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0章 阻止验尸
随后赶到的雅夫人身后也跟着不少人，雅夫人一看这里竟然死了学生，朝着小萱挥了挥手，小萱开口让棋书院的学生都退后些，不许上前围观。
等到不少女学生又退让开来，雅夫人这才和从凤走近，去瞧是什么情况。
“云夫子，你去看看尸首。出了岔子，让皇上跟老身说就是。”远山夫人一声令下，方才的女学生敢怒不敢言，讪讪地不再说话。
远山夫人要力保云漪，也摆明了不信云漪是凶犯的态度。
云漪刚走两步，又有人出声了，却是另外一名女学生。
“远山夫人容禀，云夫子医术高明、手段通天，她今日和死者有过激烈冲突，在场不少女学生都看见了。若是让她验尸、再掩去了不利于凶犯的证据，恐怕难以服众……”
说话的女学生穿着一袭浅绿色裙衫，乃是女戒院的学生了。
“远山夫人容禀，云夫子从早晨的争执事件发生之后，一直跟我们在一处，压根没有作案的嫌疑！何况她还是本朝最厉害的仵作，凭什么不让她验尸首？”
宋小曼朝着远山夫人行了一礼：“有些人自己有嫌疑，就要将脏水泼到旁人身上，才是真的需要调查一二呢！”
方才的女学生见状神色一紧，她恨恨地跺了跺脚，怒声道：“你们都是一伙的，谁知道会不会串供……”
“放肆！我平疑狱衙门一向为受冤者调查真相，为死者伸冤，一个人串供就罢了，难道整个衙门都串供？”
李正直半晌没说话，没想到这些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如此烦人，还越说越离谱，冷哼一声道：“如今本官看来，你对云仵作不依不饶倒是更加可疑！”
“你、你们就是仗势欺人！”女学生说话跟江俏一样不过脑子，众人都无语了。
“嘴巴给她堵上，老身今儿还就仗势欺人了！”远山夫人被吵吵得脑壳疼，一声令下就让人封住了那死丫头的嘴巴。
李正直也觉得刚才那般废话完全不值当。
这种人根本听不进去，何苦再多说。
云漪不再搭理质疑的女学生，请梅护卫将尸首搬下来，便就地观察起来。
半个时辰前还鲜活跋扈叫嚣的罗薇已经没有任何生机，云漪心中不忍，叹了口气。
罗薇是张扬跋扈了些、手段狠毒了些，但她跟罗薇之间并无深仇大恨。刘门的仇云漪报了、出言不逊的时候云漪也出手教训了……
会是谁呢，在众多女学生云集的厢房杀人，罗薇难道没有呼救吗？
“江小瑕，记录。”
“哎。”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人，一旦进入一个忘我的状态，就特别有说服力。方才还在执着跟云漪对垒的几个女学生也随着云漪仔细认真的说话声安静下来。
“死者死于辰时三刻到巳时一刻之间；是被人从身后绞死的。”云漪看了一眼罗薇后脖颈处的交叉伤痕。
“先勒死，然后找来了白绢把人挂在房梁上，制作成了自尽的模样。这个白绢不是第一凶器。”
云漪将白绢捻起来，然后对比了一下死者后脖颈的绞痕，淡淡地道：“这是后来弄的。”
说完，云漪又一次按动罗薇的脖颈骨头，轻轻“咦”了一声。
第981章 碎得厉害
“怎么说？”江小瑕将云漪方才说的全部都记录下来了，好奇地道：“师父，是不是有新发现？”
“嗯，她的脖颈骨被碾碎断裂了，这不是一个人的手劲儿能形成的伤口，而是……”云漪抬眸瞟了一眼一直跟在罗薇身边的几个姑娘。
她清澈的眼神太过锐利醒目，一下子让她们胆颤了一下。
尤其是之前一直跟云漪作对的棋书院姑娘，她被云漪的目光看得惊惧，哆嗦着嘴唇还想说什么，到最后啥都没说。
“还有什么？”远山夫人端着手，一张肃板的老脸越发显得威严赫赫：“既然不是自尽，就是有凶手了。”
云漪点头：“暂时就知道这些。死亡地点熟悉、死亡时间接近，凶手肯定是书院里的人。”
从巳时一刻之后进来的人肯定就没啥嫌疑了，剩下的就是原本留在书院里的。
这一次，就连躲在人堆里的云娴和云姣姐妹都惊呆了。
她们万万没想到，第一天上课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先是当夫子的云漪打脸罗薇，结果罗薇扭脸就死了……
这到底是在打谁的脸、向谁示威？
云姣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家姐姐的衣袖，心里暗暗道：京城好可怕，她想回南域！
云娴也有些紧张地望着自家妹妹，深知今日之事妹妹有很大的嫌疑，就算这么多人给她做证……她那一手医术出神入化，被人栽赃的可能也不是没有的。
端坐在众人中间的宇文霄淡淡地道：“死者受了云夫子的教诲，在回到自己的厢房之后遇害。这个时间段里，谁陪着罗家小姐回来的，又是谁第一个发现尸首的？”
既然是书院发生的案子，宇文霄就不准备让它带着悬念离开书院。
等大理寺的人马出了这个院门，就会带给百姓和圣上真相，到时候也好给罗公府一个交代。
远山夫人立刻明白了宇文霄的意思，她抬眸看了一眼几个女戒院的学生：“愣着干什么？刚才不是属你们最能叭叭么？该说正经事儿了又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了？”
罗薇是女戒院的学生，根据云漪的验尸诊断，肯定是熟悉的人联合作案，那嫌疑人就在这几个人中间，说啥都跑不了了。
那几个女学生哆嗦着赶紧道：“是我们几个跟在她身边的，但是我们回去之后，罗薇嫌丢人，就轰我们出来了！”
“是啊是啊，她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在云……云夫子面前丢了大丑，衣裳也不愿意换，就坐在屋子里哭。”
方才穿绿裳的姑娘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远山夫人，还是低声道：“再说了，云夫子是仵作，要是她转头来杀人，再在验尸的时候说得不尽不实，那可不就先将自己筛出去了……”
“她那一手银针医术也可怕呢，万一是提前行事、事后发作呢……”
角落里传来一个不大的声音，这一番话说到了不少女学生的心坎儿上，众人望着云漪的眼神都跟着变得警惕起来。
有这样一个可怕的、会无声无息杀人的夫子，她们谁还敢在女子书院念书？
“我可以接受调查。”云漪将透明手套子摘了，正在那儿泡手呢，听到有人再度针对自己丝毫没有惧色。
“孙仵作，既然有人对我的验尸记录有猜忌，劳您也看一下吧。这位孙仵作是刑部的仵作，耿子琪是吧，你还有没有意见？”
方才说话的赵茜讪讪地摇了摇头，“那，那就让刑部的仵作再看看吧。”
第982章 阻止验尸
本来想偷师的孙仵作没想到临时被抓了壮丁，他一脸讪讪然地上前去，说道：“那，那小人就看看。”
孙仵作看过之后，低声说道：“死者是死于辰时到巳时之间，被人绞死的，死前……”孙仵作有些吃不准，看了一眼云漪。
“孙仵作发现什么就说什么。”云漪又没杀人，难道还怕被人指摘么？
“再没看出啥来。”孙仵作尴尬地道。
“你摸摸罗小姐的颈骨，看看是不是碎了。”云漪提醒道。
孙仵作一开始有些讪然，毕竟他也不想得罪罗公府的人，可是又惦记着自己跟云仵作这点子交情，还是大着胆子上前去摸了一下。
“咦？她的脖颈软弱无力，别说是喉骨了，后面的颈骨也碎了，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孙仵作摸完之后就惊呆了。
他看了看云漪的小身板，又忘了一眼眉目冷凝的世子爷，赶紧收回视线，恭敬地道：“诸位，云仵作的推论确实没错，至于其他详细的，小人水平不行，委实看不出来，恐怕需要云仵作剖腹验尸。”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剖腹验尸可不是小事，尤其是大明中人都讲究死有个全尸，罗薇被人杀害，现在竟然还要剖腹验尸，别说她们不敢保证，就连皇上也不一定答应验罗公府嫡女的尸首吧？
“不行！不行！”方才被远山夫人按住的女学生终于忍不住激动地道：“罗公府肯定是不会允许的！”
这个姑娘好奇怪。
云漪歪着头看她：“你叫什么名字？”
“宋嘉。”远山夫人提醒道：“她是新上任的江南巡抚的女儿。”
怪不得如此袒护罗公府，原来也是江南来的官家女子。
“那跟昨日的江俏应该也是认识的了吧？”
云漪一句话问到了点子上，宋嘉知道昨日她们联合罗薇为难医书院学生的事瞒不住了，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这下，围拢在中间的众人望着宋嘉的眼神都开始不善。
“你真古怪，说要还罗家小姐清白、四处胡乱指认凶手的是你；现在为了调查真相要验尸了，跑出来阻拦的也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说话的是忍了半天的云姣。
要不是大姐拽着，她早就想怼人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宋嘉也不是吃素的，她不敢针对远山夫人和云漪，还不能针对一个小丫头片子么？
“你说我什么意思？你们四五个人陪着罗家小姐回去的、一个个都有嫌疑，自然是啥都往旁人身上攀扯。”云姣没好气地道。
“一会儿云夫子、一会儿不让验尸，啥话都让你们说了，要不要去衙门当官儿啊！”
云姣说话干脆利索跟蹦豆子似得，又惹得人想笑，一时间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就连李正直都因为是在凶案地、笑出声的话有失分寸，憋红了一张胖脸。
“你是什么人？”宋嘉瞪圆了眼睛，“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就怕你知道我是谁以后还得求饶。”云姣轻嗤一声，被云娴拽了一下。
“无需跟这些人废话。”云娴淡淡地拉住妹子，“阻挠办案、呱噪嚼舌，本就没有大家闺秀的气度。”
此言当真杀人诛心，惹得宋嘉和方才开口的耿子琪脸色大变。
云姣最听姐姐的话，认真点了点头：“好，那我不说了，让她和自己的同伙狗咬狗去。”
远山夫人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云家姐妹，又看了看云漪。
好啊，感情是来袒护自家姐妹的。
第983章 丢失的项链
“陪罗家小姐回房间的几个女学生都随本世子离开；剩下的女学生，李大人、远山夫人，劳二位分开审问，记录好她们的行踪。”
李正直要干本职工作，自然义不容辞。
远山夫人斜睨一眼宇文霄：“哼，老身给你这个面子！”
说罢，她扶着芷真的手臂，二人寻了个屋子，去准备挨个筛查女学生。
方才被点名的赵茜、宋嘉，还有罗家旁系的罗锦，都跟着宇文霄这边的人去了另外一处。
梅英招呼差役将罗薇的尸首抬走，带去了医书院的验尸房子里，云漪和孙仵作说了两句，便带着自己人走了。
付小宝拎着小包袱紧随其后，江小瑕冲着朱巧娘一行人招招手：“师妹们，跟上！”
此言一出，方才死人的压抑气氛被江小瑕个带跑偏了，大家忍不住笑出了声，跟上江小瑕的步伐。
云漪自然是要剖腹验尸的，圣旨下了都没用。
罗薇身上隐藏的证据太少，她发现的一些小细节也不方便说出来。
“尸首的指甲里有一股淡淡的粉末，我不知道是什么，待会儿需要你们去帮我找出来。”云漪这话是冲着朱巧娘等人说的。
“我看着像胭脂水粉，最有嫌疑的五个人被世子爷带走了，你们主要去试探她们。”
没想到刚一来上课就有任务，朱巧娘一行人别提有多兴奋了。
云漪将罗薇指甲里刮到的一点点儿粉末状的东西抹到了帕子上，让几个人辨认是什么。
“罗薇手指上沾染的东西我观察过了，不是她脸上用的这款胭脂水粉，应该是不小心打翻了什么的……她屋子里同住的是谁？”
“罗锦。”江小瑕就怕云漪有问题，专门带上了这次学生的花名册。
“罗锦是罗公府的旁系，一向是依附于罗公府生存的，这一次能够进女子书院也是沾了罗薇的光。罗锦确实是想来好好学习一下女戒，反观罗薇……她似乎只是为了勾引世子爷。”江小瑕话音刚落，屋子里所有人都看着他。
孙仵作心道这话他能听不能听？要不要走？
付小宝则瞪大了眼睛，“什么？她还不死心啊！”
“她根本没有一战之力的，世子爷压根不搭理她。”云漪这个正主儿悠哉地翻动着罗薇的衣裳，要多从容有多从容。
众人：“……”
有一种低调的炫耀，叫“没有一战之力”。
云漪没有看到几个小伙伴奇异的脸色，注意力都在罗薇的身上。
她低头观察罗薇的舌头，秀眉微蹙：“她早晨没用膳、光喝了点茶水。小小年纪就这么作妖。”
付小宝呆了呆，“小姐，你怎么还同情起情敌来了。”
“不吃早膳的危害可多了，自从师父来了大理寺之后，我们寺里面就没有不吃早膳的同僚。”江小瑕伸出自己的毛笔，笑嘻嘻地道。
为此，大理寺都将早膳准备起来了，据说梁大人为了这事儿还特意到皇上面前去哭穷要了一波银子。
站在一侧整整齐齐围观的五个女学生默契地伸出大拇指。
这一波操作很骚。
“看一下这里，她的脖颈处还有旁的东西。”
云漪在罗薇靠近锁骨的胸口处看到了一个不大的印子，死前应该是带着项链的。
“看不出形状呢小姐，估计是凶犯动手的时候不小心发现的，就给带走了。”
云漪抿了抿唇，对于付小宝的猜测不可置否。
第984章 第一课
江小瑕也凑上来观察了一番，发现确实有个不大的小印记：“这种会贴身佩戴的项链肯定价值不菲，罗公府的手笔我们都是知道的。”
云漪闻言微诧：“你们？”
“啊，天下谁不知道罗公府的封地靠近江南，那叫一个富庶。别说三千两黄金了，就是三万两黄金，也不是敲诈不来的。”
江小瑕想到了刘门被罗薇踢伤的事情，愤愤地道：“唉！”怪云姑娘心善，并不是真心想要敲罗薇一笔。
现在人死了，刘门的诊金是别指望了，听说后面调养的银子，都是云漪偷偷塞给刘门一家的。
他见云漪半晌没说话，神色还有些古怪，诧异地道：“师父，你在想啥？怪我多嘴了……”
人都死了，再想黄白之物，是有些过分了。
“不是这个，我是说……既然你说了罗公府在江南的地界儿富庶还有话语权，怎么盐务和河运的事情，一点儿没抓住罗公府的首尾？”
细思极恐。
做事如此滴水不漏的罗公府，在江南那等富庶之地都可保住独善其身不被大案牵扯，怎么偏教出个这样骄纵的女儿来？
现在小命儿都折在京城了。
一时间，大家的情绪都有些复杂。
云漪只思虑了片刻，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她樱唇微抿，悄然敛去心中的担忧，便继续观察尸首。
确认尸首外部已经没啥线索了，她就让薛丰儿和付小宝开始为死者除裳、剖腹验尸。
这边厢，江小瑕往后面靠了靠，等着云姑娘剖腹验尸。
他朝着五个新晋医书院的师妹们道：“前方高能，几位若是见不得血的，最好现在就走；能承受的，啥时候挺不住了啥时候出去啊，不然……”
江小瑕讪讪一笑，说道：“吐在新的教间里可不大好。”
“切，我们才不怕……”宋小曼话音没落，就见云夫子拿细白的小刀割开了死者的皮肉，一瞬间，心脏的情况，咽喉的碎骨一一呈现。
“呕……”
宋小曼嘴上劲儿大，却是第一个坚持不住的，扭脸就出去吐了。
江小瑕叹了口气，上前递了一张帕子。
“这就是学医的第一课了，先习惯这样的场面吧……”
这边，朱巧娘四个人的脸色发白，却双脚跟钉在地上一样，动都不能动。
“身形看着瘦，内脏附近的油倒是不少，果然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饮食不规律，缺乏行走运动，身上小毛病不少……”
云漪一边喃喃地说着，一边嘱咐江小瑕记录……
这边二人快速验尸，那边厢，宇文霄已经开始审讯这些人了。
大理寺的师爷早早开溜，本不欲蹚浑水，结果半道上就被梅护卫给提溜回去了。
当听说是需要个人帮宇文霄记录口供，那师爷必须义不容辞，当即就同意了！
宇文霄望着屋子里的几个女子，罗锦和宋嘉都是之前已经盯住的人了，剩下三个女子宇文霄还不认识。
“尔等无需太过紧张，本世子例行公事询问你们之前的行踪，并非断定你等就是嫌犯，且放松些。”
宇文霄说完，除了宋嘉，其余人的脸色都跟着松了松。
旁人不知道，宋嘉还是晓得的，这就是他们逼供的一种手段：先让人放松警惕，再威逼利诱，力求让大家说出对方揣测的结果来，然后就能定罪了！
“现下，大家先说说你们叫什么名字、家庭出身、从何处来，到女子书院是为了什么，跟罗薇又是如何结识、关系怎样。”
宇文霄轻轻点了点太阳穴：“事无巨细，都得说。”
第985章 对口供
至于谁说的真假，宇文霄自然有法子判断。
罗锦闻言讪讪地看了一眼宋嘉，神色之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宋嘉反瞪一眼回去，盯着她做什么？让说什么就说啊！
“我，我叫罗锦，跟罗薇是表姐妹。不过我是家中旁系，跟罗公府经常往来……”罗锦的父兄在家族中不受重用，也是后来有哥哥中了进士，他们一家才算是真的扬眉吐气了。
宇文霄见状点了点头，说道：“你来女子书院，是陪罗薇一道么？”
“是，罗表姐说想来京城，需要个人在跟前伺候着，我家里就、就帮我争取过来了。”
在场几个官家女儿中，基本都是千恩万宠的，唯独罗锦像个受气包，别说是正头姑娘了，就是说这位是罗薇的丫鬟，恐怕也有人信。
果不其然，一旁的赵茜撇撇嘴，神情里满是不屑。
宇文霄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的表情，略一颔首，示意罗锦继续说。
罗锦摇摇头，表示没了。
女子书院不是她想来的，而是家里头派她来的，所以能不能在这里上课、女子书院会不会继续开，跟罗锦的关系都不大。
她也不关心。
罗锦最关心的，是回去之后怎么消除家族人和罗公爷的怒火。
死的人是罗薇，不是她。可家里头要是知道罗薇出事了可自己却好好的，只怕恨不得死的人是自己吧？
想到自己的命还不如罗薇的一根手指头受重视，罗锦自嘲地笑了笑。
“宋嘉，你说说吧。”在宇文霄眼中，宋嘉是最有嫌疑的人。她前番挤兑云漪跳得最厉害，却没个圆谎的模样。
宇文霄微眯了眼，想看看这个小姑娘会如何应对。
“我跟罗小姐早就在江南认识了，偶尔也会一起踏青、春游，所以跟她很熟，听说她要来京城入女子书院，为了一起玩耍，我也按约定来面试了。但是我想去棋书院。她一开始还不乐意来着。”
罗薇要报女戒院，又不想在京城耽搁太长时间，跟宋嘉之后，二人各持己见，索性便各自上各自的课。
宋嘉家中是江南巡抚，虽说官职地位都不算低了，可在罗公府的人眼中委实不够看。
在大明朝，只有一个罗公府是世袭罔替的公侯爵位，一般人哪里比得了？
据说罗公府乃是随太祖皇帝打了这大明的天下的，战功赫赫，多年来备受历代皇上信重。
关键是罗公府识趣，既不拿实权、也不入兵部，个顶个儿地愿意当富贵闲人，历任圣上也就乐得供养这一大家子“老实”人了。
宋嘉当然不会将这些话说在明面上，她压下眼底对罗薇好出身的嫉妒，淡淡地道：
“今天罗小姐同云、云夫子发生争执，我害怕事情闹大，当时还挡了她们一下，结果罗薇就被云夫子教训得打肿了脸，回来以后就把我们轰出去了……剩下的事情，世子爷都知道了。”
宋嘉言简意赅地概括了早晨的事，宇文霄挑了挑眉，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云漪还真是最有动机的人呢。
可小女人跟一大帮子人在一起压根没分开过，除非会分身，不然根本不可能杀人。
听到云漪竟然出手教训罗薇，还是让罗薇自己打自己嘴巴子，别说，宇文霄都觉得该着云漪克罗薇。
思及此，宇文霄觉得对死者多少有些不敬，赶紧将自己的思绪打断了，沉声问道：“赵姑娘，你来说说吧？”
“我父亲是正三品太常寺卿。罗小姐是主动来巴结我的，并不是我想要跟她玩在一处的。但既然在一处了，总得互相帮衬些。前几日，罗小姐出手阔绰大方，请我们去鸿月楼用膳。我对她印象的才改观了些。没想到今天……”
赵茜一边说一边瞟了一眼宋嘉，见宋嘉微微颔首，确认她没说错什么，这才松了口气。
宇文霄饶有兴趣地瞟了一眼宋嘉。
这江南巡抚的女儿有点意思。几个说口供的人，几次三番都给她递眼色了。
第986章 违和感
怎么的，难道宋嘉才是主谋？
其实早在云漪说完死因的时候，大家就都听出来了，罗薇之死不是一个人干的。
其一，书院里男子极少，跟罗薇在一天内结死仇的不多；其二，女子的手劲儿不大，一个人想让颈骨粉碎性碾碎，除非是如同薛丰儿那样天生神力的才行。
可这世上能有几个薛丰儿这般的女子？
所以，排除掉这些动因，团队作案就是唯一解。
但团队作案也不容易找证据，一来大家容易串供；二来一旦推论出错误的方向，证据搜集起来就不容易。
如今，这个案子就是“多对多”的斗智斗勇了。
这些人前后行事不一致，导致宇文霄在进行众人的动机推论的时候，总有些古怪违和的地方。
另外两个眼生的姑娘，一个是宋佳芸，其父是正五品，在户部浙江清吏司任职，这个差事就是人在江南了，会跟罗薇和宋嘉交好也不稀奇。
她来京城纯属来玩耍，想看看京城的风光，浑水摸鱼一年就准备回去嫁人，故而也不是什么正经来学习的。
最后一位耿子琪的父亲是正五品礼部郎中，主管的是仪制清吏司。耿子琪也是五个人里面最不显眼的，低调、话少，前后几次表现都没有任何出挑的地方。
饶是她此刻表现中规中矩，没什么错处疏漏，也没什么特点，跟她的长相一样，容易让人忽略。
可她方才在众人面前，一句话就挑起了所有女学生对云漪的警惕。这类人都是隐藏自己的高手，稍有疏漏就可能落入对方的陷阱之中。
宇文霄对她最为提防。
“你们五个人的情况本世子已经知道了，你们先回自己的住处，不要出门、不要四处走动。”
宇文霄眉目凌厉地道：“凶犯还在这座书院里，既然已经杀了罗薇，也不在乎多杀一个……一旦你们有异动，差役也不是每一次都赶得及的。”
此言一出，方才几个姑娘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她们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几分惊惧害怕。
宇文霄挑拨的目的达到，便兀自离开了。
他先去了李正直和远山夫人的屋边观察，见两位都在各自认真筛查人选，便悄然退出来，打算去看看云漪那边验尸的情况。
此刻，验尸教间内。
云漪尸首已经剖得差不多了，留下的线索却不多，小脸儿带着几分失望。
别说是她了，就连江小瑕都没忍住：“没想到云姑娘你刚才在众人面前说的，就是咱们这一次的精华结果。”
不错，验尸结果跟之前云漪当众说得一模一样。
云漪点了点头，便动手缝合尸首，力求要将罗薇恢复到之前的样子。
“小姐，我去打水。”
“去吧小宝。”
主仆对话毕，云漪就专注缝合尸首。
等到泡手的时候，云漪一边轻撮指尖，一边低声说道：“推断是众人合力的话……还有些麻烦。”
“师父，你是不是想看看到底什么样的合力、几个人合力，才能搅碎一个人的颈骨？”
江小瑕记录到一半儿，沉声问道。
“嗯，我刚才就说了，一个女子的力量肯定是不够的，可到底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会让几个人合起火来杀掉罗薇呢？”
云漪歪歪头，杀人可不是头点地那一下，尤其是女子杀人，都会选择隐秘性更强的方式。
比如下毒。
选择勒死，还生怕一个人的力量不够勒死她，那得是多诡异的情况。
云漪越想越觉得古怪，她秀眉微蹙，脑海里开始筛选各种可能。
第987章 做个试验
江小瑕也不打扰她，端着自己的验尸记录继续看，力求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众人犹豫迟疑的功夫，就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云漪，验尸情况出来了吗？”清泉一般潺潺流淌的嗓音透着两分温和，门外之人似乎料定了屋内差不多该结束了。
“来了！”江小瑕一听是世子爷，赶紧应声，就准备过去开门。
到了门口，江小瑕回过味儿似得扭头问道：“师父……咱开门吗？”
“开啊，你不是都应了吗？”云漪哭笑不得地道。
现在问是不是太晚了些！
门外的宇文霄听到屋子里的说话声，方才的温和消失殆尽。他没好气地道：“江小瑕你是不是当师兄当得飘了？还是脑子进水了？”
敢不给他开门，找死？！
江小瑕闻言一讪，赶紧把门打开，迎世子爷进去。
宇文霄瞟了江小瑕一眼，冷淡地推着轮椅进去了。
呜呜呜，世子爷好可怕，这时候好怀念刘门！原来挡住世子爷是这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儿！
江小瑕委屈，可江小瑕不敢说。
“怎么样？”宇文霄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验尸记录，问云漪道：“有什么猜测不妨直言。”
“死因已经很清楚了，罗薇的肠胃干净、今日早晨没有用膳，不爱动、故而身体有些娇弱，再没啥其他毛病。这一次被人勒死的凶器应该类似绸缎的东西。还有就是……她脖子上的链子丢了。”
云漪说的都是一些细节，还有方才让呕吐不止看不下去验尸的学生们去女学生中间寻找线索的事情也一一说了。
“对凶手可有什么猜测？”宇文霄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我需要去试一下才能告诉世子爷。”
云漪眨眨眼道：“已经去准备东西了，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世子爷看一看就明白了。”
宇文霄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行吧，非要尝试过才愿意给个结果。
不愧是云漪。
孙仵作在屋子里全程当透明人，听到还要去弄个推测凶犯的试验，他的眼睛跟泛着绿光似得，看着都吓人。
“孙仵作，咱就是说，虽然要去搞事情，但是咱们能不能不要露出这种绿油油的眼神？不知道还以为小姐要去吃人呢！”付小宝皱了皱鼻尖。
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怎么一点儿都不稳重。
孙仵作讪讪地摸了摸鼻尖：“我的错，我的错。”
一屋子人换了个房间，都等着大理寺的差役把东西送过来。
片刻后，差役就带着需要的东西回来了：他带来了四个猪脖子，有些还带着热乎气儿，一看就是新宰杀的。
“这……这是才杀的？光要猪脖子得多少钱哪！”孙仵作开了眼界了，呐呐地道：“世子爷，大理寺的经费给得这么足？”
“做梦呢？都是云仵作自己贴钱的。”宇文霄瞪着孙仵作，天还没黑就做起白日梦来了。
大理寺哪儿来那么多经费！
孙仵作闻言，默默地捏着鼻子不说话了。
他还能说啥？要成为一个优秀的断案仵作还得烧钱！那他不够优秀也说得通了——因为穷嘛！
“小宝，去找远山夫人借几个靠得住的丫鬟，咱们要开始了。”云漪就喜欢这种新鲜出炉的东西，能够最大程度地帮助大家打开思路。
试验很简单。
罗薇的颈骨碎裂的太蹊跷了，连带着喉咙都被碾碎，这种程度的伤口，一定是需要极大的力气的。
云漪先让梅英捏碎了一个猪脖子，然后仔细观察了一下，她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来换下一个。”
第988章 凶犯有五人
第二个试验，找个手劲儿正常的男子掐断猪脖子。
凶犯是女子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但为了保险起见，不能排除有人蒙混进来的可能，故而找了年纪最为相近的江小瑕动手。
江小瑕一脸嫌弃，还是用足了吃奶的劲儿捏断了猪脖子，也仅仅是捏断。
碎是不可能碎的。
前两个试验做完了，小宝也带着芷真姑娘和三个丫鬟回来了。
“正好，这个断了的猪脖子还能再利用一下，来吧，用白绢裹上，咱们三个人试一试。”
云漪、付小宝、还有芷真姑娘，三个人拖拽住了白绢的两头，各自拉扯。
猪脖子是断了，也碎了一些，但是成块的骨头非常大，跟罗薇受伤的切面不同。
云漪加到四个人和六个人，用掉了最后两块猪脖子，最终的呈现结果也在这两者之间。
“碎裂的程度介于这两者之间，我推测是……”
“五个人。”宇文霄眸光一沉，说出了最有可能的答案。
主要是猪脖子不够了，不然云漪正好想试试五个人的手劲儿。
“那个……云姑娘，我买了一个打算带回家的，要不……咱们再试一个？”
方才已经让到门边的差役讪讪地从身后提溜出来一个猪脖子，开口的功夫就羞得涨红了脸，惹得大家都笑出了声。
最后一次，确认了。
“饶是只有这一个线索，也非常好确认嫌疑人了。”
宇文霄低声喃喃道：“我正好审了她们五个人，这几个姑娘都以宋嘉马首是瞻，说不定她就是主谋。”
“不一定，也可能是几个姑娘里宋嘉的地位最高，导致她们会下意识地想要让宋嘉庇护自己。”
云漪伸出手解释道：“这几个人中，赵茜是不是不太看宋嘉的脸色、但是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还是会看宋嘉的反应？”
“你如何知晓？”宇文霄哑然失笑，云漪就跟当场跟他一道审讯这些人了一样。
云漪俏皮地点点头：“因为我们都是女子啊！”
女子的想法，可不都是差不多的么。
“你所言不错。”宇文霄点了点头：“联合杀人，她们大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这个事儿好办，咱们分化她们、口供自然就会露出端倪的。”五个凶犯，哪里可能会一条心？
云漪狡黠地眨眨眼，“我那几个小姑娘们，可有用了！”
宇文霄似信非信。
云漪这种敏锐的姑娘属实不太常见，他不大信任几个刚入学的几个女儿家。
可是他信云漪，若云漪说行，估计是行的。
且说几个医书院的学生就在朱巧娘的带领下一道回了教间。
“云夫子让咱们去试探那几个娇小姐，咱们怎么试探啊？”宋小曼年纪最小、话最多，开口之后瞟了几个大姐姐一眼。
“我肯定是不行的，我家里就没什么人用胭脂水粉，就算去了也很容易被糊弄。”
朱巧娘讪讪地道：“我不想让你们涉险，但夫子的事情很重要，关乎到她能不能洗脱罪名，咱们不能随便来。”
这话引起了所有人的点头赞同。
确实如此。
石慧和陈兰伸出手，小声道：“我们跟巧娘姐姐差不多，属实没啥本事，咱们这些人里面，也就……”
她们没完全说出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坐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林舒贞。
林舒贞有点子疏离感，平时话也不多，跟大家在一起归在一起，却鲜少打成一片。
她不主动开口，大家都不好勉强行事。
“我去吧。”林舒贞突然拿起了桌子上的证物帕子，上面有一抹水粉的痕迹。
第989章 自告奋勇
正当大家为难的时候，林舒贞主动开口道：“这个水粉的牌子我用过，就是京城俏玲珑家的招牌，是这几天才推出来的，不是有身份的人恐怕还买不着。”
“林姐姐，你怎么全都知道啊？”宋小曼惊讶地道。
“因为我家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林舒贞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说着玩笑话，大家都绷着脸不敢笑，反而是林舒贞自己先笑了。
“别紧张，我这就去了。”林舒贞二话不说，就起身准备去试探五个官家女子。
朱巧娘还是担心，赶紧说道：“那我们跟你一起去，离近一点，万一有啥情况你就大叫，我们立刻冲进去救你！”
“嗯，”林舒贞的眉眼稍微温和了些，驱散了几分疏离感。
刚刚认识的几个女子，就在要决心帮助云夫子洗刷冤屈的过程中，逐渐熟络交心。
朱巧娘五个人好不容易打听到了宋嘉等人住在什么地方，便故作无事地在回廊里来回走动，装作随意散步的样子。
周围不少学生都这么做，她们的衣裳是黑色的，反而有些显眼。
后来女戒院和棋书院的人就发现了，这几个人也纯属瞎晃。
发生了死人事件，大家都有些心慌吧？
“喂喂喂，你们五个人能不能不要一直溜达了，看得我们眼晕！”
其中一个姑娘终于忍不住了，赶紧叫停。
朱巧娘讪讪一笑，宋小曼是个社牛，笑嘻嘻地冲着说话的姑娘道：“小姐姐，我们这不是看你们的衣裳漂亮，所以多瞅两眼嘛？你看我们的书院服黑了吧唧的……”
哪有女孩子不喜欢听好话的？三两下嘴甜的宋小曼就把几个姑娘给哄得心花怒放了。
女孩子和女孩子最容易打成一片，林舒贞趁着大家说话的功夫，悄然溜走了……
此刻，云漪等人坐在医书院的教间喝茶。
李大人也已经筛查得差不多了，将记录丢在桌子上，一边的师爷揉着酸胀的手腕，幽怨地道：“云姑娘，你可得给我管个饭啊！”
他当了一早晨义工，累死了！
“没问题，”云漪莞尔：“我们书院的食堂可好吃了，是小宝亲自找来的厨子，师爷好生尝一尝！”
“那感情好！”师爷眉开眼笑，一旁的孙仵作也乐了，那他岂不是也能……蹭个饭？
宇文霄翻动着手里的资料，从中间寻到五个嫌疑人交叉的时间点。
“世子爷你看，她们五个人都没有提及过彼此单独去寻找罗薇的事，可这几个人还有去后面茅房的女学生都看到了她们出入罗薇的房间。”
而且都是单独进出的。
有没有出来却没人能确定。
李正直沉声道：“这几个人嘴上都说跟罗家小姐关系不错，可行事却都有些古怪。话里隐藏的信息也颇多，让人有些忌惮。”
“不错，她们的口供不尽不实，就是因为深知自己嫌疑很大，串供的可能性也有。”宇文霄略一沉吟：“团伙作案分散压力，也极易攻破。”
怕只怕，她们五个人中间有什么大家不知道的事儿，让五人紧紧抱团，那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那咱们还等啥？不把人押送到大理寺去？”李正直诧异地道：“咱那地方，骗几个小姑娘难道还不容易？”
第990章 分开瓦解
“李大人这话就说错了。女子用这种法子杀人就很罕见，可这个前提是，她们五个人中只有一个是凶手，那自然好攻破；可要是她们五个人都是凶手，大家齐齐串供，只会表现出足够的坚持。”
付小宝伸出一根指头，笑眯眯地道：“我家小姐说了，想要让她们的团结分崩离析，一定要内部瓦解。”
“那瓦啊！咱不能坐这里喝茶瓦解吧？”
“瓦解小队已经出发，咱们坐这里等消息就行。”云漪笑着解释了一句。
李正直瞬间无语，气呼呼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结果发现这茶出乎意料地好喝，他又不自觉地喝了一口。
行吧，收回刚才的话，在这里喝茶吃点心也挺不错的。
“好啊，你们一个个地坐在这里享福，老身把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远山夫人气恼地从门外进来，身后还跟着乔嬷嬷和雅夫人一行。
雅夫人是跟着远山夫人一起去录口供的，顺便多了解一下自己书院里的学生。
不想这一调查之后，雅夫人反而对自己学院里的人有了几分初步判断。
云漪见状笑眯眯地端着茶水给远山夫人奉上：“夫人辛苦了，快喝些茶水吧！”
说着，付小宝也为雅夫人奉茶。
大家都坐到这医书院教间里面凉快着，远山夫人人让乔嬷嬷把口供给云漪，没好气地冷哼一声道：“这些个小姑娘，一个个肚子里的心眼儿可多了，又没那能耐摆活明白，活该弄出这么多事情来。”
“怎么说？”宇文霄一诧，立刻追问道：“老夫人有新发现？”
“那是，老身是谁？”这些小姑娘之间的小九九，那都是远山夫人和太后娘娘当年玩剩下的，她们根本不够看。
“这帮子入学的，已经分成了三个派系，一派就是以罗薇为首的那些个地方官宦女子；另外一派是一赵茜为首的京官儿女子；最后么，就是独属于云漪的那几个穷苦姑娘。”
这起子人拉帮结派、私下里互相拉踩，明争暗斗的戏码可都不少呢。
“赵茜不是跟罗薇交好么？”李正直皱眉，“老夫人会不会弄错了？”
“李正直你可真是头脑简单！她们看上去交好，难道还影响私下结仇么？亏你还是从刑部出来的，这点子小伎俩没见过？”
远山夫人对李正直表现出了赤果果的鄙夷，李正直那个憋屈，再不敢说话了。
云漪和宇文霄对视一眼，低头闷笑一声。
可怜的李大人。
李正直确实委屈，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干啥了，就被远山夫人一通挤兑“没脑子”。
弱小可怜又无助。
“赵茜跟罗薇早有矛盾，却隐瞒了这件事，反而是其他人都心中清楚。”宇文霄沉了沉眉眼，这倒是个新线索。
“云夫子！云夫子我们回来了！”
正当大家准备继续说案情的时候，林舒贞在朱巧娘五人的簇拥下回来了。
“这次舒贞可给我们立了大功了！”朱巧娘没想到屋子里大家都在，赶紧低头行礼。
其他人也不再造次，忙不迭行礼。
“都平身吧。”远山夫人略一扬下巴，“说案子。”
礼数在人命面前微不足道。
第991章 孺子可教
林舒贞行了礼就讲起方才的事情：“学生先去试探了一下宋嘉，她是这几个女学生中间家中地位最高的、又颇有几分直爽，想来是个比较好的突破口。”
林舒贞先表现出对宋嘉的胭脂感兴趣，又拿宋嘉的物件跟罗薇的比较，夸赞宋嘉吃用的东西都更好更有品味，成功地将宋嘉从罗薇逝去的慌乱中解救出来。
二人谈天说地的功夫，林舒贞确认宋嘉对罗薇不满已久，在宋嘉心里，罗薇就是个自以为是、行事跋扈的主儿，当初还强行逼迫她改成了学习女戒……
幸好宋嘉并未妥协，为了此事，宋嘉还在林舒贞面前洋洋得意了许久。
总之，诸如此类的小矛盾当真是不少的。
赵茜的情况跟宋嘉差不多，二人互相看不惯。
赵茜家中在京城是三品大员，手握实权，又管得是太常寺的事务，身受皇上宠爱，连带着赵茜说话也硬气，故而行事之间颇有几分不惧。
对罗薇也是如此、对宋嘉亦是如此。
三个女人一台戏，又都因了对家族的忌惮，彼此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宁佳芸是三个人的润滑剂，她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也是三个人都交口称赞的。连五人团中最没存在感的耿子琪都觉得宁佳芸人不错，从没有因为她父亲官职低瞧不起她。
耿子琪是五个人里最唯唯诺诺的，行事乖巧、谁都不得罪，也是个老好人。可她说话没有宁佳芸好使，故而也就没啥分量。
“我综合了她们四个人的口供，得出了几个结论：一是胭脂水粉是宋嘉给几个姑娘买的，所以五个人人手一份。宋嘉的用掉了一半儿；赵茜还在用另外一个没用完的，和觉得稀罕舍不得用的耿子琪都没拆封，所以胭脂水粉不是她们两个留下的；宁佳芸的才拆封，用了一点点。这几个人都有嫌疑。二是罗锦的那一份水粉被罗薇拿走了。就罗薇指甲里的证物来看，只能暂时排除罗锦的嫌疑。”
林舒贞说得详细可靠，但最后的结论却差点儿意思。
“光靠胭脂水粉没法排除谁在场。罗锦手里没有，但若是罗薇故意羞辱人施舍给她，亦或是耿子琪和宁佳芸与罗锦共用都有可能。”宇文霄一语中的。
水粉的价值不大，相反，林舒贞带回来的情报却很有用。
林舒贞闻言一脸内疚，小心翼翼地道：“云夫子……我，是我的疏忽。”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云漪赞同地道：“世子爷是在说案子，不是否认你的行事。能将她们之间隐藏的信息调查清楚，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
“是啊是啊，林师妹，放你师兄我出去，我还不一定能问出来你这些东西呢！”
江小瑕立刻出声，眼里都是羡慕。
唉，大师兄地位岌岌可危了！
“不过现在嘛，咱们是不是有法子内部瓦解了？”江小瑕讨喜的话终于让林舒贞不再内疚，大家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案子上。
远山夫人斜睨江小瑕一眼：“不是已经瓦解了么？赶紧找个人去偷听是正经。”
说完，远山夫人还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林舒贞。
小姑娘瞧着高冷，没想到还是个会玩心眼的伶俐人。
她都能将这些打探清楚了，还不想法子搅和一下几个人的关系？
“这种临时同盟都不会多稳固，只要林姑娘稍加利用，必然会产生奇效。”
李正直回过味来了，沉声说道：“林姑娘可是还有没说的？”
第992章 凶器？！
“有，我告诉她们有人拿走了罗薇的项链，几个人都猜测是罗锦。她家中其实并不宽裕；宋嘉很鄙夷，说那链子不值钱，我就说罗薇抢走了罗锦的胭脂水粉，其实就是不给她面子；宁佳芸哪个都不想得罪，其实就是哪个都不交心；耿子琪话最少，表现得也最从容，我觉得她很有嫌疑。”
其他的，不需要林舒贞再做什么，只要等着内讧就行了。
林舒贞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云漪：“云夫子，我说的话，不算是泄露案情吧？”
“不算，你做得很好。”这一次开口的，反而是宇文霄，他没想到林舒贞竟然还用丢失的项链做了文章，这下可真是等着捡现成的了。
其他人听到林舒贞后面的话，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云姑娘牛了，挑选学生的眼光真不一般！
“行了，别愣着了，分头行动。”远山夫人一声令下，大家各自认领去监视谁，便各自忙去了。
宇文霄之前就让大理寺的人将前后门和整个书院围住，如今书院里人多却不杂，调查起来反而容易。
“世子爷，你说这也不算咱们平疑狱衙门的案子，破了能算吗？”云漪和宇文霄往花园的方向走，准备去周围寻找可疑的凶器。
“怎么不算？你就是最大嫌疑人，但是你是冤枉的，为自己人伸冤总是自己的案子了吧？”宇文霄立刻灵活地化解了云漪的问题。
云漪被世子爷这股子不要脸的精神给说服了，伸出大拇指：“还是世子爷厉害。”
“凑合，”宇文霄似笑非笑地道：“凶器是白绫？”
“类似白绫。”云漪略一颔首。
主仆四人往院子里去了，李正直挠了挠头，目送他们离开，小声喃喃道：“那下官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嘿嘿，李大人你可以凑啊，别怕狗粮噎着就成！”江小瑕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记录本本，准备跟李正直一道前去盯梢。
李正直：“……”
现在的年轻人，能不能给上了岁数的人一点生存机会！
简直过分！
宇文霄和云漪在书院的后花园溜达。
“凶器还没找到，五个人联合作案定然不会留下什么指纹，必然也清理过现场。我们缺乏关键证据。”
想要为五个人定罪，总是要铁证的。
否则，以嫌疑人显赫的家世、罗公府破案的施压，平疑狱衙门只会两头不落好。
这也是为什么大理寺平疑狱衙门接手案子，刑部和顺天府连个人影儿都没派来的愿意。
罗公府的嫡女死在书院里，谁愿意沾这种烫手山芋？
若是皇上知晓了，恐怕办差的衙门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还不如离远些，大家都能好过。
云漪点了点头，说道：“是得找到凶器，还需要口供……现在的形势来看，都不好办。”
抱团作案一定会分个主次、动手先后。
她们联合行事还有一个很大的可能，就是仇恨积攒到一定的程度了，所以谁都想插一脚。
正当二人头疼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浅绿色裙衫从角落里冒头。
云漪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宇文霄的轮椅，二人躲到了假山后面。
站在不远处的梅英和付小宝亦机灵地藏到了一侧去，打算看看形势。
那个浅绿色的身影竟然是五个人里面最受欢迎的宁佳芸。
她小心翼翼地在园子里转了一会儿，跟巡察领地似得，确保没啥问题了，这才松了口气离开了。
云漪和宇文霄对视一眼，齐声说道：“在这？”
第993章 抓个现行
“小姐，啥在这？”付小宝被两位主子一脸默契的样子给秀懵了。
她们不是来院子里四处寻找凶器的吗？
云漪揉了揉付小宝的脑袋，没说话。
“梅英，去找人立刻将这边掘地三尺，找到凶器。”宇文霄沉声说道。
不用她回答，答案已经有了，凶器就埋在这里。
宁姑娘是来确认凶器还在原位的。
很快，后院就被差役封锁了，不少在屋子里待不住的女学生见到这一场景，都忍不住好奇起来。
差役轰人轰不走，也就只能任由她们瞧着。
人堆里，耿子琪也悄然围观了一会儿，随即偷偷地离开。
她趁着周围无人，径直来到了宋嘉的房间。
屋内不止宋嘉一个人，赵茜、罗锦，还有刚才去溜达过后院的宁佳芸都在。
“我猜对了，”耿子琪在五个人里长得最为其貌不扬，也最容易被人忽略，所以探风声的事儿就交给她了。
“他们一直都在盯着我们五个人，其实从一开始世子爷就怀疑咱们了。刚才林舒贞来，也是想分裂我们。所以佳芸一冒头，世子爷就带着差役去挖东西了。”
事实上，宁佳芸过去就是为了虚晃一枪。
东西当然不在后院那种地方。
而是在罗锦身上。
“现在怎么办啊？东西我也不能一直藏着，万一他们搜查起来，想处理都难了。”罗锦害怕地道。
“你说得对，赶紧弄个火盆子，咱们烧掉。”宋嘉沉声提议道：“毁尸灭迹自然就查不着了。”
其他人看了看耿子琪，在今天的事件中，耿子琪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所有人都不敢小瞧了她。
不论是杀人还是转移注意力，甚至是险些因为林舒贞中套儿的事儿，都被缜密细心的耿子琪发现端倪圆了回来。
“那就别耽搁了，赶紧生火。”大家的屋子里都是有一个小小的火盆子的，不需要什么炭火，火折子和蜡烛就能点。
大家就着烛光就想把白绢给烧了。
这边，耿子琪立刻打开后面的窗户，让烟散出去。
她回转身沉声道：“现在，我们来说一件最重要的事。”
耿子琪不知道的是，在她打开窗户的下面，趴伏着胖到窝住的李正直和捻着本子咧嘴偷笑的江小瑕。
行了，抓个现行！
正当几个姑娘烧白绫的时候，罗锦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或盆子上，悄然往后面退了退，掏出个东西偷偷地放进了宋嘉的柜子里。
宋嘉和耿子琪还在商议着待会儿如何糊弄宇文霄一行。
“只要咱们咬死了云夫子是嫌疑人，其他的就好说……”
耿子琪沉声道：“以坊间传闻的世子爷那般袒护云夫子，肯定会想办法证明她的清白，到时候咱们都已经毁尸灭迹了，再寻也寻不到咱们身上来。”
一直不吱声的耿子琪说起话来真是又精又狠，赵茜望着五官平凡无奇的小姑娘，都忍不住有些后怕。
她们在京城里一起玩耍了这么长时间，还从来不知道话少的耿子琪竟然如此擅长挑唆人心，压根不是什么善茬儿。
赵茜甚至开始琢磨她中间到底有没有招惹过这个女子，会不会无声无息地被耿子琪设计了。
她望着屋子里还在折腾的其他人，还有一直在跟耿子琪说话的宋嘉，心里头油然浮现出一股古怪的看法。
未来，她们几个人的地位，再也不能以家中官职来定了。
耿子琪的地位……大不相同了。
第994章 推宋嘉
“砰！”
正当赵茜还在出神的功夫，大门突然被人踹开，一脸肃板着脸面无表情的梅英收回脚，重新站在自家主子爷身后。
宇文霄和云漪都已经到了门边，他们身后还站着不少差役，连远山夫人和雅夫人都在。
“你们在烧什么东西？”宇文霄挑了挑眉：“正好，我们还没寻着凶器。几位姑娘，不妨让我们进去看看。”
原本要挖凶器的、调查口供的，一下子全都蜂拥到了这里。
一行人来得太过突然，让正在销毁证据的几个姑娘瞬间慌了阵脚。饶是算无遗策的耿子琪都忍不住一怔。
宋嘉急中生智，立刻站起来挡住众人去路：“世子爷这话说得稀奇，什么凶器啊？！我、我们是在烧月事带！女儿家的东西有碍雅观，才关上门打算偷偷烧掉的。”
“哦，是么？”宇文霄骨节分明的食指和中指一挥，差役们就立刻上前将几个姑娘跟火盆子格挡开来。
云漪立刻上前，付小宝才机灵，捧着一大盆水就将里面的东西浇灭了。
毁尸灭迹的差不多了，但还是在中间找到了一点白绢，她将那一点点白色揪出来，丢给从后窗翻进来的江小瑕身上，江小瑕用牛皮纸包装好，低声说道：“嚯，师父，这玩意儿可是上好的白绢。”
云漪点点头，“这不是月事带，灼烧的味道不对。有血的月事带焚烧之后会有棉絮、血渍混在一起的焦糊味，但是现在，这里面只有丝绢被燃烧之后产生的正常味道。”
云漪看向宋嘉：“你还有什么理由，一口气说完。”
大家都好省省力气。
宋嘉张张嘴，岂料一旁的耿子琪突然说道：“宋小姐，要不……你就自首吧！”
此言一出，方才几个还没来得及说话的人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四个字：丢车保帅！
宋嘉瞪大眼睛，万万没想到出卖自己的，竟然是刚才一直帮自己想对策的耿子琪！
好啊，接连除掉两个劲敌，耿子琪倒是好谋算！
“宋、宋小姐，事已至此，我们实在是没法继续包庇你了……”这次说话的，是几个人中间最为怯懦的罗锦。
“就是，罗姑娘都把项链放到你的梳妆台抽屉里了，陷害你的心思早就有了，劝你还是尽快自首为好。”
江小瑕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笑眯眯地把一侧的抽屉拉开，露出了大家没来之前，被罗晋栽赃的一个小项链。
那项链，便是云漪之前验尸提到过的，罗薇丢失的项链。
这一下，人证物证都指向了宋嘉。
宋嘉瞳孔猛然一缩，一张小脸儿煞白。
“劝你最好坦白，说不定还能为自己博得几分生机。”远山夫人意味不明地道。
这“生机”，是得断送小伙伴来换的。
团伙作案的分崩瓦解比想象中来得还要快一些！
大家现在就等着众人狗咬狗、一嘴毛。
宋嘉望着项链，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想法。
项链中间坠着一枚上好的羊脂白玉，就算是宋家也没这么好的东西。
罗锦当初为什么执意要拿走项链？难道她当时就想好了要栽赃自己？
宋嘉念头转了片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啊！你们几个早就合起伙来准备出卖我？！”
不是我们几个，而是耿子琪。
赵茜心里头暗暗补了一句，悄然望向神色淡淡的耿子琪。
其实这个计策，早在她们五个人联合过后，耿子琪就已经提出来了。
为了给其他人上一层保险，推出宋嘉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