殿下。”
“小人想说一句。”江小瑕突然弱弱地举了举手。
“你说。”云漪点了点头，想听听看江小瑕有什么高见。
“其实皇上在这里面，不是被蒙蔽，就是被利用了吧？皇上是最先出了问题的人，他不是被下了盅蛊之术吗？”
那合宫上下只有端妃娘娘会盅蛊之术，她当时身边就已经有阿曼了。
付小宝诧异地追问了一句：“江小哥儿的意思，十几年前爆发的废太子风波里，庄氏不是第一桩案子，皇上中毒昏迷不醒才是？”
那不就能联上了？
“聪明！”宇文霄难得夸赞江小瑕，给江小瑕得意的，恨不能尾巴翘上天。
他怎么这么聪明这么优秀？！
云漪见状好笑不已，“是，你提醒了我们，也许在皇上身上，还有线索。”
李正直闻言却脸色大变：“那岂不是说，现在皇上的处境就危险了？”
“怕什么，现在不是皇后娘娘掌管后宫么？”江小瑕不以为意地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他。
“怎……怎么了？小人说错话了？”江小瑕立刻捂住嘴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再说帝后的事情了！
第1065章 龙体抱恙
宇文霄也没想到，这讨论案子就讨论到皇家秘辛上去了。
他和姑母确实对皇宫内的事情有所安排，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应该就会在这一两天有情况了。
但这种事情，可不好让旁人知晓吧？
江小瑕被世子爷冷飕飕的目光瞧得好奇怪：“那个，世子爷我错了，我再也不随便说话了。”
李正直想得却是另外一个情况：要说这世上谁最喜欢皇上没，那不得是皇后娘娘啊？
听说当时废太子的事情闹得帝后不和，几朝阁老差点死谏呢！
李正直赶紧摇头，将这个危险的想法从脑子里踢出去。
不可能不可能，宇文一族赤胆忠心，皇后娘娘是将门之女，怎么可能算计皇上？
肯定不会！
“二王爷明显是比六王爷更适合的储君人选，端妃娘娘想以沉稳的性子握住宫中大权，好让皇上以为二王爷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宇文霄淡淡地道。
“我看二王爷就是想让皇上别无选择。”云漪开口纠正道。
最后话题还是重新回到了案子本身。
“不过我不打算在放弃希望，就算是到最后一刻，我也绝对不会让对方得逞。”
想到那么多亲近的人逐渐被黑暗的人蚕食失去了性命，想到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一个想要成为帝王的野心之人。
真要将大明的江山交给这样的人，大家觉得不妥。
宇文霄也跟着敲了敲桌子：“既然如此，还说什么呢？回衙门吧。”
平疑狱衙门众人一个不少，在用完晚膳之后重新回到大理寺平疑狱小院儿，将之前所有的卷宗都串起来。
尤其是江小瑕，奋笔疾书地把之前累下的所有验尸记录都详细地写下来。
他之前觉得自己的工作量比孙仵作要多出不少，总是安慰自己就当是为了跟着师父学习。
后来见过章恒大人的卷宗……江小瑕再不敢自诩自己那点子小能耐了，跟章大人比起来真是不够看。
破获的案子还没十年前人家写的详尽呢，也不知道当初自己在得意个什么劲儿。
等大家将一系列相关的卷宗全部归置完毕后，才发现天亮了。
李正直伸了个懒腰，忍不住说道：“累死老夫了，哎呀，世子爷，咱们今儿要不要回去补个觉？”
他家夫人要是看到自己彻夜未归，耳朵是保不住的啊！
宇文霄似笑非笑地道：“我们不用补觉，要入宫面圣。”
江小瑕坏笑着撞了撞李正直的胳膊：“李大人，我看你不是想回去补觉，是想回去给自家夫人补个解释吧？”
否则有可能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李正直瞪大眼睛：“瞎说什么大实话？！”
他堂堂刑部尚书，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虽然是卸任的尚书，那也是尚书！
大家都忍不住笑出了声，驱散了一整夜的疲惫。
云漪和宇文霄没有真的立刻前往皇宫，而是回去休整了一下，换了一身衣裳，这才浑身齐整地带着梅英和付小宝入宫了。
皇宫中颇为肃穆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宇文霄察觉出不妥，直接拽过一个行走的小太监询问宫中发生了什么事。
“启禀世子爷，是皇上、皇上龙体有恙，正在看诊呢……”
小太监话都说不利索，看到宇文霄更是说不出的紧张，一脸做贼心虚的样子。
第1066章 请旨看诊
宇文霄皱眉：“皇上龙体有恙，你心虚什么？你是哪宫的奴才？”
“奴才，奴才不是心虚，奴才就是，就是担心皇上的龙体……”小太监那副样子，好像宇文霄再多问两句，他就要晕过去了。
宇文霄脸色一沉，小太监没说自己是哪一宫的人，不大对劲儿。
云漪拽住宇文霄的胳膊，示意他别逼迫得太狠了，温声询问了一句：“皇上在哪里歇息呢？”
“御、御书房。”小太监说完之后，就赶紧忙地溜了，溜走的方向竟然是御花园。
“不是担心皇上龙体么，往御花园跑什么？”云漪不理解，且大为震撼。
“跟紧他，”宇文霄略一抬头，梅英立刻领命而去。
云漪和付小宝换到了宇文霄的身后，推着宇文霄往皇上的寝殿去。
“真奇怪，既然担心皇上难道不该去请大夫么？”
云漪说着，一双杏眸越发奇怪了：“赵太医死了、宋太医是杀人犯，医术最高的院判都一死一入狱，皇上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生病？”
有阴谋。
主仆四人变成了主仆三人，云漪和付小宝快速推着宇文霄的轮椅，倒也没觉得过于吃劲儿。
抵达皇帝寝宫的时候，云漪和宇文霄终于知道为什么方才宫里的气氛如此压抑了，因为现下的所有太医院的太医都到了。
端妃娘娘仍旧端庄大方，站在宫门前，还在温声细语地问道：“怎么，难道没有院判大人，诸位大人就不敢给皇上看诊吗？”
她想了想，又继续鼓动道：“若是你们之中有人能把皇上看好，本宫就请旨皇后娘娘，破格提拔其为院判，诸位大人……”
“民女愿意一试。”正当端妃娘娘还没得到回答的时候，推着世子爷的云漪已经快速走近，朗声喊了出来。
云漪冲着端妃娘娘露出一笑，可可爱爱地歪着头问道：“端妃娘娘，大明朝多年来还不见一个女院判呢，不知民女若是治好了圣上，端妃娘娘可能提拔民女为院判？”
端妃娘娘万万没想到云漪竟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入宫了，她微眯双眼，似乎在推测云漪会不会打断她的计策，这笔买卖到底划不划算。
“……此事，恐怕本宫做不得主。”端妃娘娘的神色透着几分难言之隐：“毕竟你是女儿身，之前帮我们女子治疗也就罢了，皇上他……”
“难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看好皇上的病症吗？”
宇文霄冷哼一声，清冽的嗓音透着一股寒意：“还是说，在娘娘的眼中，祖宗规矩大过皇上的性命？”
刁钻！
端妃娘娘心里暗暗地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浮现出几分笑容，“也罢了，那就让云仵作来试试吧。”
她特意点了云漪的身份，却没想到太医院那些脓包一个站出来反对的都没有。
端妃哪能知晓，赵太医和宋太医在太医院积威已久，连他们都赞赏的医术，能差到哪里去呢？
别说是他们，就是现在放眼京城，敢公然说自己的医术比云漪更好的人，一个都没有。
端妃娘娘以彼之短攻其之长，注定打错算盘了。
“端妃娘娘放心，民女一定救醒皇上。”云漪冲着端妃娘娘莞尔一笑，还特意补了一句：“绝不会辜负娘娘的信任。”
端妃默默地攥紧了自己漂亮的护甲：“……本宫拭目以待。”
小贱人！敢阴阳本宫！
既然如此，就让本宫瞧瞧，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可以破盅！
第1067章 中盅蛊
皇上在御书房病倒，皇后娘娘没来，反而是没有实权的端妃娘娘出面。
别说是太医院，就连不少来觐见的官员都没有任何异议。
他们心中都已经默认了二王爷很有可能是继任储君之位的人……于情于理，端妃娘娘出门没毛病。
云漪阴阳了一波端妃娘娘，心里开心，一双眉眼也跟着变得神采飞扬起来。
她只开怀了一瞬，就收敛心神和付小宝一道进了御书房。
世子爷轮椅不便，索性就留在外面，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端妃娘娘身上，仿佛是在无形之中盯着端妃。
宇文霄和云漪分开行事，端妃反而松了口气。
只要宇文霄在这里，她跟宇文霄之间相互掣肘，不怕串通一气来耍什么阴招。
最重要的是，端妃还有属于自己的杀手锏。
她眉眼涌上几分冷然，危险地眯起了眼，盯准了宇文霄。
……
云漪主仆走进寝殿之后，没看到几个伺候的熟人，就连金公公都不在。
“好奇怪啊。”云漪诧异地道。
“戴指挥使，你在吗？”云漪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付小宝四处看了看。
“小姐，你怕不是糊涂了，戴指挥使怎么会在……”
“云仵作。”
付小宝话没说完，就看到圣上龙床附近走出来一个手持绣春刀、身穿飞鱼服的护卫，那模样别提多冷酷了。
再看自家小姐神色淡然的样子，明显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了。
付小宝吞了吞口水，好吧，幸好刚才话没说完。
“皇上情况怎么样了？金公公没在御前伺候？”云漪走过去之后就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戴指挥使也不急，他双手抱臂，沉吟片刻说道：“金公公被端妃调走了，皇上昏迷不醒。”
他也说不好情况如何。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不管端妃是不是知道锦衣卫在这里，她都没权力调用锦衣卫离开皇帝身边。
所以，云漪还是顺利地看到了守护在皇上身侧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大人。
“如此，我先给皇上把脉。”说完，云漪便让付小宝递来工具，她默默地坐到皇上身边为皇上诊脉。
皇上的脉象平和，乍一看不像有什么问题。
她收回手，戴指挥使上前一步问道：“如何？”
“戴指挥使，”云漪端正了身子，一双轻灵的杏眸十分沉重，她低声说道：“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让戴指挥使难以接受，但是……”
“皇上是中了盅么？”不等云漪解释，戴指挥使就抢答了。
云漪闻言微诧，她惊讶地望着戴指挥使：“您听过盅蛊之毒？”
“十几年前，皇上就中过一次，当时的指挥使特意提及过此事。”戴指挥使抿了抿唇，口稳里透着几分意味不明。
“是当时的庄羽太医为皇上治好的，可惜……”
此事就连当时的指挥使都知道？
云漪的眸光骤然变得冷冽起来：“既然锦衣卫都知道的事情，为什么当时锦衣卫没有启禀皇上，为庄氏一族澄清？”
“……因为庄太医不是为此而死的，云姑娘想必很清楚。”
皇权倾轧、皇子夺嫡，谁人能够幸免？庄羽一族是为了废太子一家死的。
云漪眉眼疏离，沉声道：“锦衣卫手握天下情报，却在这种事情上不为朝中官员多说一个字，尔等……”
“难道云姑娘以为，皇上就不知么？”戴指挥使反问了一句。
云漪浑身一震，思绪变得复杂起来。
是了，如果锦衣卫都知道的事情，皇上没有理由不知道。既然皇上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判罪？
可转念一想，云漪又似乎有点明白，为何自己一来到京城就颇受厚待，为何皇上总是明里暗里地小心关照云漪，甚至允她在御前行走……
第1068章 两个方案
“庄氏一族乃是为了废太子而甘愿赴死的，原因本座并不知晓。”
戴指挥使看了一眼床铺上的皇上，他淡淡地道：“至于皇上，云姑娘你必须得救。只有皇上活着，你们家的冤案、十年前的谋逆案真相，才能得见天日。”
“你威胁我？”云漪眨眨眼，仿佛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戴指挥使。
这位一向都肃杀少言的冷峻指挥使，接连几次打交道都挺好说话的模样，没想到今日竟然如此杀伐果断。
还拿十几年前的案子威胁她！
不知怎么的，云漪开始讨厌戴指挥使了。
“戴指挥使，还请旁边候着吧。”
云漪神色淡淡地说完，就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准备为皇上验一下是否有盅蛊在身体内。
戴指挥使二话不说就退让到一边，既不遮挡自己的视线，又能清楚看到云漪的动作，还不会站在那里碍事影响云漪救人。
很会找位置。
付小宝递上两个小瓷瓶，云漪先用几个瓷瓶试探一番，发现没用，紧跟着就用了另外一个瓷瓶放在了皇上的口鼻处。
皇帝咳嗽了两声，仍旧没有醒来。
这一下，云漪和付小宝在空中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这次碰到的盅蛊可不是一般的毒啊！
同之前几番不同，这一次的盅蛊似乎是针对皇上而制作的、谨慎且隐秘，可见当年若不是爹爹庄羽出手，一般人恐怕也没法将盅毒解了。
不知怎么的，云漪突然生出了一股好胜心，想要同自家爹爹隔着遥远的十年比拼一二。
鉴证自己的实力是不是青出于蓝的机会，来了。
她二话不说，拿起最后一个小瓷瓶，然后，场内的三人清楚地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鼓包，缓缓地在皇上的中衣胸腔内游走。
戴指挥使神色一震：“是它？”
盅蛊之术，果然恶毒！
想到这里，戴指挥使用力地攥紧了手里的绣春刀，眼底浮现出几分冷意。
若是让他知道是何人如此大胆，必要砍下对方的首级，以儆效尤！
云漪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那个盅蛊的行动痕迹，片刻之后，才将瓷瓶给扣上。
“怎么，云姑娘不能将盅蛊引出来吗？”戴指挥使见云漪突然停手，疑惑上前质问，通身的肃杀之气带着几分凌冽。
“还不行。”
云漪摇了摇头，她抿唇说道：“盅蛊在皇上的肠子里蠕动，若是贸然破开的话，就要给皇上开膛破肚直取盅虫，但是……”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戴指挥使已经明白了，但是皇上年事已高、若是贸然开膛破肚，一下子元气流失过于严重，恐怕就算是把盅蛊引出来，皇上的时日也不多了。
戴指挥使抿紧了嘴唇，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片刻后，云漪低声说道：“不如这样，我们先把皇上唤醒，听听皇上的意思，是要引出盅蛊根治、还是暂且留下一个盅蛊压制住皇上身体里那股子毒性，保住性命还是足够的。”
“制作一个盅蛊需要多久时间？”
如今任何时辰都是耽搁不起的。
“短则三五日，长则半月。”云漪说完之后，戴指挥使就忍不住摇头，这个时间当真是有些太长了。
云漪一瞧这位恐怕也不是好做主的人，便略一颔首说道：“不如还是将圣上叫醒吧，正好今日还有案子的事情需要告知皇上。”
接连下来，倒是需要皇上还是个清醒的状态。
戴指挥使再度退开两步，示意云漪动手。
很快，云漪的银针就落在了皇上太阳穴几处大穴位上，大概不到几息的功夫，皇帝便幽幽转醒。
看到床边的云漪和戴指挥使，皇帝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
第1069章 留有血脉
云漪一下子就领会了皇上的意思，忙不迭道：“金公公被端妃娘娘给使出去了，人暂时安全。”
在宫里头，皇上没咽气，端妃娘娘也不会轻易动手的。
皇上闻言神色稍微一缓，便看向了云漪。
“皇上，你中了盅蛊之毒，幕后黑手……我怀疑是端妃娘娘。如今您年事已高，若是开腹取盅，恐怕会大伤元气；但若是种下另外一个盅蛊制衡之前的蛊毒，把握会更大一些。”
云漪把自己的想法说了，皇帝微微动了动嘴，可是因为浑身没有力气，说出来的都是气音。
她赶紧凑上去，听到皇帝有气无力地说“开、开”两个字，言下之意，竟然是要准备开腹取盅了？
云漪冲戴指挥使无奈地摇了摇头：“皇上要开腹取盅，可是……”
开腹取盅十分凶险，尤其这个盅蛊已经在皇上的脏腑之内穿梭，跟当初给佩珠和佩簪等人下的禁制盅截然不同。
稍有不慎，皇上就会驾崩。
举国上下哪还能承受皇上骤然驾崩之势？
皇帝面露寒光，一副势要让云漪把盅蛊清除干净的模样。
戴指挥使看了看皇上，冲云漪道：“云姑娘可有什么法子，暂且吊住皇上的身子，让他把该尽之事悉数尽了，如果有个万一……”
戴指挥使也知道此言说得大逆不道，他说到一半就跪下了。
皇帝动了动手，似乎在说让戴指挥使起来。
云漪望着这个迟暮却被儿子坑害至此的老人，原本对庄氏一族蒙冤、废太子株连九族的一切恨意，都在这一刻化作了同情。
天家悲哀，皇上本该是阻止这一切的人，却在关键时刻选择了成为推手，接二连三之下失去的越来越多。
皇帝看向云漪，似乎在询问什么，云漪赶紧上前两步，低声道：“我和世子爷私下又了解到一些线索，是关于当年废太子被人擅自调兵之事，还有那两封截然不同的罪己诏，其中一封是二王爷仿了废太子的笔迹的。”
云漪将之前不曾言明的其中关键娓娓道来，也没隐瞒当时贵妃娘娘被端妃蒙蔽的事。
皇帝合着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听。
等到云漪讲完的时候，皇帝方才那股子虚弱之态终于缓和了些，能够出声了。
“庄、氏一，族，能有你，不枉当年……”皇帝的思绪一下子飘得很远，说了一半儿之后就没了下文。
戴指挥使低声说道：“皇上的意思，是不枉当年庄氏一族处心积虑将你送去南域，没想到今日又在圣上面前得了大用。”
云漪低头垂敛，没有开口。
那又如何呢？
全族人的性命换来云漪一个人的苟活，如今看到血淋淋的真相，纵使爹娘在天有灵却也活不过来了。
她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漪理解皇帝，可她没法原谅天家的做法。
之所以选择不复仇，是因为她真正的仇敌，是那个一心准备利用所有人登上大位的二王爷！
“皇上，如今端妃娘娘越过皇后娘娘把持着后宫，于您的病情不利，若是一直让她横行下去，民女担心会被钻了空子。”
皇帝虚弱地勾起一抹冷笑，“还有，皇后。”
他们夫妻二人多年，皇后一定会出来住持公道。
端妃斗不过她。
“你，废太子……”
云漪凑上去，听见了皇帝的话，她想了想，便咬牙说出了一个最大的机密。
废太子还有血脉留存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