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龙镜玉兔,蛇坑鱼肠
上岸之后,吴夺先是迅速擦干了漆盒。好在漆器也不怎么怕水。
这个漆盒的构造很简单,就是上下各一半,一般大小,扣在一起。
和如今常见的古代漆盒不同的是,这件漆盒的两面,都带着类似碗底的小圆底凸起。汉代以后的漆盒基本就没有这种结构了。
红漆的底子,上面还有黑漆纹饰。
这种纹饰叫云气纹,是以流畅的圆涡形线条组成的图案
以吴夺先前的认知,云气纹应该产生于汉代。但是,实物总是能纠正史料的错漏。这东西是战国末期被藏于此的,同时吴夺听了之后,也确实是战国末期的漆器。
那就说明,战国末期就应该有云气纹了。
云纹,在华夏自古以来就是常用的图案,从商代的云雷纹开始,到后来的卷云纹、云气纹、朵云纹以及从朵云纹演化出的如意云纹,都是云纹的底子。高升,如意,都是云纹的美好寓意。
这些知名的纹饰,吴夺都是看过资料的,只是没想到,这一次还更新了之前的知识储备。
这个漆盒不大也不厚,那么里面的东西,肯定就不是立体的。
打开一看,结果是一面铜镜。
铜镜的直径只有八厘米左右,确实有点儿小。
这铜镜能和“龙”挂上钩的地方,就是背面纹饰是蟠螭龙纹。
战国蟠螭龙纹青铜镜。
蟠螭龙纹镜,从春秋战国一直到汉代都很流行。一般来说,战国时期的蟠螭龙纹镜偏小偏薄,汉代就大了许多厚重了许多。
说实话,在如今的古玩市场上,这面铜镜还不如这个漆盒值钱呢。
战国时期的漆盒,保存完整,内外髹漆,还带有不错的纹饰,价值肯定在五十万以上;但是这面铜镜,体量不大,纹饰常规;就算保存完整品相很好,怕是也卖不上五十万。
不过,这是一套东西,卖的话没人会傻到拆开卖。这个漆盒显然就是配套承装这面铜镜的,云气纹和蟠螭龙纹相互“配合”,龙在云中,相得益彰。
这一套东西的价钱,就不是1+1=2这么简单了,而且战国时期如此成套的东西,市面上目前还没有过,价钱起码得翻个跟头,甚至翻两个也不夸张。
搂草打兔子,属实美滋滋。
······
而在此时,吴大志和陈济世还没有离开第一个探查的“地理模型”。
实际上,这个“地理模型”并没有什么太特殊的地方,吴大志一看还很熟悉。
因为这是青州鼎的“地理模型”。
许是化肥也到过秘藏青州鼎的实地,引路第一个“地理模型”就带着他们来了这里。
在这里,他们得到了一件玉兔。
战国时期的玉兔,基本都是片状。不过,他们得到的玉兔虽然只有一厘米多厚,但是尺寸却不小,居然有将近二十厘米长!
这么大一片战国玉兔,就连吴大志也是闻所未闻。
玉质是和田玉,青中泛黄,总体比较纯净。
陈济世第一次进来,得宝之时还是比较兴奋的;加上吴大志知道青州鼎秘藏之处的现实地理位置,所以琢磨的时间也有点儿长。
他们在这里耽搁的时间也就长了点儿。
对于吴大志在纸上勾画和记录,陈济世倒没什么别的想法,因为对“吴七星”这种高手来说,面对这样的迷宫和设置,参研一番很正常。
不过,离开此地继续前行之后,陈济世也提了一句,“七爷,我看这里,包括咱们进来的‘水池’,都好像是在模拟现实中的地貌啊!”
“是啊,很像是模拟建造。”吴大志只能含糊随上一句。九鼎的秘密,无论如何他是不能说的。
好在如今真正的天坑孤峰已经被“填坑”,只剩平原孤丘,不然陈济世久居此地,定是能关联起来。
“看这玉兔的工艺,应是战国之物,那么这迷宫的开凿,也有可能是战国时期。如此设计,倒是让我想到了两个人。”陈济世的思路仿佛被打开了。
“鲁班和墨子?”吴大志估摸着他就是想到了这两人,不由先提了。毕竟,先秦的在建筑和技术上的名家,绕不开这两个人。
“对!”陈济世点点头,而且还延伸开来:
“迷宫之中,多处模拟现实地貌,那么居中,不会是什么墓葬吧?此地古属宋国,鲁班应该不会葬在此地,墨子的可能性更大。”
“老陈,宝刀不老啊!”吴大志这一句并不是敷衍。因为陈济世之前毫不知情,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分析出墨子墓葬,确实不简单。
虽然没说对。
“嗐!七爷您就别笑话我了。现在都见了三件宝贝了,水晶鸡,错金虎,玉兔,都是地支动物,这也都可能为了辅助居中墓葬的地气。”
陈济世说到这里,忽又摆摆手,“不过,若真有墨子墓葬,我建议还是不进为妙。”
吴大志看了看他,“你当年说不再下墓,看来是要恪守终老了。”
“主要不是因为这个。我说不再下墓,是不主动下墓,现在咱们却是‘被动’的。”陈济世解释道:“关键是,若是墨子墓葬,必然机关重重,真要进去,怕是九死一生!”
吴大志想了一会儿,但最终只吐出两字赞同之语:“也对。”
“七爷,咱们都老了,此处福地,我能守住,已然心满意足。这次机缘巧合,让咱们老哥俩再度携手,能进一步再取走几件宝贝,已经是惊喜了!哪还能贪心不足蛇吞象。”
“那咱们见机行事。”
“好!”陈济世心情不错,忽又指了指化肥,“七爷您养这条狗颇具灵性啊,不会也是什么天生‘异种’吧?”
陈济世说者无心,吴大志听了之后却不由一怔,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仿若随口解释道:
“哪有,就是比一般狗子强罢了!我老了,就这么一个孙子,还在外地上班,它也算一个伴儿。”
化肥听到他们说的,倒是很蛋腚。
不过,化肥接着带到地方,他们看到的东西,就不那么让人淡定了。
化肥带他们到的第二处地理模型,看起来倒是很简单,就是一处大致是圆形的坑,和豫州鼎的“地理模型”类似。
不过,这个坑里没有“孤峰”,也比那个坑小得多,直径也就是三米多。
这个坑也浅得多,站在坑边,便可看到有一条蜿蜒曲折的石槽,从一侧坑边一直通到坑的中央。
而中央,则是一个近似三角形的小坑,最大直径也就是一尺多。
不要说吴大志,陈济世一看也明白了。
蛇形。
蜿蜒曲折的石槽是蛇身,近似三角形的小坑是蛇头。
不过,陈济世也就能认出是蛇形,吴大志却进而根据蛇判断出了是哪一只鼎。
地支之中,蛇的阴阳五行属性是:阴火。
火应南方,阴对阴鼎。
南方阴鼎扬州鼎!
看来,扬州鼎的秘藏之处,应该在一处湖底······
不知道这湖有多大,但是似乎不需要涉入湖中经由水路;在湖岸下方,应该有通道能通往湖底之下的秘藏扬州鼎之处。
而眼下他们看到的“蛇头坑”里,则放着一个长方形的匣子。
这个匣子是石质的,或者说是叫不上名儿来的地方玉石,不是什么名贵玉种。
石匣是白色的,质地不怎么细腻,但比大理石之类的石材要润不少,上面还有淡黄色的纹路。
“蛇头坑”本就不大,石匣更小,也就二十多厘米长,十厘米左右宽。
吴大志将石匣从“蛇头坑”中取出,又看了看坑中无甚异常,便捧着石匣放到了坑边的平台上。
蛇,在扬州鼎的“地理模型”中已经一举两得地展示了,所以吴大志猜测,这石匣之中就未必是蛇形之物了。
“开了看看再说!”吴大志冲陈济世点点头,便将石匣打开了。
这石匣的开合很简单,就是天地盖,直接拿下盖子即可。
里面,躺着一把“匕首”,或者说类似短剑。
长度也就是二十厘米左右,而且结构极为简单,剑身底部,只是凹陷出一个握处,并没有剑格。
而最底部则以类似鱼头的形状收尾,上面还有一孔。配合“鱼头”的形状,这个孔还真容易让人想到鱼眼。
这“匕首”并不是青铜的。
整体是暗灰色,剑身之上,则有细密的黑色纹路,弯曲盘结······
“花纹钢?”陈济世看着“匕首”上的黑色纹路,不由皱眉,“前面发现的,都是战国之物,可是这一件······战国时期,应该还没有花纹钢吧?”
“有。”吴大志应声干脆,伸手在黑色纹路上摸了摸,“春秋战国时期,应该就有了花纹钢,只是比不了后世的那种精炼花纹钢,叫花铁更为确切。”
“花铁我知道。但是这花铁兵器,我也记得应该是唐代才有。”
“唐代是大规模出现了花铁兵器,在此之前早就有了,比如大名鼎鼎的赤冶刀,就有可能是花铁刺刀。”
陈济世微微皱眉,“关于赤冶刀的史料甚少,即便是花铁所造,那也是十六国时期的事情,距离战国时期还是相差了太长时间。”
吴大志的手继续在黑色纹路上摩挲,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却转而问道:“老陈,你看这纹路,还像什么?”
陈济世盯了一会儿,身子忽而微微一震,“七爷,您是说······”
这“匕首”上的纹路,和如今见到的花纹钢上的纹路差不多,但是到底有点儿区别:线条要略粗一些,扭曲纠缠程度要缓一些,更像是脑纹,或者说是盘结的肠纹。
陈济世说到这里略略一顿,同时和吴大志对视一眼,随后两人异口同声:
“鱼肠!”
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仓鹰击于殿上······
鱼肠剑。《史记·刺客列传》中曾有刺客专诸以鱼肠剑刺杀吴王僚的记载。
但是,这把神奇的鱼肠剑,后来却失传了。
由此导致对鱼肠剑的描述说法不一,其间不乏矛盾重重。
据说,鱼肠剑是春秋末期铸剑大师欧冶子为越王所制,相剑大师薛烛也曾见过。薛烛相鱼肠剑,说此剑“逆理不顺,不可服也,臣以杀君,子以杀父”。
后来,越王将鱼肠剑进献给吴国。
结局还真让薛烛说对了。吴国的公子光,也就是后来的吴王阖闾,他想杀了吴王僚而自立。
于是,伍子胥将刺客专诸推荐给了公子光。公子光与专诸密谋,宴请吴王僚,将匕首藏于鱼腹之中,专诸瞅机会取剑干掉了吴王僚。
这就是鱼肠剑名字来历的一个说法,所以也叫鱼藏剑。
既然说法不一,那就不止这一个了。
还有一个说法是,之所以叫鱼肠剑,是因为剑身的花纹如同鱼肠。而且还说得挺细致,说所谓鱼肠不是生鱼肠,而是将鱼烤熟,剥去两协,然后看到的熟鱼肠。
其实用生鱼肠和熟鱼肠来比喻花纹,最大区别就是熟了更“凝固”,由此看着更清晰。
但不管哪一个说法,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鱼肠剑并不大,其实是一把“匕首”。
吴大志就此拿起了这把匕首,又掏出了一条随身带的毛巾,盖在剑锋之上,扯住轻轻一划。
嗤!
毛巾在锋刃之下,断成两截。
陈济世不由大吃一惊!
因为吴大志虽然扯住了毛巾,但并没有绷得很紧,而且看着极为随意,也没有太用力。哪怕吴大志用匕首砍断一条石头,陈济世也不会这么惊讶。
“即便不是鱼肠,那也是一件神兵利器啊!”惊讶之余,陈济世赞叹不已。
吴大志点点头,“宋代沈括在《梦溪笔谈》中也说过,他说鱼肠剑就是‘蟠钢剑’。他指出,春秋战国时期,古人就有了这种技术,只不过肯定不可能普及,只有少数冶炼大师才能完成!”
陈济世看着纹路,“别说,这类似鱼肠的纹路,说是诸多细蛇盘曲,倒也能通,和此地的蛇形亦能对应。”
“这若真是鱼肠剑,千古之谜也就解开了!”吴大志接口道,“等出去先让我孙子看看,这小子的眼力如今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第435章 子午阴阳,一线双鼎
陈济世笑了笑,“七爷,您若喜欢这把短剑,收了便是。”
“呵呵,东西好说,回头咱们再商量。”吴大志明白陈济世是误会了,但也不多解释,眼下还不是分东西时候。
因为鱼肠剑大家都没见过,眼力再高,怕也是很难明辨,所以吴大志说让吴夺看看,陈济世就误会他是“预订”这把短剑了。
随后,他们便离开了此地,继续进入迷宫通道探寻。
化肥今天比较轻松,貌似不太用费神,在前头“带路”有点儿好整以暇的感觉。
又一个“地理模型”出现在了眼前。
吴大志和陈济世关注的重点是不一样的。
吴大志关注方位和特点,陈济世先观察“宝贝”藏在何处。
这地方有些特殊。
一线天。
看着是两座陡峭嶙峋的山峰,中间相隔一线,底部则是狭窄的石阶通道。
当然,这是一处“地理模型”而已,两座“山峰”的高度也就两米多,山体直径也就一米左右,中间底部的石阶通道,有个十几厘米。
吴大志心道,阳鼎于山,看这样子,应是秘藏某一只阳鼎所在了。
就在狭窄的山间石路当中,有一处圆形的洞口。
这处圆洞并不是直上直下的。表面是圆洞,下面空间更大,向两侧延伸;圆洞的直径在十厘米左右,洞内向“山峰”两侧延伸,如同一个横向的圆柱形空间。
这个圆洞很容易被看到,吴大志示意陈济世先看看,自己则拿起纸笔参研记录。
陈济世从圆洞里拿出了一件黑白分明的玉雕件。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陈济世没有打断吴大志的参研记录,自己先端详起来。
这玉件不小,长约十几厘米,最大宽度和厚度都将近十厘米;所以,圆洞下方的空间盛下它是绰绰有余,但是从直径约十厘米的圆洞洞口中取出时,还是得稍稍调整下角度。
玉雕的料子是一块和田玉,黑白共生,也就是如今常说的青花料。
和田玉里的“青花”和瓷器里的“青花”不是一个意思;和田玉里的“青花”,是指有黑有白的玉料,表现多种多样,比如白底子带墨点,比如黑白夹杂条带状分布,比如黑白分明一半黑一半白,等等。
这一件玉雕件的玉料,黑白分明。白的部分就是白玉,毫无墨点;黑的部分聚墨,几乎就是纯黑色。
白玉部分大一些,大约占了三分之二,墨玉部分则占了三分之一左右。
陈济世眉头皱起。
玉料本身没什么,黑白分明的和田青花料,自古至今都是有类似的巧雕件的。
主要是雕刻的内容很奇怪,陈济世从未见过。
白玉部分,雕的是马头;墨玉部分,雕的是鼠头;都是立体圆雕。
一件玉雕,两只兽头。
如果各自看马头或者鼠头,根据雕刻风格和工艺、线条,以陈济世的眼力,也很容易能看出,应该是战国时期的东西。
可是,战国时期很少见这么大的圆雕立体件;更关键的是,内容还不是“独立”的,马头和鼠头共成一件玉雕。
此时,吴大志记录完毕,陈济世随即便托着玉雕件问道,“七爷,您看,这东西······”
吴大志定睛一看,有马有鼠,这还不是一只鼎啊!
难不成,这“地理模型”所代表的实地,一下子藏了两只鼎?
马,阳火,对应的是南方阳鼎荆州鼎。
鼠,阳水,对应的是北方阳鼎兖州鼎。
吴大志再度看向“地理模型”,双峰一线天;马鼠双兽头玉雕件,放在一线通道的地下。
难道,荆州鼎和兖州鼎,合藏一处?
或者,分别藏在一线天双峰,一峰一鼎。
这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找到这个地方,就能一下子找到两只鼎!
“怎么了七爷?”
“噢,这地方,好像不是一处,算是两处合一。”吴大志一语双关。
因为之前即便是陈济世的推论,每一个地方,都会有一个相应的地支动物。如今有马有鼠,而且又是双峰,可以看作是“二合一”。
陈济世点点头,“不过,这东西我还真是第一次见,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玉雕件?”
吴大志从陈济世手上拿起,“看风格,倒应该是战国时期的。”
“这个没问题,关键是内容,马鼠不搭啊!”
“马鼠不搭,子午呢?”吴大志提醒。
“哎哟!”陈济世轻轻跺脚,“是我脑子短路了,怎么没想到子午呢!”
子鼠,午马。
子时与午时相对;子时阴气最重,午时阳气最重;马鼠双首,子午流注,阴阳相生。
这是玉雕本身的含义。
实际上,马和鼠所指代的两只鼎,都是阳鼎,用不上“阴阳”的含义。
这个玉雕件,应该是早已有之,只是被拿来“借用”;用的是子鼠午马方位上的含义,子鼠对应的是北方的兖州;午马对应的是南方的荆州。
不过,在古九州的版图上,兖州和荆州肯定不相连,所以,实际暗藏这两只鼎的双峰,还不好说在哪里。
“七爷,这的确应该是‘二合一’。”陈济世又道,“阴阳相生相克,倒是让我想起了现实中的一个地方。”
“噢?”吴大志本想立即发问,却又道,“先把东西收起来,咱们节省时间,边找下一个地方边说。”
陈济世点点点头。
化肥带着他们再次进入迷宫通道。
陈济世也开了口,“南湖省的界州,有一个著名景点,就是一线天双子峰。”
“这地方我也听说过。”吴大志应道,“不过,双峰一线天的地貌,全国不少地方都有的。”
“界州的这个双子峰,一南一北,北侧的山峰黑色岩石外露,少有植被;而南侧的山峰植被密集,而且在夏季,野树野草开的花多为白色。所以界州的双子峰,也被人称为阴阳双子峰。”
吴大志想了想,“是有点儿意思。”
同时,吴大志也默默记下了这个地方。因为,如今的界州,确实在古荆州的版图之内。
陈济世又道,“若这地下迷宫真是墨子墓葬的附属建筑,那墨门弟子,确实名不虚传哪!”
吴大志也不由由衷感叹,“古人的智慧,真真不容小觑!”
第436章 猪首铜璜,灵猴带钩
他们今天的速度比较快。
这处地下迷宫的范围虽然不小,但化肥不走冤枉路;而且吴大志也感觉到了,通往孤丘墓葬的迷宫部分,和几处“地理模型”实际上相去甚远。
所以,他们今天的活动范围,其实比昨天要小得多。
不过,又到了一处新的“地理模型”之后,化肥仿佛也累了,主动“要求”喝点儿东西。
吴大志让它一边喝一边在“平台”上休息,他和陈济世则到了“地理模型”边上。
“沙漠?”陈济世举着应急灯,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微微一怔。
这地方,确实像沙漠。
一处不规则的略低于“平台”的范围,里面铺满了沙子。
只在中间有一片无沙区域,铺着一些小木棍和小木片,早已腐朽。
而在这片无沙区域的中间,还有一处小小的石台,面积不大,一尺见方;也不高,就是比外围的沙子略高一点点。
石台上,盖着一块石板。
吴大志上前揭开石板,下面是一个浅浅的石槽,里面,放着一块青铜薄片。
长条拱形,长度约有十厘米,有外廓,中间上部有孔,两端则是猪头的形状。
“桥形币!”陈济世脱口而出。
从考古上来看,战国的墓葬和遗址中,经常会出土一些这样的铜片小件:片状,拱桥形,拱顶有钮或有孔;两端或是圆隆,或是兽头。
对于这种物件,长年以来存在争议。
其中一种说法是,这就是当时的一种地方钱币,就和刀币、布币一样;这是桥形币。
吴大志却摆摆手,“这不是币,这东西应该叫铜璜。”
璜这种玉器,确实也大概是这个样子,所以认为是“币”的人,也称之为“璜币”。
不过,吴大志明确说了这不是币,只是铜璜;所以,陈济世便接着问道,“七爷,这您也有研究?”
吴大志心道,早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李一言教授就写过论文,驳斥了这是“桥形币”的说法。
“历来都有争议,不过我觉得还是从玉璜发展而来的可能性最大,玉璜不是平民百姓用得起的,所以民间就开始流行铜璜,替代玉璜作为饰品。”吴大志也没有详细解释,只是简单说了说。
陈济世关注的重点也不在于学术争议,他一边听,一边指了指猪首铜璜上的文字:“七爷,您识得么?”
这件猪首铜璜的一面,铸有四个字,以穿孔为中央,左二右二;字口很犀利,堪比古币中母钱的字口。
当然,这东西很可能当时只铸造了一枚,就是为了放在此处,指代冀州鼎。
猪的阴阳五行属性为阴水,北方阴鼎,冀州鼎。
吴大志确实识得。
依然是籀文。
左侧两个字是:西戎。
右侧两个字是:湖盆。
这个,吴大志没隐瞒,告诉了陈济世。陈济世一时不得其解,沉吟起来。
吴大志已得其解,却也沉吟起来,而且很凝重。
因为如此看来,冀州鼎居然被藏在了战国时期西戎范围的沙漠中。
沙漠中的“湖盆”。
从“地理模型”来看,应该是沙漠中一处盆地湖泊的小岛上。
这下麻烦了!
西戎的范围不小,包含的沙漠面积也不小,这在当年应该也是最难找的;要不然,不会在放置的猪首铜璜上还特地带上了文字,给出了提示。
而今过了两千多年,沙漠的地貌极易变化,难上加难。
更要命的是,冀州鼎的秘藏之处,还是在湖中岛上。就算当年的沙漠如今还是沙漠,但两千多年过去,沙漠中的湖泊,却极有可能消失了!
若是已然消失,就算知道了方位,那也找不到具体地点了!
探查了这么多“地理模型”,这算是最坏的一个结果。
吴大志最后一声叹息,陈济世却哈哈一笑,“七爷,琢磨不明白咱就不琢磨了,或许只是为了说明借鉴了现实中的哪种地貌。”
吴大志“嗯”了一声,“那走吧。”
无法改变的事情,只能以后在找寻的过程中再作计议。
再次进入迷宫,去往最后一个“地理模型”。
接下来将会是最后一个,两人都有心理准备。
吴大志以九鼎为数,而陈济世之前也根据“九宫”推出还剩六处“藏宝地点”,之前的双兽头玉雕件“二合一”,算两处。
“七爷,这猪首铜璜,算是咱们找到的最不值钱的‘宝贝’了。”陈济世边走边说。
“这个给我吧。”吴大志顺势说道。
这玩意儿当时主要是为了“提示”,怕是匆忙制成,不可能是什么华贵的物件。不过,或许以后在找寻九鼎的过程中能用得上。
陈济世当然不会争。
最后一个地理模型,没到吴大志就有数了,只剩一个西方阳鼎——雍州鼎。
也只剩一个地支动物——阳金申猴。
到了地方之后,吴大志有些惊讶;这地方,远远一看,居然像是一座“城池”。
等到了近前细看,才发现不是“城池”,而是“城墙”。只因为有几段近似环绕,远处从某个角度看,才像“城池”。
“城墙”也不是建在平地,而是建在山脊之上。
“长城?”陈济世笑道,“没想到最后一个藏宝之地,居然还有‘人工’建筑,战国时期,古长城倒是不少。”
确实,战国时期不少诸侯国都修筑了长城,虽然和后来秦始皇修建万里长城没法比,但工程量也不小。
很多古长城如今早就没了,这地方也不好找,不过比沙漠可强多了,起码山应该还在。
就在“城墙”半包围的一处“山坳”中,有一块方形青石;吴大志拿起青石,才发现这就是个青石“罩子”,下面没有凹陷,平的。
有一个“包袱”。
帛制,轻轻拿起,还行,没有灰飞烟灭,只是感觉随时会碎掉。
帛包里,是一件灵猴形的带钩。
这件带钩总长约八厘米,猴呈跪姿,昂胸弓身,一臂斜向上高举伸出,爪子弯回,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就此巧妙形成了带钩的钩头;而另一臂则弯曲到了身后;猴头微微缩起,侧脸而视。
挺重,因为是金的,多处镶嵌绿松石。
这件灵猴带钩,光是材料就不便宜。
第437章 鱼肠剑的来历
陈济世看着这件金带钩,“七青八黄九紫十赤,这灵猴带钩微微泛青,含金量怕是不到百分之八十。”
“七青八黄九紫十赤”说的是古人描述的金色和含金量,实际上肯定没有这么明显的色差;黄金黄金,底子都是黄的,只是不同的含金量会微微有相应色感。
一般含金量在百分之七十左右,会微微泛青。
纯金会微微泛红,有人称这种红为“金水红”。这个词很形象,这种微微泛出的红它有点儿波光感。
当然了,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从化学上来说,也不存在绝对纯粹的黄金。
现在所谓的千足金就可以了,含金量在千分之九百九十九。拿着千足金对光看,确实能看出来微微泛红。
“战国时期的金带钩,能有这个含金量就不错了。再说了,若是太纯,硬度不够,也没法儿当带钩用。”
带钩的功能类似于现在的腰带头。比较普遍的用法是将带钩上的钩钮——就是底面凸起来那个小圆帽嵌入腰带的一端,让钩体正面朝外,钩首勾住腰带另一端的穿孔中。
也有用双排带钩的,俩带钩一起用。还有在腰带上加铜环的,钩首直接勾住铜环。
在战国时期,主要以青铜带钩居多;金的和玉的,那就是档次很高的了,一般人哪用得起?都是王公贵族所用。
其实能用上带钩和腰带的,也都不算穷人了;穷人直接弄个布条就可以扎了。
这件灵猴“腰带头”,不仅是金的,而且工艺复杂,还镶嵌了绿松石,当时这么穿戴出去,那绝对比陈济世戴的百达翡丽还要拉风。
这是最后一处“地理模型”,两人都有些放松。
回返的时候,吴大志还“特意”问了一句:“化肥,还有么?”
陈济世只当是玩笑话,狗子怎么能回答呢?
化肥确实不能回答,但它好似心领神会,接着就加快了步伐,小跑起来。
这一次,化肥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吴夺见吴大志和陈济世回返,笑着迎上前,“两位老爷子凯旋,可是得了六件宝贝?”
“五件。”吴大志说着,指了指地上,“坐下说吧,有点儿累了,正好先歇会儿。”
“五件?”吴夺一听,“还有一处地方没找到?还是陈爷爷估计得不对?”
吴夺故意将还剩六处的“估计”算到陈济世头上了。
“有两处地方,合二为一,双峰一线天,只有一件宝贝。”陈济世笑呵呵应道。
“噢?那我先欣赏一下这件宝贝。”
“那个不慌,你先看看这个吧!”吴大志却拿起了装有“鱼肠剑”的石匣。
吴夺不再多问,吴大志让他先看这个,那自然是最值得看的一件。
打开石匣,吴夺也是微微一怔,这把“匕首”貌似是“铁”的,好像和战国时期不太搭调。
拿起来,轻试刃口,感觉异常锋利。
吴夺细细“看”过,“爷爷,这匕首肯定是战国之前的了,您怎么看?”
“现在是你怎么看,不是我怎么看。”吴大志之前在陈济世面前夸了他,现在等他发表高见呢,根本不给提示。
“我看?我看是鱼肠!”吴夺刚才已经听了,这还有跑?
“真是鱼肠剑?”陈济世一个没忍住,身子晃了晃。
“想当年,铸剑大师欧冶子找到了一批上好的材料,包括若耶溪之铜、赤堇山之锡······他为越王铸剑,本来应铸五把,可是铸造成功湛卢、纯钧、胜邪、巨阙四把名剑之后,材料却已用尽······”
“停!”吴大志抬手,“臭小子你说书呢?”
“爷爷,神兵当前,不要着急,你闭上眼睛,慢慢体会。”吴夺说着,自己先微微眯起了眼睛。
吴大志:“······”
陈济世哈哈大笑,“你这小伙儿咋突然神神叨叨起来了?不过我喜欢,继续说吧!”
吴夺其实也是一个“听众”,现在不过是转述。
而且转述的是两千多年前的传奇,所以他还真有点儿享受的感觉。
“铸剑材料用完,欧冶子答应为越王铸造的五剑,却还缺其一。但良材难得,又不能用普通的材料糊弄,欧冶子便想到了之前曾经得到的一块玄铁。
所谓玄铁,其实就是陨铁。利用这块陨铁,加上铸造其他四把名剑剩余的零碎矿料,欧冶子进行冶炼,居然炼出了一种特殊的‘花铁’。
不过不多,所以这些‘花铁’只铸造出了一把短剑。可是,这短剑出炉之后,却又扭曲变形了!于是,欧冶子又进行了锻打,终于完成了。
孰料,在最后一次淬火之时,原本锻打平滑的剑身,却突然在冷水之中,‘凝结’出了如同肠形的纠缠弯曲的纹路!
而且,与此同时,浸在水中的剑身,光韵流转,如同游鱼入海,一闪而逝!
欧冶子不由大叫一声:鱼去肠留,大逆大凶!
此剑,就此命名为——鱼肠剑!”
吴夺一口气说完了,却还略有回味。
吴大志很煞风景地摸了摸吴夺的额头,“不烧啊!”
“爷爷!”吴夺回过神来,“我还是换个说法吧!春秋时期,并没有通行的花铁铸造之法,这把鱼肠剑,乃是欧冶子妙手偶得,和当时所有的名剑都不一样。也正因为鱼肠剑后来杳无音讯,所以并无定论。却不想,居然在战国末期就被藏在了这里!”
“你这不是鉴定,你这是编故事。”
“爷爷,这东西本来也没法鉴定。即便能做年份检测,可谁又能断定这就是鱼肠剑呢?”
其实吴夺说之前,就知道他俩也不会信,但是不说又憋得慌。在自己宣泄的同时,也权且当成他们劳累一番之后的调节和放松吧。
“罢了罢了,你个臭小子!”
陈济世此时却笑道,“这把剑是鱼肠的可能性的确很大,只是传承无序,只能自赏自珍。”
“老陈,你喜欢,留下吧。”吴大志接口。
“七爷,这把短剑,我看,注定了是小吴的,他能灵感迸发,说不定也是受到了剑的感应呢!”
第438章 分东西和重头戏
吴大志听了,略略沉吟。
吴夺接了口,却是转移话题,“爷爷,陈爷爷,我看不如先上去吧?探查之事告一段落,下一步怎么办,还是上去商量舒服。”
“也好。”吴大志就此点了点头。
陈济世也便没有续话,跟着点了点头。
此时的时间是下午,三人都没吃午饭,上去之后先吃了点儿饭。
而后,他们将所有从迷宫中得来的东西都摆在了桌上,也叫上小蓝,四人围坐,先讨论东西的分配。
吴大志和吴夺最关心的其实不是这些东西,但总不能喧宾夺主,得考虑陈济世和小蓝的感受。
陈济世并不贪,也不虚推,他首先提出,看中了子鼠午马双兽头玉雕件。因为他是属马的,他老婆是属鼠的,而且一男一***阳对应,确实是又合适又喜欢。
而且他选了东西之后,顺势又说鱼肠剑必须给吴夺。
吴大志和吴夺最后也没再推挡,这两件东西就这么先定了下来。
陈济世这么一说,小蓝便说自己是属猴的;其实他主要是挺喜欢那件灵猴带钩;陈济世有些不悦,他先提,那是因为地主身份,接下来按说不该小蓝说话。
不过,不待陈济世开口,吴大志便拿起灵猴带钩交给小蓝,“缘分!”
吴大志如此,陈济世也就没有再多说。
随后,吴大志轻飘飘地拿起猪首铜璜,“这东西我早就说要了,现在也就不客气了。”
陈济世笑了笑,“七爷,这东西您拿走,不算这一堆宝贝里头的。”
猪首铜璜,是所有的东西里头最不值钱的,如今放到市面上,一枚普通的也就是几千块钱的事儿。不过这上面带了文字,有加成;但比起其他东西,还是差大了。
“老陈,你了解我。”吴大志说了一句,转而看向吴夺。以他的意思,剩下的东西都不要了,给足陈济世好处,也留够自己的方便。
吴夺迎了迎吴大志的目光,接着又看向陈济世,“陈爷爷,我们一人一件,也是沾了您的光了,剩下的,您都留下吧。”
陈济世一听,连忙摆手,“就算平分,也不能这样啊!”
“老陈,哪有平分的道理?这是你的地方,吴夺说得对,是我们沾了光了。”吴大志开口了。
接下来,陈济世和吴大志一番你推我让。
其实还有四样东西,云气纹漆盒和蟠螭龙纹镜算是一套,还有一件异象水晶鸡、一件青铜错金镶嵌红宝石虎镇、一件玉兔。
依照陈济世的意思,最少得平分,两边各分两样。
但吴大志和吴夺都不同意。
僵持来僵持去,最后吴大志和吴夺同意再拿一样,就是吴夺找到的云气纹漆盒和蟠螭龙纹镜。这个也是被陈济世当成了理由的,若不是吴夺辛苦下水找寻,根本就发现不了这套宝贝。
最后,吴夺趁势提出,“陈爷爷,这样,明天啊,我们再下去一趟,看看我这狗子还能不能找到新地方,若是找不到,那就算了。若是再找到东西,我若喜欢,就优先留下,您看如何?”
“小吴啊,除非迷宫里有中心墓葬,不然应该不会有东西了,你这么说,是存心推让,让我占便宜啊!”陈济世轻敲桌面。
“老陈,就这样吧!你若再推让,我啥都东西都不好意思拿了。”吴大志点了一支烟,“若有墓葬,咱们再讨论。”
陈济世便跟了一句,“七爷,若真有中心墓葬,我劝您也不要冒进。这迷宫设置巧妙,微缩地貌又暗藏玄机,墓葬的机关,必定凶险至极,我们还是见好就收为妙。”
“嗯。”吴大志点头,“肯定是安全第一。”
······
东西分完了,明天的事情敲定了,吴大志和吴夺没有再留,返回了酒店。
他们四个人,还得进一步商量下明天的事儿。他们回去的时候,还不到晚饭时间,当晚时间上算是比较充裕。
最后,他们初步定了个计划。
分为两种情况。
第一种,开启秘藏豫州鼎的石门之后,若是不能再封闭,那么就不能耽搁了。
吴大志提出,如此,就直接告诉陈济世,同时建议上报国家。当然,整体上九鼎的事儿自然不能泄露,就当是无意中发现了一只夏鼎,疑似失传九鼎之一的豫州鼎。
同时,先前已经取走的八样宝贝,取了就取了,就不用上报了。
这里头,也可能有变数,那就是陈济世不同意上报。
一般来说,他应该也不敢藏私,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他不同意上报,想“私分”,就需要再做工作。
要是做不通,那只有一拍两散了。反正这边能上报,国家层面知晓之后,陈济世也没办法。
第二种情况,那就是开启秘藏豫州鼎的石门之后,还能再封闭。
这样的话,吴大志觉得还可以暂时搁置一下。
最起码,可以出来之后再根据实际情况商量商量再说。因为现在确实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吴大志是希望最后找全九鼎统一上报的,不过这算是长线,现在讨论的只是暂时搁置,所以大家也都同意。
“计划未必赶得上变化,我看先这样吧,很多事情还是得随机应变。”吴夺最后建议。
大家其实都很激动,毕竟是九鼎这样的重器啊!
只是囿于现实条件,宁霜和权浩然不能亲眼目睹,但毕竟也是“团队”一分子,还是有很强烈的参与感的。
临了,权浩然再度提醒别忘了拍好视频和图片。
吴大志先行离场,回房关门,安静地全力投入,最后又核对一遍九处“地理模型”方位和对应的小球,同时细细又想了一遍还有没有什么疏漏之处。
而吴夺、宁霜、权浩然则又讨论了一会儿,重点也是一些相关“注意事项”。
······
第二天早饭后,小蓝准时开车来接上了吴夺和吴大志还有化肥。
对小蓝来说,已经比较轻松了,他的感觉,就是最后简单扫扫尾而已。
但是对吴夺和吴大志来说,今天直奔主题,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第439章 豫州鼎现,机关重重
小蓝一边开车一边还对吴大志和吴夺连番表达感谢。看得出来,他跟着得了宝贝,很是开心。
吴大志没说几句话,主要是吴夺在路上和小蓝聊了聊。
到了研究所,所有人都已经是轻车熟路。
还是他们三个和化肥下去,小蓝在上面守着。
到了迷宫“门口”,吴大志和吴夺进去之前,陈济世又提醒道,“七爷,若这次遇到墓葬,您千万小心,不可,不可······”
“不可刚愎自用。”吴大志笑了笑,“放心吧老陈,若察觉有危险,我宁可回来再和你商量,也不会轻举妄动。”
“那就好。今天收了尾,我还是想继续过平静的日子。”
吴大志拍了拍陈济世的肩膀,便跟着化肥再度进入了迷宫通道。
化肥也好似心领神会,直奔目的地。
到了“静言庸违象恭滔天”的石门面前,吴夺再次按动“象”字,石门开启,顺利进入了通道。
圆形带穹顶的孤丘墓葬之中,一切如旧。
来到有九宫格和孔洞的石台面前,吴大志深吸一口气,从石槽中拿起了九个小球。
而后,吴大志根据迷宫中九处“地理模型”的方位,以先中宫后四方、先阳鼎后阴鼎的顺序依次放入了小球。
小球入洞,刚开始如同泥牛入海。
静了有三分钟左右,石门动了!
石门以逆时针方向转动起来。
只是,转成了和上下“门框”呈九十度角时,便停住了。
看来,机关的“轴”,应是在石门中间。
同时,吴夺也发现,原先的青铜条,只在石门的一面有,是镶嵌在石门一面的边上的,而另一面并没有。
石门如此开启,左右两侧的空间,倒也可以进人,但是这情况有点儿怪,所以吴夺和吴大志便没有着急动,先在门口观察了一番。
化肥倒是一副“大无畏”的样子,想往里冲,但是被吴大志揪住了绳子。
吴夺拿起手电筒照射,却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豫州鼎······
门后的空间倒是不大,就是一间长约三米、宽约三米、高约三米、近乎正立方体的石室。
“不对啊爷爷,您不是贴着石门,听到玉石球在鼎内滚动的声音了么?”吴夺看了看吴大志。
“对。”吴大志皱了皱眉头,转而看了看化肥,“化肥,你这么着急进去,看来没什么问题?”
化肥迫不及待地点头。
吴大志看了看吴夺,吴夺也点了点头。
化肥既然如此,那应该是没问题。
吴大志略略沉吟,便松了绳子。
化肥直接跑进了石室,吴夺和吴大志跟在了后面,从石门两侧进入。
化肥进入石室后,却对着地面叫了起来。
吴夺和吴大志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地面上,还有一块“石板”!
这块“石板”约有一米半见方,严丝合缝地嵌在石室地面中央。整个地面都很光滑,能看到四条紧密的缝隙;但是想打开,却好像无从下手。
吴夺和吴大志对视一眼,他俩心里想的一样,总不能硬来吧?
而且就算硬来,那也得有工具撬开。
正在此时,化肥突然间跑到石门旁边,抬起两条前腿,用力推动。
推的方向,还是石门打开时的逆时针方向。
这石门,现在是开成了和上下门框成九十度角,如果继续这么推,那么就会重新关上。这么关上之后,原先的里面就会朝外,外面就会朝里。
只是化肥的力气有限,石门貌似只是有轻微晃动,并没有被推动半分位置。
“化肥,你的意思是,合上石门,就能打开石板?”
化肥停止推动,两只前爪还悬在半空,就连连点头。
“这么说,这道石门,是机关中的机关?!”吴夺就此对吴大志说道,“爷爷,不行您先出去,我来试一试。”
吴大志摇了摇头,“不行,有些意外我怕你应付不来。”
吴夺刚要说话,吴大志抬了抬手,“咱俩也别互相争了,都到这一步了,那就都留下吧!进入迷宫以来,全靠化肥,它这么‘肯定’,那就应该没问题!”
“好!”吴夺应了。
应了之后,吴夺让吴大志站到石室一侧,又对化肥示意了一下,让他们都避开地面上的方形石板区域。
吴夺推动石门。
本来他一开始没发太大力,没想到,没发太大力也能推动。看来,化肥虽然很“神”,实际气力终究和普通小狗无异。
吴夺就此顺势加力。
喀啦啦······
吴夺很顺利的将把石门给推“平”了。
咔嚓!
石门关闭的同时,地面上的石板开始缓缓下沉,下沉大约十厘米之后,接着又向里侧缩进,一直缩到与里侧边缘齐平!
地面上,就此露出了一个和石板一样大小的、边长大概一米半的洞口!
洞口齐上齐上,吴夺和吴大志站在边上往下看,看到了一只圆鼎的双耳和鼎口!
鼎口外直径大概在一米四左右,逼近洞口的边长。
鼎口之上的两侧,有两只半圆形立耳,造型浑厚古朴。立耳顶部距离洞口也就二十厘米左右,伸手摸到不难。
灯光照射下,看到的部分并无锈迹,只有一层黑褐色的类似氧化膜的皮壳。
虽然不能看清全貌,但是很显然,这就是——
豫州鼎!
完好无损!
终于见到了!
吴夺和吴大志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却都难以抑制激动之情。
······
稍稍平复之后,吴夺指了指鼎腹内部,“爷爷,圆球也在。”
鼎腹内部,有一颗如同网球大小的土黄色圆球,只是就连吴夺一时也看不出是什么玉石品种。
这个圆球是吴大志和吴夺早就知道的,不管什么材质,有两个作用是之前就了解到的。
一个是关联青铜悬棺的那处“井口”机关的阵眼,从鼎中取出,那处“灵气屏障”便可破掉;另一个是开启秘藏青州鼎的机关,放球入洞即可。
所以,吴夺并没有急于拿起这颗土黄色的圆球,而是先蹲下探头看向洞内,鼎和洞壁还有些许空隙,大致能看到洞底。
这鼎的高度,应该在一米八左右。
直径一米四,高度一米八。
就这个体量,怕是得有一千多公斤!
“传说中的九鼎······”吴夺扭头看向吴大志,“看来,武则天造的九鼎,实在是太夸张了。”
“夏初的青铜铸造水平,能造这么大,已经非常难得了!”吴大志皱了皱眉,“但即便只有这么大,想弄出石室,也得将石门拆了啊!”
这间石室的石门,是以门“中间”为轴转动的,整个门才一米半宽,那么想运出这只鼎,好像只能把门拆掉。
吴夺愣了愣,他刚才还没想这个问题呢。
接着,吴夺不由又打量了一下这间石室,忽而面色一变,“爷爷啊,先别想把鼎运出去的事儿了,本来这么重咱们也弄不走。现在,咱们好像人都出不去了!”
说完之后,吴夺又去尝试推动石门,但是无论从哪个角度,却都推不开了!
吴大志却看向了化肥,吴夺也就此转身看向化肥。
化肥啊化肥,把门关了之后,这石板确实开了;但是要想出去,你说门怎么开?
其实他俩刚才都盯着鼎,没注意化肥,化肥早就在一旁“摩拳擦掌”了,现在他俩看向化肥的时候,化肥却突然一跃而起,跳进了鼎中!
虽然从洞口边缘到鼎腹底部的高度不算太大,但是化肥这一跳,正好落在了土黄色的圆球上,圆球滚动,它站立不稳,还是摔了一下子。
好在并无大碍。
而后,化肥翻身站起,一边用爪子拨弄圆球,一边看向吴夺和吴大志。
“爷爷?化肥是让咱们先拿圆球?”
吴大志点点头,“如今之计,好像能动的只有这个圆球了!”
吴夺毫不磨叽,趴下身子,先将化肥抱了出来,“肥哥,稍安勿躁。”
将化肥递给吴大志,吴夺又抓出了圆球。
石室本就不大,洞口边缘的地面空间有限,吴夺干这些活儿,得趴到洞口,但是两腿又不能完全伸展,着实是别扭得很。
当他抓出石球之后,刚拿出鼎口的“范围”,身体还没“复原”,豫州鼎底部,就传来了一阵沉闷的轰隆隆的声音!
吴夺有些狼狈地用最快的速度站直了身子,后贴上了石室的墙壁。而吴大志则抱着化肥,站在了石室的一角。
豫州鼎缓缓升起!
吴夺瞠目结舌······
这可是一千多公斤的“重器”,这土黄色的圆球,就是个正常分量,拿掉之后,居然能让豫州鼎像坐电梯一样升上来?!
但实际上就是升上来了。
不仅升上来了,而且彻底升上来了。
最后,豫州鼎的底部石台还高出了地面大概十厘米。
豫州鼎就这么完整地展现在了吴夺和吴大志面前!
三只柱足,缠绕龙纹,这种龙纹吴夺没见过,但一眼看去,着实气势非凡。
圆形鼎腹之上,则是山川河流的纹饰。
就在这纹饰之中,吴夺赫然发现,“天坑孤峰”也在其中。
同时,还能看到一条大河,应该就是黄河!
如此看豫州鼎,对于它的高度就能准确判断了,如果以双耳的顶部看,确实应该在一米八左右。
而且现在可以很仔细地观察到,双耳的侧面,还有阴刻的线条,像是云纹。这种云纹吴夺也没见过,很简单,却又有一种神秘之感。
石室三米见方,鼎腹的直径在一米四左右,四周留下的空间也就八十厘米左右,虽说墙角能更宽敞点儿,但是吴夺和吴大志这么围着豫州鼎看,还是有些局促。
两人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豫州鼎,一时间都没再提“出去”的事儿。
实际上,豫州鼎升起之后,吴夺和吴大志也都注意到了,高出地面十厘米的托着豫州鼎的石台两侧,各有一条石槽。
估计应该和出去的机关有关。
只是两人都被豫州鼎所震撼和吸引,没有着急去研究罢了。
欣赏告一段落,终归是要出去的。
最后,吴夺和吴大志都蹲下身来。
一边的石槽中,侧面有一个孔洞;而在石槽的底部,则有九个小球!
是的,正是“进门”之前放入“九宫”中的小球!
而另一边的石槽,侧面没有孔洞,有字!九个字。而石槽的底部却有孔洞,九个孔洞,对应的是石槽侧面的九个字。
这九个字,分别是:豫、兖、荆、徐、雍、冀、扬、青、梁。
“原来是这样啊!”吴夺不由脱口而出。
很显然,九个小球是从一边石槽侧面的孔洞中一个个出来的,落在了石槽里。
而要想再次“开门”,应该是将这九个小球,放入另一边的石槽底部对应的孔洞中即可。
“小小的一间石室,机关重重,设计居然如此巧妙!”吴大志看了看吴夺手中的土黄色圆球,“这个球,不仅是那处井口灵气屏障的阵眼,而且还是这间石室内的机关之‘眼’!”
“这帮人太厉害了,什么都给算计到了!”吴夺也不由连连感叹。
“不行,这里头有点儿憋气,得出去了。你抓紧时间拍视频和照片!”吴大志咳嗽了两声。
吴夺从腰包中取出密封袋,从密封袋中拿出了相机,忙活起来。
而此时的化肥,却坐在了豫州鼎的三足之间,仿佛很享受的样子。
“走了肥哥!”
吴夺拍完了视频和照片,化肥还在“享受”,吴夺只好招呼了一句。
化肥还有些不情愿,吴大志拿着小球蹲在边上,“到时候出不去可别怪我们啊!”
化肥这才慢腾腾从豫州鼎底下走了出来。
吴大志按照“豫”字第一个的顺序,将九颗小球一一放进了孔洞。
和进来的时候一样,又是等了大约三分钟才有动静。
石门再次转开了,还是和上下“门框”呈九十度角。相当于刚才从刚才关上的角度现在又“返”回来了。
不过,豫州鼎并没有“下去”,还是停留在原处。
而此时,石门的边缘,距离豫州鼎的腹部,只有不到十厘米的间隙。
吴大志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虽然还不知道豫州鼎到底怎样才能运出去,但现在看起来,它好像上来就不会再下去了。”
第440章 石门隐蔽,帛书墨经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以石门这种开启方式,居中竖起“一杆子”,除了拆掉石门,豫州鼎肯定是出不去的。当然,他俩本来也搬不动。
“没准儿还有别的机关呢!”吴夺接了一句。
结果,走出石门之外,吴夺一看原先的石台,还真被自己给说中了!
确实有别的机关。
因为,原先的石台居然“崩了”!
变成了厚厚的一层碎石渣!
吴大志一看,立即蹲下身来,观察了一会儿之后,用手将石渣清理了一番。
清理完毕,露出了一个微微凹下去的石面。
这个石面比原先的石台平面略小,也呈长方形。最关键的是,居然和豫州鼎底部石台的结构很相似,两边各有一石槽。
只不过,这两石槽中,还各有一条石条嵌入。
石条是活的,很容易取出。取出两条石条之后,石槽中的情况,就和豫州鼎底部石台上的石槽一模一样了!
一边的石槽中,底部有九个孔洞,侧面对应刻了九个字:豫、兖、荆、徐、雍、冀、扬、青、梁。
另一边的石槽中,底部没有孔,侧面也没刻字,但是侧面一端,却有一个孔洞。
吴夺好似明白了什么,看向化肥,“肥哥,现在是不是应该把门推上?”
化肥表现很积极,不仅点了点头,而且主动跑过去示范。
根据它示范的“关门”方式,这次关上之后,原先门里的那一面就会变成朝外的一面。也就是说,原先是带有青铜条的一面朝外,现在关上之后,带青铜条的一面将会朝里。
吴大志面露喜悦之色,“如此说来,还是可以再次封闭的。”
对于吴大志来说,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这个结果,他想全部探明九鼎的每个秘藏之处再上报。如果石门还能再度封闭,那么豫州鼎之事就不用着急上报了,最起码短时间内可保无虞。
吴夺走到了石门边上,“爷爷,那我现在就关上了?”
“既然运不走,那么还是先封闭为妙。再说了,如今这机关‘破旧立新’,开启方式已经明了。加上化肥都示范了,我看没问题,关吧!”
“好!”吴夺听吴大志这么说,便就动手了。
石门被推上了。
这次石门被推上,相当于换了个面,吴夺发现,这一面没有了青铜条,石缝好似更加紧密了。
一时之间又有些安静。
吴夺盯着闭合的石门,吴大志则盯着地上的石面,特别是一侧石槽中的那个孔洞。
又是过了三分钟左右,石槽的孔洞没有“吐出”小球,石门却发出了异动!
喀啦啦!
仿佛是石门中轴断裂的声音!
噼里啪啦!
仿佛是门后面边上的青铜条碎裂的声音!
吴夺面露惊色,不由后撤了一步。
只见石门和周围都产生了震动,接着簌簌落下了很多细小的碎石和石粉,一时间尘土飞扬。
吴夺和吴大志都不由捂住了口鼻。
如今也不能再上前轻举妄动了,只能静观其变。
大约过了十分钟,尘埃落定。
吴夺和吴大志正待细看石门,突然之间,地上石面一边的石槽中,发出了“啪嗒”一声,随后,一颗小球从孔洞弹出,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最后,九颗小球全部落到了石槽中。
吴大志先一一捡起了九颗小球,确认就是最初的那九颗小球无误,便小心装进了密封袋,又塞入了腰包之中。
吴夺一看小球又出来了,那就是“钥匙”又交回来了,石门还能再度开启,也不由放了心。
两人这才看向石门。
这······
经过这一番震动、剥落、飞尘,居然看不出石门边缘的缝隙了!
原先的四条缝隙,都已经成了斑驳的石壁的一部分!
吴夺和吴大志不由四目相对,久久说不出话来。
突然之间,吴夺一拍巴掌,“爷爷,您不是担心豫州鼎运不出吗?您听到原先的中轴断裂的声音了吗?原来人家早就想好了!”
吴大志也在瞬间领悟,“嗯,下次再开这道石门,怕是最后一次!石门将不会以原来的方式转动,估摸很可能向外倒伏!豫州鼎能够顺利运出,这打开石门的‘机关石面’,也将被压在石门之下!”
“在最后一次开启并运走之前,石门变成了隐蔽式的,既是为了保护,也是为了提醒——再来开,那就只剩一次机会了!”吴夺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真乃神人也!”
“还有这里呢!”吴大志指了指地上的石面,接着蹲下身,将两条石条再次嵌入到两石槽之中,而后又将本来被划拉到四周的碎石渣重新覆盖到了石面上,再用脚来回踩了踩。
吴夺连连点头,“就连这开启机关,也都可以这么隐蔽起来。”
“我的想法是对的!”吴大志心情大好,“豫州鼎,就应该最后来取,因为它居于九鼎之央,若它先生变动,其他秘藏八鼎之地的地气,或许会受到什么影响!”
“嗯,想必豫州鼎的秘藏,设置也是最复杂的,其他八鼎可能要容易一些。”吴夺接着问道,“爷爷,如今了解了九处‘地理模型’的方位,又已查明豫州鼎和青州鼎的实际秘藏之处,您结合天象图地理图,大概多久能推出其他的实际藏鼎地点?”
“尚且不能准确定数,但我觉得,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应该差不多!”
“太好了!”
······
这秘藏豫州鼎的石室和机关,最后居然出现了如此效果,对吴大志和吴夺来说,可谓一个惊喜。如此一来,哪怕再有人能到孤丘墓葬之中,估计也很难发现秘藏豫州鼎之处。
两人在惊喜中沉浸片刻,才又走向三点钟方向的“井口”。
“井口”的黑色灵气屏障果然不见了!
“井口”内,出现了一个青铜转盘!
转盘的造型很简单,一个外圈,一个内圈,中心十字相连,十字延伸出外圈,形成了四个“把手”。
或许是一直被灵气屏障保护的原因,这个青铜转盘看起来很“新”,如同刚刚铸造出来一般,还有着崭新的铜色、干净的表面。
青铜转盘的外圈上,阴刻有半圈细线,细线一头带有“卷勾”,另一头则是正常的“线头”。
看起来,这应该是提示转动方向的。
“爷爷,直接按照阴刻线的提示转动?”吴夺伸手轻轻扶住一个“把手”。
“这好像是铰链一般,应该转动之后就能放下青铜悬棺。”吴大志回身看了看青铜悬棺,“行,也别浪费时间了。”
吴夺就此把住青铜转盘的其中两个“把手”,向带有卷勾的方向转了起来。
一开始不敢用太大力,没有转得动,缓缓加力到一定程度之后,转盘动了。
最初转动之时,还有比较钝的摩擦声,但是转了几圈之后,就变得顺畅多了。
而随着青铜转盘的转动,青铜悬棺顶部的粗大青铜链也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开始缓缓下落。
当吴夺转动青铜转盘出现“咔嚓”一声,转不下去的时候,青铜悬棺也落到了地面。
吴夺松手,转盘也未再发出什么动静,本身一动不动。
吴夺和吴大志就此来到了青铜棺边上。
这口青铜棺并不大,长不过一米半,宽度七八十厘米,厚度只有半米;不太可能是存放尸身的棺材;之前化肥也“表达”过这一点。
但是这口青铜棺异常精美,五面都有纹饰,除了底部平素无纹只阴刻了墨子之言“有力者疾以助人,有财者勉以分人,有道者劝以教人”。
原先悬停半空之时,他们只能看到底部刻字和四面纹饰,看不到青铜棺顶部的纹饰;现在看到了,是夔龙纹和凤鸟纹相互交缠的纹饰。
棺盖四条边棱凸起,仿佛用手把住就能打开的样子。
吴大志确实用手“把”了,不过不是直接打开,而是在凸起的边棱底部摸索了一周。
果然有暗扣。
一共四个,一一按下之后,才能抬起棺盖。
这个设置倒是很简单,也没有什么附带暗箭之类的。就如同吴大志之前所说,高手过招,到了这一步,就不会再玩这样的小把戏了。
虽然棺盖不大,也不算厚,但毕竟是青铜质地,吴夺和吴大志两人共同抬起,依然感觉很有些吃力。特别是四角还有青铜链条“羁绊”,所以将棺盖抬起又移到一边地上放下,还真费了点儿工夫。
青铜棺中,只有一个青铜圆柱。
在青铜棺下落之时,这个青铜圆柱之所以没有滚动发出声响,是因为棺底还有个简易“支架”,就是为了放它的。
青铜圆柱长约两尺,直径大概十厘米。一头就是圆形的底,另一头却带着一个八棱形“帽子”。
由此可见,这其实不是个青铜圆柱,而是个青铜圆筒,里面是空心的,“帽子”就是盖儿。
吴夺用手试了试,果然不算沉重,确实是空心的。
“拿出来吧。”吴大志随即说道。
吴夺双手将青铜圆筒抱出,先转了一圈,结果发现,青铜圆筒上的某一处,还竖着刻了四个小字。
吴夺不识,顺势交予吴大志,“爷爷,又该认字了!”
“臭小子!”吴大志接过之后,对着这四个字谛视片刻:
“择里复表。”
吴夺略略沉吟,“这意思是取了里头的东西之后,再把青铜圆筒放回原处?”
“我看是这个意思。”吴大志点头。
“爷爷,由此看来,这东西就得在这里开啊!我本来还想着,这里头的东西是密封的,不能乱开,以免发生损坏呢。”
吴大志想了想,“他们设计得如此精妙,就连青铜转盘都用灵气屏障封闭,以保证能正常使用;那么这青铜圆筒,料想开了也应该是没问题的。”
“得,那就开吧,最后一举了。”
吴大志调整了一下,又看了看八棱形的筒盖。
就在筒盖的顶部平面,依然带有阴刻线条,就和青铜转盘上的一样。
吴夺笑道,“要水平有水平,要格局有格局,要细节有细节!这帮人要是活在当下,一样了不得!”
吴大志拧动筒盖,同时点头应道,“而且,他们还能把集体的智慧发挥到最大。”
筒盖拧开之后,吴夺便用手电筒照向里面,发现里面塞了一卷白色的“布”。
吴大志侧头一看,“帛书?”
“爷爷,您还是带上手套取出来吧!”
吴大志点点头,吴夺顺势接过了青铜圆筒。
吴大志取出一幅崭新的手套戴上,小心翼翼江里面的帛书取了出来。
出乎吴大志的意料,这一卷帛书坚韧得很,就如同新作之帛,压根就不像历经两千余年的帛书、早应该酥脆易损。
仔细看去,这似乎不是普通的帛,上面微微泛着一层蜡状光泽,很可能经过了什么药水浸泡或者特殊处理。
这帛书是卷成卷儿的,宽度将近两尺。
吴大志没法彻底拉伸开来,也不知道总长会有多长,但是从这个卷儿的一端来看,估计展开后怕是能有三米。
帛书一面有字,一面无字,吴大志轻轻打开一端,墨色如新,墨迹之上,同样泛着蜡状光泽。
起首两个大字:
墨经。
“爷爷,这是不是墨子全篇?”
“没看完不好说。根据现在的说法,《墨子》全篇原有七十余篇,现存不全。而且《墨子》分为两大部分,一部分是记载墨子言行、阐述墨子思想;另一部分则被称为‘墨经’,着重阐述墨子在认识论方面的内容。”
吴夺想了想,“也就是说,这一件帛书,可能只是现在所谓的‘墨经’部分?但也可能就是《墨子》全篇,但是当时就叫墨经?”
“对!”吴大志应道,“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会裨补缺漏!因为即便是现在所谓的‘墨经’,它也不全!如果是《墨子》全篇,那就更不用说了。”
吴夺听了,干脆放下了青铜圆筒,也掏出了一副崭新的手套戴上了,“爷爷,反正是最后一步了,干脆看个明白!”
“也好!”吴大志点头。
随后,两人相互配合,小心地缓缓地将这一卷帛书给彻底展开了。
第441章 推让宝物,前行之路
这帛书的长度和他们想象的差不多,大概三米冒头儿。因为这种帛偏厚,而且经过了什么特殊处理,要不然这么“粗”的卷儿,还会更长一些。
“墨经”两个字最大,如同烟盒大小。而剩下的字,那就小太多了,也就是一厘米多见方。
密密麻麻。
好在分了“篇数”,起首“篇名”的字会稍大一些。而且,所有的字迹都很清晰。
两人配合着数了数,一共八十一篇!
根据现在的说法,《墨子》原有七十一篇,现存五十三篇,其他佚失。同时,现存的篇章,也有人提出,未必是全部正确的。
根据这帛书上的篇数,却又足足多了十篇。
这么多字,吴大志不可能一一通读,他挑选了一些“篇名”,发现其中确实有现在已存的篇目,同时也有现在没有的篇目;还有,有的篇目,帛书上的名称和现在通行的名称不一致。
而从字数上来看,帛书上的文字显然要比现存的《墨子》要多!
“这应该才是真正的《墨子》全篇!”吴大志郑重开口道,“而且,这件帛书,还有可能就是《墨子》的‘原版’!”
吴夺动容,“爷爷,这东西,堪称顶级文物啊!”
“先收好吧。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而且我只是推断,最终结论得全部通读一遍才能出来!”吴大志冲吴夺示意,两人又重新将这件帛书给卷了起来。
好在这次下来,他们带了些大密封袋和捆扎材料,这件帛书被装进了一个大密封袋;捆扎之后,又用了一个大密封袋装好,这才放心。
吴夺按照人家“择里复表”的指示,将空置的青铜圆筒重新放回了青铜棺之中,祖孙两人又合力将青铜棺盖给盖上了。
“爷爷,咱们还给转动青铜转盘给摇上去么?”
吴夺话音刚落,穹顶却传来了一阵响动,紧接着,青铜棺居然自动升了起来!
“我去,他们设置机关,‘重力感应’玩得这么六嘛?”
不怪吴夺这么说,取出帛书墨经之后,青铜棺居然能自动升起;而豫州鼎也是如此,拿出鼎中的土黄色圆球,豫州鼎居然能“自动”上升!
当然,这里头匪夷所思的事儿太多了,肯定不是“重力感应”这么简单。
“什么乱七八糟的。”吴大志抬头看了看。
最终,青铜棺居然升到了很高的位置,几乎快要接近穹顶,才晃了晃停住。
于此同时,青铜转盘突然发出了一阵沉闷的声响,如同碎裂的声音。
吴夺连忙跑过去一看,“井口”之内,原先的青铜转盘,已经化作了一堆碎片。
吴大志长叹一声,“走吧,人家送客了。”
吴夺点点头,却发现化肥不知何时又去到了十二点钟方向的石雕赑屃跟前。
它想从这条通道出去。
这条通道连通的出口,很可能并不在被掩埋的“天坑”之中,而是另有他处。而出口附近,或许就是化肥出生的地方······
但是,通道早已塌方,早在它出生之前就不存在了。它现在的感觉,或许只是在重新感受到豫州鼎所形成的地气之后,产生的一种模糊的“向往”。
“肥哥,这条通道,我们现在无能无力。”吴夺蹲下身来,摸了摸化肥的脑袋,“实在不行,咱们到地面上再找找。”
······
化肥最终自然是还得跟着他们离开的。
重新进入迷宫通道,吴大志干脆彻底解开了化肥身上的绳子。回返之程,化肥不会急切“冒进”了。
“爷爷,现在我们带着一颗土黄色玉石圆球,九颗不同材质的小球,还有一张帛书墨经,如何对陈爷爷说?”
“九颗小球事关开启豫州鼎秘藏之门,还是对他保密吧!土黄色圆球,咱们也得留下,不过这东西材质并不名贵,说与不说都可以;说,那也得争取要了,他不会不答应。不说,就悄悄收着即可。”
“说的话,还得解释如何得来,不如不说了。”吴夺又道,“照您的意思,帛书墨经,是一定要告诉他了?”
“对。他早就猜测墨子墓葬,而且我们说空手而归,怕是他也不信。得让他安心,我们才能安心。”
“关键这东西也不好藏啊。”吴夺笑了笑,“好,那就说吧,如何发现的怎么说?”
“如实说,挑着说。”
“明白了。穹顶空间和青铜悬棺如实说,但只说直接发现此处,机关情况和其他设置,统统不说。”吴夺又道,“那如何处置帛书墨经,您和他商量着来吧。”
“这东西,我在意的是帛书的内容,东西本身,我留不留都无所谓。你呢?”
“我?我连上面的字都看不懂,还不如看您翻译之后的本子。这帛书,说是宝物一件,但我收藏的兴趣确实不大。而且吧,这东西也不敢轻易出手,还很难换钱。”
吴大志淡然道,“说实话,这样的东西,最好是由国家保存。不过,现在还不是交给国家的时候,最起码在九鼎水落石出之前不行。”
吴夺点点头,“那在之前这个阶段,是不是让陈爷爷保管更好一些?”
“嗯,让他保管的话······如此一来,还能为坚守地下迷宫的秘密加个码。不过,若他想私吞······”
“他会不会私吞?”
“我怎么知道?”
“您和他到底是老相识。”
“话虽如此,但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而且事情和事情不同,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爷爷,我觉得您想多了。陈爷爷对您,还是挺真诚的。”
“总归算是朋友。不过,也不完全是真诚,还有几分忌惮。”吴大志摆摆手,“我也没那么高尚,既然自己不想留,他私吞又如何?权当他‘助力’九鼎之事的报酬,也无不可。”
“刚才您还说最好由国家保存。”
“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最好的状态?”
······
祖孙两人在化肥的“带领”下,顺利走出了迷宫,见到了陈济世。
在平台处简单交流了一番,陈济世却不急于看东西,“七爷,上去说吧。”
上去之后,时间也到了下午。
简单收拾了一下,垫了垫肚子,他们在最大的房间之中的地上垫了两张新床单,将帛书墨经完全铺展了开来。
吴大志和陈济世一同研究,吴夺则很仔细地拍了很多照片。
小蓝却对帛书兴致缺缺。一来他看不懂,二来这东西怎么也不可能归他。
研究了三个多小时,天擦黑了,吴大志才算是将所有的八十一篇的“篇名”整明白了,也顺带看了一部分内容。
“老陈,这确实就应该是真正的《墨子》全篇。”吴大志深吸一口气。
“恭喜七爷得宝!”陈济世拱手。
吴夺一听,他这是先摆明不争啊,不过吴夺肯定不会多说话。
“老陈,东西你留下吧。”吴大志说道,“照片已经拍了,我根据照片整理文字就行。”
“七爷,这我不能留。”陈济世的态度好似很坚决。
“不要跟我客气了老陈。”
“不是客气。”陈济世干脆把话说开了,居然和吴夺的意思差不多,“这东西,我收藏的兴趣并不大;若要说出手,难度也不小,还有风险。七爷,钱这东西,虽说多多益善,但我不想影响现在的安稳。所以,我真不想留。”
吴大志看了看陈济世,“好。不过老陈,那你暂时替我保管如何?”
“七爷,这东西又不占地方······”
“但我接下来去处不固定。”
“七爷,您接下来有外面的大事要做?”
吴大志半真半假,“对,大事。我这次出来,本来是大事之前放松来的。”
“行,没问题。”陈济世不再追问,直接答应。
吴大志拍了拍他的肩膀,“事成之后,我告诉你是什么大事。”
陈济世应道,“看您。我没那么强的好奇心的。七爷啊,若是别人,这事儿我不会答应的,但和您是老相识,您又向来稳健,不会出什么乱子。”
“我明白。”
两人就此对视,接着都是微微一笑。
尽在不言中。
······
吴夺和吴大志是在晚饭后回返的。
宁霜和权浩然早就迫不及待。化肥却好似累了,它累了可不管那么多,睡。
事情比较多,吴夺和吴大志先是轮番介绍,将所有的经过明明白白说清楚,就花费了一个小时左右。因为这里头有很多关联的东西和分析。
接着,权浩然又看了看吴夺拍的豫州鼎的视频和照片。
“这豫州鼎,好像······加了金啊!”
其他三人一听,都不由看向权浩然。
权浩然接着说道,“这色状,应该是加了金的,虽然不多。嗯,铜、锡、金、铅,至少四种金属元素。”
“权叔,您只看视频和照片,就能如此笃定?”
“大差不差。还有,看皮壳毫无锈迹,只有如此特殊的氧化层,最起码,这尊豫州鼎暂时是不需要什么保养的,放在那里没问题。”
“所谓阳鼎雄金,莫非就是指加了金?”吴夺接口道,“现在还不知道阴鼎是什么情况。”
“这次没办法,下一处藏鼎之处,我必须得亲自看上一看了。”权浩然又想了想,“阴鼎肯定和阳鼎不同,到时候就知道了。”
宁霜此时轻叹,“下一处,我怕是没机会和大家一起了。”
吴夺看了看她,“要不,你就请个长假,一起干到底算了!”
“用什么理由能请长假?”
“想找理由,总能找到的。关键不在于能不能请假,而在于你能不能暂时放弃工作来和我们一起干私活儿。”
宁霜直接给了吴夺一拳,“说点儿有建设性的!”
吴夺便补了一句,“其实严格来说这也不算私活儿,我们这次干的活儿,和国家考古,也算是殊途同归。”
宁霜接着又看向吴大志,“吴爷爷?”
吴大志和蔼一笑,“事发太突然,不妨先沉一沉。接下来,我还需要时间参研其他七鼎的实际秘藏之处;等有了眉目,咱们再单独商量这事儿。”
“好。”宁霜点点头,“那就沉一沉。”
“你对豫州鼎,还有什么建议么?”吴夺又问宁霜。
“既然已经重新封闭,吴爷爷也说最后取豫州鼎为佳,那么我也同意暂时不要着急上报了。”宁霜叹了口气,“其实,咱们这个小团队,确实要比大部队更灵活,而且不容易出内部问题。”
吴大志微微颔首,“如果上报,相关部门肯定会先取了豫州鼎再说。别的不说,万一对其他藏鼎之处的地气产生影响,那可能就很麻烦。”
宁霜接口道,“嗯,您说的地气影响,肯定不会被相信和采纳。”
······
当晚,四人一直讨论到凌晨。
在封丘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此行的收获极大,但是接下来,依然任重而道远。
第二天,大家都睡了个懒觉。
晚上,陈济世请他们四人吃饭,也算是为他们践行。
陈济世一方,也是四个人,除了陈济世和小蓝,还有陈济世的爱人和儿子陈远阳。
吴夺终于见到了陈远阳,这小伙儿长得挺帅,气质这一块温文尔雅,不过大病初愈,气色不算很好。
这顿饭,他们是带着化肥去的,让化肥单独呆在酒店,还是有点儿不放心。
进入酒店包间之后,化肥还是呆在狗笼里,先被放到了包间一角。但是,陈远阳看到狗笼之后,主动上前,提出把化肥放出来。
陈济世笑着介绍,说陈远阳从小就喜欢狗,还曾经捐款给流浪狗救助协会,而且他自己也经常收养流浪狗。
陈远阳喜欢狗不是假的,从他抚摸化肥的样子也能看出来。
但化肥不是“狗”,它不仅蛋腚,而且不屑于被陌生人抚摸,接着就转身离开,给了陈远阳一个屁股。
“去年初秋,我还收养过一只流浪小狗。”陈远阳看着化肥的屁股介绍:“刚满月的样子,却没见着母狗,也没见着其他的小狗。头版和这狗子一模一样,身形和尾形也一模一样,不过那只是纯黑的,这只却是纯白的。”
“除了毛色,别的一模一样?”吴夺不由问道,“现在那小狗呢?”
第442章 地藏庙
陈远阳看了看吴夺,“没了。”
“没了?”
“收养了不到一个月,就走了。它有点儿奇怪,好像特别害怕阳光,我收养之后,它就几乎没有出屋。”
“害怕阳光?”
“嗯,在阳光下待一会儿就浑身发抖,着急躲藏。可能是有什么病吧,但宠物医院也没查出什么来。不过,它特别灵,所以我一直念念不忘。”
“不好意思啊,我多问一句,你是从哪里捡到的?”
“距离我们的研究所不远,有一个地水村,因为研究所的地是买了地水村的,有一次我去村委会办点儿事儿,无意中在村里发现的。村里人说,不是有主的狗崽,不知道哪里来的,我这才抱走了。”
地水村的村主任,吴夺还见过呢;当时他们看孤丘的时候,村主任带着几个人上前盘问,还说是“神丘”。
“噢!”吴夺听后,也没的可问了。陈远阳也不知道小黑狗的来历,就是在地水村“偶得”。而且,现在小黑狗也死了。
吴夺问这么多,自然是因为化肥。化肥也应该是在附近范围内出生的,而且陈远阳又说小黑狗和化肥长得很像,只是毛色不一样。
不过,这个范围应该比较大,起码会超出孤丘、地水村、研究所三点构成的范围。
吴夺又想,问是没得问了,但是不是应该带着化肥去地水村走一走?
此时,陈济世笑着说道,“远阳,你可别打人家小狗的主意,吴老爷子和小吴都宝贝着呢!”
陈远阳摆摆手,“爸,自从乌影没了,我也不自己养狗了,主要就是捐助。”
乌影?
吴夺心说,陈远阳给小黑狗起的名字还挺别致。
感到别致之余,吴夺仿佛又想到了什么······
正式开席之后,大家便没再提狗子的事儿。
陈远阳身体欠佳,只参与了饭局的前半程,适时提出了告辞,而陈济世的老婆也顺势陪着儿子一起先行告辞了。
这娘俩和他们也没什么可聊的,还不如小蓝和吴夺已经混熟了,还能扯一扯。
宁霜和权浩然的话也不多。他们参加这个饭局,也是出于礼节。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吴夺、宁霜、权浩然也先走一步,小蓝开车送他们回去。
包间里只留下了吴大志和陈济世。
吴夺知道,临别之际,吴大志肯定还得和陈济世“深入交流”一番。
······
第二天一早,吴夺在和大家商量之后,决定带着化肥去一趟地水村。
权浩然没有去,人多不一定是好事儿,而且他正好还想进一步研究一下豫州鼎的视频和图片。
宁霜开车,很容易开到了那条两边都是白杨树的路,路的尽头就是地水村的村口。村口还有一个大理石的“村碑”,刻着“地水村”三个大字。
“村碑”旁边还有个画着新鲜蔬果的大广告牌。原来,地水村的村后南侧,还有一处采摘园;采摘园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大棚蔬菜,一部分是应季果园。
这下倒是方便了,车可以停在采摘园的停车场。而且在村里走动,若被人问起,也可以说是奔着采摘园来的。
他们还真去大棚里摘了点儿黄瓜西红柿什么的,带着路上吃也不错。应季果园是露天的,现在没什么果子可摘。
随后,他们牵着化肥,先在村子外围走了一圈。
平原上的村子,外围走一圈,那就是一览无余,也没什么特殊的地貌。
村西有一处鱼塘,鱼塘边有一个小屋,门口坐着一个好像是看鱼塘的中年妇女,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咔咔刷着什么。
化肥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的举动,主要是在蛋腚地散步。
“我看也没什么了。”吴夺开了口,“化肥也没啥兴趣。”
“这村子,确实和北方大多数农村差不多。”吴大志抬抬手,“不过,既然来了,干脆也到村里头简单走走吧。”
村里头的主要道路,都是水泥路,弄得还不错,他们就简单在铺设水泥路的路段走了走。
走到村中央,倒是有新发现,居然还有一处用铁栅栏围起来的“微型孤丘”!
和村外的那处天然孤丘相似,显然是仿照着用石头雕刻出来的。
也不知道村里人是啥意思,可能是为了有个“照应”?
“哎,怎么又是你们?”
正当他们三人稍稍驻足观看“微型孤丘”的时候,村主任又出现了。这人记性还挺好。
“哎哟,领导,这么巧啊!”吴大志笑了笑,“我们去采摘园来着,顺带逛逛。”
“我说你们自驾游出来玩,咋对着地水村使上劲了?”
“这地方很舒服,看来是风水宝地啊,就这个‘神丘’,我们都想拜一拜。”
村主任摆摆手,“你们拜有什么用?这是村里的神丘,村里人拜才有用,想拜神,去天井村的地藏庙啊?”
“地藏庙?”吴夺一听,也忍不住出了声。
“对啊,天井村的地藏庙,明朝的老庙呢,而且知道的人不多,就我们永县的人去拜。”
吴大志又问,“领导,去你说的天井村怎么走啊?”
“出村口的路,上县道,往西开一里路,然后看到一条挺宽的硬土路,往北拐,走到头就是天井村。”
······
天井村并不难找,而且环绕天井村的路还都比较宽。
地藏庙在天井村的村后,位于一处略高的土坡上。
庙前台阶下方两侧,各有一大片空地,都有不足一米高的石砌矮墙围着;一片带着简易小房,算作停车场,里头还停着几辆车。另一片里头,除了几口大水缸,啥都没有。
停车得花钱,进庙也得花钱。
不过花钱是好事儿,因为花了钱,就能名正言顺的问问题。
根据看守停车场的中年汉子的介绍,这处地藏庙,始建于明晚期,到了清代,香火一直很旺盛。
“乾隆爷还路过此地,赐银大修过哩。”中年汉子说得煞有其事,“民国的时候,又大修过一次,不过后来荒过挺长一段时间。现在你们看到的,是十几年前村民集资加上社会人士捐助,几乎算是重建了吧······”
确实,现在看这地藏庙,是挺新的。
汉子还说,之所以叫庙而不叫寺,是因为这地藏庙没有和尚主持,只有善信管理。
而化肥从停车场下车之后,却好似比较“凝重”的样子,眼睛一直眯着。汉子介绍的时候,它就很安静地站在吴夺旁边。
此处地藏庙,也是不允许携带宠物入内的;不过根据化肥的表现,这规定有没有都不重要了,因为他在庙门台阶下三米外就停住了,连走到门口的意思都没有。
停住之后,化肥就这么坐了下来,望着山门。
这个地藏庙,有两进殿堂;匾额上写的是行楷“地藏王庙”,但落款却龙飞凤舞,吴夺都没认出是谁写的。
山门供奉弥勒菩萨,倒座是韦陀护法,两侧则是哼哈二将。
“我先进去看看,你们在外头守着化肥等等?”吴大志提议。
吴夺和宁霜都点了点头。吴夺本来接着就想问问化肥,但是看化肥的样子,好似在“思索”,便就没有开口。
吴大志进了山门,又进了前院。前院正殿五间,中间为地藏殿,供奉地藏菩萨;旁边东西两间分别供奉文殊和普贤菩萨;最边上两间则是伽蓝和财神殿。
还有东西配殿,分别供奉释迦佛像、观音像。
后院的正殿就是大雄宝殿了。整体来看,算是常规的寺庙结构,就是比较小,建筑不怎么高大恢弘。
后院还有一块石碑,刻有碑文,重建碑记;记载了天井村地藏庙的历史和重修过程。
吴大志看了一遍碑文,别说,里面还真提到了“乾隆赐银”一事,不过没有什么明确出处,只说“据传”。
整体看了一遍之后,吴大志走出了地藏庙。
吴大志走回到化肥身边的时候,化肥突然看了看他。
“化肥,这地方,跟你有关系么?”吴大志问。
化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化肥,你到底是不是在这里出生的?”吴夺又问。
化肥歪了歪头,忽然间站了起来,接着竟开始小跑起来。
吴夺一看,连忙跟在了后头,若是化肥想跑进庙里,那还真是有点儿麻烦。
不过,化肥没有进庙,而是向外跑的,它绕过一侧有几口水缸的石砌矮墙,又沿着地藏庙的围墙,跑到了庙后。
庙后的大范围,基本属于农田;不过,因为庙是在土坡上,所以庙后的小范围,是一处比较缓的斜坡,斜坡上种满了榆叶梅,形成了一片小树林。
斜坡小树林下方,还有一条旱沟。这条旱沟的一端就在斜坡边缘,但是另一端却延伸出去很长,一直到了远处沿路的小河。旱沟比小河的地势高,所以没有水。
化肥一路跑到了这条旱沟的边上。
这条旱沟宽约一米,深约两尺,对化肥来说,还挺有“深度”。此时野草尚未吐出新芽,旱沟里倒是一览无余,没什么东西,就是一条土沟,也夹杂了石块什么的。
吴夺先下了旱沟,又把化肥抱了下去。
化肥在沟底来回走了一会儿,而后停在了一块石头面前。
这块石头嵌在沟底,露出来的部分还挺平整,而且还往沟底里侧延伸。同时,此处沟壁凹进去一部分,看着像个不深的土洞一般。这石头,深入洞底。
土洞的最里头,还有一些干枯的杂草。
化肥稍驻,便钻进了土洞,对着里头的杂草嗅了嗅。
“化肥,你不会就是在这洞里出生的吧?”吴夺连忙问道。
化肥转过身,走出了土洞,它站在石头上看了看吴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后,它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石头。
“这好像是块石碑!”吴大志一边说,一边也跳进了旱沟。
吴夺一听,立即蹲下身来,手边正好有一块比较长的石片,吴夺接着拾起,开始比着石头露出来的部分往旁边清理。
吴大志四下看了看,也找了块一头尖锐的石块,帮着清理起来。宁霜也跳进了沟里,不过地方有限,她“挤”不进去了,只能在边上看着。
随后,吴夺和吴大志便将石头上面和周围的土大致清理出来了。
这确实是石碑的样子,不过不是一块,是半块;大致平行地嵌在了土中;原本只是露出了三分之一左右。
不过,露出来的这面,应该是石碑的背面,并没有见到刻字。
这半块石碑并不大,厚度七八厘米,宽约六十厘米,因为是半块,所以长度只比宽度略大,有个七八十厘米左右的样子。
所以,吴夺和吴大志干脆彻底“挖空”,而后将石碑挪动外移,又在沟底宽敞的地方翻了过来。
还真有字。
这是一块石碑的上半部分。
刻的是楷书,比较容易辨认,虽然半块石碑文字不全,但吴夺也大致看明白了一些东西。
这应该是一块民国初年重修天井村地藏庙的功德碑。
介绍了重修前的情况和重修的资金来源,还刻了一些捐款的人名。
这样的功德碑,不像吴大志在庙里看到的那块“重建碑记”,刻的是历史、背景、大事记。功德碑一般偏小,而且往往不止一块;有些捐款甚巨的,甚至可能单独立一块。
这块民国年间的功德碑,不知为何被遗弃在这里了,可能是因为残缺难全的缘故,毕竟从民国到现在,是经历过炮火岁月的。
“化肥,想起来了么?”吴夺看着化肥再次问道。
化肥看了看吴夺,又看了看功德碑,最后还是没有任何表示。
吴大志想了想,“化肥是真不记得了,但它是出于一种‘本能’来到了这里,依我看,它还真有可能就是出生在这里。”
吴夺不由看向地藏庙,“地藏庙,豫州鼎,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化肥想不起来,我们爱莫能助。不如,先去问问那位看守停车场的。”吴大志扑打了一下手上的泥土,“我先过去,你们看好化肥。”
吴大志从旱沟中上来,便朝停车场走去。
吴夺摸了摸化肥的脑袋,“你是想待一会儿,还是这就走了?”
化肥又看了一眼土洞,忽而仰起头······
这次不是“欧”,而是“吼”,声音不大,却好似极为通透。
第443章 化肥的影子
就在化肥“吼”的时候,吴夺忽然间发现了一个问题。
化肥出现了影子!
也就是说,化肥来到旱沟之中,先前在阳光下,竟然是没有影子的!
就这一“吼”,影子突然出现了!
但是,化肥之前一直是有影子的,包括来封丘的这些日子,自然也有影子;要不然,他们早就会发现这种“异常”了。
可化肥来到这个旱沟里,却应该是没了影子的!
只不过,旱沟不是平地,本来在有些位置,化肥就不在阳光下,看不到影子,所以吴夺还真没太注意。不光吴夺没注意,吴大志和宁霜也没注意。
而化肥“吼”出影子这个过程,它的位置是能被阳光照到的,它的身边,影子从无到有,瞬间出现了对比,让吴夺一下子就发现了!
宁霜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因为她在吴夺的侧后方,吴夺的身体挡住了化肥和它的影子。
吴夺一时之间有点儿懵逼。
虽然化肥早已被归为“神兽”范畴,但猝不及防来了这么一出,吴夺的脑袋还是“嗡”了一下子。
化肥“吼”完之后,却好像精神多了,晃了晃脑袋,将两只前爪扒在了沟壁上,要求上去的样子。
同时,它回头看了一眼吴夺。吴夺发现,它的眼神好像都不一样了。
“你怎么了?”宁霜不由问道。
“没事儿,我在想和化肥一模一样的那只小黑狗呢。”吴夺就此过去,抱起了化肥,“走吧。”
宁霜点点头,“既然是小黑狗,那就不是一模一样,别想多了。”
吴夺回了回神,一边往回走,一边又想,不会是自己眼花了吧?
应该不会。
而且,还有那只小黑狗,足够让吴夺浮想联翩······
关键是小黑狗的名字叫乌影,更容易让吴夺去想。
它还害怕阳光。
那条小黑狗,不会就是化肥的影子吧?
它是伴生的!
虽然有狗的外形,但却只是化肥的“影子”。
化肥和它分离之后,没过多少时间,它就死了。
而“影子”的作用,可能就是“助力”化肥的成长,等到化肥“长成”,“影子”或许也会自动死亡。
但是,化肥并没有“长成”,就和“影子”分离了!
如此,导致了那只小黑狗过早死亡,也导致了化肥长得特别慢。
而今天,化肥经历了这样的一个瞬间“复盘”的过程,会不会像正常狗子一样开始长大了呢?
······
吴夺想着想着,也不由面露苦笑: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我是一个长在新社会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知识青年,结果自从遇上了化肥,什么神佛玄灵的事情都陆续出现了!
唉。
不过,这事儿确实也不能想了,一是肯定越想越乱,二是想了也没用了,那条名叫乌影的小黑狗已经死了。
只是,能想出这些,也不是一点儿收获没有。
首先大致可以判定,化肥,还有乌影,应该都是在这里出生的。要不然,可能就不会出现如此奇异的现象。
而且,化肥作为疑似谛听化身之一,出生在供奉地藏菩萨的地藏王庙的功德碑上,一点儿都不奇怪;同时,出生之时,也感受到了相距不算很远的豫州鼎的地气,并受到了影响,也不奇怪。
还有,地藏庙的这片地或者附近的范围内,也有可能埋藏了孤丘墓葬的真正入口!
只不过,两千余年来,历经变迁,现在不太好找了。
现在有一个地藏庙,吴夺他们也不方便着手寻找了;人来人往的,怕是入口没找到,先被人注意上了。而且,毗邻孤丘墓葬的一段通道,也已经塌方了。
好在还有研究所的“福井”入口。
吴夺和宁霜走到了停车场一侧,吴大志还在和看守停车场的中年汉子交流呢。
此时,化肥又看了一眼地藏庙的山门,却显得很是从容;看完之后,并没有上前,只是在门口附近慢悠悠地走来走去。
“它好像真是一下子‘开窍’了······”吴夺在心里默默念叨。
吴大志和中年汉子结束交流之后,走上前来,“化肥没事儿吧?”
“不仅没事儿,而且状态好多了。”吴夺应道。
吴大志点点头,“那还是走吧,路上说。”
“走了肥哥!”吴夺冲化肥招呼了一声。
招呼声比较大,中年汉子也听到了,他乐了,“头次听到给狗起名还带个‘哥’的!”
吴夺就此也冲他招了招手,“再见了,老哥。”
中年汉子:“······”
化肥没有流连,很淡然地跟着上了车。
车子离开了天井村之后,吴大志才开口道,“看车的也没说出什么能和化肥沾上边的有效信息。但根据我们发现的情况,这地方就应该是化肥出生的地方,地藏庙的功德碑······”
吴大志分析的时候,吴夺犹豫着要不要说化肥的“影子”的事儿,最终还是没说。
这种事儿,不存在信任不信任的问题,因为他面对的是吴大志和宁霜这两个最亲近的人。
吴夺之所以不说,因为化肥当时看了他一眼。
只因为那一眼。
就好像是在说:这种事儿,不提了吧?
退一步讲,说了也没什么用处。
“爷爷,我跟您的想法差不多。”吴夺听完吴大志的分析,接口道,“而且,孤丘墓葬的真正入口,有可能就在地藏庙附近。”
“是啊。”吴大志点点头,“但是,我们现在也不方便查找了。没准儿,被压在了地藏庙底下也未可知,那就更没戏了。”
“对了爷爷,您进到庙里,庙里有没有新的功德碑?看车的不是说十几年前除了村民集资,也有社会人士的捐助么?”
“没有,只有一块‘重建碑记’。不过看车的倒是提了一句,说庙里有一本功德簿。”吴大志看了看吴夺,“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镝叔。”
“你想多了。”吴大志深吸一口气,将头靠了靠椅背,没有再说话。
宁霜开着车,嫣然一笑,“吴爷爷,关于镝叔的传奇,我爸也给我说过,不过他都是道听途说。”
宁霜一开口,吴大志便又坐直了身子,“嗐,他哪有化肥神奇?难为你了孩子,我一直没好意思多说,自从你知道化肥的情况,颠覆三观了吧?”
“要是光听说,我估计肯定受不了。但我亲眼所见、亲身经历,就不一样了。除了化肥,还有这孤丘墓葬、地下迷宫、九鼎玄机······”宁霜好似也打开了话匣子:
“其实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所谓的科学,只在我们的认知的有限的范围内;还有很多东西我们无法看透,就觉得不科学;其实若是我们认知范围足够大,那么可能就会变成‘科学’的。或者说,以我们目前的认知,给不了一个真正地解释。”
“燕京大学毕业的,就是不一样啊!”吴大志微笑。
“咳咳!”吴夺接口,“两位燕京大学的校友,带着我玩儿委屈你们了。”
······
回酒店一路顺利。
大家商定,明天一早开车出发,返回东山省,正好中午在齐州小驻吃饭;接着吴夺和宁霜留下,吴大志和权浩然返回茂岭县。
本来吴夺也想跟着先回茂岭县再说,但是吴大志却坚持让他在齐州留下。
同时,吴大志交待,从大雅斋辞职的日子不远了,但在他参研出其他七鼎具体位置期间,先正常上班,要不动声色。
吴大志还给了吴夺一个任务,尽量多打听最近古玩行的新动向。
明天一早才返程,今天就算比较闲适了。午饭后,大家先各自在房间休息。吴夺想午睡没睡着,又把听到的豫州鼎、帛书墨经以及所得宝贝的信息梳理了一遍。
这些东西,他自然都是听了的。
豫州鼎这样的顶级重器,只可惜听到的信息最少;除了年份,啥也听不到。所以权浩然说加了金,吴夺也不清楚。年份确实是对的,和现在已知的大概的大禹时期也能对上。
帛书墨经是战国末期抄录的,材质确实是帛,丝织物;也确实经过了药水的浸泡,而且墨汁也是特殊调配的;不过吴夺却没听到药水和墨汁的配方。
遗憾。
同时,吴夺也没听到这件帛书墨经的抄录者到底是何人。不过,却听到了别的,是一些有关墨门的信息。
那就是在战国末期,墨门中人从墨子死后的分裂三派,逐渐又汇聚成了两大分支,这两大分支当时已经形同陌路。
一支致力于科技研究,类似“学派”;一支却致力于解决社会问题,成了“侠派”。
秘藏九鼎的这帮人当中的墨门中人,反倒是“学派”中人。
还有吴夺看不明白材质的、本来放在豫州鼎中的、后面要用以开启青州鼎机关的土黄色圆球,居然是“合成材料”!
乃是多种玉石粉末加工而成。
具体技术要领吴夺也没听到,但是却也不得不佩服这帮古代科技达人。如今也有很多合成的玉石,比起他们,那真是后辈中的后辈了。而且人家不是为了作假,只是为了“应用”。
鱼肠剑的信息,最为丰富,不仅能确定,而且还知道了来龙去脉,吴夺之前已经像编故事一样给吴大志和陈济世说了。
······
第二天大家都起得很早,吃过早饭后稍稍休息几分钟,便即开车返程。
到了齐州之后,权浩然并没有开车“进城”,而是下了高速之后,在郊区找了个饭店吃的饭。
饭后分别之前,吴夺特地问了问化肥,“我说,你是跟我爷爷回老家,还是跟我住一段儿?”
化肥又是很蛋腚地给了吴夺一个屁股。
“曾经沧海难为水。”吴大志笑笑,“齐州的空气质量和白杨村哪有的比?”
吴夺和宁霜打车离去,先送宁霜回了家;宁元祺在家,没让吴夺走,留下他待了一下午,吃了晚饭才派车送吴夺回去。
宁霜本来明天就得去燕京上班了,但是刚回来,又多请了一天假,准备后天再走。
吴夺去年学了车之后还一直没买车,晚上回到家里,琢磨着得先买辆车了,接下来寻找九鼎虽然不一定开车去,但是到了地方可能租车,自己总得顶一顶,所以现在得多练练。
送宁霜走后,当天晚上常松就来吴夺家里蹭饭来了,不光蹭饭,还蹭鉴定;吴夺出去这段时间,他淘了件东西,带过来了,想让吴夺帮忙看看。
看东西之前,吴夺顺口说了说买车的想法。
常松一听,精神头儿就起来了。他对车很感兴趣,却因为公职,开的车不能太拉风;但是吴夺不一样,他便极力怂恿吴夺买最新款的顶配宝马X7,他是看上这款车了。
吴夺本来就对车不是很感兴趣,又觉得宝马X7太招摇。
“我听罗宇泽说,你现在妥妥的土豪,才一百来万的车,招摇个锤子?”常松喝了口啤酒,“再说了,你也不怕招摇。”
吴夺摆手,“你听他说?他自己不也经常开一辆柯珞克?”
“他那是业务需要,收东西有时候不能露富,他不还有路虎么?”
吴夺没有立即应声,笑了笑,又点了一支烟。
······
“算了,你对车真是一点儿都不感冒啊!回头我给你推荐几款性价比高的越野吧。”常松终于放弃,转而聊起古玩来了。
“你这是淘了什么东西,这么大个儿?”吴夺顺势指了指常松带来的锦盒。
这个锦盒确实不小,一尺多高,底边也有二十厘米。
“这次我也玩了把高级的!”常松打开锦盒,压低声音,“青铜器!”
“在我家里你压什么低音啊?”吴夺看了看他,“我说,青铜器你也敢碰?真不真不说,来路······”
“先看东西,再说来路!”常松从锦盒里掏出一个布包来,打开布包,露出了一件青铜花觚。
这青铜花觚高约三十厘米,高圈足,喇叭口,口径大概十六七厘米。
颈部蕉叶纹,腹部兽面纹,足部夔纹。
足部还有出戟,就是带有四条凸起的棱脊。
典型的绿锈,锈层还比较均匀。
第444章 姜娘子,花神杯
吴夺顺手一弹花觚的口沿外侧,“听声儿,好像有点儿商代的味道······”
常松不由瞪大了眼,“我去,你现在又有新技能了?弹指神通?”
还真是这次出去跟权浩然新学的。当然了,听声音只不过是个辅助手段;吴夺说商代,主要还是就着造型和纹饰特征来的。
“你就说你是不是按照商代的买的吧?”
“还真是······不过,我是这么想的,但是卖主有可能没当商代的卖啊!”常松嘿嘿笑道,“这么说,我是捡漏了?”
吴夺又看了一遍,以他的眼力,就这么看,感觉应该是商代的东西。
如果是真的,这东西埋在土里的时间肯定够长。绿锈的颜色相对比较翠,像西瓜皮,埋藏之地应该靠着河水比较近,水中含有盐卤,浸润土层,青铜器长埋容易出现这种翠色。
如果是正常土壤,同为绿锈,却更容易出现发青的锈色。
这些,都是权浩然教给吴夺的。
不过,在青铜器方面,吴夺的眼力确实有待进一步提高,能有大致结论,却不能详细定论,所以看完了之后,还是得再听一听。
结果一听之后,打脸了。
自己在青铜器上的眼力,还是不大行啊!
这件青铜花觚,不是商代的东西。
是南宋的仿品。
吴夺还听到,仿制者是南宋铜器名家姜娘子。
南宋铜器名家姜娘子,和战国铸剑名家徐夫人不一样,徐夫人是男的,姓徐名夫人;姜娘子就是个女的,她姓姜,名字不详,被称作姜娘子。
连名字都不曾留下,说明关于她的史料不多,主要因为她是民间的制铜名家,若不是她生活在南宋都城杭州,怕是史料会更少。
姜娘子所造铜器,仿古居多,以花纹精细见长。
而且,因为史料不多,有关姜娘子的生活时期还有争议,有说是南宋人的,还有说是元朝人的。
但是,吴夺听到的这件青铜花觚的制造时期,推算出来应该是1139年。
1139年,是南宋的绍兴年间。而元朝,是1271年才建立;就往前算铁木真统一蒙古各部的时间,也是到1206年才完成的。
这件青铜花觚,入土是在蒙古人侵宋的时间段,并不是墓葬之物,是因为战乱被埋藏入土。
入土地点,正是齐州北边的河岸附近。
而出土时间,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也就是说,这件青铜花觚,也出土四十年左右了。
但现在既然到了常松手里,那肯定不是考古发掘,应该是有人挖出来之后私藏的。
“这东西,怕是到不了商代。”吴夺又开口了。
“不是听声儿有商代的味道么?”常松追问。
“我又细看了一下,锈层倒是很自然,但是有些不着锈的地方,皮壳感觉不太对,没那么久的年份。”吴夺知道了是南宋的,硬挑毛病还是多少能挑出来点儿的。
常松想了想,“我感觉,就算不是商代的,那也不可能是现代仿品!”
这点儿眼力,常松也有。
吴夺点点头,“古人仿古人。”
常松一听,“你觉得能到明么?能到明的话,这样的做工,也能值个三五万块,我也亏不了!”
“我去,你到底多少钱拿的?”
“三万!我有自知之明,太贵了我也不敢冒险啊!”常松催促道,“快说,你能看到哪儿?”
“南宋。”
常松高兴了,“要是南宋的仿品,那还不得十万哪!不孬不孬。”
“你这东西到底哪儿来的?”吴夺顺手递给常松一支烟。
“去年龙山文化玉器展,你知道我被抽掉帮忙去了。期间我认识了一个送展的市民,四十来岁,男的。他是玩玉的,我俩聊得挺好。他最近手头紧,又不舍得卖玉,就把这件青铜花觚给出了,他说是祖传的,起码是民国时候就出土了。”
“这玩意儿,我看出土顶多四十年,没有那么早出土。”
“就你明白!”常松眉头一挑,“你看,要是四十多年和七十多年对比,哪能断得那么准?可七十多年前,就是民国出土,后来便传承有序了!”
吴夺心想,这东西,可能是这个人的上一辈从土里挖出来的;八十年代和现在还不太一样,法律法规没那么全乎,地里挖出东西私藏的人不少。但是现在交易,那就不能说是八十年代挖出来的了。
“亏你还是文物局的,悠着点儿吧!”吴夺接口道。
“我悠着呢!我们签了合同,他有权利瑕疵担保义务,我是当传承有序买的。要真是出土时间不对,那我也不知情、无过错!”常松哈哈大笑,“行了,这又不是什么一级文物,圈子里偷偷交易得多了去了,我这就算很正规了。”
“得,该说的我都说了。”
“吃饭吃饭!”常松摸了摸肚子,“你炖的肉也该烂了。”
常松在吴夺家里吃完了饭,心满意足地抱着锦盒离去。
第二天周二,吴夺前去大雅斋值班。
一上午没什么事儿,期间倒是胡允德来了之后,在他的办公室和吴夺聊了挺长时间。
因为胡允德说了一件事儿,之前曾经联系大雅斋想出手永乐青花双狮滚球压手杯的海州牛秉烛,年后好像出手了几件重器给土蜘蛛长健。
当时那件压手杯,因为价钱问题没谈拢,胡允德曾推断,牛秉烛这是投石问路,怕是不会把东西出给大雅斋了。
牛秉烛外号牛二,是因为他拍行老二;哥哥牛秉笔曾经是海州副市长,后来进去了,牛二的公司也出了问题。于是,牛二便把之前开的私人博物馆给关了,同时开始出手藏品,据说打算离开海州到南方发展。
这些,当时胡允德就告诉过吴夺。而且当时胡允德也说过牛二可能在联系倭国人。
现在,又有了新消息,还真是卖给土蜘蛛长健东西了。
“那件永乐青花双狮滚球压手杯,怕是也卖给土蜘蛛长健了吧?”吴夺问道。
“对,那一件是可以肯定的,我就是从这里了解到了相关消息。不过,至于其他还卖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胡允德应道。
“这个土蜘蛛长健,还真是精力无限,啥事儿都能兼顾。”吴夺沉吟。
“你还知道他啥事儿?”
“我听说,他最近还在寻摸青铜器呢。”吴夺含糊应道。他知道土蜘蛛长健有可能在寻找那只唐代高仿徐州鼎,但对着胡允德也不能细说。
“嗐!他爷爷就是搞青铜器的专业户,这个太正常了。”胡允德也没当回事儿。
“德叔,这个土蜘蛛,好像财力特别雄厚啊,应该不止做古玩生意吧?”
“只做古玩生意,财力不能这么雄厚么?”胡允德笑着反问。
“有点儿难。”吴夺也笑了笑。
“从他爷爷到他,还有他们财团的人,这么多年来,不知道从华夏弄走了多少好东西。虽然有的成本也不低,但是在倭国转手,或者在欧美转手,利润还是很惊人的。而且,他们的利润不止于此,比如衍生的金融收益和文化收益,等等。”
吴夺想了想,“我总感觉,土蜘蛛的背后,还有人。”
“这就不好说了,凭我和章老,还了解不了这么多。”胡允德顿了顿,“不过,最起码,他在倭国应该有实力雄厚的合作方。”
“我看咱们国内也未必没有。就说当时的斗彩摇铃尊,我还是不太信倭国有如此水准的高仿大师。”
“嗯。”胡允德叹了口气,“瓷都的斐爷应该不是,但也不排除其他的隐藏在民间的高手。或者,有什么华夏的高手移居倭国也不一定。”
吴夺点了点头,没有立即接话。
胡允德递给吴夺一支烟,“小吴,如果你离开大雅斋,准备做什么呢?”
吴夺怔了怔,转而笑道,“德叔,您这不会是要赶我走吧?”
“你小子!”胡允德摆摆手,“还没什么打算是么?”
“真没有什么长远目标。德叔您这是有什么要指点的?”吴夺心说,我离开肯定先忙九鼎的事儿,但还真没想过九鼎之后的事儿。
“我就是随口一问。不过你以后若是不再去别人的公司干,自己肯定得有个实体吧?”
“这我也没想过。”
胡允德微微一笑,“抽空可以想想。”
······
下午的时候,前半程也没什么事儿,胡允德提前走了。
就在胡允德刚走不久,有人送东西来了。
还是一整套的,配了上好的黄杨木盒子。
来人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看着有三十来岁,长得不算帅也不算难看,气质上像是个小生意人。他还有个跟班,是个长相有个点儿憨厚的小伙儿。
吴夺是和何双友一起接待的他。
打开黄杨木盒子,里面横四竖三,十二个格子。
十二个格子十二只杯子。
五彩花神杯。
正月水仙,二月玉兰,三月桃花,四月牡丹,五月石榴,六月荷花,七月兰草,八月桂花,九月菊花,十月芙蓉,十一月月季,腊月梅花。
画片上除了这些花儿,还有诗文和画印。
五彩十二花神杯,最流行的就是康熙一朝。
而男子带来的这一套十二只杯子,虽然杯底无款,但显然是康熙五彩十二花神杯的形制。
华夏彩瓷,主要就是四种:五彩、斗彩、珐琅彩、粉彩。五彩出现的早,衰落的也早。
康熙朝,算是五彩最后的辉煌时期。雍正之后,五彩就是落幕的感觉了。首先五彩它稍显“热烈”,雍正皇帝不喜欢这样的审美风格;再者雍正朝以后,珐琅彩和粉彩日渐成熟和崛起,五彩也没什么空间了。
而十二花神杯,是康熙五彩的经典代表。
若是康熙官窑一整套的真品,现在应该是以千万论价的东西。
还别嫌贵,有钱也不一定买到。虽说华夏有好几个博物馆都能看到成套的,但是在民间市场,想收一整套十二只全品,属实太难了。
关键就是一套十二只太多了,三百多年的辗转,这一套里头,丢上一两只,碎上一两只,那还不容易?
早在1996年,二十多年前,天津文物公司的春拍上,出现过一套五彩十二花神杯。
那时候钱可比现在金贵多了,当时这一套花神杯的估价只有几万块;但是,上拍之后,居然引发了激烈的拼抢,最后的成交价,高达将近两百万!
而在数年前,又有一个大拍上出现了一整套康熙五彩十二花神杯,这一次,最后拍了两千多万。
所以,吴夺和何双友一看是一整套五彩十二花神杯,第一感觉嘛······
这套杯子也没落官窑款。当然,没款儿的未必不是官窑,特别是康熙一朝,不落款的官窑器多了。
感觉是感觉,看还是要认真看的。
男子在吴夺和何双友看的时候,说了一句话,“这套杯子,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传承有序的康熙官窑。”
祖传的,是古玩行里最容易听到的一句话,也是最不能相信的一句话。
而且这个男子他说祖传就祖传吧,还很笃定地来了个“康熙官窑”。
不要说康熙官窑了,就是康熙民窑的一整套五彩十二花神杯,那也不便宜。
问题是现在得先看能不能到康熙。
男子倒是没多说,就这一句。
听了这一句,吴夺和何双友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眼睛都没从杯子上挪开。
他俩是一人六只,分头看。
吴夺现在虽说在青铜器上还差点儿火候,但在瓷器上已是今非昔比;他先是很简单地一只只看了一遍,主要是查看杯子的统一性。
这方面没问题。
吴夺又拿起了一只杯子,开始细看。这只杯子是六月荷花。
越看越觉得没问题······
从胎釉到彩料,从画工到细节。康熙官窑的水准肯定是达到了啊!
吴夺此时才不由抬眼看了看男子,男子此时的目光却在随意扫视。
难不成他这么笃定,还真是传承有序?
吴夺也没再去多想,抓紧时间又听了听。替店里看东西收东西,还是得加最后一道保险。
结果,这确实是康熙官窑的真品!
第445章 单出不单出
吴夺不仅听到了是康熙官窑的真品,还听到了很多相关的东西,包括为什么不落款。
没想到,杯子是赏赐给吴应熊的。
吴应熊是吴三桂的儿子;不仅是吴三桂的儿子,其实他还是康熙的姑父。虽然这种亲戚关系随时可以断,但毕竟有过。
这个亲戚关系,源于吴应熊与和硕恪纯长公主成婚。
这个和硕恪纯长公主,也曾经叫过和硕建宁长公主。
鹿鼎记里的建宁公主,是康熙的妹妹,也曾被要求下嫁吴应熊。但实际上,历史上下嫁给吴应熊的建宁公主,却是康熙的姑姑,因为她是康熙祖父皇太极的女儿,也是康熙之父顺治的妹妹。
而且,他俩成婚的时候,康熙还没出生呢!成婚后一年,康熙才出生。
吴应熊因为与长公主成婚,以额驸的身份留居京师。其实就是人质,清廷对吴三桂并不放心,这种办法自古以来就经常用。
不过,面子上的事儿还是足足的。康熙出生那年,也就是顺治十一年,吴应熊被授三等子爵;顺治十四年,加少保兼太子太保。
而在康熙七年,又晋少傅兼太子太傅。
这只六月荷花杯,是吴应熊在康熙十一年受赏的。赏不可能只赏一只,当时肯定是赏了一套十二只。
康熙早期的官窑瓷器,不要说赏赐出的,就是宫廷里用的,有相当一部分也不落款。赏赐出去的,不落款就更正常了。
康熙赏赐吴应熊的这套杯子,在吴应熊没出事儿的时候,肯定是完整地保存在府邸中的。
不过,大家都知道吴应熊的结局。
康熙十三年,吴三桂起兵反清,吴应熊就被下狱了,同年即被处死。这事儿一出,吴应熊在京师的所有的孩子、包括长公主生的,也都被处死了。
而长公主是不会被处死的,康熙还经常下个诏,安慰一番这个姑姑。不过,安慰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吴应熊被处死之后,长公主则一直处于幽禁状态。
如此一来,这套十二花神杯的去向就不好说了。
吴夺没有听到具体去向。他“听”东西,自己控制不了,能听多少算多少。
原来是康熙早期的东西!怪不得这杯子上的彩料特别“热烈”,因为到了康熙晚期,五彩的东西也变得相对柔和了。
放下六月荷花杯,吴夺立即又拿起了一只。
这是正月水仙杯。
但是,细看这只杯子,吴夺就觉得好像不太对······
乍一看是没啥问题的,而且胎釉、彩料、画工也不算弱,但比起康熙官窑真品,好像哪个地方都差着一口气。
形制上是一套,但是艺术水准上,有差距啊!哪个地方都差着一口气,肯定是经不起细看的。
这还没听呢,看就看出问题了。
吴夺也没有立即听这一只正月水仙杯,接着又把其他的杯子都看了。
看完之后,他发现手头所有的杯子,水准都赶不上六月荷花杯!
吴夺不由看了一眼何双友。
恰巧此时何双友也看了一眼吴夺。
何双友已经把他手头的六只杯子都给看完了,他看吴夺的时候,附带轻微的摇头,眼神之中,也透出了否定之意。
吴夺拿起六月荷花杯,直接放到了何双友面前;而后,又开始看他看过的六只杯子。
何双友拿起六月荷花杯一上眼,眼神就倏然有变,随后就投入看了起来。
而吴夺看何双友看过的这六只杯子,还是没有一只能赶得上六月荷花杯的!
吴夺心下暗道:奶奶的!难不成就一只六月荷花杯是真的?结果还被我碰巧先听了?
不啰嗦,继续听吧!
听了一只,果然不是康熙朝的东西!
再听,还不是!
吴夺索性把除了六月荷花杯之外的十一只杯子全听了一遍,居然全都不是康熙朝的东西!
也就是说,这一套五彩十二花神杯,只有六月荷花杯才是康熙官窑的真品!
吴夺听完了十一只杯子,何双友还在看那只六月荷花杯呢!
这十一只杯子,都是清末的东西。
清末仿的康熙。
而且,十一只杯子成品时间一致;看来,就是围绕着这只六月荷花杯来的,就是为了凑一套;就着一只真的,仿了十一只假的。
五彩这个瓷器品种,在康熙之后基本趋于落幕状态;但是,在清末民初,却又回潮了一段时间。
为什么呢?为的就是迎合收藏市场。康熙五彩,不仅在国内深受欢迎,而且清末之际,很多购买华夏古玩的外国人特别喜欢;外国人喜欢这种“热烈”,所以追求康熙五彩的买家很多。
但是哪有那么多康熙朝的真品?
那就仿。
所以,清末民初五彩的回潮,本质上是出现了大量的高仿康熙五彩瓷器。
吴夺此时不由又看了看送东西来的男子。
原来,他可能没有说谎。
从清末到现在,这套十二花神杯,还真有可能在他们家出现了传承。
只是,他们家从祖上到他,眼力都不行。
他们的眼力是彻底看不明白康熙五彩的。因为这是一真十一假,绝大部分都是假的,这都看不出,那么就不是因为掺杂真品的迷惑性了。
这时候,何双友终于放下了六月荷花杯。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都明白了。
“这一套杯子,不单出是么?”何双友笑着问向男子。
“单出?”男子不由愣了一下,“您是大雅斋的鉴定师么?”
“对,我姓何,这位姓吴,我们都是大雅斋的鉴定师。”何双友笑了笑,“未请教贵姓?”
“我姓张,弓长张。”男子顿了顿,“何老师,你说的单出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问问你是只能一套出,还是可以单出。”
男子的反应貌似也不慢,“你的意思是,这里头不全看真?”
“我可没这么说。”
“不单出。”
何双友点点头,“那张先生,打算什么价儿出?”
男子不啰嗦,竖起食指,“一千万!”
何双友也不啰嗦,“收不了!”
“那您也报个价?”
何双友想了想,“一百零二万零两千。”
“怎么还有零有整的?”男子皱眉。
这个价儿他肯定接受不了,但也顺口问了一句。
“因为我每一只都是按最高收货价报的。”
第446章 白瓷佛钮印
张姓男子露出了很不爽的表情,这个表情还带着笑,带笑的不爽,看着那叫一个别扭。
“何老师,我倒想听听,每一只都是什么价儿?”
何双友却摆摆手,“这个价儿如果你能接受,我可以给你细说;如果你出不了,我们也不负责鉴定啊,你说是吧?”
男子没有立即说话,却看了一会儿摆在桌上的十二只杯子。最后,他拿起了六月荷花杯,“这一只,值多少?”
他在一旁,也不是不观察。
“你不是不单出么?”何双友却道。
男子皱眉,复又看向吴夺,“吴老师,你能指点一下么?”
这哥们儿挺贼,两个鉴定师,他对何双友态度一般,对吴夺突然用了个“指点”。
可惜吴夺不吃这套,“我来得晚,定价主要是何老师,我也就辅助鉴定一下。”
男子一只一只收起杯子,合上盒子的盖子之后才开口道,“在你们看来,只有六月荷花杯是真品,值一百万对吧?剩下十一只,一只两千,正好两万零两千。”
吴夺微微一笑,没说话。
何双友却叹了口气,“你还是多找几个真懂行的好好看看吧。”
“谢谢。”男子就此告辞离去。
吴夺和何双友也就此一起到了吸烟室,抽支烟的同时聊聊这事儿。
“何老师,我看你好像个人也挺感兴趣。”
“对。可惜有一只是真的。”
吴夺乐了,“还有嫌真的。”
“因为我最近手头儿有点儿紧,一只真的都拿不下。如果都是晚清的仿品,仿得还算像个模样,我还真想弄一套来喝茶。”
“就算一整套都是晚清仿品,瞅他那劲儿,怕也不会便宜出啊!”
“这倒是。”何双友眯着眼睛掸了掸烟灰,“小吴,你最近手头儿不紧吧?”
“还行。”
“你别误会,我不是想跟你借钱。”何双友笑了笑,“我就是反口一问。”
“何老师,我没误会,你说手头紧,不是真缺钱,而是没有太多闲钱买好玩意儿了。”
“哈哈哈哈,还挺懂我。”何双友灭了烟,“不瞒你,最近有件东西还真把我馋得够呛。”
“噢?那你还不说来听听?”
“走,回值班室说吧,别再来送东西的。我说的东西,没啥,可以敞开了说。”
吴夺跟着何双友回了值班室,何双友拿出手机,调出一组图片,“喏,看吧。”
吴夺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一方印章。
不过这印章比较特殊。
首先它是瓷的。
再者它的钮是一尊弥勒。
德化白瓷佛钮印章。
德化窑是一个地方窑口,就是以地名命名,位于福建德化。德化窑自然是民窑,宋代就有,但是名气一直不算大。
直到明代,出现了白瓷,出现了白瓷佛像。
宋元时期,德化窑主要是青白瓷,以器物为主,装饰则主要是刻花和蓖划,所以和诸多名窑相比,也没什么特别的。
明代开始,出现了白胎加白釉。而且白的别具一格,猪油白,象牙白,乃至被海外称为“中国白”。
在这个基础上,出现了白瓷佛像。
明代德化窑白瓷佛像,它是雕的,成品竟然能以瓷器的脆性质地,表现出佛像开脸的圆融、衣饰的柔软、独有的气质······这种艺术魅力,收获了大量的拥趸,德化白瓷佛像就此声名鹊起。
不过,吴夺还真没见过德化白瓷印章。
而且还是佛钮印章。
这印章的方形底边,也就四厘米见方,连同印钮的高度,不过七八厘米。
但是,这弥勒印钮,雕得却极为细腻,脖子上挂的佛珠颗颗圆润,颇具立体感;连衣褶的处理都生动得很。
吴夺继续翻看带有印文的图片,八字小篆,还比较好认:大肚能容,笑口常开。
印面带有朱红印泥的痕迹。
看图片,吴夺肯定不能一下子断代,不过这佛钮瓷印,显然是件老东西,“何老师,能到明?”
“你接着看,最后一张图,在弥勒背部一处地方的特写。”
吴夺立即就看了看这张照片,在弥勒背部居中偏下的位置,有方印刻款。
何朝宗印。
“何朝宗?”吴夺心说,怪不得何双友说馋得够呛。若真是何朝宗的亲工的真品,是得馋;而且何双友还手头紧,那就吃不下这东西。
何朝宗,曾被称作华夏瓷雕佛像第一人。
当然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凡在文化艺术方面,说谁是第一,那肯定会有反对者。但是,说何朝宗是德化白瓷佛像的一代宗师,估计是没有人反对的。
何朝宗的白瓷佛像作品,以观音和达摩为代表,弥勒也有,只是不如观音和达摩出名。
何朝宗的人生,大致是从明代嘉靖到万历年间,他是德化人,不过最初学的不是瓷雕,而是泥塑和木雕。这也是个很好的基础,他的瓷雕作品,很多东西借鉴了泥塑和木雕的技术。
何朝宗的白瓷佛像,不仅雕刻技艺高超,选料也很讲究,又白又细。
如今,何朝宗的瓷雕佛像,拍到千万以上,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这件白瓷佛钮印章,如果是何朝宗的真品,虽说体量小,也不是他最经典的代表作,但拍上个一两百万,应该还是很轻松的。
“何老师,何朝宗还是你本家哩!”吴夺看完图片,“这瓷印的货主你认识?看过东西了?”
“货主我认识,东西也看了,可惜这东西已经送拍了啊!”何双友叹道,“这不是手头紧嘛!他要一百八十万,我没拿下。”
“送拍了?那个拍行?”
“燕京天保。昨儿敲定的,他给我说了,起拍价一百万,保留价两百万。”
“燕京天保也算是国内比较有名的大拍行了,看来东西是留不住了。”吴夺又开解道,“那你就别再想了,说不定以后还有别的机会捡漏呢!”
“嗯,想得开我还是能想得开的。现在上有老下有小,也不能太任性。”
“这么着何老师,以后我要是有机会捡漏何朝宗的东西,先考虑你,必定给你个大大的低价!”
“哈哈哈哈,小吴,行,有你这句话,我也挺开心。”
第447章 宋明之疑,达者为师
当天送东西到大雅斋的确实不多,不过来买东西的人还不少,后来吴夺和何双友还出来帮了会儿忙。
就在快下班的时候,还来了一个退货的。
这是个年轻男子,非说前天买的一件雍正青花小罐不对。
这青花小罐是民窑的东西,他当时花了四千块。
一万以下的东西,大雅斋是有三天“鉴赏期”的,可以无理由退换,但是需要扣除百分之五的费用。
这个要求按说不过分,古玩行里的老规矩本来是不退货的,就算退,那也得找人出面,而且往往扣上一半的钱。不过大雅斋也算与时俱进,有些人喜欢闹腾,小玩意儿又不耽误大生意,干脆先订好条款后不吵吵。
但是这个年轻男子还不愿意掏这百分之五;他说东西不对,当时买的时候说雍正,却是光绪仿雍正,既然有问题,那就不应该扣钱。
民窑的东西,“光绪仿雍正”的说法就不太准确。
而且吴夺也看了,这东西确实是雍正的。
四千块的百分之五,两百块,不多;但这不是钱的事儿,不能坏了规矩。
这件雍正民窑的小罐,还是因为新春大酬宾,五折卖的,本来市场行情能有个八千左右。
吴夺不擅长处理这种事儿,只在一旁帮着二次鉴定了一番,主要还是店面一组组长黄微来处理的。
不过这事儿没闹起来,黄微也没太费劲。因为这时候又来了一个老者,他一看这件小罐很喜欢,经过协商,他从年轻男子手里直接买了。
年轻男子收到款就走了。老者挺高兴,在店里一边装东西,一边呵呵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没眼力怪不得别人!”
来的就是客,况且这老者看起来眼力可以,黄微接着问道,“老先生,您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上次我在店里看了一件白玉凤鸟笔架,还在么?”老者接口道。
“您说的是带底款那件?”黄微有印象。
“对!”
老者说的白玉凤鸟比较,吴夺没印象。因为他年后请假了,这东西来的时候他就没见过。
黄微听后,便将老者请到柜台边,转而拿出了一个锦盒,又在柜台上铺了一层绒布,将锦盒里的白玉凤鸟笔架拿了出来,放到了绒布上,示意老者上手。
这时候到了下班的时间了,不过有生意黄微是不能下班的。吴夺既然碰上了,又没见过,便也跟着看了看。
这件白玉凤鸟笔架长约十二厘米,一端雕有凤鸟的头,鸟身被拉长,配合翅膀和尾部的凹凸,做出了三个近似半圆形的凹槽。
三个凹槽,自然是可以架笔的。
从鸟头到鸟身到尾部,都是圆雕,所以整体上显得比较饱满。
玉色不算很白,略略闪青,但也在白玉的范畴。玉质带有一些棉,正好在翅膀羽毛的位置,就此巧雕了。
这件白玉凤鸟笔架还配了一个紫檀底座,不过是新的,大雅斋给后配的。
老者说他之前看过了,但这次仍然看得很仔细,吴夺跟着也看到了底部的款儿。
底部是平的。既然是笔架,不平也不行,它得坐稳了能架笔。
平底基本上是个长椭圆形,确实带着底款。
竖刻九字隶书:永乐元年冬月制于浙。
永乐?明代?
吴夺不由心生疑惑。
吴夺本来在玉器上的眼力就不低,现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白玉凤鸟笔架,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明代的风格。
凤鸟鸟头回眸,雅趣盎然;丰满的鸟身作笔架主体,却仍不失灵动。还有羽毛和尾部的雕刻,刀工和线条也不像明代。
从风情和格调上来看,应该是宋代的东西才对!
宋代的玉器,吴夺一直是很喜欢的,骨子里有种温文尔雅的气质,盘玩之时别有意趣。
宋代的艺术风格,不光是玉器上,在绘画上,在瓷器上,乃至在宋词上,多少都能体现出来。
此时,老者拿定笔架,又问黄微,“二十五万真的不能再降了?”
吴夺一听,还真是按照明代的东西定的价儿。
这白玉凤鸟笔架,工艺上怎么看也不像是明初的风格,明初大部分玉器还真是可以说“粗大明”的。
虽然不排除有精雕细琢的上品,但也很难由内而外散发这种风情和格调。
“您那天来看,二十五万是我最大的权限。这样吧,您都第二次看着东西了,我再打电话向老总请示一下。”
黄微就此拿起了手机,招呼一个服务员过来盯上,接着便走到一边准备给胡允德打电话。
吴夺一看,就此跟了上去,压低声音问道,“黄姐,这东西谁断的代?”
“胡总啊,这东西是他亲自收来的,也是他定的价儿。”黄微微微一怔,“怎么?你觉得到不了明初?”
“不是到不了明初,反而是我觉得应该更早,更像宋代的东西。如果是宋代的,二十五万就太低了,怎么也得在五十万左右!”
“啊?你的意思是,到了明代才有人刻款?这也不可能啊。”
底款毕竟刻了“永乐元年”,要说东西比明初永乐年间更晚,刻个“永乐”还容易理解,可要是宋代的东西,怎么会刻“永乐元年”呢?
而且,这不是刻上永乐元年得到此物或者纪念留念的内容,就是刻着“永乐元年冬月制于浙”。
“我还没细看,一时不能定论。”吴夺也不敢把话说太满,毕竟刻着“永乐元年”,而且胡允德还看过。
“如果是宋代,那二十五万卖可就亏大了!”黄微皱眉,“这样小吴,你直接给胡总打电话说吧,我就在这儿等你说完再去回复客人,好在没说死,他还没有说要。”
“好。”吴夺就此拨通了胡允德的电话。
胡允德接听之后,吴夺先是简单说了什么东西,“德叔,这东西,我觉得不像是明初的。”
“小吴,这东西不可能是现代高仿,不说别的,看刻字的痕迹,也应该是老东西。”胡允德和黄微一样,都是先误会了;吴夺一提,他们都觉得吴夺的意思是后仿。
吴夺只得又解释了一遍,“德叔,我的意思是比明初要早,像是宋代的东西!”
胡允德听了吴夺所言,“宋代的东西怎么可能刻明代的年号款?小吴,我当时也觉得有宋代的风格,但是,你想过没有,也有可能是明仿宋啊?”
“明仿宋······”吴夺想了想,“明初,就算是仿宋,我觉得也展现不了这种浓郁的闲情逸致。”
“这样吧,你再上手看看,看好了再说。”
“可现在有人要买。”
“我们大雅斋做生意,讲的是诚信。告诉他,二十五万不能再降了,如果他要,那就给他!”
“好吧。”吴夺听胡允德这么说,便也没有再多说。
吴夺和黄微一起回到柜台,黄微笑着对老者说道,“老先生,我刚才和店里的鉴定师一起打电话请示了领导。首先呢,让我们鉴定师再看看这件东西,您看行吗?”
老者看了看吴夺,“这么年轻就当上大雅斋的鉴定师,厉害!”
说罢,老者便将这件白玉凤鸟笔架又放到了绒布上,“请便!”
东西尚未成交,人家店里的鉴定师要再看看,他也没有反对的道理。而且,黄微说了“首先”,那就是还有下文。
吴夺就此上手。
黄微继续说道,“再就是,价钱上我也请示了,二十五万,确实是最低价了,我们老总也只能让到这一步。”
老者笑了笑,“我都第二次来了,本也不是带着砍刀,明代的东西,又不是很白,还带着棉,二十五万委实高了点儿,二十万我是可以带走的。”
若不是吴夺“插了一杠子”,本来黄微请示胡允德,二十万应该问题不大。可这事儿偏生又让吴夺碰上了。
不过,黄微也在等吴夺的最终结论,若是吴夺“改主意”,说这东西还是明初,那么黄微也可以再请示一下;做生意嘛,讲究个变通。
“老先生,要不这样,等我们鉴定师看完了再说?”
“好,抓紧吧。”
而吴夺上手之后,也没耽搁工夫,接着就“听”起来。
确实是宋代的!
这让吴夺很振奋。自己在玉器上的眼力,现在足可称之为高手了,毕竟,胡允德都没看准!
从时间上推算,这是北宋宣和二年的东西。
为什么会刻有“永乐元年冬月制于浙”呢?
所幸吴夺也听到了。
这个“永乐”,不是明成祖朱棣的年号,而是北宋起义首领、“圣公”方腊的年号!
北宋,宋徽宗宣和二年十月,方腊在浙江发动起义,自号“圣公”,年号“永乐”!不久之后,方腊就占领了杭州。
不过方腊的“永乐”年号用的时间很短,宣和二年十月开始用,宣和三年四月,方腊就被俘押解京师。十月,被处决。
这件白玉凤鸟笔架“制于浙”,正好也能和方腊的“势力范围”对应起来。
吴夺心中暗叹,知识储备还是不够啊,根本不知道方腊还用过“永乐”这个年号。
实际上,知道朱棣和方腊都用过“永乐”这个年号,还是不够。因为华夏历史上用过“永乐”这个年号的,不止他俩。
还有十六国时期前凉桓王张重华,还有五代南汉时期的广东起义头领张遇贤。
不过,除了明成祖朱棣,方腊、张重华、张遇贤之流,都算不得真正的皇帝,而且使用时间太短了。
因为水浒传,方腊的知名度还算是比较高的,起码有“武松单臂擒方腊”的重头戏;但方腊的“永乐”年号,还是知者甚少。
吴夺放下白玉凤鸟笔架,冲着黄微使了个眼色,而后又道,“丁点儿毛病也没有,全品。”
黄微心领神会,“老先生,鉴定师看完了,一点儿毛病也找不出的话,这价儿确实就让不动了。”
老者看了看吴夺,“就算你说的毛病,不包括玉质带棉,这上面的磕碰难道不算?”
“老先生,对于古玉来说,这样细小磕碰,不算毛病,除非是明显的大缺损,或者有绺。”
“算了,你们也是看人下菜碟,觉得我想要,就不让价了!”老者面露不快,“玩物而已,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
“老先生,这价儿属实很低了。”吴夺心说,如果他真能买下,那不妨可以告诉他实情,反正他都买了,让他也高兴高兴;同时呢,对于大雅斋来说,本来就少赚了,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起码有助于提高声誉。
“告辞!”老者却再无二话,拎着装好的雍正青花小罐就此扭头就走。
“老先生请留步!”吴夺跟着说道。
“还有什么可说的?”老者停了步,却不回头。
“是这样,二十五万,是因为当时给您报过价,所以您这次来还是照了原先的报价。但是这东西绝对不止二十五万,下次来,可就不是这个价儿了。您走之前,必须给您说明一下,避免万一下次有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噢?”老者这下子扭头了,“我倒想听听,怎么就不止二十五万了?”
吴夺既然已经听明白了,那自然是底气十足,“您这一次确定不要了?”
“对!你可以先报新定价再告诉我,老头子我玩玉也有年头了,今天就想听个明白!”
“好。老先生,您不要了,二十五万的价儿就翻篇了。现在这件白玉凤鸟笔架,新的定价是五十万!”
“听到了,我再买就是五十万。你说吧!”
吴夺看了看黄微,正好她也不清楚呢,接着吴夺便就详细解释了一番,从工艺到风格,从细节到整体,从年份到年号······
老者还插问了一次如何排除明仿宋,吴夺也给出了解释。
“活到老,学到老,学到老,也未必够啊!”老者最终扼腕,“吴老师,佩服佩服!你给了我捡漏的机会,可惜我没抓住啊!”
“老先生,您年长,可千万别叫我老师。”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多谢指点,多谢指点啊!”老者说着,掏出了手机,“不知道吴老师能不能给我留个联系方式?”
第448章 港岛藏家,三足圆鼎
“老先生,我们店里的电话是公开的,想找我很容易的。”
“我是想私下里和你交个朋友。”老者说着,又看了看黄微,“这样,你再请示下你们领导,这件白玉凤鸟笔架,我还想要,能不能在五十万的基础上再优惠一点儿?”
这个黄微不好拒绝,五十万上下是行价。
“好,您稍等,我去打个电话。”
黄微留下吴夺招呼老者,自己则去给胡允德又打了个电话,刚才她也跟着听吴夺讲了,所以陈述得很清楚。
这东西,胡允德收来的价儿并不高,二十五万也有利市;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走眼了。
“四十万,我们有的赚,也给这客户一个甜头吧。”胡允德最后应道。
老者本来二十五万能直接买,结果因为头次没买、二次来买碰上了吴夺,一下子得多花不少。
可老者最后还是应了。
有个词儿叫物有所值,当你不清楚它真正价值的时候,二十五万你也嫌多;可当你能够笃定它的价值的时候,四十万你反而觉得捡便宜了。
当然,这里头有个关键,就是老者能够轻松拿出几十万买玩意儿。
不仅应了,而且他还觉得应该感谢吴夺。
人和人的不同,很多时候取决于思维方式。即便同样有钱,若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断然是不会感谢吴夺的,而且还可能在懊恼无比的同时恨得牙根痒痒。
最后,老者和吴夺一起离开了大雅斋,吴夺是下班了,他就这么一起了。
老者非要请吴夺吃饭,吴夺推辞不过,最后只好应了。老者挑的饭馆儿,要了个小包间。
老者名叫董怀恩,原来是个名副其实的包租公。前些年因为拆迁,他置换了门对门的两套住房、沿街的七套商铺,还外加一笔钱。
董怀恩只有一个女儿,但是也嫁到了外地,如今,就他和老伴儿生活在齐州。
董怀恩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古玩。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
“小吴啊,这笔架虽然我多花了十五万,但是我可以给那几个玩友好好上一课了!”
“董老爷子,不好意思啊,我也是在其位谋其事。”
“没事没事,你要是不出现,我就是买了,还当明代的玩,花了二十五万玩不明白,哪有现在乐趣大!”
“老爷子,您现在可真是颐养天年啊!”
“要是女儿在身边就好喽,想看看外孙子,只能视频连线,而且他连齐州话都不会说······”
董怀恩确实是一口齐州话。
“老爷子,这个没办法啊,关键她过得好就行。”
“这倒是,我女儿女婿也挺孝顺,知道我喜欢古玩,还挺留心的。对了——”董怀恩说着,掏出手机,“小吴,给你看点儿东西。”
吴夺接过手机,看到屏幕上是一个视频,就手点了三角标。
吴夺本来以为是让他帮忙鉴定东西,结果看到的却是玻璃展柜,像是拍了博物馆里的东西。
从视频里只能看出像是博物馆,也看不出是哪里的博物馆。
玻璃展柜里是一只玉壶春瓶。
这玉壶春瓶是双狮团花纹饰,五彩的,但是用彩不够丰富,只有红绿两色,加上釉下青花,也不过三色。
但不能叫三彩,还得叫青花五彩。这是“技术”分类。
只看视频,视频里还隔着个玻璃展柜,吴夺实在是不能定论,视频还差几秒钟结束他便点了暂停,抬手说道,“老爷子,这东西,不光见不到实物,而且还隔着一层玻璃,不好说啊。”
“你凭感觉,能不能大致断代?”
“这东西,肯定不是清代五彩,也不像明后期的五彩,我感觉,像是是明早期,甚至元五彩。”吴夺又道,“但这只是感觉,就这么看,肯定做不得准啊!”
“厉害!”董怀恩却翘起大拇指,“就是元五彩!”
五彩瓷器,算是最早出现的彩瓷种类,大致出现在元代后期,它的艺术风格,受到了很多西域文化的影响。
不过五彩在明初没有发展起来,因为它的色彩热烈,所以被很多文人认为很俗气。
明早期著名的《格古要论》中就说,“五色花者,且甚俗”。
但是,最终普及面最广的,它必定是最俗气的东西;到了明晚期,五彩真正崛起,几乎能与青花平分天下。
吴夺以前根本就没见过元代后期和明代早期的五彩瓷器,这次还真是凭感觉,没想到感觉还挺准。
董怀恩这么一说,吴夺便又再度点开视频,拉到开头,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
快看完了吴夺顺口问道,“老爷子,这是哪家博物馆······”
吴夺话音未落,却突然停了口,因为他在视频最后,发现了旁边玻璃展柜的一件东西,连忙点了暂停。
刚才看第一遍的时候,还差几秒钟没看完,这次看到底了。
在最后,拍摄者调整了一下角度,最后结束的一两秒,拍到了旁边的玻璃展柜。
这个展柜里,居然是一只三足圆鼎!
虽然看得不算很真切,但也能看出,鼎腹的纹饰,不是常见的青铜鼎的纹饰,而是类似山川河流!
吴夺一下子就想到了唐代缩仿青州鼎。
唐代缩仿青州鼎是四足方鼎,这只鼎是三足圆鼎,看这视频,感觉两者大小差不多。
难不成,这是那一只去向不明的唐代缩仿徐州鼎?
“这不是博物馆。”董怀恩应道,“这是我女婿在一个藏家的私人展室里拍的。”
“噢?哪里的藏家?”
“港岛。”董怀恩介绍,“我女儿女婿都在深圳工作,我女婿是个律师,也是这个藏家在深圳的公司的法律顾问······”
吴夺忍不住打断,“老爷子,这个藏家叫什么名字?”
“蔡宇峰,你应该没听说过。我女婿说他比较低调,而且他也不是港岛本地人,好像快四十了才去港岛定居,现在六十多岁吧。”
吴夺是没听说过,“老爷子,您注意到旁边展柜的那只鼎了么?”
“噢,那个我也注意到了,还问过我女婿呢。我女婿说,这只鼎到不了上三代,就是唐代的青铜鼎。之所以也挺重视,就因为看起来像是臆想大禹九鼎缩小比例铸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