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证物
一听要带走菩萨，农家小哥惊了一跳：“不是，世子爷，您把菩萨抬走了，我们就没有菩萨了！”
端坐在轮椅上的清冽男子侧身回头，眼底皆是清明冷冽：“放心，很快就还回来。”
说完，他便同护卫一起上了马车。
这架势，是准备立刻走人了。
刑部员外郎李正直一脸懵逼，直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怎么世子就突然知道了。
知道啥了？
是不是知道的也……太快了！
知道众人坐上马车回京，李正直都一脑子问号。
“世子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正直岁数不小了，要拉下脸向一个后生请教实在臊得慌。
还别说，他现在越来越怀疑自己这么多年当尚书都是吃干饭的。
怎么啥玩儿都反应不过来！
“一会儿李大人就知道了。”
宇文霄神色笃定地敲了敲自己“毫无知觉”的腿，沉声道：“验证之后，就能见分晓。”
李正直：“……”
得，感情说了半天，还是没告诉他是咋回事。
晚间，平疑狱衙门一直亮着灯。
云漪晚膳后回来，就被师爷重新叫回大屋来干活了。
有人陆陆续续地送口供进来，江小瑕奋笔疾书整理，云漪在旁边归类。二人一起等待宇文霄和李大人回来。
亥时二刻，宇文霄等人带着一尊金身菩萨浩浩荡荡地进了院子，那动静儿可太大了，不少在大理寺值夜的差役都悄然围在一旁看热闹。
“嘿，平疑狱衙门真是啥新鲜事儿都有啊！”
“那可不，为了破案都把菩萨给惊动了！”
“哈哈哈……”
大家说话的功夫，世子爷已经被梅英从马车上抬下来了，他清冷如芒的眸光一扫，那些看热闹的差役立刻停止了嘻嘻哈哈，作鸟兽四散。
李正直腆着大肚子下马车的时候，看到的都是大家赶紧溜的背影。
李正直：“……”
见鬼了你们！
“世子爷回来了！”随着差役一声通禀，云漪丢下仍在奋笔疾书的江小瑕，快步走到院子里。
“世子爷，我有很重要的线索要……”
她话说到一半儿就愣住了，因为宇文霄主仆身后，几个差役驮着个巨大的金菩萨。
好像……世子爷已经找到线索了。
“怎么了？”宇文霄见云漪不说了，神色一紧催促道。
“没什么，”云漪弯了弯眉眼：“世子爷好像已经知道了。
宇文霄瞟了一眼身后的菩萨，眼底划过一抹得意：“嗯，此行颇有收获。”
李正直：“……”对不起我只收获了一脑子问号。
一行人进了大屋，云漪将从翠儿身上采集到的两种泥沙对比也放在了宇文霄面前。
“翠儿是被腻子水泥灌入身体窒息而死。”云漪点了点其中一个茶杯里的水泥。
“她剖尸处的泥沙，是河塘附近的，不是水泥。”
宇文霄挨个过目，略一颔首：“原来如此。”
这就是云漪之前想说的。
“所以，世子爷去了一趟，就什么都知道了，对吧？”小姑娘歪歪头。
她看到菩萨的时候，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也许……翠儿死亡的第一现场，被世子爷搬回来了。
“是，不仅有发现，还带了证物。”
宇文霄哑然一笑，也不跟云漪卖关子，将两个牛皮纸包递过去，沉声道：“我们要破案了。”
“凶手是周夫人吧？”云漪接过牛皮纸包，多问了一句。
第92章 地牢提审
“可能是。”宇文霄的脸色有些难看。
“啥？”
江小瑕一听就忍不住抬起头，连口供都不整理了，“真的假的？周夫人贼喊捉贼啊！”
搞了半天，委托他们调查钱老翁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干啥，当他们平疑狱衙门的人都是傻子不成？
“幸好咱们从一开始就没把注意力放在钱老翁的身上，不然更跑偏。”李正直叹了口气：
“不过，世子爷，云姑娘，你俩是不是别卖关子了，赶紧说说这菩萨和水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先把东西准备好，今日早点歇息，明日……”
宇文霄冷哼一声：“提审周夫人。”
届时，李大人就什么都明白了。
李正直：“……”
得，感情还得他带着一脑子问号回去睡觉。
众人忙碌了一夜。次日一早，京城百姓就听说平疑狱衙门又要破案了。
“最**冤衙门破案的速度太快了，恐怕皇上又要赏赐了吧？”
“真的假的？我怎么听说接了周大人府上的案子还没破呢？”
“孤陋寡闻了吧？啥没破啊，我听说今天就破了！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卿都去听审了，凶犯不是那什么钱老翁，而是周夫人！”
“走走走，咱们去听审！”
消息灵通的百姓乌泱泱地拥到大理寺，想看看是不是真的要提审周夫人。
结果让老百姓失望了，今日的提审不在大理寺衙门，而是在大理寺地牢。
地牢可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
大家望着衙门叹气，暗暗吐槽大理寺卿小气，不给老百姓看热闹的机会……
不过，在地牢听审断案，还真新鲜哎！
……
周同知大人夫妇扭送了钱老翁这个“杀人嫌犯”，结果凶犯却是夫妇二人之一。
说出去都认为周家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宇文霄却不这么想。
他想到那日周夫人在行宫的从容表现，猜测周夫人未必没有想到折腾一遭有可能把自己折进去。
或许应该说，周夫人心里一直认为自己杀了该杀之人，从不以为错。
大理寺卿梁岩和刑部侍郎周大人赶到后，宇文霄朝两位大人颔首道：“请两位大人随我来。”
“世子爷请。”
周大人态度十分客气，没想到平疑狱衙门接手周同知的案子，不到五六日的功夫就破案了。
走到一半，宇文霄的眼睛瞟向身后，发现云漪还没来。
“云仵作呢？”他扫了一眼江小瑕，这厮没去叫人？
“云仵作很快就来了。”江小瑕讨好一笑，伸手表示他喊过云姑娘了！
“劳烦两位大人稍候，这桩案子的尸首颇有些特殊，需要仵作配合口供。”
云漪验了两位死者的尸首，对凶犯有较为准确的判断，宇文霄的解释合情合理，立刻说服了两位大人。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云漪就来了。
她带着自己的小包袱，看到这么多人都在，不禁诧异了下：“诸位大人早。”
“是你太晚了！”
宇文霄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态度十分傲娇。
云漪早就习惯了这厮的傲娇态度，眸光无辜地眨了眨，“不是说按点儿来吗？”
言下之意，是其他人上衙太积极了呗。
云漪这种咸鱼心态，惹得刑部侍郎周大人十分无语。
架不住大理寺卿梁岩护短，揣着手一言不发，明显是默许云漪咸鱼；自家前任上峰大人更是装死不语，明晃晃地将“宽容”二字写在了那张胖脸上。
行吧……既然大家都惯着小丫头，那周大人也没啥可说的。
第93章 顽抗
周夫人被逮捕，必然不会轻易承认罪行。但因她出身官家女眷，诱供若是在衙门进行，同僚的面子就挂不住了。
故而，宇文霄和云漪先行诱供，大理寺卿梁岩和刑部侍郎周大人等一行听审即可。
清贵无双的男子坐在轮椅上缓缓来到地牢前，他眉目清冷、浑身仍旧散发出一股旁人不容侵犯的贵气，身后扶轮椅的护卫梅英沉默威严，通身皆是肃杀之气。
主仆二人气势颇足，偏偏旁边站了个模样清丽漂亮的云漪，怀里抱着一个不大的包袱，悠哉地跟在世子爷的轮椅后面，仿佛是是来巡游大牢的。
见到这等古怪的组合，周夫人忍不住发笑：“世子爷可算来了，今儿被人带来提审可惊了妾身一跳。听说翠儿找到了，她怎么说？是不是能证明妾身的清白了？”
滴水不漏啊。
宇文霄心底暗暗感慨，周夫人这等手段，不怪能将尸首藏匿这么多天。
前番诸事，都是被周夫人牵着鼻子走哪！
“找到了，翠儿说了，是你叫她去找周管家的。”既然周夫人装，宇文霄也不介意陪她演。
周夫人闻言一怔，“她，她是这么说的？她撒谎！”
“死人不会说谎。”云漪着力纠正道：“只有活人才会。”
“死了？”
周夫人更加惊讶，双手扣住了两个木栏：“世子爷，你不是说人找到了吗？”
“我没说找到了活人。”
宇文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点尘不惊的眉间朱砂发出凛冽的光。
事到如今，周夫人还在装。
他骨节分明的手冷冷地指向周夫人：“杀害周管家和翠儿的凶手，就是周夫人你。”
周夫人哑然，她瞪大眼睛：“世子爷怎能血口喷人，杀人的凶手分明是那个钱老翁！！我们把案子上告到平疑狱衙门，可不是为了让你证明我有罪的！”
“告到衙门的不是周夫人，而是钱老翁。”云漪攥着包袱纠正道：“他不提无辜，案子也落不到平疑狱衙门。”
“云仵作，你可是皇上钦赐的仵作，陷害朝廷命妇，该当何罪？！”
周夫人已然不提云漪为她女儿伸冤之事，立刻将一顶“名不副实、陷害无辜”的大帽子扣到了云漪的脑袋上。
杏眸涌上浓浓的失望，云漪轻灵的嗓音沉沉的：“周夫人，你别狡辩了。”
若是没准备好杀手锏，怎么可能在牢中提审？
周夫人神色一慌，又立刻恢复平静。
她的设计滴水不漏，若无确凿证据，只要自己咬死不认，任谁都奈何不了她！
“周管家的死和翠儿的失踪，都是你事先安排好的。杀人当日，你让翠儿先去采买了鸿月楼的素斋，用冰块将其保鲜，带去了行宫。”
宇文霄冷哼一声，这一点已经有鸿月楼的大厨子证实了。
“说来，多亏了云仵作吃出了鸿月楼的素斋里有一道菜‘红烧豆腐’，正好是周管家腹中的吃食，只怕我们还联想不到这里。”
“都是巧合，巧合。”
云漪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第94章 诱供目的
“吃素斋就是凶犯了？我喜欢素斋，京城喜欢素斋的人家可多了。”
周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沉声道：“世子爷，您身子骨不好，可别瞎说。”
“京城是有不少夫人都很喜欢吃素斋，但是提前一天预定并且带走的人，只有周夫人一个。”
有趣的是，周夫人不仅设计了谋杀，还在前往十里开外的行宫意欲行凶的时候，就准备好了如何为自己的罪名开脱。
“你在一个月前无意之间路过了京郊处的村子，心里头油然而生一个计划，决定要为害死自己女儿的嫌疑人报仇。”
宇文霄顿了顿，看着周夫人沉声说道：“随后你就发现了，翠儿和周管家之间有些暧昧。你恼恨周管家跟洪婆婆来往却没寻到凶犯，又怀疑他就是勾结洪婆婆和朱二郎杀害你女儿的凶手。洪婆婆已死、朱二郎自尽，你便想杀死剩下的周管家和翠儿。”
周夫人轻笑一声，反而没了之前的紧张，松开牢房的栏木，双手抱臂道：“世子爷故事编得挺好。”
周夫人的心理防线在一点点拉高。
快了。
云漪望着周夫人略显防备的姿态，心知世子爷说到点子上了。
“案发当天，你让翠儿先去找来周管家，招待二人用了素斋，随后便分别杀死了这两个人。”
“哦？”
周夫人疑惑不解地反问道：“怎么可能呢，周管家和翠儿死亡的日子都不一样，你凭什么判断他们是同时死的？”
“凭他们胃里食糜消化的情况。”
云漪神色笃定，樱唇微启：“我这种推论可以根据尸首的情况将死亡时间精准到两刻钟左右。相信放眼大明朝，也未必有其他仵作能比我的推论时辰更精准了吧？”
宇文霄轻笑点头：“不错。”
起码宇文霄所见仵作，没人能比云漪更厉害。
周夫人眼底的光已经逐渐变得不一样了，她再也不是大仇得报就放下执念的母亲，而是变成了浑身铠甲的冷酷杀手。
周管家死亡之处就在行宫后门不远处的凉亭附近。
是周夫人提前模仿了周管家的笔迹送信儿找来钱老翁，方便发现尸首的时候污蔑钱老翁才是凶犯。
有趣的是，从行宫后门驾马车往翠儿死去的那个京郊的村子去，只需要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二人死亡时辰间隔不到半个时辰，足够夫人分开行事杀人挪尸。”
云漪望着周夫人，“周管家是被你接连刺死的，翻搅内脏都不能消解你的恨意。而翠儿先是晕过去之后被灌入水泥窒息而死的。当时你的身边还有帮手。”
就是不知道帮凶是丫鬟，还是一直隐匿在暗处从未露脸的周同知大人了。
周夫人闻言突然哈哈大笑，“你俩是在讲故事吗？”
云漪说完了犯案手法，宇文霄也已经讲出了周夫人的动机。
其实，就算没有周夫人的口供，就目前掌握的证据，已经足够治周夫人的罪了。
可是云漪也好、宇文霄也罢，他们不想放过那个帮助周夫人的帮凶。
攻破周夫人的关卡，就能摸到帮凶的蛛丝马迹。
这才是今日一场诱供的真正目的。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宇文霄瞟了一眼云漪，云漪将自己的小包袱放在桌子上，然后拿出两个牛皮纸包。
第95章 我佛慈悲
“翠儿死亡的案发之处有一个、抛尸之处有一个。”
云漪打开两个牛皮纸包，里面是两种泥。一种是像水泥腻子一般，细腻、柔滑，一般用来捏塑；另外一种是河堤上那种流沙，砂砾大、粗糙，难成型。
“翠儿是窒息而死，可是胃里、肺里的泥沙，都是这个。”云漪捧起其中那个细腻的水泥沙子。
“本世子一直在想，这种泥沙到底会用来做什么。”
宇文霄隔空点了点云漪捧起的牛皮纸包：“后来在村落里看到庙宇和里面新塑的菩萨金身，我就想明白了。”
是周夫人。
想要给菩萨塑金身的周夫人，选择了一个非常残忍的杀人手法，便是将翠儿塑进菩萨的躯壳里，活活闷死她。
翠儿一开始只是被打晕了，在清醒过来之后，只能听到外面叮叮当当雕塑她五官的声音，她呼救的声音显得那么渺小，十个手指不住地抠挠着佛像的内壁。
可是，没人能听到。
等到翠儿咽气之后，钱老翁如周夫人所愿，因周管家之死被列为嫌疑凶犯关进大牢。
当所有调查的注意力都会被钱老翁和周管家吸引，周夫人及其同伙再把翠儿从泥沙里挖出来，然后重新虚虚地掩埋在河塘附近，等待着有人发现尸首。
这一切设计精巧、环环相扣，但凡碰到哪个昏官儿，说不定翠儿的尸首被发现的时候，钱老翁已经被冤屈判罪了。
“本世子已经在那尊空心菩萨的佛像里找到了翠儿濒死前残留的抓痕，跟翠儿指甲中所藏泥沙系同一种。
“呵，若那些村民知道自己日日夜夜叩拜祈祷的金身菩萨里竟藏了个死人，只怕做梦都得被吓醒。”
谁又能想到，面慈心善的周夫人，其实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呢？
这两起命案，桩桩都是动了脑子的，为的便是为死去的周萱复仇！
可惜，周夫人杀错了人。
“菩萨？菩萨要是真的存在，能让我的女儿过了那么凄惨的日子，最后死在朱二郎那个贱民手里吗？”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及女儿的死，周夫人的脸色骤然变了，她瞬间歇斯底里地指着云漪吼道：
“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入京？大理寺和刑部为什么不能早一点查明真相？”
那么多百姓的女儿家啊，失去孩子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得是多难过的痛彻心扉？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是这世上最聪慧的女子！她本可以有一个美好的人生，在江南相夫教子，过上人人羡慕的好日子！可是，可是她却被朱二郎那个混账东西霸占了四年多，整整四年多啊！”
周夫人再也没法控制内心的崩溃，一边歇斯底里地指责众人，一边崩溃大哭。
大牢被周夫人的哭声染上几分悲怆，站在不远处转角的大理寺卿梁岩大人、刑部侍郎周易大人，前刑部尚书李正直都在这阵阵的悸哭声中内疚自责。
是啊，若是能早一步，若是所有人都能早一步，也许朱二郎就不会酿成众多悲剧。
但这世上，哪有如果呢？
第96章 人难自渡
“就算没有我，真相也会浮出水面的。”
云漪望着哭得险些断气的周夫人，解释道：“周管家确实寻找到了线索，而且还跟洪婆婆说了。”
回溯案发现场，洪婆婆临死前跟朱二郎搭讪，说不定就是想询问周姑娘的事。
“你，你说什么……”周夫人的哭声一顿，她哽咽着问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洪婆婆和周管家之间有过命的交情。洪婆婆虽然是个卖元宵的，可心思缜密、观察细微，她发现朱二郎有点问题，便跟周管家说了。周管家打探消息是真、询问真凶亦是真。”
表面上，洪婆婆死了，线索就断了。
可云漪猜测，也许他们之间有什么特殊的联系方式或是暗号，一旦周管家再去洪婆婆的死亡现场，就能找到她留下的讯息。
这是云漪的猜测，却也离真相不远矣。
一道锐利清冷的眸光落在小姑娘漂亮的容颜上，云漪义正言辞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夺目得宇文霄睁不开眼。
周夫人脸色蓦然变得复杂：“不，不可能……”
难道，是她杀错人了？周管家跟洪婆婆不是朱二郎的同谋？
“翠儿和周管家都是无辜的，他们根本没有所谓的‘勾连’。是你想要为女儿复仇的心，蒙蔽了你的双眼。”
宇文霄神色淡然地望着周夫人的眼睛，一番话彻底判定了周夫人的误杀之罪。
“周管家被翻搅腹部的时候还没完全咽气。”云漪说着，小身板还下意识地轻颤了一下。
周管家还在为生存努力地挣扎着，可意识里就只剩下了被挖心刨肝钻心的疼。
忠心耿耿的周管家至死都没想明白，他为什么会被一心效忠的周夫人杀害。
思及此，云漪对周夫人丧子之痛的那点子怜悯悉数消散了。
宇文霄接过话匣子，淡淡地道：“你的帮凶，是周大人吧。”
若在此之前还没能锁定嫌疑人。
周夫人那拳拳爱女之心就表明了，能做这种事的人，跟周家小姐绝非普通关系。
除了同样失去女儿、痛苦万分的周大人，宇文霄不作他想。
周夫人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她死都不会供出夫君的。
偷偷藏在角落里的刑部侍郎周易大人神色更加复杂。
没想到，周同知大人也参与其中了。
他一抬头，不管是自己还是两位上峰大人，脸色真是没一个好看的。
一个朱二郎，破坏了多少幸福和谐的家庭。
“周夫人让平疑狱衙门断案，其实是想坐实自己杀人的罪名吧？”
突然，小姑娘话锋一转，她晶亮的眉眼浮现出几分明了：
“你知道，若是平疑狱衙门接下案子，钱老翁无罪释放、你被逮捕只是时间问题。你……不想让周大人救你，对吗？”
此言一出，别说是站在角落里的几位大人了，就连坐在一旁的宇文霄都不禁诧异地望向云漪。
分明是那般娇美出尘的女儿家，在说起人心之事，有一股独到的强势力量。
云漪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总得有人付出杀人的代价，对不对，周夫人？”
周夫人红了眼眶，但是再没像刚才那样歇斯底里地痛哭。
“我们是晚了一步，但是这世间万物，谁能保证步步都在点子上？想必你曾无数次地后悔带周小姐来京城，现在……你又将无数次地后悔杀害了自己最忠诚的两个仆人。”
云漪听说，这些日子周夫人吃得少、每晚都睡不踏实，明显就是不想活了。
宇文霄叹息一声：“我佛慈悲，你借佛杀人，如何自渡？”
周姑娘在天有灵，也希望周家夫妇能放下过往，重新生活吧？
第97章 杀人偿命
“来不及了。”
周夫人低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让人说不出的凄惨：
“当我看到周管家不可置信的眼神时，当我静静地看着工匠砌死那尊佛像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再是个人了，而是个怪物。”
周夫人笑着笑着，眼泪落了下来。
她深深地厌恶着这样的自己，恨不能立刻去死。她没有办法怀揣着这样深切的罪孽苟活哪怕是一天。
还是尽快去找女儿吧，就能在地狱里赎罪了。
云漪突然伸出手，轻抚了一下周夫人的发鬓。
周夫人抬起头来，正对上云漪澄澈的眸子，仿佛这样澄澈灵动的眉眼，可以清洗她自厌的罪孽。
“你会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轻灵的嗓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所以，宽恕你自己的罪过吧。”
杀人偿命，已经够了。
“呜呜呜……”周夫人跪在云漪面前，双手捂着脸，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低声说道：“我认罪，我认罪……”
角落里，大理寺卿梁大人和李大人、周大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太精彩了。
不论是宇文世子的步步紧逼，还是云漪的证据确凿。
字字句句、环环相扣。
“要是没有那盘红烧豆腐，是不是咱们这个案子还破不了呢……”
从地牢里出来，憋了一场诱供的江小瑕总算能说话了。
“你、你怎么就惦记着吃啊。”方才一直没有说话的薛丰儿总算开口了。
江小瑕嘿嘿一笑，讪讪地抹了抹自己的脖颈。
当着这么多大人说这话，是有点没正行哈！
刑部侍郎周大人恭敬地朝着大理寺卿拱拱手：“精彩，受教。”
“承让，承让。”
大理寺卿梁岩从来没有在刑部面前这么扬眉吐气过。
自打云漪来了以后，他们大理寺真的是时时处处有惊喜啊！
宇文霄内敛锋芒，为了保护他这个学生，梁大人让衙门里的人冒领了不少原本属于宇文霄的功劳。
现在有了平疑狱衙门，再加上云漪的剖腹验尸，大理寺真是如虎添翼，连带着宇文霄的耀眼光芒也遮不住了。
哈哈哈哈，老子心里非常爽！
梁大人的得意摆在脸上，将两位刑部大人的脸色衬托得越发灰头土脸。
刑部侍郎周易大人朝着前任上峰大人李正直拱拱手：“李大人，下官先告辞了。”
“恭送周大人。”
李正直看到下属还有些扭捏，临去前，他到底还是叫住了周大人。
“周大人，下官已经不再是尚书了，如今刑部群龙无首，还得多辛劳你。希望你下次见到下官，拿出侍郎大人的架子来。”
李大人为人耿直、在刑部的人缘素来不好。饶是他嫡系学生的侍郎周易大人，平时也没少被李正直训斥。
可等到“李怼怼”真的免职来到平疑狱衙门，很多职责落在他周易这个侍郎头上的时候，周大人才终于体会到李正直曾经的不容易。
“大人，您永远是下官的上峰大人。”周大人恭敬地拱拱手，告辞了。
“哎！害……”李正直拂袖离去，脸上带着几分落寞。
要真能一直当你的上峰就好了。
一行人走了一段路惊觉不对。
梁大人回身一看：“霄儿和云姑娘呢？”
这俩人没从地牢里出来啊！！
第98章 一伙的？
周夫人的案子已破，可宇文霄关于襁褓的疑问还没能解开。
“咱们去找钱老翁吗？”云漪随着世子爷的轮椅慢慢走，小眼神不住地往宇文霄的身上看。
“你是不是扣下了证据。”
宇文霄手上一顿，轱辘“咯噔”一下压着了块石子，险些把他给甩出去。
梅英面无表情地一把摁住轮椅扶手，轮椅瞬间回归平衡。
“咳咳……”宇文霄突然咳嗽装病，眼神里满是警告。
朝纲了啊！再不要说了。
还在地牢里呢，让旁人听着他清白难保！
云漪意味不明地看了宇文霄一眼。
钱老翁正在自己的牢房里吧啦枯草兜子，还将那兜子编得有模有样的。
听到动静，钱老翁抬头一瞧，是云漪和宇文霄，他激动地起身：“世子爷！云姑娘！是不是可以放我出去了啊？”
方才周夫人嚎啕大哭的声音钱老翁也听着了。有人认罪，那可不就得有人被释放嘛！
宇文霄一言不发地盯着钱老翁，看得半大老头儿后脊背直犯冷。
“世子爷？”
“你、周管家、洪婆婆，你们三人到底隐瞒了什么？”
宇文霄开门见山，钱老翁还意欲装傻，宇文霄从袖中露出了一点点襁褓。他身子挡着，周围的人看不着，正对面的钱老翁却能清楚瞧见。
钱老翁瞬间神色大变。
案发后，他和周管家去案发现场翻找了许久，都没能寻着洪婆婆藏匿的东西。
“原来到世子爷手里了啊……那小人就放心了。”钱老翁咧嘴一笑，眉眼皆是放心释然：“看来，周管家的，也被云仵作取出来了。”
钱老翁这番话说得太过笃定，跟上一次见面时小老百姓的市井气息截然不同。
宇文霄眸光一闪，默认了。
什么东西？
云漪一怔，她歪头凑到前面一瞧，正好看到宇文霄将襁褓塞回袖兜里。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宇文霄低喝质问。
“你们是一伙的？”云漪睁大眼。
打什么哑谜呢？她一句都听不懂。
“你傻了？”蓄力气势的宇文霄被云漪插了一句险些泄气儿，“说什么梦话！”
哦，看来不是一伙的。
云漪默默地后退一步，表示自己不说话了。
“你们三人隐在京中多年互通有无，到底意欲何为？”
“很快世子爷就知道了。”钱老翁深深地望着宇文霄，好像看不够似得，却一个字都不再多说了。
宇文霄又追问了好几次，钱老翁只有一句话：放小人出去。
云漪和宇文霄从大牢里出来的时候，周大人已经走了，反而是大理寺的同僚们还站在地牢前头不远处小声交谈着什么。
期间大理寺卿梁岩大人揣着手，得意的小眼神不住地在李大人的身上瞟。
就差把“痛快”二字刻在脸上了。
李正直当尚书的时候就干不过梁岩，现在当了员外郎，还干不过自己的学生。
哈哈哈哈，大理寺果然要崛起了！
云漪虽然听不到梁大人的心声，可她一眼就认出了梁大人脸上的师爷同款神经质表情，暗搓搓地想着“大理寺崛起”莫不是寺里一脉相承的心愿？
李正直：“……”
老子就看你得意的嘴脸能维持多久！
“老师，周夫人认罪，但没能拿到周大人是帮凶的口供，”宇文霄沉声说道：“恐怕周大人……”
要逍遥法外了。
没有证据，周大人推出一个替罪羊来送死，简直易如反掌。
“先不要打草惊蛇。”梁大人沉声道：“现在不是逮捕周大人的好时机。”
第99章 没奖金
周大人一家来了一趟京城，大半个家都折在了这，临走身上还挂着帮凶的嫌疑……
同情地看了一眼大牢的方向，梁大人叹息一声，将双手揣进袖兜里，准备回去写卷宗了。
“你们做得不错，做得不错……”
就留下这两句不怎么走心的夸奖便走了啊？
云漪望着梁大人离开的背影，小声问了一句：“破案没有奖金吗？”
最近装修院子，很耗费银子的呀。
“怎么，你缺银子？”宇文世子爷傲娇地斜睨云漪一眼，满脸都写着：快问本世子借啊！！
“世子爷放心，我再穷都不会问世子开口的。”谁知云漪反其道行之，居然一脸认真地承诺绝不借钱。
开玩笑，你宇文霄若是有钱，就不会在这里打工了。
世家功勋出来上衙门，多惨哪！
云漪露出梁大人同款同情的眼神：“我不会在你悲催的生活里雪上加霜的！”
宇文霄：“……”
老子不穷！可老子不敢说。
“本世子一个铜子儿都不借给你！”世子爷突然恼怒起来，一边咳嗽一边示意梅英推他离开。
那副突然病娇的样子……委实喜怒无常。
满院子人面面相觑，云漪无辜摊手。
周管家案破，平疑狱衙门确实得了圣上的褒奖：大朝会上的几句褒奖之词。
没错，仅仅是大朝会上的几句褒奖，让大理寺从低调内敛的判案衙门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圣宠之地。
梁大人走路都挺胸抬头的，像只骄傲的公鸡，随时准备打鸣儿。
急需要“实质性”奖励的云漪没能盼到奖金，就从大理寺搬走了。
她的小院儿已经收拾好了。
今日，便是云漪第一天住自己家的日子。
望着干净舒适的院落，云漪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她将自己之前早就买好的床单被褥全部换上，等待着夜幕降临，准备度过一个属于自己的居家之夜。
“真好啊……”云漪将整个人窝进软蓬蓬的被子里。
再也不用担心半夜被宇文世子突然提溜起来高来高去了。
她满意地眯着眼，在黄昏柔和的光芒里昏昏欲睡。
宇文霄前段时间忙活着寻找钱老翁、洪婆婆和周管家之间的联系，除了隐隐猜测其跟十年前的废太子案脱不了干系，竟是没能再寻到什么有用线索。
今儿算是宇文霄回衙门最早的一次。赶着下衙的时辰回来，就是为了能见云漪一面。
听说云漪已经回家了，宇文霄脸色一懵。
“她这么早就走了？”
云漪的腿还能快得过他的轮椅呢？
“额，云姑娘说是要回去晾晒洗东西，所以刚过晌午就告假走了。”
江小瑕没敢说，云姑娘知道加速破案没有任何奖金的时候失望极了，决定回家整个副业挣挣银子了。
怕宇文世子因为生气再晕厥过去，江小瑕没敢讲。
幸好他没讲，否则江小瑕就在世子爷失衡的心态下又补了一刀。
病娇发起疯来……可没人能管得住。
宇文霄脸色铁青，心中恼怒到了极致。
为什么楚天帮云漪搞行医资格都可以，她却连借银子都不跟自己开口？
本世子看上去有那么废物么？！
第100章 不放心
傲娇的世子爷绝不是低头送上门的人，主仆二人离开的时候，恨不能用扬起的下巴戳人。
……
是夜，宇文霄在院子里越想越恼火、越想越不甘心，最后换上夜行衣准备出门。
他倒是要好生问问云漪，楚天究竟比自己强在哪儿了！
梅英望着每日都在云姑娘身上上演“真香”现场的主子爷，默默地递上一个字条，上面写着云姑娘的院子所在。
宇文霄将腰带系好，蒙上面巾，接过字条，嘴上还要给自己挽尊：
“云漪好歹是本世子招募来的仵作，一个人住在外面不知道安不安全，本世子去查探一番。”
“……主子大义。”梅英十分配合地补了一句，眼神满是对主子装逼的否定。
长得好看、医术高绝，还有一手验尸能耐的云姑娘，谁不喜欢啊？
梅英完全不知道主子在这跟他浪费时间有啥意义。
真是急死个人。
出于对主子爷的拳拳爱护，梅英目送世子爷出门，追了一句：“主子，有件事情，属下不知当不当讲……”
“不知就别讲了，我走了。”
宇文霄一句话噎死了梅英的“拳拳忠告”，就飞身上了墙沿，消失在楼宇之中。
梅英讪讪地道：“好吧。”
人总得自己学着长大。
恋爱也得自己学着谈。
就让“送上门”的世子爷好生感受感受爱情的苦涩吧。
云漪买下的院子就在离大理寺不远的后街，把着最街里的位置，隐蔽性极好。
宇文霄让梅英去查云漪住所的时候，梅英满脸都写着“杀鸡用牛刀”的憋屈。
他不想让大理寺的人查，总觉得这样怪不尊重人小姑娘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暗地里查就算是“尊重”了。
世子爷果然是掩耳盗铃的一把好手。
宇文霄四处打量，发现云漪小院儿的周围都住着家境殷实的人家，还算安全。
小院儿建得挺好，宇文霄还非常敏锐地发现了几个小机关。
防一般的小毛贼是足够了。
遇上他这样的高手，还是有些不够看。
宇文霄略显得意地勾唇，轻快地落进云漪的院子里，正准备敲响正屋的大门，结果门自己先开了。
手持蜡烛的云漪正黑着脸不爽地盯着他。
“额，云姑娘醒了？”
“有事吗？”
又来了，又来了！搅人清梦的世子爷怎么又来了！
不对啊。
宇文霄皱眉：“你怎么会知道我来了？”
云漪一没有内力、二不会武功，她的小弩更是算不上什么厉害的自保手段……都能察觉他的气息了么？！
“我有盅。”
云漪朝天翻了个白眼，她养了那么多虫子，搞点虫子看家护院还不成？
云漪故意吓唬宇文霄：“你刚一进门衣服上就落上虫子了，它们会告诉我，有人来了。”
虫，虫子？
宇文霄浑身一僵，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深夜造访，打扰了。”
“有什么事？”
对面的云漪另外一只手顺势举起了红嘟嘟的胖虫子，就是上次啃过他伤口的那个！
化成灰宇文霄都不会认错这只虫！
“我就是担心你的院子不安全过来探一探！”
宇文霄一气呵成地说了实话，云漪闻言双颊一烧，缓缓地将红小胖给收了回去。
“我挺好的。”云漪轻咳一声，俏颜略有些不自然地道：“世子爷放心吧。”
世子爷风光霁月担心她的安危，云漪却只想着睡个好觉，良心有点痛哈！
宇文霄也想放心，可他的身体不听使唤。
第101章 另立太子
“噗……”云漪见宇文霄浑身僵硬的模样，忍笑一声：“骗你的，没虫子。”
她的盅虫珍贵得很，哪能乱用。
宇文霄松了口气，“我可以进屋坐坐么？”
“到哪个屋子里坐？”云漪一懵，肩上披着的外衣险些滑落。
身后女儿家的闺房，可不能随便坐坐。
她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房间：“去那屋喝茶吧。”
一边说，云漪一边合上身后的房门。
云漪的动作提醒了宇文霄，那是她的闺房……
他居然向云漪主动要求去卧房坐坐。
宇文霄啊宇文霄，你怎么那么不要脸？还带自荐枕席的？
宇文世子一阵脑补，耳根悄然红了。
走在前面的云漪浑然不知，一双手很快推开房门，递上一杯温茶。
“这么晚找我，是不是钱老翁的事情有眉目了？”
这些日子，云漪忙着收拾房子，世子爷忙着深挖钱老翁的疑团。
说来有趣，钱老翁被释放之后，就从京城销声匿迹了。连六王爷府看门的差事都给辞了。
他心底隐隐涌上诸多不安。
“我是有点事。”宇文霄想了想，说道：“你都没问过我，周管家的膝盖里藏了什么。”
“哦，那我现在问：藏了什么？”
云漪将煤油灯全都点燃，屋里瞬间亮堂了许多。
对面的大侠世子爷一直没摘下面巾，云漪也不勉强，兀自坐到宇文霄的对面，非常配合地问了一句。
“这么敷衍，你不想知道？”宇文霄又不傻，自然能听出云漪口吻里的无所谓。
云漪点了点头，“可以听听。”
宇文霄：“……”
怎么画风突然不对劲儿了？
“我可谢谢你了。”云漪弯了弯眉眼，不再逗弄宇文霄，不然病娇世子爷就又要生气了。
“周管家膝盖里的东西，是不是跟上次洪婆婆那里找到的物件有点关系？也是襁褓？”
云漪满意点头，猜对了。
看世子爷那复杂的小眼神就知道了。
小姑娘太聪明了可不好。
宇文霄神色复杂地望着云漪，“周管家同洪婆婆、钱老翁都是老相识，他们中间有好几年是断了联系的，直到五年前复又重新联络上了。”
两位死去的人之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们联系在了一处。
“你是说他们早就有联系，跟周家姑娘的失踪没必然关联？”
这倒是让人挺吃惊的。
云漪还以为周管家是因为周姑娘失踪之事，才迫不得已跟老相识打探消息的。
“周管家的腿是五年前瘸的。”宇文霄又补了一句。
“五年前发生什么了？”云漪歪歪头：“世子爷肯定是有所猜测，才想听听我的意思吧？”
宇文霄薄唇微启，清眸泛着些许隐晦：“只有一件。”
“嗯？”
“皇上重新立了太子。”
清丽可人的眸子无辜地眨了眨。
“所以呢？”
宇文霄：“……”得，所以他这句话压根没让南域圣女的心绪有丝毫波动。
“兹事体大……以后再说吧。”
“哦。”云漪端正坐好，一副准备送客的样子。
“你，你怎么没有一点儿好奇心？”
“我有好奇心你就会告诉我吗？”云漪反问一句。
宇文霄快内伤了，“你不问我，怎么知道我不会告诉你？”
“世子爷，你有啥话……完全可以直说。”
云漪樱唇微抿：“不用搞这么多弯弯绕来试探我。”
第102章 醋过天晴
云漪的直觉准得惊人。
“从上次楚天来衙门找我，你心里就憋着一股劲儿。那天不让我借银子也是。”
宇文霄倒吸一口冷气，已经不是内伤了，而是快要直接吐血了。
本世子心水你啊你可懂？！
“是，我确实不痛快。”
宇文霄也不矫情了，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需要帮忙，为什么不找我？”
楚天那个混账家伙，吃喝玩乐行，办事儿能有他靠谱？！
难道在你心里，我不是最值得信任的吗？
“我不需要帮忙啊。”云漪歪歪头：“而且你不是帮我弄户帖了嘛？”
“你让楚天帮你弄行医资格，不是帮忙？”
“那怎么能叫帮忙，他是为了还救命之恩。”
宇文霄：“……”
云漪一句话噎得宇文霄人仰马翻，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儿来。
我去！光顾着吃醋，忘了还有这茬儿了！
见宇文霄不吱声了，云漪继续温和地解释道：“楚天自觉欠我的，我提出要求、他偿还人情，这是承情。你不一样。”
“我哪儿不一样？”
云漪轻托下巴，一双眸子在烛光下晶亮晶亮地弯成了月牙：“你救我在先、帮我在后，左右都是我欠你人情，怎么好再麻烦你呢？”
……好像也是。
“我不嫌麻烦。”宇文霄轻叹一声，话一出口便觉露骨。
这话已然跟表白没啥区别了。
他清眸一抬，正对上小姑娘微诧的眉眼，二人闹了个大红脸。
宇文霄面皮热得厉害，幸好没摘面巾，不然人设稀碎。
“你信任我吗？”宇文霄蓦然追问了一句，将心底压抑的小嫉妒都爆了出来。
“不是谁都能夜半翻进我的院子的。”云漪低着头，莹白如玉的小手摆弄着茶杯。
信任不信任，不能看嘴上说了什么，而是得看做了什么。
宇文霄蓦然轻笑。
“那……我没事了。”
……
次日一早，解开心结的宇文世子同云漪在大理寺门口偶遇。
“世子爷早。”
“云姑娘早。”
二人对视微笑，一道进门往平疑狱衙门的院子里走去。
这对儿璧人齐齐出现在平疑狱大院儿的时候，江小瑕八卦的目光悄然在二人身上游走，一副“看破不说破”的嘚瑟样。
羞涩的薛丰儿可没江小瑕那么露骨，就偷偷地瞟了一眼便不再看了。
刑部员外郎李正直上了岁数，见不得二人蓦然齁甜的暧昧酸臭味，他轻咳一声，脸上浮现出几分不情愿：
“世子爷，梁大人说让你一上衙门就去拿封赏。”
“有赏赐？”云漪一听有银子拿了，漂亮的杏眸一亮：“什么赏赐？是银子吗？”
云漪这种鲜活的眼神，一般只有在看尸体的时候才会出现。
李大人被看得浑身一颤，他“啊”了一声，“好像是银子……”
正中下怀啊！
云漪唰地将目光望向宇文霄，一脸正色：“世子爷，我们会在你的带领下越来越好的！”
务必要多拿点银子回来，拜托了。
“财迷。”傲娇的宇文公子没绷住脸，忍笑一声之后，无奈地道：“要不还是借你点银子吧。”
不用还的那种。
“不，我只要赏赐！”
天降横财谁能不爱？！
宇文霄摁住微扬的嘴角压下笑意：“都跟着本世子好好做事。”
他装模作样地接了一句，便挥手让梅英推他去找梁大人了。
第103章 喜忧参半
“老师，学生可以进来了吗？”宇文霄主仆抵达前院梁大人办公的书房，宇文霄在门外通禀。
“快进来！”听到是宇文霄，大理寺卿梁岩立刻喊道。
推着轮椅入内，端坐在轮椅上的清越公子恭敬地低头行礼：“老师这么着急寻学生，可是有要事？”
“不错，确实有两件事。”梁大人意气风发地坐在书桌后面，激动得胡子一抖一抖的：“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宇文霄微笑：“那先听好消息吧。”
“大理寺接连破获要案，皇上今日当众赏赐了我。”
越过刑部成为圣上面前的大红人，颇让梁岩扬眉吐气了一番。
“昨儿个下朝，皇上特意寻我去了御书房询问周夫人的案子。我也没隐瞒周大人的事……”
皇上看似随口一问“周大人可清白”，梁大人摸不准皇上的心思，只能据实以告，说有嫌疑。
“皇上特意询问你近来可好。”梁大人话锋一转，神色复杂地看向自己的学生。
“学生一切都好，多谢皇上惦念。”宇文霄口吻平常，对上梁大人略有些小心的眼神，忍笑摇头：“老师无需担心。”
梁大人也不知道皇上唱得是哪一出。他没敢问，拎着赏银回来分钱要紧。
“皇上赏赐都在这里，你们平疑狱衙门分了吧。”
说着，梁大人将桌边的一盘银子往外推了推，他笑着道：“我听说云仵作给自己买了个院子，最近恐怕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没有云仵作的高超验尸技巧，这几桩案子不会破得如此顺利。
该赏。
“云仵作方才还追问学生，是不是皇上要给赏银了。”宇文霄想到云漪刚才那激动可爱的小眼神，眼底浮现出几分笑意。
“哈哈哈……倒是个真性情的姑娘。该她得的，赏赐没毛病！”
“那……老师的坏消息？”
随着宇文霄这一问，梁大人眉眼间的意气迅速敛去，他张张嘴：“昨日，祭天回京的太子殿下遭人暗杀，刺客被当场正法。”
死了的刺客，大家都不陌生。
“难道是钱老翁？！”宇文霄俊眉微挑，诧异地道。
“正是。”
因是被就地正法，据说钱老翁的尸首被当场砍杀、以儆效尤。
此事……板上钉钉，再无插手的可能。
望着宇文霄惊疑不定的神色，梁大人叹了口气：“别外传。”
“学生明白。”
宇文霄推着轮椅从书房出来，他抬眼望着天色，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预感。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望着京城湛蓝湛蓝的天空，知道一个名为“恶”的手，已经逐渐想笼罩京城的上空，挡住这片湛蓝的清净之地。
不。
或许……京城从未清净过。
……
当云漪捧着十两银子非常激动地合计着该给自己的院子添点什么物件的时候，宇文霄面上却无丝毫喜悦，他神色不明地问道：“你又要去花银子了？”
这是什么话？
云漪一眨不眨地望着宇文霄：“花你银子了吗？”
吃你家馒头大米了？
宇文霄：“……”
本世子倒是想让你吃，你敢不敢呢？
云漪见宇文霄被噎个半死，病娇范儿起就要晕倒，她扭过头就继续抱着银子开心地道：“啊，果然之前打个药柜是非常明智的，这一次弄个红木的五斗柜配上好了，放一点……”
她越说越小声，在构建自己小院儿蓝图的事情上毫不含糊。
宇文霄一边咳嗽一边竖着耳朵听。
小姑娘想要个五斗柜吗？
第104章 乔迁礼
次日一早，云漪懒洋洋地起床之后，就在院子里发现了一个漂亮的红木五斗柜。
做工精良、木纹精致，唯独一点很困扰人。
就是太沉了。
她讪讪地围着漂亮的五斗柜转了一圈儿，“给我送五斗柜，没想想我一个人能不能搬进屋嘛？”
“叩叩，”敲门声响起，云漪赶紧打开门，门外站着玄衣劲装的哑巴护卫梅英。
他恭敬地抱拳行礼，随即侧过身，露出端坐在轮椅上的清贵公子。
男子身形如松，过于白皙的皮肤迎着朝阳的暖色越发显得耀眼，清眸晶亮倔强、眉间朱砂点尘不惊，双手随意地合十放在腿边。
看到云漪，男子朱唇微抿，压下唇瓣点点笑意：“需要搬东西么？”
原来世子爷早就想到她会搬不动了啊！
清丽漂亮的容颜展露笑颜：“世子爷来得刚好。”
某只深夜急于献宝给她制造惊喜、又想到她搬不动东西早早敲门相助的羞涩心思，云漪全都感受到了。
她又感动、又喜悦，漂亮的杏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宇文霄，星星点点的笑意灼人得很，看得世子爷的耳根悄然红了。
啊，世子爷好可爱！
云漪脸上的笑容更大，宇文霄却绷不住了，扬扬下巴冲梅英道：“别看热闹了，赶紧去搬柜子。”
梅英：“……”
您没事儿盯着属下作甚。
云漪引着二人进院子，告诉梅英将柜子放在前屋何处，梅英便一手抬起五斗柜，随着云漪走进了前屋。
宇文霄独自在院中打量，感觉小院儿好像又多了一些小变化。
不得不说，女儿家在布置家这件事情上，审美总是比男子更雅致的。
“世子爷，我拿上包袱，咱们一起去衙门吧？”云漪弄好了柜子，从前屋探出小脑袋询问道。
“嗯，”宇文霄心里一美。
他不就是为了能跟云姑娘一道走么？
云漪见状，又点了点头，便去了后院。
很快，宇文霄就知道为啥云漪刚才特意说那么一句了。
因为要从后门走。
宇文霄主仆从后门出来，发现这里距离大理寺不过一条街的距离，越发觉得云漪地段选得好。
“多谢世子爷，我很喜欢。”云漪双手合十，笑眯眯地道：“这算是给我补的乔迁礼吗？”
“嗯，不用还礼。”但请客还是得请的。
“啊……”云漪歪歪头：“可我做饭不大好吃。”
“没事。”宇文霄一听能得云漪亲自下厨，心里更美了。
“钱老翁死了。”又行了一小段路，宇文霄压低声音道：“刺杀太子，被当场正法。”
这件事不能到大理寺再说，他必须得在路上把知道的都跟云漪讲了。
“啊。”
云漪不忍地叹了口气。
被太子殿下的护卫就地正法，钱老翁的尸首肯定不会送到平疑狱衙门里。
她突然想到上次会面的事，提醒道：“他上次说‘世子爷以后就知道了’的事儿，是不是就是指刺杀太子这件事？”
“不知道。”
宇文霄对襁褓、洪婆婆、周管家以及孤身一人刺杀太子的钱老翁有太多疑惑。
能为他解惑的人，却以各种方式离开了人世。
“对了！”云漪突然侧身说道：“世子爷，你还记得咱们最后一次见钱老翁，他在编草兜子吗？”
“是啊，怎么……”他轻轻磕了磕椅背，立刻了然：“你是说，那草兜子说不定能表明钱老翁的身份？”
第105章 义诊
在此之前，宇文霄动用过一些官面上的法子调查钱老翁的背景。
离奇的是，钱老翁的身份从一开始便是六王爷的看门人。
不仅是他，周管家、洪婆婆皆是如此。
云漪的提醒给宇文霄提供了一个调查的新思路。
靠近大理寺的时候，二人默契地闭口不在谈案子的事儿。
乍一进衙门，不少人打量宇文霄和云漪的目光就有些暧昧。
两天了！
已经两天了！
都是世子爷跟云姑娘一起进门的！
“哎，云姑娘，你跟宇文世子怎么今日‘又’一起过来了啊，我听说你搬出了小院儿，你们是不是……”
江小瑕身为八卦头子，那可是一点儿不含糊，在平疑狱衙门小院门口，想从当事人口中蹲守到第一手八卦
“是啊，在门口偶遇。”云漪好笑地望着江小瑕，笑眯眯地解释道。
“‘又’？”世子爷淡淡地眯起眼，冰块脸越发清冷。
江小瑕讪讪地往后退了一步，赶紧摆手：“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本世子很喜欢。”宇文霄突然一笑、如寒冰化水，以鄙夷单身狗的眼神瞟了江小瑕一眼，便径直去了自己的屋子。
“原来真是偶遇啊……”
江小瑕干巴巴地抓了抓头发，脑补了，脑补了。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云漪看着某人失望的小眼神，眸子里满是狡黠，“失望了？”
江小瑕轻咳一声，“没有没有，云姑娘你误会了！”
他们互相打趣着进了大屋。
平疑狱不是每天都有案子可破。
没有案子的时候，云漪就翻翻验尸记录、看看医书，筹备一下该给自己的小医馆弄点儿什么药材。
间或教薛丰儿识字、给江小瑕说说穴位，上衙门的日子颇有几分惬意。
宇文霄得了云漪的建议，派人将钱老翁生前编的草兜子都找了来，专门让画师画出来，整理好给了梅英。
“记住，要暗访，哪怕慢一点，不要让人寻着痕迹。”
梅英恭敬点头，表示明白。
……
得了赏银的云漪购买了一些常用药草、还特意寻门路找了一些珍稀药材的种子，准备自给自足。
她的小院儿没挂什么医馆的牌子，就随便立了个“免费看诊十人”的义诊牌子，就没了。
每日的卯时二刻到辰时二刻上衙门的前一个时辰，云漪免费看诊，诊断不收钱，抓药另算。
当然了，超过十个还想看诊的，就得看情况了。
云漪是个古怪的丫头，不一定喜欢金银珠宝，也许看顺眼了还是分文不要、没看顺眼漫天要价也是有的。
总结起来就仨字：看心情。
大理寺的人听说云漪摆义诊的时候，她的小院儿已经在京城百姓当中传开了。
“云仵作验尸首死人厉害，没想到看活人也很有一手啊！”
“我这个痨病可有些年头了，云仵作给我开了几样很便宜的药调理……呜呜呜，十几年了，可算是睡了几晚踏实觉，再没咳醒！”
街上说云漪什么的都有，她看病不收钱、她的草药便宜云云……
八卦的江小瑕沿街把啥都听着了，来到寺里立刻将云漪的光荣事迹给宣扬了出去。
这下大家才知道，感情云姑娘住在外面，是为了给老百姓看病哪！
“云姑娘可真是个大好人……”薛丰儿小声地说了一句，脸颊又一次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