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瓷白狗
初秋时节,早晨,无风,晴朗。
吴夺被楼下摊点的嘈杂声音吵醒,这才发现自己昨晚忘了关窗了。
头有点儿疼。
昨晚喝酒来着。
怎么喝这么多?
好像,昨天失业了······
在大名鼎鼎的祺祥典当行干了六个月,试用期满,却没能转正。
吴夺晃了晃脑袋,下床用冷水洗脸,温水刷牙,又梳了梳头,脑袋感觉舒服了不少。
肚子却饿了。
先下楼吃点儿东西吧。
这是一处开放式小区,临近齐州市的西郊。吴夺住六楼,顶楼,一室一厅五十来平米的房子。
租的。
下楼后,吴夺来到相熟的一对夫妇经营的早点摊前,“吕嫂,两笼小汤包,两根油条,两个茶叶蛋,再加一碗豆浆。”
“哎?小吴,今天怎么吃这么多?”那边正在炸油条的吕哥咧嘴一笑。
“嗐,别提了,昨晚喝醉了,全吐了。”
吴夺话音刚落,旁边小桌上的一位老大爷立马叫起来,“小吴,那是你吐的啊?我说你等到了自己门口再吐啊,全吐我门口了!我大早上起来这一通收拾!”
原来是五楼邻居徐大爷,一个独居的老头儿,也是他的房东。五楼六楼上下两套,都是他的房子。
“哎呦,徐大爷,刚没看着您!这,我还以为我进了家门才吐卫生间了呢!实在对不住,您这顿我请了。”
“这孩子!想请的话你悄悄给钱不就完了?这么大声说出来,不是逼着我拒绝么?!”
吴夺正要接话,吕嫂将早餐端过来了,“怎么了小吴?喝这么多?失恋了啊?”
“没有的事儿。”吴夺端起碗,先吸溜了一口豆浆。
“你呀,也就生了一副好皮囊,整天没个正形,你不失恋谁失恋?”徐大爷又开口了。
吕嫂扑哧笑出声来,“人家小吴啊,靠得就是这副好皮囊!”
“咳咳!”吕哥连声咳嗽。
吕嫂离开吴夺的小桌,走到吕哥身边,悄悄掐了一把他的胳膊,“吃什么干醋?”
吴夺暗自苦笑,要失恋也得先有女票啊,随后风卷残云一般吃完了早点,结账走了。
一时也不想回家,吴夺就沿路向小区外面走去,准备随意溜达溜达。
走出小区,来到大路边,吴夺看到人行道上蹲着一个头戴安全帽的汉子,旁边还围了三个人。
汉子蹲在地上,面前平铺一个塑料袋,塑料袋上摆了一件黑色的瓷器。
这件瓷器的高度有个十五六厘米,口大肚子圆。吴夺第一眼看上去,马上就想到了痰盂。只不过这件尺寸不大,只能算是小痰盂。
“黑痰盂”上挂了不少泥垢,不过看起来倒是没有明显的残缺,而露出来的釉面,黑亮黑亮的,有点儿金属光泽的感觉。
汉子絮叨说,这玩意儿是工地上挖出来的,他也不懂,但既然挖出来,就应该是老东西,而且工地上还挖出了铜钱,其中有一种崇宁通宝,听说还是宋朝的哩。
围着的三个人中,一个戴眼镜的男子,约莫三十岁左右,一声不吭地听他说;另一个老大妈,瞪着一对大眼,不时问上一两句。
还有一个,是个六十来岁的男的,夹克衫白衬衣,黑裤子黑皮鞋,头发稀疏而整齐,看着像个退休老干部。
在汉子说完之后,老干部进行了点评,说这应该是“尊”的造型,看起来年份不浅。
吴夺听了一会儿,心里估摸着,这八成就是一个骗局。
汉子和老干部,应该是一伙儿的。
吴夺好歹也在典当行混过半年,虽然是第一次在街头碰上,但类似的骗局却不止一次听说过。
而且,这“黑痰盂”哪有“尊”的感觉?釉面还这么亮,这就是所谓的贼光吧?
吴夺之前是在祺祥典当行鉴定评估中心的珠宝玉翠部,因为他上大学时的专业就是宝石及材料工艺学,好歹还考了张具备宝玉石鉴定资格的GAC证书。
虽然如此,但是吴夺对现代宝玉石制品的兴趣,却远没有古玩来得大,业余时间也没少查资料、逛市场。
不过,他充其量也就是个入门级选手,更擅长纸上谈兵。
看来大家都不傻,眼镜男和大妈先后走了。吴夺也正要走,老干部却对他搭腔了,“小伙子,你是看出什么门道来了么?”
“您是问我?”
“对呀,我看你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呢。”
“噢,我刚才走神了。不好意思,这就走了。”吴夺说完,也没再看老干部,径自拔脚走了。
吴夺一边走一边想,今天就先休息放松一下吧;明天再开始全力以赴找工作。
走着走着,忽听到“嗷嗷啾啾”的声音,扭头看了看,路边的冬青丛里,似乎有东西在一拱一拱的。
蹲身往里瞅了瞅,原来是一只小狗崽,被卡在了两根偏粗的枝杈之间。
枝杈卡住了小狗崽的胸腹。四只小短腿不停扑腾,挣扎得着急又卖力,却无济于事。
吴夺用手拨开枝叶。这小狗崽全身白色短毛,不像是什么名贵犬种,就是普通小土狗的样子,但一对立耳,眼睛圆溜溜,身体肥嘟嘟,很可爱。
白色小狗崽看到靠近的吴夺,嘴巴大张,使劲叫了起来,吴夺看到了几颗尖尖的小乳牙,估计至少是满月了。
“别急,我来救你。”吴夺被小狗崽萌住了,一手分压枝杈,一手轻轻抓住它的后颈皮,将它取了下来,拿出了冬青丛,放到了一旁地上。
小白狗落地后,竟迅速调整成坐姿,仰头冲吴夺柔和的“汪汪”叫了两声。
“这算是感谢我?”吴夺笑了笑,又四下打量了一番。
这种小土狗,中华田园犬,在市区里养的并不多,有可能是附近流浪狗生的。小狗崽看样子就算断了奶也是刚断不久,而且这么肥,母犬很可能就在附近。
吴夺在周围没有看到大狗,转而摸了摸它的脑袋,“走吧,我好人做到底,把你当一回小蝌蚪。”
小白狗围着吴夺的脚脖子转了半圈,接着就迈开小短腿跑了出去。
“还挺灵!”吴夺跟着小白狗也迈开了步子。
第2章 引狗入室
这小白狗是沿着吴夺来时的路往回跑的。说是跑,但屁股一扭一扭,速度并不快,而且一边跑,一边不时嗅一嗅。
吴夺心说,它不会是在我住的小区里混的吧?
吴夺所住的小区,名叫棋盘苑,是个很大的开放式小区,有几十栋楼,小区里的道路和周边几条街都通着。垃圾收放点也有不少,都是那种绿色的大垃圾桶,满了之后难免有人将垃圾堆在桶旁边,时常能见到流浪狗在垃圾堆觅食。
这小白狗确实是朝着棋盘苑小区去的。
不过,走到了戴安全帽的汉子的“摊子”前,它却停下了。此时老干部已经不在了,也没别的人。
小白狗先是围着“黑痰盂”看了看,又嗅了嗅,最后居然还侧着耳朵像是听了听。
吴夺一看,好嘛,这还全方位调动感官。
汉子一看,却伸手就要去提溜小狗崽。
“你先别动它。”吴夺不由对汉子喊了一声。
“你的狗啊?”汉子顺手扶住瓷器口沿,仍旧蹲着,斜眼挑看吴夺。
吴夺刚要应声,这小白狗竟用一只小爪子对着“黑痰盂”虚点,而后仰头冲吴夺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叫声:
“欧——”
吴夺蹲下身去,“装什么大尾巴狼,你以为你是从痰盂里蹦出来的啊?”
小白狗接着却围着“黑痰盂”转起了圈,且不时看向吴夺。
“让我拿?我要这玩意儿干嘛?”
“汪汪!”小白狗又发出了常规狗叫声。
“你再这么闹,我可不管你了。”吴夺起身。
汉子的表情有点儿懵逼。
这小伙儿不会有病吧?和一条小狗还特么交流上了!
吴夺刚迈出一步,小白狗就跑过去,咬住了他的裤腿,妄图往回拖的样子。
它哪能拖动吴夺,但是吴夺也怕他把裤子扯坏了,弯腰单手将它夹抱了起来,“瞎闹腾什么!”
“小兄弟,都说狗有灵性,这东西我不懂,没准儿真是个好东西,你干脆买了算了!”汉子叫道。
“我可买不起!”吴夺没好气儿。
这小白狗被吴夺抱在手里,着急地来回扭动,甚至还有想去咬吴夺的意思,却被吴夺控制,找不到合适的角度。
“你就说能出多少钱吧?这就要到开工的点儿了,还得回去,反正是白来的,给点儿就卖!”
“真不想买。”吴夺边说边走。
“二十块钱!我买包好烟抽,总行吧?”
此话一出,吴夺的脚步不由停了一下子。
这不像是骗子啊,骗子怎么也得朝着几百上千的使劲,而且那个本应是打配合的老干部也不见了。
吴夺这一停,小白狗猛地扭动了一下身子,突然就挣脱了,掉在地上之后居然好像一点儿事儿都没有的样子,就地打了个滚儿,很快又冲“黑痰盂”跑了过去。
我勒个去,这狗子对“黑痰盂”是真爱······
汉子咧嘴一笑,“我出来打工也不容易,东西再不济,二十块你也吃不了亏吧?”
“哪个工地挖的?不是墓吧?”吴夺隐约起了点儿侥幸心理,这东西没准儿真是挖出来的。
“你问这么直接,我还不敢说了。不过肯定不是墓啊,是墓我还敢拿出来卖?就是散着挖出来的,有钱筒子我没抢上,就捡了这个。”
吴夺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巧了么不是?还真有张二十的票子!现在一般也不带钱了,就连小区里的早点摊子都是刷微刷宝的。
小白狗又冲吴夺不停叫起来,叫的吴夺有点儿心烦意乱,也不知算不算冲动,竟将票子递给了汉子,“行,就这样吧。”
汉子接过钱,揣起来之后却没走,“小兄弟,再跟你商量件事儿呗。”
吴夺一听,不由暗叫不妙,难道这后头还有套儿?
“这狗不是你的吧?”汉子却来了这么一句。
“怎么个意思?”
“没什么,你要是想卖狗,我出三十,你还能倒赚!”汉子瞥了眼肥嘟嘟的小狗崽,舔了舔嘴唇。
“是我的,刚才跑丢了,追回来的,不卖!”
“这么着,我再加十块。”
“把钱还我,你的东西我不买了!”吴夺怒道。
瞧这汉子,仿佛是一副嘴馋的样子;狗肉又叫香肉,喜欢吃的人还是不少的。
吴夺没养过狗,也不算爱狗人士,但既然经手了,就不想让这个可爱的小生命去送死。
“你看看,你还急了,行了行了,我该上工去了。”汉子一看吴夺直眉瞪眼的样子,摆摆手就快步走了。
看着汉子走远,吴夺这才上前拿起了“黑痰盂”。不过这里不是仔细端详的地方,他直接装进了原先底下垫的塑料袋里,拎了起来。
小白狗突然将两只前腿抬起,站了起来,还点了点脑袋。
“行了,别嘚瑟了!赶紧去找你妈!”
小白狗又跑在了前面,而且,真的跑进了棋盘苑小区。
这还不算,这小白狗最后停在了吴夺所住的单元门口!
“难道是一个单元的邻居养的?”
吴夺所住的这个单元,一梯两户,东边的是一百平的,西边的是五十来平的,六层一共十二户。不过,这楼上,好像就两户养狗的,都不是这种小土狗。
吴夺开了单元门,小白狗的小短腿却上不了楼梯。吴夺只好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将它给抱了起来。
这样上楼还挺累。
走走停停,小白狗都不认门。
到了五楼,徐大爷正站在门口一侧看电表,“哟呵!小吴,说你没正形,你这还抱条狗回来了!”
“徐大爷,您看看,这狗不是咱们单元有人养的吧?”
“不是,咱单元就两条狗,一泰迪,一雪纳瑞。”
“奇怪了,那它怎么就能认准咱们单元了?”
“哪里碰上的?”
“卡在路边冬青丛,我给救了。”
“嗐!这就是流浪小狗崽,赖上你了!闻了你的味儿,想找你住哪个单元还不容易?狗鼻子灵着哩!”
吴夺:“······”
徐大爷却又端详了一下小白狗,“哎?这条狗不赖啊,白狗黄耳,头版挺正,尾形也挺特别······”
第3章 真有可能是老瓷器
“徐大爷您还懂狗啊?您以前不会是兽医吧?”
徐大爷全名徐有仁,就在小区里开了家诊所,里头还挂了不少“妙手回春”“杏林圣手”之类的锦旗,也不知道是不是“自给自足”。
吴夺顿了顿,“再说了,这狗一身白,哪来的黄耳?”
“你这孩子,眼神咋还不好了,它耳朵里有一圈淡淡的黄毛!”
“好像还真是······”
“狗来财!你小子要发财了,养着吧,这种土狗好养活,你吃啥它吃啥就行。”徐大爷说着,便进门了。
“最后一句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吴夺还是有些犹豫的,他这刚失业,还得找工作,而且从没养过狗,好像不太适合养狗。
但,也不能就这么扔出去。
“这样,我先收留你,有机会再给你找个人家,够意思了吧?”
“嚏!”小白狗却从鼻子里发出了一种声音。
吴夺觉得有鄙视的成分。
这都到家门口了,先回去吧。
进了家门,吴夺刚放下小白狗,这货居然晃晃悠悠就进了卫生间,一通嗅来嗅去。到了马桶边上,想上上不去,随即跑到了下水道地漏处,抬起了一条后腿。
“你阔以啊!”吴夺有些吃惊。
撒完尿之后,小白狗冲着悬挂的淋浴喷头“汪汪”叫了两声,又舔了舔自己的小短腿,最后看了看吴夺。
“要洗澡?”吴夺更吃惊了。
不过,这刚从外面回来,洗洗也好。
吴夺这房子的卫生间没有浴池,就是个淋浴区,地上围了一圈矮瓷砖。吴夺就把他放在淋浴区,开了热水器,手持喷头给它洗了起来,还用了除菌沐浴露。洗的时候,小白狗很是配合;吴夺这才特别注意到,这是一条小公狗。
洗完擦干,整个儿香喷喷。
吴夺又找了个小碗,先给它倒了一碗水。小白狗喝完水之后,便跑到沙发边上,扑棱着想跳上去,但沙发的高度就凭它的小短腿,显然有点儿痴心妄想。吴夺只好又把它给抱了上去。
上了沙发之后,小白狗打了一个悠长的哈欠,随即便很放松地闭上了眼睛。
“你特么挺会享受啊!”
折腾了一顿,吴夺还真有点儿累,坐下点了一支烟缓了缓,抽完之后,才拿起了那个塑料袋。
再次回到卫生间,吴夺开始刷洗那件“黑痰盂”。
洗干净之后,有点儿不一样了······
还是黑釉,但是口沿和一些凸起的地方,釉比较薄,呈现一种酱色,形成了挺好看的黑釉酱线纹。
还是那种类似金属的光泽,但越看越觉得有一种老气的感觉。
好像不是贼光啊。
还有,圈足底部,露出黄胎的部分,中间因为轮旋痕迹形成了一个“脐”;修胎工艺有些不够精细,但很明显是纯手工修的。
在瓷器方面,吴夺虽然只是个入门级选手,但流水工和纯手工,还是能分得出来的。
一般的低仿,哪会如此修胎?
还真有可能是一件老瓷器······
这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官窑,不过,要真有一定的年份,即便是民窑,那也能值点儿钱。
可吴夺的水平实在有限,不要说断代,就连具体是哪个窑口也定不了。
二十块,还不够刚才早餐钱,现在来看估计最起码是亏不了。
吴夺想了想,自己干琢磨肯定不行,干脆拿到祺祥典当行让瓷器部的鉴定师看看。
对了,瓷器部主任老潘的水平不低,因为经常和自己在吸烟室吞云吐雾,还算个熟人呢!
打定主意,吴夺翻了翻通讯录,直接给老潘打了个电话。
当然,直接让人家帮忙鉴定是不合适的。吴夺说,自己现在因为失业了,所以准备出手一件祖传的东西,问能不能送到典当行看看。
曾经的同事,如今的客户,老潘也没说别的,痛快应了。这要是普通客户,老潘起码得让他先发几张图片看看,以免浪费时间。
正好老潘下午会在单位,也没什么大事儿;两人就这么约好了,下午两点,吴夺带着东西过去。
这刚挂了电话,微信又来了个视频通话请求。
吴夺一看:老财主。
老财主是吴夺的爷爷,名叫吴大志,今年七十冒头。
吴大志并不是吴夺的亲爷爷。
根据吴大志的说法,二十多年前,他在茂岭山脚下的路边捡到了一个被人丢弃的襁褓。因为他及时出现,捡起一根粗大的树枝,拼力赶跑了一只骨瘦如柴的半大灰狼。
这孩子的命,算是他夺回来的。
所以取名吴夺。
茂岭山也在东山省,距离省会齐州不远不近,有个三百六十五里路;所在的县,就叫茂岭县。
吴大志如今住在茂岭县坡子镇的白杨村。
吴大志之前的经历,并没有对吴夺详说过,只说自己曾经走南闯北,积攒了一些钱,本想回到老家安享晚年,孑然一身清净终老,结果回乡的那天,捡了吴夺。
吴大志好像从来没有为钱犯过愁,所以吴夺有时开玩笑叫他老财主。但他却对吴夺叫苦说:把你养大还供着上完了大学,棺材本儿都给搭进去了!
吴大志平时喜欢研究个命理风水,四里八乡有个红白喜丧、娃娃取名、死人定坟,都愿意找他张罗。
他还特别喜欢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比如村里的寡妇。
别看吴大志年纪大了,手机却玩得很溜,还装了吴夺听都没听说过的交友APP,昵称“东山吴颜足”。
“臭小子,这个点儿怎么在家里?”
“我这刚要出门呢!我们这工作,不用卡点儿。”吴夺没告诉吴大志没能转正的事儿。
“你桌子上摆着什么玩意儿啊?乌黑麻漆的。”
吴夺顺手摸了摸,“瓷器啊!刚买的。”
“我给你说多少次了,不要在古玩上使劲,你怎么就不听呢?现如今哪有几件真东西?古玩行里水深着呢,处处是坑,处处有局!”
“我也没使劲啊,就是偶得,偶得。”
“不光是这方面,很多古玩,邪性着呢,小心惹祸上身!”
第4章 吃素
“这东西买都已经买了,您的意思是让我扔了?”
吴大志咳嗽两声,“多少钱买的?”
“二十啊!”
“什么?二十?古玩市场买的?”
“不是,是在路边一个农民工手里买的。”吴夺接着便说了说过程,长话短说,没提狗的事儿。
“工地上挖出来的?不能私留!懂不?”
“我的爷爷哎!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又不是我挖的!古玩市场里那些筒子钱,不都是挖出来的么?这就是土里的一件零碎,相当于捡来的无主之物,又不是挖出墓来。”
“纯属狡辩!”
“哎?我小时候您带我去偷田叔的西瓜怎么不见您的高风亮节?“
“那叫偷么?田子说过,他家瓜地里的瓜我可以随便吃!”
“行行行,我也不跟您掰扯了。先挂了啊?”
“等会儿,你给我说实话,你在典当行,是不是没能转正?”
“这事儿还没定呢,期满之后还得有个延缓的时间。”
“我给你说浑小子,别总想着发横财,有个安身立命的工作才是正道儿!”
“您老人家的谆谆教诲我都记着呢!回聊回聊。”吴夺说着,就给挂断了。
之所以不想这么早说没转正的事儿,就是怕他担(lao)心(dao)。
虽然是被收养的,而且还是以爷爷身份收养,但两人的感情同样很深厚。吴夺本来是在外省读的大学,来齐州找工作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老财主年纪大了,回本省有什么需要会更便利一些。
放下手机,吴夺去洗了根黄瓜,正要啃,却发现小白狗已经醒了。
不仅醒了,而且还在沙发上做出了微微下蹲的姿势。
“我靠,你可别拉在沙发上啊!”吴夺刚明白过来,小白狗却又跳了下来。它虽然上不去沙发,但跳下来还是可以的。
吴夺连忙放下黄瓜,将它弄到了卫生间,在马桶边上铺了卫生纸。
小白狗直接开始使劲了。
完事之后,吴夺捏着鼻子将卫生纸包扔进马桶冲了下去,又仔细洗了手。
“怪不得养狗的也叫铲屎官。”吴夺顺手轻弹了小白狗一个脑瓜崩。
“汪汪!”小白狗却冲着吴夺叫了两声之后,跑进了厨房,四处嗅闻。
“拉完了又要吃?真有你的!”
吴夺翻出了一根火腿肠,撕开包装掰碎了放到碗里,摆在了小白狗面前。
随后,吴夺顺手拿起了刚才洗的那根黄瓜。
啃了两口黄瓜之后,吴夺却发现,小白狗一口也没吃火腿肠。
“你还挑肥拣瘦啊!”
“汪汪!”小白狗却冲着吴夺手里的黄瓜又叫了两声。
吴夺不由愣了愣,转而拿着黄瓜往前递了递,“难道你想吃这个?”
小白狗跳起来就要咬,吴夺躲闪及时,没让他咬到;不过接着还是掰下了一小块,扔给了它。
小白狗咔咔咔就给吃完了。
“我去!不吃火腿肠,吃黄瓜?”吴夺又给他掰了一块黄瓜,小白狗又给吃完了。
看来它真是饿了,而且黄瓜都能吃,那就不可能不会吃火腿肠。
这是不肯吃啊。
吴夺想了想,将一块馒头掰碎放到碗里。
这次,小白狗也吃了起来。
吴夺的心里,猛地忽闪了一下子,立即抢走了盛放馒头的碗。
看着冲他求食的小白狗,吴夺又开了一盒牛肉罐头,挑出一小块去喂,结果它依然不吃。
“再试一试!”吴夺拿了一个苹果,切了点儿给它。
吃了!
连番验证之后,吴夺彻底傻眼:
“你居然是吃素的!”
缓过神儿来之后,吴夺还是先喂了它。用水给他泡了馒头,又给他吃了点儿苹果。
一条吃素的狗······
狗本来是杂食动物,而且吴夺一向认为狗更喜欢吃肉。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曼打小怪兽,这才正常。
不过,这条小白狗确实不像流浪小狗崽。它知道找地方上厕所,知道洗澡,甚至面对“黑痰盂”,它是有一定的交流表现的。
好似经过训练一般。
但,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即便是长期进行素食豢养和训练,也未必能让一条狗主动不吃肉;更何况,这是一条小狗崽,训也训不了多长时间。
难不成是基因突变?
吴夺正在胡思乱想,吃饱了的小白狗却又走到了沙发边,扭头冲吴夺又叫了两声。
很显然,他又要上去了。
吴夺将它抱上了沙发,同时也坐在了旁边,摸了摸它的脑袋,“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小白狗扭头看了看吴夺,转而慵懒地伸了伸前腿,却没再搭理他。
这成功赖家之后,傲娇劲儿还上来了!
吴夺需要静静。
偏生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次来电话的是吴夺的高中同学常松。
吴夺是在外省上的大学,常松却是在齐州,东山大学历史系,去年毕业考了齐州文物局的公务员,不过不是一线,是办公室的行政岗。
高中时他俩一文一理,并不同班,是打篮球熟起来的。常松的篮球水平,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平常稀松;但是吴夺却打得一手好球,算是带着他玩儿。
吴夺来到齐州以后,两人有时间就会聚聚。
他俩有个共同爱好,就是古玩。常松的古玩水平,也和他的名字一样,平常稀松;可他忒喜欢装逼,经常满嘴跑行话。
常松的老爸在茂岭县开着沙厂和物流公司,也算是个富二代;昨晚就是他请吴夺喝的酒,安慰失业后受伤的幼小心灵。
“没事了吧你?”常松问道,“我这刚起来。”
“没事了,破费了哈。下回我请你。”
“客气个毛蛋啊,我昨儿给你说的事儿,你还记得不?”
吴夺想了想,“喔,你女朋友要过生日了,你想买只翡翠镯子送她。这算什么事儿,回头我跟你一起去趟玉石城就是了。”
“别回头了,今儿周五,下午我正好能溜号。”
“今儿下午真不行,我有事儿。”
“你特么都失业了,老爷子在老家,身子骨硬朗,你有个毛蛋事儿啊?”
“我收了件瓷器,下午和典当行的人说好了,给看看。”
“啥时候的事儿啊?”
“就今天上午,路边买的。”
“嗯?来来来,发个图,让老夫先给你掌掌眼······”
第5章 渣斗
“行。”
吴夺对常松的装逼已经习以为常,也没说别的,拍了几张照片给常松发了过去。
结局和吴夺预料的一样。
常松根本没看懂。
不过,看不懂也不影响他下结论,说这就是八十年代的瓷器工艺品小痰盂。
更要命的是,黑釉还激发了他的表达欲,从这件瓷器又扯到了“黑定”上
“黑定”是定窑中的黑釉品种。当然,这一件不是“黑定”,他俩还是能看出来的。
这厮在文物局待久了,理论知识比吴夺还丰富。
古玩圈里,多得是这类人士,你让他侃侃而谈,面对故宫博物院研究员说不定都不怵场;可你要是把他扔到市场里,一个铲地皮的文盲就能把他给忽悠了。
吴夺配合他扯了会儿,最后说买镯子的事儿让常松再定时间,挂了电话。
早饭吃得太饱,到了中午吴夺也不怎么饿,煮了碗挂面,就着那盒开了的牛肉罐头吃了。小白狗又跟着吸溜了两根面条。
下午一点多,吴夺换了身衣服出门了,临走前没忘给小白狗倒了一碗水,“我出去办点事儿,你可别拆家啊!”
小白狗哼唧了一声,算是答复。
祺祥典当行位于齐州市中心偏东的位置,而吴夺住的地方临近西郊,好在有一趟东西贯通的地铁线,还算比较方便。
吴夺去年毕业刚开始工作的时候,是先去了一家珠宝公司,春节之后才赶上祺祥典当行招聘,过了笔试面试进入试用期。因为房子早就租了,住的也挺舒服,所以就没再就近重新租房。
吴夺准时进了祺祥典当行所在的金融大厦。
祺祥典当行是东山省最大的典当行,实力雄厚,名声响,效益好,颇具规模,不是一般的小典当行能比的。
核心部门,自是鉴定评估中心,下辖十几个部,除了吴夺之前所在的珠宝玉翠部,还有瓷器部,书画部、古玩杂项部,奢侈品部,汽车部,房产部,等等。
瓷器部的主任老潘,是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之前还在拍卖行干过,眼力不弱,经验丰富。
他和吴夺单独在鉴定室见了面。东西一摆上桌,他的眼睛就不由一亮,“这渣斗有一眼啊。”
渣斗?
吴夺不由暗骂自己一句,对啊,这明明是个渣斗啊!自己是知道这种器型的,怎么见了实物,愣是没反应过来呢?
渣斗和痰盂,还是有区别的。
这东西大概起源于晋代,主要是喝茶或者吃饭时摆在桌边,喝茶时用来盛放茶渣,吃饭时用来放个肉骨头鱼刺啥的。
老潘详细看完,面色有些狐疑地看着吴夺,“祖传的?我感觉好像刚出土不久啊,还能闻到土气呢!”
吴夺心里咯噔了一下子,不过他反应倒是挺快,“嗐,就是刚挖出来的!我听我爷爷说,怕被砸了,就在地里埋了几十年,这不是前些日子才又挖出来嘛!”
“噢!”
没想到,老潘居然连连点头,“这渣斗能到宋。但从釉面来看,在土里应该不会超过百年。”
吴夺不由大喜,但依然全力绷住,“潘主任,您肯定能到宋?”
宋代的东西,不一定宋代就入土了,之后任何一个时期入土都有可能。吴夺从老潘的结论来判断,这玩意儿看来顶多也就是民国时期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埋了。
听了吴夺的话,老潘只是笑了笑,有点儿好话不说二遍、不要挑战我的专业的意思。
吴夺又道,“潘主任,不过这窑口我还是有点儿二乎,这肯定不是‘黑定’,但是这黑釉的东西······”
“这是耀州窑的黑釉渣斗,你看这种釉面类似金属的光泽······”
吴夺一听耀州窑,理论知识立即纷至沓来。
宋代有五大名窑,汝官哥钧定,这也都是曾经被纳入官窑雏形的窑口。同时呢,还有八大著名的民窑系,正好北方四个,南方四个。
耀州窑,就是北方的一个著名窑口。
“这耀州窑,好像主要是青釉,而且刻花独特,所谓的‘刀刀见泥’嘛!”别看吴夺之前面对这件耀州窑渣斗抓了瞎,但这要说起窑口特点,立即就能来上几句。
还是那句话,古玩这行当,理论是理论,眼力是眼力。
“嗯,黑釉的确不多见。但在耀州窑里,黑釉即便不多见,也不是最贵的。就像你说的,最贵的还是青釉带刻花。”
吴夺嘿嘿笑道,“潘主任,你这好像是在压价啊!”
老潘没接他这茬,而是直接问道,“死当活当?”
顾名思义,死当就是一次性典当掉东西,放弃赎回,相当于卖了。而活当则是保留赎回的的权利,定期缴纳利息。
死当拿到的钱自然会更多,活当不仅要缴纳利息,能拿到的钱相对也少。
现在的典当协议里,一般不会出现死当活当这样的字眼,老潘主要是为了表述方便,吴夺以前在这里干过,肯定明白。
“现在缺钱,一次性搞定。”吴夺应道。
老潘想了想,“二十万。”
吴夺一听,不由心花怒放,这可是生平第一次捡这么大的漏儿!
二十块,二十万,一万倍!
而且一开始还以为是骗局,差点儿错过!看来那个老干部“喝彩是闲人”,又或者不懂装懂。
老话说的真是太对了,是你的,跑不了!
不过,兴奋归兴奋,吴夺还是不能一口答应,因为他还没查拍卖记录呢。
“潘主任,容我考虑一会儿。”
“行啊!”老潘起身,“走,去吸烟室,请你抽一支好烟。”
其实老潘也有点儿出乎意料,他没想到吴夺拿来的,竟然真是一件好东西。
吴夺一边抽烟,一边迅速用手机以会员身份登录某权威资料平台,查了宋代耀州窑渣斗的拍卖记录。
最贵的的确是青釉刻花的,一百多万。便宜的也有几万的,不过主要是因为品相不佳。黑釉的,只查到十年前的一次记录,不过那一件有几道冲,没法类比。
综合了这些数据,吴夺运用半年来学到的评估方法,感觉自己的这件,市场价值应该在二十万到四十万。
老潘说的二十万,是个下限。
但即便是这样,老潘也算是照顾自己了。
因为典当和上拍是两码事儿,价儿会压得极低,特别是古玩。
第6章 拎着狗笼逛市场
不过,吴夺并不打算拿去上拍,一来周期太长,拍卖过程中也有变数;二来,这东西的来路,不是那么正,上拍的传播度太广。
吴夺当机立断,再谈谈,能拉高多少算多少,如果拉高不了,二十万可以出!
因为他已经考虑清楚了,如果既不走拍卖行也不走典当行,那就只剩一条路:自己找买主。
但是,渣斗这种器型,并不热门,找到感兴趣又有购买能力的也需要时间;而且即便找到了,看了之后是不是真能买,得两说;就算最后真能买了,砍价砍到什么程度,又是个未知数。
如此折腾,还不如痛快地出给典当行。
有个词儿叫有价无市,在古玩上最容易体现。
有时候,你明知道一件古玩能值多少钱,但让你卖,你却卖不出这个价儿来。这里头的原因很复杂,吴夺如今面对的,只是其中的一种情况。
而且,从二十万到四十万,其实都在合理区间之内。
有多大的本事,才能赚多大的钱。
更关键的还是吴夺是二十块来的。
“潘主任,我知道您能自己做主,只是二十万有些低了。”吴夺干脆就在吸烟室开了口。
老潘看了看吴夺,“这东西,不是热门器型,而且不高不低的,也不太好找买主。不然我就说你今天是回老东家叙旧,自己收了就是了。我已经尽量给你往高了抬了,又不是花我的钱,对吧?”
这话没毛病。
而典当行能收,是因为资金雄厚,可以收了先放着,慢慢找买主或者等着送拍。
“多少加点儿,我现在缺钱。”吴夺接口。
“再多,上头估计就不愿意了。你这也就是找我,你要是找我们部的鉴定师,还开不出这么高来。而且最后还得我签字才行。”老潘轻轻摇头。
“行,您给定这数儿,今天就走程序吧。”吴夺适可而止,“谢谢潘主任了。”
“以后再有好东西,咱们可以单独先碰碰。”老潘点点头,“小吴,我一直觉得你是个人才,你没留下,是珠宝玉翠部那边的损失。本来,鉴定师靠的是水平,可现在还和业绩挂钩,那不成跑买卖的了么?”
“话不能这么说,潘主任,您不就是水平又高,人脉又广么?”吴夺道,“鉴定宝石玉翠工艺品,提高专业水平相对也容易,人不难招,可比不了古玩!像您这样的,才是典当行的一宝。”
“这算是拍马屁么?”老潘哈哈大笑。
“实事求是而已。”吴夺也笑。
走程序主要就是三步:老潘代表瓷器部填写鉴定评估单,收货存档;吴夺和典当行的法务部签合同;最后就是到客户服务部收款了。
吴夺走出金融大厦的时候,银行卡里已经多了二十万,一时间神清气爽,立马先到旁边的烟酒专卖店,买了两条好烟、一箱好酒,委托快递给老财主。
这小白狗有点儿神了啊!
想起小白狗当时对这件黑釉渣斗如此坚持不懈,吴夺吃水不忘打井狗,又去了一家宠物用品店。
买了个又大又软的狗窝,买了个狗厕所,买了些日常用品。
还想买点儿高级狗粮,可一想它特么是吃素的,狗粮应该都掺杂了什么肉沫骨粉啥的,不由问店员妹子,“不好意思我问一下,你这里有素的狗粮么?”
“有啊,纯素狗粮,没有肉蛋奶添加,也没有五辛添加,但是营养配比很不错。”店员妹子一听,便娴熟地推荐起来。
“纯得这么彻底?”吴夺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亏得他还知道,五辛就是五荤,葱蒜韭菜啥的,虽是蔬菜类,却也属于荤食的范畴。
没想到狗粮也有这么讲究的!
这肯定是为素食主义者的狗主人准备的。
“美女,我顺带再问下啊,有只吃素不吃荤的狗么?”
“狗狗的主人要是只喂它吃素可不就只能吃素吗?”店员妹子说,“我看过一条新闻,说一条狗狗的主人只喂它吃素,结果这条狗狗活了二十七年,相当于人类一百五十岁以上呢!”
“我的意思是说天生吃素,饿了也不肯吃肉。”
“那我没听说过。只听说过有些狗狗因为得过什么病,喜欢吃素,但也不是一辈子只吃素。”
吴夺点点头,也没什么可问的了。这个想搞清楚,送到医院彻底检查一番也未必有结果,这小白狗要是没出现毛病,也没必要深究。
买好了东西,吴夺刚要出店门,忽然灵光一闪,又买了个提篮式狗笼。
店员妹子一下子卖了这么一堆东西,满心欢喜,服务十分周到。
回到家之后,吴夺一看小白狗居然没挪窝,还是趴在沙发上。但见到吴夺回来,它立即就跳了下来,迎了上去。
“你不就是想找个软和地儿么?沙发你上不去,给你弄个狗窝。还有啊,这个是狗厕所,我放卫生间,给你专用的。这是纯素狗粮,你不是吃素么······”吴夺对着它絮叨了一番。
小白狗摇头摆尾,舔了舔吴夺的手,又叫了两声。
“不用谢,该我谢你。”吴夺撸了撸它的脖子,“你说,你是歪打正着呢?还是真能认识宝贝?”
小白狗却扭了扭屁股,奔向了他的新窝。
吴夺却看了看放到一边的狗笼子。
当时他灵光一闪买个狗笼子,就是因为这个问题。
虽然小白狗当时对着黑釉渣斗,歪打正着的可能性很大,但吴夺回忆他当时的执拗劲儿,还是忍不住异想天开,万一它对古玩有特别的感知力呢?
所以,可以带它去古玩市场转转,试一试。
明天就是周六······
第二天天刚亮,吴夺就来到了赤霞山古玩市场。手里,提着刚买的狗笼;狗笼里,则是一脸警惕的小白狗。
赤霞山古玩市场是齐州最大的古玩市场,坐落于赤霞山脚下,在景区入口广场的一侧,呈长条状东西分布,而最北侧,是地摊区,只有周末两天才会出摊。
“嘿!我见过拎着鸟笼子逛市场的,小哥儿,你这种拎着狗笼子的,我还是头回见。”吴夺刚在一个摊子前蹲下,长相挺喜庆的摊主就乐了。
“刚从狗市回来,懒得回家先放下了。”吴夺尴尬地解释了一句,低头顺手开了一侧的笼门。
第7章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小白狗并不出笼。
倒是看了看摊子上的东西,却生硬地打了个哈欠。
这个摊子上,主要就是瓷器。
没办法,吴夺只好自己先瞧,觉得差不多的,拿着凑到小白狗面前。他还不能太刻意,不然准让人觉得精神有问题。
未果。
换摊。
结果,吴夺折腾了大半个上午,小白狗没有对一件东西感兴趣。
逛了这么多,一件好东西都没有?
吴夺好生郁闷。想了想,又来到了一处专门卖瓷片的摊子面前。
如今瓷片也有作假的了,不过相对还是不多。
瓷片这东西,因为能彻底观察胎质和胎釉结合的情况,所以相对容易辨认。再就是大部分瓷片的价格也不算高,买瓷片的人呢,相对也比较爱钻研,所以瓷片摊子上,真东西老东西还是挺多的。
可是,小白狗面对瓷片,依然爱搭不理的。
吴夺泄气了,这事儿,本来就可能是自己太过异想天开,小白狗面对黑釉渣斗,很可能只是一时兴起,胡搅蛮缠。
但是在泄气之余,吴夺却依然还有那么一点儿贼心不死,万一这小白狗非常神,看上的东西,不只是有一定年份,还得有一定价值呢?
要验证这一点,除非找一件古玩精品,起码和耀州窑渣斗价钱差不多的。
可是在古玩市场里,真真假假,特别是摆在明面上的,好东西不多。最主要的是,吴夺并没有高深的眼力、能确定哪件东西一定为真。
总不能带着狗去博物馆验证,那人家也不让啊!而且现在有的博物馆展出的东西,其实是一比一的高仿,真的不轻易拿出来。
吴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半,忽然想起一家店铺来。
这家店铺就在赤霞山市场,名叫玉源居,以售卖精品老玉件和老翡翠为主,只不过大部分东西吴夺都买不起。
在玉石翡翠的质地和工艺鉴定方面,最起码大开门的东西,吴夺还是能确认的。
吴夺记得两周前来逛过一次,看过的一件东西还记忆犹新,那是清晚期的翡翠件,玉米蝈蝈。
一块料子上带着黄翡绿翠,以黄翡雕出外露的玉米粒和玉米须,以绿翠雕玉米的外皮和玉米杆;同时绿翠部分主体是浅绿,但有两处阳绿的点位,巧雕了两只蝈蝈。
这东西如果还在,倒是一件很好的验证品。
即便不在了,吴夺起码比较擅长鉴定玉石,可以找一件拿得准的验证。
既然来了,不妨去试试。如果还不行,那么就彻底死心了。
吴夺拎着狗笼来到玉源居门口,心里却又打起了鼓。
因为他毕竟要带着一条狗进去······
“小吴?”
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招呼。
“哎?姚姐,你也来逛市场了?”
“不是给你说过么,不要叫我姚姐。”
打招呼的是个看着比吴夺大不了几岁的女子,一身黑色套装很是得体,一头短发颇显干练,五官秀丽,薄施粉黛。
她叫姚瑶,也是吴夺以前一个部门的同事,祺祥典当行珠宝玉翠部的鉴定师。
姚姐这个称呼是容易有歧义,吴夺笑了笑,“我这也是因为猝不及防,姚瑶姐。”
吴夺对姚瑶的鉴定水平还是很佩服的,特别是宝石的分级,可谓又准又快。而且姚瑶人很和善,算是对吴夺帮助最大的同事。
姚瑶此时却看向了吴夺拎着的狗笼子,微微俯身,“好可爱的狗狗啊!”
“还行吧,我也是第一次养狗。”
“我一直想养一只狗狗,可是老公不让,唉。”
这话吴夺不太好接,只能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姚瑶随后也略显尴尬,看了看玉源居,“你要进这家店?”
“是啊!姚瑶姐你不会也一样吧?”
“走吧,一起,看上什么东西,给你最低折扣!”姚瑶拢了拢刘海。
“啊?”吴夺不由一愣。
“实话给你说吧,这是我老爸开的店。”
“以前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这事儿哪能在咱们这样的单位随便说?现在你不干了,而且今天这么巧,告诉你也无妨。”
运气还真不赖。
更好的运气还在后头,姚瑶的老爸姚知源手里,正把玩着一件宋代的白玉卧犬。
当然,能不能到宋,吴夺不能百分百判定,但是白玉卧犬的质地,是上好的和田籽料,他觉得是没问题的,别看没留皮。
这卧犬的造型也符合宋代的特征,宋玉往往在写实中别具风情。同时,白玉卧犬的包浆,十分酥润自然。
而且,姚知源的眼力应该不低,他很笃定就是宋代之物。
于是吴夺厚着脸皮要求上手欣赏一下。
一般来说,玩玉的人,自己常玩的东西,是不喜欢让别人上手的。吴夺明白这一点,所以提出要求的同时,不忘加一句:能不能给我只手套戴上。
姚知源一看这小伙儿挺机灵,加上是自己女儿的朋友,也就同意了。
吴夺先是欣赏了一番,随后故意说了一声,“哎?这白玉卧犬和我的小狗有点儿像啊!”
像个毛啊!一个瘦骨嶙峋,一个肥嘟嘟的。
非要说像,只能勉强说都是白的。
但是目的达到了,成功凑到小白狗面前比量了一番。
很遗憾,小白狗只是报以吴夺一个蛋腚的眼神。
失望之中,吴夺将白玉卧犬还给了姚知源。
“小吴,你以前是不是来过啊?我瞅你面熟。”姚知源顺口说道。
“是啊,两周前来过一次,看过一件翡翠的玉米蝈蝈。”
“噢,那件东西出了。喜欢什么告诉我,肯定给你最低价。”
吴夺又应承了几句,便即提出了告辞。姚瑶似乎有事儿要和老爸商量,并没有牵强挽留。
走出玉源居,吴夺也没继续逛市场,直接打道回府了。
回到家里,吴夺从狗笼中放出小白狗,“唉,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小白狗却眯了眯眼睛,晃了晃脑袋,仿佛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去,你还嘲笑我?”
小白狗汪汪叫了两声,跑进卫生间上厕所去了。
吴夺点了一支烟,抽着抽着便也释然了。
本来应该就是自己想多了,能误打误撞白赚二十万,已是天大的运气了!
还要啥自行车?
第8章 起了名,咬了手
释然之后,吴夺决定继续好好养着小白狗。
这也算是缘分。
“来,商量下,先给你起个名字!”吴夺对着从卫生间出来的小白狗招了招手。
小白狗抖了抖身体,跑了过来。
“你确实挺通人性,还是吃素的,叫通吃?”
“或者换换次序,你是吃素的,还挺通人性,叫素人?”
吴夺揪了揪它的耳朵,“你自己挑一个吧。”
小白狗身体后倾,嘴里呜呜的,像是很不满的样子。
“就这俩了,左手是通吃,右手是素人,你要是不选,我就给你定!”吴夺摊开了两只手。
小白狗掉头走了。
“好,不选?那就素人!”
小白狗趴到了狗窝里,屁股冲着吴夺。
“你这是干嘛?”
“难道想叫献菊?”
小白狗维持原状。
“好了好了,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好了最后一次啊!”吴夺想了想,“你吃素,到我这里蹭吃蹭喝,有点儿像化缘啊,你又这么肥,就叫化肥吧!”
可能是这句话比较长,小白狗很不情愿地扭头看了吴夺一眼。
“来,化肥,一上午辛苦了,给你来点儿纯素狗粮。”
吴夺将泡好的狗粮摆出来,它立马趴不住了,上前吃了起来。
吴夺则拿起手机,点了个外卖。
红烧肉,宫保鸡丁,酸辣土豆丝,两荤一素,加一份米饭,简单吃一口。
当吴夺夹起第一块色泽红亮的红烧肉的时候,化肥居然跑了过来,小爪子扒到了餐桌腿上,冲吴夺叫起来。
吴夺一看,夹着红烧肉在它面前晃了晃,“我说,你吃素不会是装的吧?”
化肥蹦跶着想拿下。
“难道你是个挑食的货?不是不吃肉?”吴夺说着,便将这块红烧肉扔给了它。
不料,化肥居然用爪子拨拉着,一直拨拉到了门口的垃圾筒旁边。
“靠,你不吃肉,也不让我吃?”吴夺立即又夹起一块红烧肉往嘴里送。
结果化肥又扑上来,使劲咬住吴夺的裤腿。
不行,还能让它说了算了?!这个事儿必须拧过来,不然我在家吃肉,它在旁边捣乱还行?!
于是,吴夺坐在椅子上弯下腰来,右手还拿着筷子夹着红烧肉,左手去拿开化肥。
“咝——”
吴夺没想到,化肥居然咬他了!
左手中指的指肚偏上的位置,被他尖尖的小犬牙戳破,立即渗出了血珠。
“我靠!”吴夺顾不上修理化肥,立即先去卫生间挤压冲洗,接着拿出了碘酒棉球来擦拭。
擦得时候,吴夺龇牙咧嘴。
邪了门了,不是一般的疼!吴夺只觉得疼痛仿佛从指尖一路逆流而上,直窜到了太阳穴,一突一突的。
“不会得狂犬病吧?”吴夺看了看化肥,“真想揍你一顿!你说你不吃肉就罢了,居然暴力阻止我吃肉······”
话音未落,吴夺忽的一愣:不对啊,之前下面条吃牛头罐头,自己夹牛肉吃,化肥没啥反应啊,还跟着吃了点儿面条!
化肥这么灵,难道······
这红烧肉不会有问题吧?
吴夺又仔细闻了闻红烧肉,没什么异味,看着肉质也没什么问题。
即便如此,吴夺还是没有继续吃。
一来这事儿的确蹊跷,小心驶得万年船;二来化肥来路不明,他得防范狂犬病的问题,赶紧处理。
“在家好好呆着,我下楼一趟!”
吴夺只下了一层楼。五楼房东徐大爷,好歹是个开诊所的老大夫!
吴夺敲开了门,徐有仁也正在家吃饭呢!
“小吴,吃完饭了吗?有事儿?”
“徐大爷您怎么知道我有饭吃?到家蹭一顿行不行啊?”
“我听到外卖小哥叫你门了,不是我说,吃饭不要这么快,要细嚼慢咽。”
“徐大爷,我的饭让小狗给糟蹋了!”
“呵呵,原来真是来蹭饭的啊,正好今天中午我做的菜多,进来吧。”
吴夺进了门,却没去餐桌边,站定了说,“徐大爷,其实我主要是想问问,我被那小狗咬了,需不需要打狂犬疫苗?”
“嚯!原来这狗子不仅糟蹋了饭菜,还把你给糟蹋了!”徐有仁接着说道,“来,我看看,咬了什么地方?另外你清洗了么?”
吴夺伸出左手中指,同时说了说怎么洗的。
“就破这点儿皮啊?”
“您还想让它把我手指头咬掉?”
“不错!处理得很好。”徐有仁想了想,“你的狗没啥异常吧?不是故意发狠去咬你吧?”
“怎么说呢,和护食差不多吧。”吴夺这事儿,要说清楚还得挺啰嗦,于是他就打了个比方,虽然化肥不是护食,而是不让他吃。
“这么说吧,你要是胆子特别大,可以在不打疫苗的情况下采用十日观察法。反正是你养的狗,适合随时观察。要是十天之内,它不发病,你就不可能有事儿。”
“这还分胆子大不大?”
“凡事都有小概率嘛!万一,十天之内你俩一起发病呢?”
吴夺听了不由脑门三道黑线。
徐有仁继续说道,“所谓十日观察法,是要边打疫苗边观察的。也就是说你去打疫苗,但也不用受全罪。狂犬疫苗呢,一般是打五针,当天,过三天,过七天,过十四天,过二十八天。结合十日观察法呢,没事你打两针就行了,十四天那针就不用打了。”
“得,我现在就去打吧。”
“你这狗也得打疫苗啊,还得办狗证。”徐有仁又道,“不过狂犬疫苗得等到狗子三个月之后。”
“噢,那就再说吧。”吴夺拱拱手,“徐大爷那我先去疾控中心打疫苗了!”
“吃了饭再去吧,不差这一会儿!”
“不用了,您这号称多做了菜,一共才两小碟,我还是不跟您抢了!”
“这孩子!我这把年纪了,还能跟你一样能吃?”
“我还是得谢谢您,走了啊!”吴夺出门。
“对了,小狗护食这毛病你可不能惯着它,得改!”徐大爷跟到门口又说了一句。
吴夺走后便去了疾控中心,打了一针狂犬疫苗,而后又找了个快餐店吃了午饭。
回到家里,化肥依然是趴着。这狗子见了吴夺还算是欢快,但是独处时显得很安静。这样出门时倒不用担心它拆家,也算个好事儿。
“过来过来!咬了我怎么跟没事儿似的?”
第9章 买卖之间
化肥过来了,在吴夺面前坐定,仰头发出长音:
“欧——”
和当时面对耀州窑黑釉渣斗一个德性。
“看你这意思,好像是在邀功而不是认错,难不成我点的红烧肉真有问题?”
“汪汪!”
“你是不是真能听懂我说的话?”
化肥打了个哈欠。
吴夺无奈摁了摁他的脑袋,“算了,大人不记小狗过,原谅你了。”
随后吴夺打开电脑,将自己的求职主页添加了祺祥典当行的工作经历,完事儿之后又浏览了一会儿招聘信息。
下午常松来电话了,约吴夺明天去玉石城选购翡翠镯子。
吴夺应了。
其实常松一开始想在网上买,反正很多平台现在都是包真包退包证书。
但是让吴夺给劝阻了。
翡翠这东西,水太深,不是说只要包真就能不吃亏的。
就算是保证A货,单单是最基本的种水,也容易被坑。
比如商家说是冰种,你看着也很透,觉得没问题;但实际上看懂种水并不容易。种是种,水是水;如果种到不了冰,只是个糯化,但水头好,也就是透明度高,外行就区分不出来。
种差一分,价差十倍。你的亏就这么吃了。
更何况还有底和色的问题,底子干净不干净,绿到什么程度,细微的差别,都是坑钱的手段。
还有一点最重要的,现在网店的很多的视频和图片,都是经过灯光和背景映衬,甚至很多是处理过、美化过的——到手一看,不是那么回事儿!
确实包退,但是人家都会提前说明,因为什么显示器之类的问题,可能会有色差,这不属于真假和质量问题。
没有质量问题,无理由退换货,是要承担邮费的。
最后,你折腾半天,东西没买成,还得搭上邮费。邮费事小,关键闹心。
当然,还是有靠谱的网店的,但是前提你得碰上,还得具有甄别的能力。
所以,吴夺建议,干脆去玉石城买。
玉石类的东西,能现场直接上手鉴定,那是最好的。这和古玩差不多,不过古玩比玉石更难鉴定,不见实物出手风险更大。
第二天上午,吴夺安顿好化肥,出了门。
玉石城全名“齐州玉石翡翠批发商城”,是一栋五层的大楼。一楼主要是玉石原料,比如和田籽料、俄料青海料、翡翠原石、南红绿松矿料、玛瑙原石、蜜蜡原矿,等等。
二楼主要是和田玉成品,三楼主要是翡翠成品,四楼是其他玉石类成品,五楼则是以玉石加工的工作室为主。
吴夺和常松见面后,直接上了三楼。楼上有店铺区,也有摊位区,一般来说,店铺区的东西相对高档一些。
常松买镯子。而镯子,是翡翠里最贵的形制,同样的品质,价钱要超过什么牌子、把件、吊坠之类的。
按照常松的要求,想买个种能到糯冰的,飘绿花的。
“一万左右能拿下吧?”常松问吴夺。
“不可能!”吴夺摆手。
翡翠的种,简单来说就是颗粒的细腻度融合度,大致可以分为豆、糯、冰、玻。
豆种基本近似于没种,颗粒粗大勉强成熟;糯种则可细分为普糯、细糯、糯化,冰种则可分为糯冰、正冰、高冰;再往上,就是玻璃种了。
高冰和玻璃种的东西,其实一般市场基本见不到;而且商家往往也不会摆出来卖,都是私给熟客和有实力的买家。
“啊?我最近手头紧,你可别唬我。”
“你就说你女朋友对翡翠有什么要求吧,懂不懂货?”
“你看!”常松点开一张图片,“这是我女朋友闺蜜发的朋友圈,这镯子我女朋友很喜欢,所以跟我念叨过两回,说其实比纯绿的还要雅致。”
常松换女朋友似乎有点儿勤,现任女友刚好了一个来月,吴夺没见过,也没问是干嘛的。
吴夺看了看图片,大致判断,这不过是个细糯种的料子,但是水头好,加上星星点点的飘花,显得很漂亮。但是飘花的绿色,不过是档次不高的豆绿而已。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此言果真不虚。
“我明白了。照着她闺蜜这种特色买,又能高出一个档次对吧?”
“嗯,就这意思。”
“你这预算吧,糯冰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在玉石城想捡漏,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买一个秒杀她闺蜜的,还是好办的。”
“牛逼,听你安排!”
逛了半个来点儿,他俩在一家名为梦石翡翠的店内,选定了一只镯子。
一番讨价还价,八千成交。
常松去店里的收款台交钱开票。吴夺在柜台边守着镯子等着。
这时候,店铺里进来一个中年妇女,身材略有些胖,穿着倒是很得体。
“老板,你们这里收翡翠么?”中年妇女走到柜台前,直接问道。
柜台后是这家店的老板娘,三十来岁,长得有些妖娆,腮边还有颗美人痣,很会说话,“您是有东西要割爱?开门做生意,有来有往,您带好东西来,肯定收啊。”
“那您先看看?”
“好啊。”老板娘说着还看了看吴夺,“这位帅哥也很懂货呢!我刚才可被他砍晕了。”
吴夺笑了笑,轻轻摆了摆手,算是回应。
老板娘这是一语双关,表面夸吴夺,真正意思是你正好在,看就看吧,但是可别说什么不该说的。
中年妇女也冲吴夺点点头,随后便从挎包里拿出了一个玫红色的丝绒盒。
这丝绒盒很是陈旧,看着有些年头了。
打开,里面是一条镶嵌的手链。这条手链的基底是银质的,看着也很老了,手链上间隔一定距离镶嵌了五颗长方形的料子,一大四小,中间一颗最大,长度两厘米多、宽度略小,其他四颗则整体小一丢丢。
这五颗镶嵌的料子,满绿满色,而且通透明亮。
“这镶嵌的是?”老板娘拿起了手链,仿若明知故问。
“这是我母亲留下的。之前听她说,这是镶嵌的老翡翠,正冰阳绿。”
老板娘露出一个不太好形容的奇怪表情。
如果是天然翡翠,正冰满阳绿,就算这小小的几颗,价值也不菲,怎么会用廉价的银链子做底镶嵌呢?
虽然这五颗料子看着还到不了正宗的阳绿,但也算鲜艳,十几万总能值的。
第10章 我听到传来的谁的声音
这时候,常松回来了,走到吴夺身边,一看这条链子,不由也瞪大了眼,没有打断。
确实,这几颗镶嵌的东西,乍一看是有点儿惹眼。
老板娘微微一笑,拿起强光手电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问,“您打算多少钱出呢?”
强光照射之下,绿色料子清澈如水,而且绿得还特别均匀,整个儿一码色。
老板娘眉头一皱,又拿起了高倍放大镜,这里面,居然没有一点儿棉杂裂!
中年妇女见老板娘在细看,便停了一会儿才应道,“最低十万。”
这话,其实是露了怯了。
老板娘一听,便也明白了。“您是去过几家店了吧?”
“嗯,去过两家,都是做翡翠的店。”中年妇女也没隐瞒。听起来,她之前估计要得更高,但是之前的店,应该是十万也不给。
老板娘轻轻点了点头,“您稍等好吗?”
接着她便往柜台后面半开着的小门喊道,“老公,来给掌掌眼!”
小门里走出了一个地中海发型的男人,应该就是老板了,看着可比老板娘大多了,“怎么了?你的眼力可比我厉害啊!”
“就会哄人。快来看看,这位女士来出货的,报十万呢。”
老板娘在老板上手之后,将常松的镯子连同鉴定证书一起装进了一个精美的盒子里,又装进了手提袋中递给常松。
常松拿了手提袋,见吴夺并没有走的意思,便低头冲向柜台,嘟囔了一句,“来也来了,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合意的。”
老板娘招呼着,“两位随便看。”但是她的目光,依然主要在老公手里的手链上飘。
老板也用手电筒和放大镜看了一会儿,却轻轻将这条手链重新放回了那个玫红色盒子之中,“这位女士,要说别的宝石玉石吧,我可能不太懂;但要说翡翠,我做了二十多年了······这条手链,十万我们收不了。”
中年妇女微微一愣,顿了顿才道,“那你们最高能出多少?”
“这个,我们不收这一类的东西。”老板笑了笑。
“你什么意思?说这不是翡翠?”中年妇女这话一出,连常松都皱起了眉头。
“我可没说啊。”老板想了想,“是这样,这种‘翡翠’我们不收。”
中年妇女面露失望,但一时好像又不甘心,有点儿僵在了那里。
“老板,我们刚从你店里买了个镯子,这不碰上了,我也挺喜欢翡翠的,能顺带上手看看么?”吴夺此时却开了口。
这手链,说实话,他也和老板一样的看法,应该不是翡翠。
不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也看不太懂,所以一时有些好奇,想仔细看看。
“客气了小兄弟,我们算是谈完了。你现在就是要收了它,在我店里谈都没事儿!”这老板是典型的生意人,话说得很到位,“如果觉得我家东西好,以后记得多捧场多介绍啊!”
“一定一定。”吴夺看向中年妇女,“大姐,我能看看么?”
她的年龄,其实吴夺该叫阿姨了。
“看吧!”中年妇女有些机械地应了声。
吴夺上了手,也用上了老板娘的强光手电和放大镜。
吴夺发现,这料子里头特别干净,不停变化角度打灯,也看不到丁点儿的杂质和问题。
这净度,完美到让吴夺感觉就像一颗绿玻璃。
不过,用手一一细细触摸,却又不像是玻璃质地。
突然之间,吴夺面色一变!不由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几个人。
“怎么了?”常松不由问道。
“你说什么?”吴夺反问。
“我问你怎么了。”常松应道。
“不是,你之前说什么了?”
“之前没说话啊!”常松看了看其他人,“所有人都没说话!”
“嗯?”
吴夺立即回忆,刚才,他好像听到了一种声音!
这声音本来不是说话的声音,而是有点儿像金属乐器的一种声音。
但是,这种声音却如同旋律,听到之后,脑中立即就反映出语言表达的内容来。就像听到某首歌的伴奏,会自然而然想起歌词一般!
“不好意思,我得走了。”此时,中年妇女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开口打断。
在她看来,吴夺也不像会买的样子。
吴夺下意识地放下了手链,中年妇女快速而熟练地收进了丝绒盒子,装进了挎包,冲老板点点头,“打扰了,再见。”
说完毫不停留,便离开了店面。
吴夺皱了皱眉,不由看向了自己的左手中指。
通过回忆,他应该是左手中指触摸到一颗料子之后,随即听到的声音!
那时候正在琢磨这手感也不像玻璃,到底是什么呢?
此时,老板却对吴夺笑了笑,“小兄弟,不用研究了,这条手链,应该是民国时期的东西,也算是老东西吧!不过不值钱。”
“噢?”吴夺和常松异口同声。
店里此时也没有其他客人,老板用手敲了敲玻璃柜台,“这东西,是一种民国时期的特殊工艺老玻璃,行里人呢,也叫硝子。根据材料比例不同,做出来的东西质感也不同;细密的白硝子,可以混充和田玉;通透的绿硝子,比翡翠还漂亮!”
“如果是玻璃工艺,怎么一点儿气泡也没有?”吴夺不由接口。
“你得看多大啊?一大块里难免有气泡,这切割成这么小,避开之后,哪来的气泡?这娘们儿,跑到我店里来耍花枪!”老板说着,顺手拿起了一支烟。
“说话怎么这么损呢?”老板娘一把拿下老板刚放到嘴上的烟,“别在店里抽!”
这时候,常松来了个电话,跑到一边接去了。
“不对!我感觉也像!差点儿没想起来!”吴夺眉头一挑,忽而冒出一句。
“本来就不对嘛!要是翡翠,不要说冰种了,就是玻璃种,就算没有棉,也不可能一点儿色根都没有啊!”老板得意一笑。
其实吴夺说的不是这事儿,他说的是他刚才听到声音之后,脑中反映的内容竟是对这东西做出的鉴定!他现在也觉得像了!
“老板,那就告辞了。”吴夺说完,便快步走出了店面。
“慢点儿!”常松挂了电话急急跟了出去,“你这是要干嘛?”
“我得再看看那条手链。”吴夺四下打量,寻找中年妇女的身影。
第11章 祖母绿
“刚才那老板不是说了么?这玩意儿就是什么硝子,你还不死心呐?再说了,她可是要十万块呢!”常松接口。
“再看一眼,弄个明白,也不是非得要买。一起帮我找找那女的。”
两人就在三楼分头找了一会儿,但是并没有找到。
再碰头后,常松说,“里头接的是我们领导的电话,说要临时准备点儿材料,明天周一开例会用,我这不能耽误太久。既然没找到,还是走吧!”
“刚才你接电话是有事儿啊?不早说,你先走吧!”
如果单纯只是自己的感觉,吴夺或许不会那么执着,但,听到了如此奇怪的声音,让吴夺不甘心轻易放弃。
“行,我先闪了。你也别太上劲了,上次那个小黑痰盂,指定不是啥好玩意儿吧?”常松说着,不待吴夺回应,便摆摆手先走一步。
这事儿见面后常松没问,吴夺也就没有主动显摆,结果人走了才来这么一句。
靠!二十万还热乎着呢!
吴夺也没喊他,继续找人,三楼没有,又到一楼和出口看了看,但是一直没看到中年妇女的身影。
看来是已经走了。
吴夺这才看着自己的左手中指。
这是被化肥咬过的地方。
而自己,是被化肥咬过的中指触碰到手链上的绿色料子之后,才听到的声音!
化肥能“相中”耀州窑黑釉渣斗,可是,带化肥去赤霞山古玩市场,它却又一件东西都不“表态”了。
回想化肥从赤霞山古玩市场回来之后,仿佛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吴夺恍然觉得,化肥是故意的,故意不去鉴定其他的东西。
这小狗崽子,狗小鬼大,有点儿匪夷所思。
还有,自己帮常松看镯子的时候,左手中指也摸过镯子,但是并没有什么声音,是因为这镯子不符合特定条件,还是因为自己当时脑子里没去想这到底是什么?
吴夺当即决定,不妨再试一试。这玉石城里,好东西太多了,比黑釉渣斗还贵的玉器也不难找。
吴夺重新回到三楼,准备找个上档次的大店。
“哎?”
正当吴夺路过三楼卫生间外侧的过道的时候,蓦地又看到了那个中年妇女!
没错,手里还是那个提包!
原来,这个中年妇女出了店之后,肚子不舒服,便去了厕所,结果闹得厉害,这会儿才彻底完事儿。
吴夺自是不会知道这些,只见了中年妇女,连忙上前,“大姐,还记得我么?”
“你?”中年妇女看了看吴夺,“你想干什么?”
“是这样大姐,我对你的手链很感兴趣,但是在店里又不方便多说,能不能再让我看看?”
“你能买么?”中年妇女皱了皱眉。
“只要看好了,我就买。”
“你在店里也看了半天了。”
“这里这么多人,上头还有监控,我还能抢您的不成?”吴夺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给我一分钟,我就能做决定。”
中年妇女想了想,“那就再给你看看吧。”
不过,她是牢牢捏住手链的一头,拿在手里让吴夺看的。
吴夺这次直接用左手中指指肚贴上一颗,迅速进行了一番“操作”。
不去想这是什么,并没什么反应;但脑子里出现“求知”的念想之后,声音就会响起来!
确定了这一点,吴夺迅速又审视了一遍,拿定了主意。
“大姐,这东西,我要了。不过,能不能再便宜点儿?”
“不行,十万已经是我的底线!”中年妇女迅速收好了手链。
“您看,我也是诚心要,稍微打个小折总可以吧?”
“不买就算了,别啰嗦了!”
“好吧,您这么坚决,我也不啰嗦了。就照您说的价儿。”吴夺压价,其实主要是怕买炸了,惊了她再来个狮子大开口。
“你真能买?”
“是啊,既然喜欢,我也是个痛快人,现在就能转账。”
最终,两人成功进行了交易。
中年妇女走了,吴夺却并没有离开玉石城。
他先去了五楼,找了个专业镶嵌的工作室,将五颗全部拆了下来。如此操作,也算是为了以后出手方便,也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反正银链子也不怎么值钱。
事有轻重缓急,在验证其他东西之前,现在的关键是先确定这几颗对不对!
吴夺打车来到了东山省最权威的地矿鉴定检测中心。
鉴定证书一个小时就能出。
吴夺坐等。
“要真是这种净度的祖母绿,那就赚大发了!”吴夺心道。
是的,他听到的那种特殊的声音,所能感知的内容就是,这种绿色料子,是祖母绿宝石,切割打磨于八十年前。
而吴夺一开始之所以没有认出这是祖母绿,主要有两个原因。
第一,他从没见过如此净度的祖母绿,而且是没有注过油的。
祖母绿,号称绿宝石之王,与钻石、红宝石、蓝宝石一起,并称四大宝石。祖母绿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特别容易有裂纹和杂质,净度高的极为少见。
所以,大量祖母绿宝石,都会经过“优化”,最主要的优化措施,就是针对裂纹的注油。
祖母绿注油,和绿松石过胶、红宝石加热一样,都是国际公认的优化措施,并不影响对天然属性的判定;但是,没注油的和注油的,原矿的和人为优化过的,价值自然是不一样的。
在店里,吴夺也用强光手电和放大镜看过了,并没有注油的反映。
第二,这几颗祖母绿的颜色挺特别。祖母绿的绿,和翡翠的绿,细分都有很多种;但是,两种料子,即便是看着相同的一种色调,因为质地不同,两者的色泽和光感,还是有区别的。
外行不容易分辨,但吴夺好歹是科班出身,本来不算难。
可是,这几颗祖母绿的绿,不是常见的祖母绿的色调,而是更类似翡翠阳绿,却又没有色根,故而才有种绿色玻璃的感觉。
就是因为这两点,才让吴夺能判定出不是翡翠,却一时又没挂到祖母绿上去。
但听到了这种声音之后,吴夺再次有“基础”地审视,这才有了感觉,虽然特别,但基本特质还是符合祖母绿的。
机会转瞬即逝,既然还能碰上中年妇女,吴夺便当机立断了!
第12章 验声
等待的时候,吴夺还是有点儿小忐忑的。
而当鉴定证书出来之后,小忐忑也彻底没了!
就是祖母绿!而且没有“经净度改善”的附注!
本身就具备如此净度、没有注油的祖母绿,真真价值不菲!虽然颜色还是达不到最顶级的“祖母绿”,但也算高级别了!
吴夺有点儿激动,先缓了缓自己的情绪。
这五颗祖母绿,应该是产自哥伦比亚的顶级货色。
八十年前切割加工,当是民国时期。不知道为什么用了银做底链;祖母绿搭配黄金肯定不是最好看,但是可以用铂金。特别是这种档次的祖母绿,就该用贵重的金属镶嵌。
原因似乎无法考证了。
交易的时候,中年妇女说是她母亲陪嫁过来的,临终前又给了她,具体来历她也说不清楚了。吴夺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能搞清楚,因为她们娘俩能把祖母绿当成翡翠,本来就是糊里糊涂的。
这五颗拆下来的祖母绿宝石,一共9.6克,也就是48克拉。
吴夺粗略估算了一下,这种品质的祖母绿,一克拉的价值,五万左右差不多吧?
那么总价,就是二百多万。
什么叫宝石?这就叫宝石!
稳定心神之后,吴夺小心收起了五颗祖母绿宝石和鉴定证书,又想了想,决定先回家。
不知为什么,吴夺面对化肥,时有一种很想说话的冲动。
“来,化肥,喜不喜欢这东西?”在家里,吴夺托起一颗祖母绿,放到了化肥眼前。
化肥上得前来,忽然又往后小缩了一下,接着便瞪起眼睛看向吴夺。
“你知道这是什么,对不对?!”吴夺摆出厉声之态。
化肥却很放松地坐了下来。
这状态······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吴夺不由一愣,顿了顿才伸出左手中指,“你咬了我,我能听到一种特殊的鉴定声音,你绝不是普通的狗!”
化肥又露出了蛋腚的眼神,稳如老狗。
“哮天犬是不是你堂哥?奎木狼是不是你表舅?”
“你吃素,是因为前世杀戮太重,还是今生一心向佛?”
吴夺如同精神病院的漏网之鱼,问出这两句话幌子的同时,迅速用左手中指点上了化肥的脑门。
然后······
然后吴夺就晕了过去。
不到十分钟,吴夺醒了。
是被化肥舔醒的。
醒过来之后,化肥“居高临下”,冲着他贴地的脸“汪汪”两声,便转身走了。
吴夺苦笑,从化肥身上来的异能,却反过来又去鉴定化肥,结果证明,不作死就不会死。
吴夺爬了起来,去卫生间连头加脸都给洗了一通。
他总感觉化肥能听懂他说的话。
不过化肥不会说话,而且叫声和动作,也只表现在它感兴趣的问题上。
这一晕一醒,也让吴夺心有余悸,大有天机不可妄测的感觉。
如此想着,吴夺却又忍不住过去抱起了化肥,假意安抚,实则细细查看。
怎么看也没有超出狗的范畴。
这太不科学了。
而且,比凭空冒出一个系统更凌乱。
“凡事总得往好处想。”吴夺终于放下了化肥。
化肥落地后,却又变成了一副颠颠的状态,它跑进了厨房,冲着放狗粮的橱子发出了示意性叫声。
吴夺哭笑不得。
喂了它之后,吴夺却不想吃饭,斜躺在了沙发上。脑子一时还有点儿微懵,掏出了手机,随意点了起来。
吃了外卖红烧肉,一公司五人食物中毒!
吴夺忽然间发现了这条新闻。
说的是齐州一家广告公司,周六加班做一个项目,中午几个员工集体点了一家店的外卖,其中有五人吃了红烧肉,结果下午就相继出现恶心呕吐的症状,经医院诊断为食物中毒。
目前,食药监部门已经针对该店进行取证调查,具体原因正在进一步核实中。
这个时间,这个店,吴夺一样点了红烧肉,但是因为化肥的“干涉”,没吃成!
“果然是因为有问题啊!”吴夺不由一挺身坐正了,冲吃饱了拉完了正在趴狗窝的化肥叫道,“谢了哈!”
化肥身体不动,尾巴摆了摆。
想搞清楚你是何方神犬,结果还把自己给整晕了!既然你这么神秘,又这么蛋腚,我也不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集中精力验证东西才是上策。
起码你是一条知恩图报的狗。
吴夺的脑子顿感通畅了不少,开始四下打量起来。
嗯,先用家里的东西验证。当时因为想法杂乱,没让化肥验证家里的东西,现在自己来可就便利多了。
虽然感觉普通的东西应该不会有啥结果,但吴夺兴致一起随手就先试了下沙发。
手指搭上,调动念想。
没反应。
有个小凳子是实木的,挺漂亮,起码二三十年了,徐大爷房里原有的。
试。
榆木,二十九年。
脑中通过声音能感知出的语言内容,虽然只有这么短短几个字,吴夺却也兴奋不已!
这都行?!
吴夺立即翻出了几件自己收藏的小玩意儿。
和田青白玉的民国老扳指,千把块买的,一直玩得挺趁手;晚清粉彩鼻烟壶,也算自己捡过的一个小漏儿,后来还找人看过;明代的一块青花瓷片,当时吴夺还就着上面的一处缠枝莲纹打磨成了椭圆形,便于赏玩······
都行!
吴夺马不停蹄,满屋子乱窜,能试的都验证了一遍,甚至包括花盆里的土······
完事儿之后,吴夺进行了总结。
第一,没有经过人为加工处理的东西不能“发声”,比如花盆里的土,比如和田玉籽料。
第二,能“发声”的东西,加工处理定性之后的时间,得比自己“年纪”大。比如沙发就不行,明显小于自己的年纪;但是榆木小凳就可以,因为比自己大几岁。
总结了这两点之后,吴夺略感遗憾,如此看来,翡翠原石估计是不行了。何况吴夺还挺懂翡翠和玉石。
若能在赌石上有所收获,可比古玩来得便利。因为古玩类的东西,即便能准确鉴定,但精品往往价格也不低。
现在的市场不比从前了,好东西不是没有,却很少能碰上漏儿。
不过,这起码应该能够避开古玩赝品了。不“发声”的,那就是小于自己年龄的新仿;能“发声”的,是老仿是真品也能得以分辨。
第13章 准备出手
吴夺还有总结的第三点,就是这声音转化后的内容,有长有短,也就是有详细有简略。
人工复杂的东西,年份更久的东西,就会长一些。反之则短。
和贵贱并无直接关系。
比如祖母绿宝石,虽然很贵,但当时只是简单地切割打磨,年份也只是能到民国晚期,所以内容就短。而小凳子的工艺也很简单,年份更短,所以就几个字。
但是明代的青花瓷片,虽然只是他一百来块买的,却有好几句内容,吴夺甚至知道了具体的嘉靖民窑,原器型是一只折沿盘。
大致就这三点。
又是折腾,又是总结,吴夺的脑子有些疲累,点上一支烟缓了缓。
但当他看着化肥,却不由自主又琢磨起来。
这化肥,能“鉴定”的东西的范围,很可能比自己要大得多!而且,它是直接通过感官就行。
而自己之所以不能和它一样“全面”,还得用被咬的中指接触,估计是这异能产生了变化和缩水。
因为自己是人,所以只能鉴定经过一定人工的东西?而且还得是比本人出现更早的东西?
还有,自己听到的那种声音很奇怪,但瞬息之间却又能转化成熟悉的语言内容;原先的声音,难道是化肥的“语言”?
但是这声音,不是动物叫声,倒像是类似金属乐器的声音,只不过“旋律”很悠扬。
吴夺本来是个无神论者,但是,一条狗却颠覆了他的认知。
而且,化肥究竟是不是一条狗······
电话总是在他最想静静的时候不期而至。
手机铃声响起,一看来显:老财主。
“是不是典当行转正了?行啊臭小子,还给我寄了好烟好酒。”
吴夺下意识地接口,“您收到了?”
“收到了收到了。以后省着点儿花钱!齐州的房价不便宜,你还得攒钱买房娶媳妇呢!”
这又是耀州窑黑釉渣斗,又是祖母绿宝石,吴夺本来想撂实话的,但是听到吴大志这么高兴,又有点儿犹豫了,想了想说道,“爷爷,我现在花点儿工夫去倒腾古玩,总可以了吧?”
这一次,吴大志并没有发火,却长长叹了一口气,“小夺啊,没有高深的眼力,古玩圈是不可能有便宜赚的,你光凭兴趣爱好,哪能行啊?”
“还记得上次视频您看到的乌黑麻漆的瓷器么?我二十块捡的漏儿,耀州窑黑釉渣斗,卖了二十万呢!”
“嗯?你给我寄好烟好酒是因为这个,不是因为转正?”吴大志的声音陡然提高。
“转正肯定是转正了,同时也捡了漏儿!”吴夺心虚道。
“你那是侥幸!而且,就算你眼力到位了,也可能出现各种各样的困难和麻烦。”
“爷爷,我也没什么大志向,一不想出名上位,二不想大富大贵,有吃有住有闲钱就够了。古玩,可以收藏升值,可以倒手赚钱,独善其身过个优哉游哉的日子。”
吴大志再度叹气,“你没入古玩行,不会懂的。当你真有了高深的眼力,就免不了接触一些东西、接触一些人,也免不了被方方面面盯上,哪能独善其身?古玩江湖水深难测,眼力只是一个基础而已啊!”
吴夺深吸一口气,“爷爷,您一直反对我陷入古玩太深,难不成你以前就是做这行的?”
“你早就想问了对吧?”
“也不算早,毕竟我是上了大学才开始喜欢古玩的。”
“我以前干的只能算辛苦活儿,也没有古玩行如此这般尔虞我诈。不过,走南闯北,也算有些见识,了解而已。”
“爷爷您放心,我绝不会乱来的。”
“这是怎么劝你都不听啊!我不是不让你接触古玩,典当行也有机会接触,我是不让你太使劲,更怕你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吴夺沉默。
“怎么不说话了?”
“爷爷······我······”
“唉,你都二十多了,如今也算能自立了,我也不好过分干涉你的人生。不过,你记住了,一旦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情,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记住了。”
“不说了,你王婶儿家的压井头坏了,我去帮着看看。”
“哪个王婶儿?”吴夺再开口时,吴大志已经挂了电话。吴夺一想,多半是村头开小卖部的王寡妇。
吴大志的电话,并没有改变吴夺的初衷,但是,却也让他冷静了不少。
吴夺决定,尽快把祖母绿卖了,一来先固定存一笔钱,算是给老财主留的,图个心里踏实;二来也能有启动资金,看上什么贵重东西不至于囊中羞涩。
至于进一步验证和鉴定古玩,现在有了大概齐,以后可以慢慢来。还是那句话,市场上不是没有好东西,但大部分好东西鉴定准了也没用,卖的就是行价,并没有什么利市;除非是自己特别喜欢的东西,可以收藏,慢慢升值。
真正的漏儿,主要还得靠运气,能碰上才行。
还有,自己这个情况,寻宝捡漏是有一定障碍的,总不能进了市场,一件一件地去试,无比费时费力。总得有一定的眼力,看起来觉得差不多的,然后再加以验证,才能事半功倍。
所以,眼力也得提升才行,还需要不断地学习和锻炼。
当天,吴夺没有出门,只是给姚瑶先发了一个微信,问她对祖母绿宝石有没有兴趣。毕竟,姚瑶从业时间比他长,还有个开店的老爸。
姚瑶:祖母绿?什么成色?”
吴夺:净度顶级,绿得也算比较鲜艳。
姚瑶:你发图片和视频我看看。
吴夺拿出其中一颗,拍了几张图片,拍了一个视频。
姚瑶不多会儿就把电话打过来了,“这种绿不多见,虽然不是顶级色调,但挺特别;而且如果确定是祖母绿,那净度就顶天了。你是想送到典当行?”
“姚瑶姐你要有路子能出最好。送到典当行嘛,一来价儿容易压低,二来你的好处也不大。我已经做了地矿的检测证书了,完全没问题,而且没有注油。”
第14章 小要求
姚瑶应道:“高端的祖母绿买家,是要做GRS证书的。不过,咱们省地矿的证书其实一般不会有问题,而且我上手也能鉴定,GRS证书不过是给买家一个附加的心理保障。”
GRS是瑞士的宝石鉴定机构,极具权威,在世界多地也都有实验室。
“这么说你很感兴趣,但要先上手看看?”吴夺问道。
“对。”
“你估计能收几颗?”
“什么?难道这样的东西你还不止一颗?”
“我有五颗,都可以出。”
“噢?这么多!”姚瑶显然有些惊讶,“这样啊,这,好像是手链或者项链上的一套啊!你是只得了祖母绿宝石?”
毕竟是专业的。
“嗯。”吴夺并没有过多解释。
他当时拆下来,主要是为了倒手之时免生麻烦——总比原装出手的隐患小,而且还可以单卖。
“约个时间明天见面吧!”姚瑶最后说道,“看了再具体商量。”
第二天上午,吴夺来到了赤霞山古玩市场,玉源居。
他和姚瑶约的地点就是这里。
这也没出乎吴夺的预料,既然吴夺挑明了不想送典当行,姚瑶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吴夺来得偏早,姚瑶还没来。姚知源让店里的伙计支应着,将吴夺让进了店里面的小间。
“来,我这刚弄了上好的安吉白茶。”姚知源热情招呼,“名字叫白茶,其实属于绿茶,清香回味甘,不错的。”
吴夺平时不爱喝茶,而是很不健康地酷爱可乐,“姚叔,甭客气了。”
“尝尝。”
“要不您先看看东西?”
“玉石翡翠我也算行家,但这祖母绿,还真是一窍不通。等姚瑶来了看就行,我只管出钱。”姚知源呵呵笑道,“小吴,你不在典当行干了,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暂时还没找着工作,也不急于一时。”
“那是,你能倒腾这样的高货,怕是也不缺钱。”
两人就这么闲聊着,姚瑶还没来,他俩倒聊开了。
“姚叔,我姐是华夏地质大学的硕士,业务水平又这么高,您让她回来,这是想先在典当行干几年,然后接您的班啊?”
“怎么成了我让她回来的?我当年千方百计想让她留燕京呢!不瞒你小吴,我在燕京还有几个有实力的朋友呢。”
“啊?”
“都是为了她老公。我女婿啊,先定了齐州这边的工作,这不是为了他才回来的嘛!”
“这也挺好姚叔,过两年您再抱个外孙子,尽享天伦之乐。”
······
姚瑶迟到了得半个多点儿,“不好意思吴夺,本来我今天轮休,出门也挺早,但是路上碰上了个追尾的,让他走快速理赔程序死活不走,非要等交警来。”
“没事,我和姚叔聊得意犹未尽,受益匪浅。”
“是啊,我和小吴挺对脾气!可惜我就一个女儿。”
“爸!不兴开这样的玩笑!”
吴夺咳嗽两声,“姚瑶姐,还是先看东西吧!”
姚瑶点点头,打开了随身带来的工具箱,不过,她并没有拿出太多的工具,只是拿了一个柯尔7329放大镜。
这种放大镜吴夺在典当行见过,不过一般是用来鉴定书画而非宝石;放大倍数能到15倍,还附带全封闭高亮度LED灯。
“姐你居然用这种放大镜······”
“工具是死的,人是活的。”姚瑶开始鉴定。
姚瑶进入专业状态,动作灵活而精准。
鉴定完毕之后,姚瑶没有立即说话,又拿出了高精度台秤称重。重量没什么悬念,和地矿证书上是一致的。
随后姚瑶又点开手机,仿佛在对照什么。
“吴夺,这五颗确实是祖母绿宝石,哥伦比亚老矿种,难得的高净度。色调虽然有点儿特别,但很悦目,鲜艳程度也OK。”放下手机,姚瑶冲吴夺点了点头。
“听你这意思,确实打算一并收了?”
“确切地说,是我爸收。”姚瑶微微一笑,“你的心理价位能到多少?”
“五万左右。”吴夺说的是一克拉的价格,对于姚瑶这样的专业人士,就没必要解释。
“这几颗让我评估,价格区间也会比较大。每克拉的价格应该在四万到六万,具体能到多少那就看交易因素了。你报的不算高,但也不是能交易的最低价格。”
“姚瑶姐,你就说多少能收吧?要是一枪打,我可以让一点儿。”
姚瑶沉吟。
姚知源开口道,“小吴,这五颗呢,全收的话本儿这么大,我们要想赚钱,也得费一番周折,甚至再做配合加工。我听姚瑶说,这东西最好出什么GRS证书,得送到港岛的实验室,光一个证书就得好几百美元,还不算其他成本。”
“复杂了姚叔,这些我都明白。我是个痛快人,我报了一口,你们再回一口就是了。”
姚瑶轻敲桌面,“四万六,能接受么?”
看得出,姚瑶这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实际上,吴夺的底线还要低一点,是四万五。东西肯定是卖得越贵越好,但交易之时,每个人总会有个底线。
不过,姚瑶还没有如此心思能够揣摩到吴夺的底线,她只是针对品质和利润空间进行了科学的计算。
“容我考虑一下。”吴夺开口。
姚瑶点点头,“这是我能出的最高价,算是给老同事一步到位了。要是从四万开始抬,就太磨叽了。”
“嗯。我针对这个价儿,只考虑能不能出就是了。”吴夺应道。
“来来来,喝茶喝茶。”姚知源招呼。
吴夺喝了几口茶,也在心里迅速又盘算了一下,四万六,48克拉,二百二十万零八千。
斟酌一番,打定主意,吴夺开了口,“姚瑶姐,照你的价儿,整数是二百二十个,我还得饶上八千的零头,是吧?”
“一码归一码,零头可以带着。”
“零头好说,我也更看中交情。”吴夺笑着看了看姚知源,“不过姚叔,我还有个附带小要求,您看行么?”
“小吴你说。”
“交易完了,您这店里的好东西,让我欣赏一下,可以吧?”
“嗐!小吴你这说的哪里话?就是交易不成,你想欣赏,我也不能不让啊!”
“您店里的好东西多,除了玉器,我看零散也有别的。主要是这保险柜里······”
第15章 舍玉器而取漆器
姚知源指了指吴夺,“你啊,哈哈哈哈······这么着,让你敞开了看,再者我也不占你便宜,你抹零,我就送你一件玉器吧!”
“我就是爱好,不怕您笑话。这要到别的店里,不是熟客,好东西他也不拿出来啊!另外我也是想跟您学习。”
“没问题!小吴,我也算个老玩家,咱们以后可以多多交流探讨嘛!”
交易愉快地完成了。
姚氏父女并没有问吴夺东西的来路,不过,他们签了很正式的交易合同,合同里有关于权利瑕疵的具体条款。
完事之后,姚瑶说要去修车,提前走了。
姚知源招呼吴夺看东西,期间还说中午一起吃饭。吴夺想想已经提前在化肥两个狗食盆里分别倒了水和狗粮,也就应了。
玉源居里面的老玉器,好东西的确不少,吴夺一边“鉴定”,一边进行总结;同时,他也对姚知源在玉器水平佩服不已,因为他“听”到的内容,和姚知源介绍的,基本差不了太多。
另外,玉源居还有少量瓷器摆在外面,但都是大路货。
姚知源自己也收藏了几件瓷器,但是,和古玉相比,姚知源在瓷器上的功夫要差不少火候。
比如有件双圈底款“大清康熙年制”的青花海水龙纹观音瓶,姚知源一口咬定是“老康”,但是根据吴夺的“鉴定”,却是“小康”。
老康和小康,是瓷器玩家的口头语。所谓老康,就是康熙本朝的瓷器;而小康,则指的是光绪仿康熙的瓷器。
光绪朝是仿康熙瓷器最多的时期,有大量的仿品是连款儿都直接带着,也落“康熙”。
对于水平不够的玩家来说,光绪仿康熙还是有一定杀伤力的。
当然,吴夺现在若是不能“听”,那未必比姚知源强。
不过,吴夺的特长是理论知识很丰富,所以当确定是小康之后,就着光绪仿康熙的知识储备,很快就能找出几点依据。
这就好像只给你题目,你做不出来,但是连题目加答案一起告诉你,而且你还知道相关知识点,那么就很可能找出解题思路。
姚知源有些惊讶,“小吴,你可以啊,什么时候开始玩瓷器的?”
“也就这两年。我玩得杂,样样通、样样松。”
“还挺谦虚。”姚知源笑道,“这瓷器方面,看来我倒是得跟着你学习啊!”
“姚叔你就别笑话我了······”
这时候,吴夺已经将店里的东西看得差不多了,时间也已经到了中午,说着这句话,他顺手拿起了一件漆器笔筒。
上手之后,顿感分量不轻。
“这笔筒,不会是铜胎的吧?”吴夺一边说,一边用左手中指搭上了。
“不是铜胎就是陶胎,创汇期的东西,没什么道道。”姚知源随意应道。
所谓创汇期,是指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中期,这个期间有很多工艺品是为了赚取外汇,工艺风格接近民国时期,但是却又比较呆板,因为毕竟是批量制作。
此时,吴夺的面色却微微一变。
这件漆器的胎······
漆器的外层都是漆料,也分实胎和脱胎两种,脱胎的工艺比较复杂,实胎的工艺相对简单。
漆器的胎各种各样,木胎,竹胎,铜胎,陶胎,夹纻胎,等等,各有利弊。
比如木胎,优点是轻便,但容易裂,所以往往会在胎上再用漆灰黏上麻布加层,这和古时某些老家具的“披麻挂灰”有异曲同工之妙。
铜胎和陶胎的漆器,相对就比较重了。
这漆器笔筒是简单的圆柱形,漆面感觉很厚实,外红内黑,红漆面只是浅刻了几竿修竹,很是简单。这个漆器的工艺,有点儿不太精细。
吴夺心道,这漆器笔筒的年份,和创汇期差不多,在六十年代中后期;但是这胎,居然是紫砂的!而且年份居然有三百多年!
紫砂一般是制壶比较多,看着笔筒的形状,里面的胎不可能是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包裹在里面的缘故,吴夺“听”到的内容,只有紫砂质地和年份,没有别的具体的了。
“姚叔,这笔筒怎么卖啊?”吴夺拿着笔筒,看向姚知源。
“不卖。”
“啊?”
“你想要的送你就是了!这东西是收货搭来的,我摆在货架上,就是为了搭配一下。”
“别别别,您这开门做生意,哪能这样?”
“你抹了祖母绿的零头,这个笔筒算啥?我说了,还得送你一件玉器呢!”
吴夺想了想,“那这么着吧,您也别送我玉器了,就当我用零头买了这件笔筒了!这样一来二去,咱俩都满意!”
“非得分这么清楚吗?你们年轻人呐······”
“就这么说好了。您还得请我吃饭呢!”
“行,随你吧。”姚知源借坡下了。其实他也挺舒坦,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之前说了送件玉器,少了几千块也拿不出手。
现在好了,是吴夺坚持,舍玉器而取漆器,有了说法,他姚知源又没费俩钱儿。
而吴夺非要这么较真,自是因为里面的紫砂胎。
这东西三百多年了,怎么还顶不了一件几千块的现代玉器?
退一步讲,不管有没有惊喜,就冲这年份,也值得赌一把。
午饭是在赤霞山古玩市场附近的一家全羊馆吃的,姚知源说贴秋膘,所以推荐了这里。
两人点了一只烤羊腿,加上葱爆羊肉、辣炒羊血,外带两个素菜。
吴夺没想到姚知源还点了烤白腰,吴夺不吃这玩意儿,提前说了,姚知源还是点了两个,自己给干完了。
其实吴夺并不怎么喜欢喝酒,那天喝醉了纯属心情不爽,所以中午吃饭就喝了一瓶啤酒,姚知源不喝啤的,不过也没多喝,自己来了一瓶小二。
吃饭的时候,两人也交流了一些杂七杂八。姚知源就姚瑶一个女儿,也结婚了;他生意做得也挺好;并无烦事挂心头,日子过得很滋润。
午饭后吴夺直接回了家。
这次在姚知源的店里,吴夺进一步验证了很多东西。由此也能确定了,基本就是他之前总结的三个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