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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木赤火     鉴宝无双txt下载     鉴宝无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5章 铜象宝瓶

    “德叔多多指点。”吴夺也笑了笑。

    “相互学习吧。”胡允德接口道,“今天下午金铜器的场子,明天杂项的场子,咱们后天就回去。”

    “下午金铜器的场子,应该没有青铜器吧?”

    “肯定不会有,至少不会有上三代。青铜器想进来本来就麻烦,而且如此销售,老伍不会冒险的。”

    果然。

    下午金铜器的场子,并没有上三代的青铜器。

    其中有五面铜镜,两面汉镜样式,三面唐镜样式,骨子里,却都是明代的高仿。

    有四件香炉,一水儿的“大明宣德年制”。其中三件是清仿,一件是民国仿。

    其中有一件清仿看着挺不错,上来就被人拿下了;其他三件却无人问津。到场的都懂,心照不宣。

    还有一件紫铜祖形器,工艺精湛,形态逼真,开门的明代器物;而且包浆浑厚,看着酥润亮泽。

    但是这玩意儿的包浆,估计当年真是用浆包的······

    摆在那里,一直无人上手。

    当然,也不是全因为这个,主要这件祖形器的标价也很高,几无利润。想必他们来价就不低。

    参与金铜器场子的人本就不算太多,大部分东西大家都兴致缺缺;而大部分人主要分成了两组,重点关注了两件东西。

    一件,是鎏金铜象。

    之所以不说铜像而是铜象,因为它就是个铜的大象。

    这件铜象高达半米多,不过是分体铸造的。

    铜胎鎏金,象背配鞍,驮着一个宝瓶。铜象高半米多也跟驮着的宝瓶有关系,这宝瓶也不小,高度也得二十多厘米。

    大象驮宝瓶,寓意太平有象,气象升平,总之是很美好的。

    经典大气,保存完好精美光彩寓意上佳。若是年份够了,绝对是一件抢手货。

    不过这件东西不是随便拿的而是要拍卖。

    伍先明也不是傻子,金铜器的场子这是最大最扎眼的一件,若是直接标注价格拿上去接着被人拿走整个场子就凉了。

    拍卖是下午三点开场,先摆这儿让大家看。

    吴夺自是要提前听一听的,胡允德也看得很细。

    另一件广受关注的东西,是一件香瓶。

    之所以受关注一个重要原因它是金的。

    这件香瓶高度在十二厘米左右,唇口,直颈,圆腹,平底。口沿下方和圈足处有回纹瓶身有缠枝莲纹。

    足底刻四字款:乾隆年制。

    别看这香瓶不大,胎也不算厚但是金的比重大,小小的一个瓶子差不多有一斤半。

    光是金价,这瓶子也值不少钱。

    不过这瓶子并非24K金看着泛青正所谓七青八黄九紫十赤,估摸着含金量顶多能到百分之八十。

    但就算照百分之七十五,一斤半、750克的分量算下来,那也不便宜。

    而且,金价,那只是材质的价钱,这么精美的香瓶,落着“乾隆年制”的款儿,若是到代的宫廷器物,这里头的价值肯定要比金价高得多。

    这香瓶不拍卖,标价九十九万。看来伍先明挺喜欢九,尾数带九的报价不少。

    围观的人多,议论的也有,但一时没有出手的。

    若确是乾隆朝宫廷所用纯金香瓶,九十九万不算高,行情差不多能过一百五十万。

    可若是仿品,哪怕是清末民国的仿品,这东西也就是个金价了,金价高低过不了三十万。

    轮到吴夺上手时,吴夺先细细看了看款儿,乾隆年制这个刻款,还挺不赖,清隽雅致。

    拿在手里确实是沉啊,这么小个瓶子,一手托一手扶还得小心点儿。

    可是,吴夺这一听,眉头却皱了起来。

    这件金制香瓶,他听到的内容还挺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涉及有关供奉的香事。

    这香瓶有真品,清末流入倭国;而眼前这一件,是民国时期在倭国仿制的;而且当时不止仿制了一件,而是仿制了三件,这只是其中之一。

    只是听不到如今真品在何处、另外两件仿品又在何处。

    但不管怎样,这一件是不能拿了。

    这件香瓶的仿制工艺非常高,也和仿制者手握真品有关;胡允德一时拿不定主意,吴夺上前暗示,两人走到了房间一角,低声私语。

    吴夺也说不出什么明显依据。除了感觉不对,只说了一点,那就是金器质软,有磕碰就容易留下痕迹,可这一件皮壳做得很到位,痕迹却几乎没有。

    当然,这也不能算问题,因为古玩行里有很多“真赛假”的东西,就是因为保存得太好太完美。

    胡允德还是听了吴夺的。胡允德也有另一种考量,那就是今天的金铜器,大面儿上不佳,甚至连铜佛像都没有;这件香瓶若是真品那就是是宫廷之物,混在一堆普品当中摆出来,他感觉不太妙。

    “太平有象你怎么看?”这一件放弃了,胡允德自然还要问另一件。

    “我看能到明晚期。”

    “嘉靖?”

    “对。”

    胡允德点头,“那咱俩看法一致。”

    “我还没说完,德叔。”吴夺压压手,“这东西有点儿问题。”

    “噢?你说。”

    “鎏金,补过。”

    “什么地方?”

    “宝花璎珞。”

    这件“太平有象”上的鎏金,不是整体的,而是一部分,包括象首、配鞍、宝瓶;还有象身从脖颈到尾部披着的宝花璎珞。也正是这些宝花璎珞,才使得这件“太平有象”更显光彩照人。

    “你不说,我还真想不到。好像这些点缀的宝花璎珞,看着光感和其他的鎏金是有点儿不同。”胡允德沉吟,“但是,因为宝花璎珞是点缀分布,而且光感也并不完全一样,所以很难细细分辨。”

    “不过德叔,这些宝花璎珞即便是补过鎏金,这件‘太平有象’也还是不错的。”

    胡允德摇摇头,“怕就怕下面的铜质还有什么问题被遮掩,比如孔洞之类的。”

    “那这件也放弃了?”

    胡允德想了想,“不好出手。追求完美的人会介意,不追求完美的人多是倒手获利,定会压价;咱们大雅斋做生意,不蒙人,这东西确实不合适收。”

    “行,那今天下午又可以提前收工了!”吴夺笑笑,“那咱们,还看他们拍卖么?”

第286章 陈寅生,梁启超

    “来都来了,等拍卖完了再走吧,也是个观摩学习的机会。”胡允德抬抬手,“走,回过去再看看,还有几件小东西没太在意。”

    “德叔,那件紫铜祖形器倒是挺开门的。”

    胡允德:“······”

    “太贵!”

    吴夺:“好,那铜镜也不用看了,香炉也不用看了,就只剩摆在一起的铜镇尺铜墨盒之类的文房件了,我扫过,应该都是清末民初的。”

    “闲着也是闲着,再去看一眼吧。”

    于是,两人又走到这些铜制文房件面前。

    这时候大部分人都在围观金香瓶和铜象,还有一些在研究铜香炉和铜镜,这一堆面前就他俩,看得倒是清净。

    这些东西不是按件卖的,是论堆一枪打。

    一对铜镇尺,一个铜墨盒,一个龟钮铜印。这几件铜制文房件加一块儿,两万。

    之前来看的人大多是扫一扫就过了,没有太过在意的。年份一目了然,都是清末民初东西,意思不大。

    吴夺想起伍先明说他不喜欢单数,料想这一堆可能是凑数的。

    一对铜镇尺虽是寻常黄铜,但做工不错,两头弧度的处理颇具美感,正面分别刻了一句隶书文句:

    先天下之忧而忧

    后天下之乐而乐

    不过没款儿。

    胡允德好像挺喜欢这一对黄铜镇尺,拿起来欣赏,对着上面的文句微微点头。

    吴夺便就手拿起了铜墨盒。

    别说,即便是论堆的东西,也有点儿小特色。这铜墨盒是白铜的,四四方方,边角却处理得很圆润,盖上刻了一首诗,杜甫秋兴八首中的一首:

    闻道长安似弈棋,百年世事不胜悲。王侯第宅皆新主文武衣冠异昔时。直北关山金鼓振征西车马羽书驰。鱼龙寂寞秋江冷,故国平居有所思。

    也没款儿。

    吴夺心说刚才只是笼统看了看断了断代,现在细看这刻字竟越看越显功力啊!

    行书,刀工精湛章法有度如行云流水,让人赏心悦目。

    刻铜墨盒,在清末民初很是流行,赏玩意义已经大于实用意义文人雅士常备。而名家之作也是达官贵人馈赠的佳品。

    而且白铜墨盒不比寻常的黄铜墨盒,当时这种白铜又叫“赛银白铜”,它是真加了银的,铜、银、锡合金。

    白铜墨盒,大小合适又白又滑,手感非常好。

    吴夺又拿下了盖子看了看里面这内胆虽然已染就墨黑色,但是从些许斑驳之处能看出来应该是紫铜的。

    再看盒底,也没什么堂号和落款。

    吴夺眉头微皱之前没仔细看真真是刻得一篇好字;按说有此刻字功力就算不是名家,也应该有个款儿才对。

    思量之间,吴夺便决定听一听。

    不听不要紧,一听竟然听出了两个名人!

    这······

    差点儿错过了!

    吴夺立即将白铜的盒盖翻过来,查看盒盖的竖向内边。

    因为,他听到了,款儿刻在其中一条竖向内边上!

    可是,这盒盖的竖向内边,也都染上了一层墨黑,根本看不到有没有刻字落款。

    看来,得彻底刷洗出来才行。

    吴夺查看内边,不过是听到内容之后的惯性动作,能看出来最好,看不出来他也已经听到了。

    怪不得无人发现,原来是被墨黑遮盖了。

    吴夺听到的一条内边上的落款刻字的内容是:梁启超先生雅正,戊戌之秋寅生刻。

    这是陈寅生为梁启超刻制的白铜墨盒!

    陈寅生,清末民国时期书画家,刻铜名家,首创在铜墨盒上刻字的艺术范式。

    陈寅生刻铜字体,楷书行书隶书篆书样样精通。刻制铜画的题材也很广泛,山水人物,花鸟虫鱼,都有涉猎。在清末到民国时期,陈寅生与张樾臣、姚茫父并称刻铜三大家。

    单说这一件陈寅生刻字的白铜墨盒,从外观到紫铜内胆都保存完好,市场行情怎么也有个十几二十万。

    更何况,这里头还关联到另一位名人梁启超。

    吴夺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陈寅生的这一件铜墨盒,不是常规的落款方式、不在盒盖上的诗句后留款,而是留了个暗款在盒盖的一条内边。

    因为刻字时间是“戊戌之秋”。

    清末著名的戊戌变法,又称百日维新,从1898年6月11日开始实施,到9月21日慈禧发动戊戌政变,以失败结束。

    这个白铜墨盒,很可能是在戊戌变法失败之际刻的。

    刻于变法失败的戊戌之秋,刻的是杜甫的秋兴,刻给即将流亡国外的梁启超,以此送别。

    这种情况下,怎么能在盒盖显眼之处露出梁启超和陈寅生的名字呢!

    梁启超当时是流亡到了倭国,时间长达十四年,直到1912年才回来。这个墨盒不知道陪伴了他多少岁月,但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留在了倭国。

    而现在,又从倭国流到了台岛,再从台岛到了鹭岛,出现在了这个买卖场中。

    这个白铜墨盒,创作者是刻铜大师陈寅生,使用者是历史名人梁启超,这两个因素加在一起,那市场行情就不好估量了,若是上了大拍,拍几十万是它,拍一两百万也是它。

    这个漏儿太让人猝不及防了。

    吴夺此时不由看了看胡允德,恰巧胡允德也在看他。

    两人竟异口同声:“拿了吧!”

    胡允德轻咳一声,“小吴,我是挺喜欢这一对黄铜镇尺,想自己拿。”

    “啊?”吴夺微微一怔。

    胡允德解释道:“这一堆东西,别看价儿不高,但实际上没什么利,而且出货时间可能不短,不适合大雅斋收。可是我呢,挺喜欢这一对镇尺,但他们又不零卖,就想一起收了算了。”

    “德叔,您看这白铜墨盒,您喜欢么?”吴夺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噢?你想要这个墨盒啊?墨盒我没兴趣。”胡允德一听,“怪不得你也说拿了吧。”

    吴夺刚要接话,却见有两个中年男子对着东西指指点点地走上前来,便立即上前拿起了价签,“德叔,那就先拿下,回头再细说!”

    “哎?本还想看看这一堆铜制文房件呢,这是确定要收了?”其中一个中年男子见吴夺已拿好价签,开口问道。

第287章 不再犹豫

    “对,不好意思了。”吴夺笑着回应了一句。

    两个中年男子就此离开。

    胡允德看了看吴夺,“小吴,你是不是想抢着付钱?你只看上这墨盒了,想把镇尺送给我?”

    “德叔,我倒是想收,但是这次出差,和在大雅斋不一样。在大雅斋,店里定论了,不要的东西我可以收;但是这一次,算是替大雅斋拿主意······”

    胡允德摆摆手,“这几样东西,除了自玩,商家是不会收的。你若喜欢白铜墨盒,我收了这一堆,把墨盒送给你。这次是我带你出来的,怎么能让你出钱送我东西?”

    胡允德还是没绕开这个意思。在他看来,这一堆不管谁收,那都是自玩的东西,谈不上利。

    “德叔,我不是那个意思······好吧,回头再说。”吴夺说了半句就打住了。这里不是敞开了说话的地方,先拿下再说吧。

    胡允德不明就里,根本没当回事儿,点点头,接着又随手拿起了龟钮铜印看了看。

    这龟钮铜印的印文看起来挺牛,五字小篆:

    大将军印章。

    这龟钮铜印的形制和印文是汉代的,可实际上是清末仿制。这玩意儿,拿着玩玩还行,钱是值不了多少的。

    看完之后,胡允德便将这几件铜制文房件一并收了,同时把所有未结的账都给结了。

    伍先明上前一看,“胡总,先把账结了,那鎏金‘太平有象’就是只看热闹喽?”

    “那可不是,要是能以合适的价格拍中,我肯定是要拍的。不过,这样的‘重’器,我估计竞争会很激烈,先把账结了免得最后忙乱。”胡允德说的是场面话礼貌而又轻松。

    但是,伍先明却又补了一句“确实是好东西。”

    吴夺心想伍先明未必能看出宝花璎珞上鎏金的破绽,他许是真当成全品好物了。要不然也不会单拿这一件出来拍卖。

    这一件明代铜鎏金“太平有象”,起拍价是六十万。

    这种现场的助兴拍卖自是要比正式拍卖松散得多伍先明开了个场,在场的开口报价。

    最后还真是拍出了小高潮,顶到了一百九十万。

    这件拍卖结束,一部分人还是留下继续胡允德和吴夺就先行告辞了。

    回到酒店房间胡允德直接拿起白铜墨盒,“喏,拿去。”

    胡允德越是这样,吴夺越不好意思,“德叔这个我不能要啊。”

    胡允德想了想,“这样吧两万块,咱俩一人出一万你要白铜墨盒,我要镇尺还有一件龟钮铜印算我们无偿留在大雅斋卖这样就能做到公私兼顾了。”

    平心而论,这个办法是很公允的。但前提是这几样东西都是寻常的清末铜制文房件。

    可这白铜墨盒不是。

    吴夺是有些犹豫的。

    若是他刚入行那会儿,肯定会毫不犹豫接受。

    但今时不同往日。

    首先一点,他不怎么缺钱了。

    古人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此话未必尽然,但缺钱的状态和不缺钱的状态,对一个心性尚未完全稳定的年轻人来说,影响是很大的。

    同时呢,这白铜墨盒胡允德已经收了,其暗藏的落款,从刻字入手,一步步深入,也不是很难说清楚。

    还有就是,这件东西,确实和自己在大雅斋收了“草书千字文”不一样。

    “草书千字文”暗藏玄机,断不能说,说出来就可能暴露自己最大的秘密。而且即便他不收,大雅斋也不会收,人家拿走之后,他和大雅斋就此两空。

    而这一次出差,就是他来替大雅斋收东西。

    吴夺就此不再犹豫,甚至脑中好像还响起了的BGM:谁人定我去或留,定我心中的宇宙,只想靠两手,向理想挥手······

    “德叔。”吴夺立即很有节奏地摆摆手,“那边说话不方便,我看这白铜墨盒,非同寻常,值得研究。”

    “噢?怎么说?”

    “您看这字,不像是寻常匠人的功力。”

    胡允德已经看过了,字确实不错,但是没款儿;加之清末民国时期的匠人,确实有不少民间高手;所以在他看来,只能算一件小精品。

    “我感觉,很像陈寅生。”吴夺点道。

    “陈寅生?”胡允德微微皱眉,却又摇头,“陈寅生怎么会不落款?而且退一步讲,就算是陈寅生,不落款,那这价值可就大打折扣了!”

    “我在想,会不会有什么隐衷?落款比较隐秘?”

    “又是隐衷?你说起金声振老爷子高仿任伯年钟馗图,就想到隐衷;但这一件,盒盖,底部,都没有;内胆虽然被墨黑遮盖,但不可能落在内胆上啊。”

    “您看。”吴夺翻过盒盖,“这四条竖边,大部分也染了一层墨黑,会不会······”

    吴夺一边说,一边细细摩挲。

    “既然你有这个想法,那干脆洗出来看看吧!”胡允德笑着说道,“小吴啊,你倒一点儿都不藏私啊!”

    吴夺暗自叹口气。

    我也犹豫过的,但做人总得有点儿讲究······

    随后,吴夺就在胡允德的卫生间,用酒店的一次性牙刷,冲水刷洗起来。

    陈年墨黑,很难刷干净,但是刷得露出刻字痕迹,还是不难的。

    大致能看清楚内容之后,吴夺便用卫生纸擦干,“德叔你看!”

    “好家伙!”胡允德看清刻字内容之后,声音登时高了八度,“戊戌之秋,梁启超,陈寅生!”

    吴夺此时突然有一种志得意满的感觉,就手点了一支烟,“德叔,还真让我碰对了!”

    “不,这不是碰!你得先洞察出陈寅生的刻字才行!”胡允德连连赞叹,“小吴啊,这个漏儿捡的!怎么说呢,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耳!”

    “德叔,这比喻,太不搭了。”

    “这东西我要跟章老说清楚,得利必须要分你一半!”

    “别,德叔,要不是大雅斋,要不是您带我来,我也没这个机会。”吴夺顿了顿,“不过,不管分多少,那对镇尺,必须得给您!”

第288章 倭国七宝烧,康熙御赐剑

    “你小子!”胡允德居然顺手怼了吴夺一拳,“还有一幅画、一件瓷器,那俩‘闷货’连同这件,三件呢!我既然说了分你一半利,就一定会在章老面前争取到。”

    “德叔,有您这句话我就知足了。这干活儿啊,也得分跟谁干,跟您和章老,舒坦!”

    胡允德此时却忽然长叹一声。

    “德叔,这又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儿感慨。”

    “关于我?”

    “是啊,当时你在祺祥典当行,陈永钧怎么就没发现你这样的奇才呢?”

    吴夺暗自苦笑。当时他就是个入门级选手,不入陈永钧法眼很正常;而且他还在珠宝玉翠部,基本的业务大多是现代玉器,所以业绩很重要。要不是姚瑶有时候带着他,怕是会更惨。

    “德叔,实不相瞒,我当时根本没有显山露水。”

    “噢?这是有意为之?”

    吴夺点了一支烟,“算是我的机遇还没到吧。不提了德叔,都过去了,遇上您和章老,也是缘分。”

    胡允德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追问,转而说道,“明天上午的杂项,估计没什么太像样的东西了。咱们速战速决,然后找个地方放松一下如何?”

    吴夺一听,“德叔,这话我有点儿费猜啊,您的意思是怎么放松法儿?”

    胡允德看着吴夺,“你好像想歪了。”

    “我没有。”

    “我听说有一个小岛,叫睡美人岛,因为岛的地形像仰卧的睡美人,头枕青山,足向大海,岛上有渔村,也有民宿,不如去过一夜,而后第二天返回鹭岛,再乘机返回齐州。”

    “除了睡美人,还有什么别的项目么?”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我们是去睡美人岛不是睡美人。”胡允德轻咳两声“怎么,你不感兴趣?”

    “怎么说呢倒是个清静的好地方。”吴夺想了想胡允德平时要思虑的事情可比他要多,是不是想找个地方清静一下?如此自己不如不去。

    于是又问,“您要是一个人的话也想去么?”

    “听起来你确实兴趣不大啊。”

    “要不这样德叔,明天上午结束之后,先把东西送到托运公司,这样公事就彻底完活儿了咱们分头行动如何?我看您很想去这个睡美人岛也不能因为我不感兴趣浪费了您的构划。”

    “你不会想自己去‘睡美人’吧?”

    “我的德叔哎,您想哪儿去了?我是觉得您是不是想清静一下?我要是去也怕聒噪着您。”

    “你啊,年纪不大,琢磨的事儿倒是挺多。”胡允德笑了笑,“是不是又想逛古玩市场?”

    “这倒没有。这几天看了那么多东西我还真得沉一沉。怎么安排我还没想好呢。”

    “好吧,安排完了公事各自放松。咱们乘第二天下午的航班,晚上到齐州。”

    当晚两人也没再出酒店,就在酒店的餐厅吃了晚饭各自休息。

    第二天上午两人又到了莲花村。

    出乎吴夺的意料杂项类的东西居然只有四件!

    而且没有价签,看中了之后,再和伍先明谈。

    有可能这次挑出的杂项本来就不多,也有可能伍先明调整了策略。

    吴夺也没有再去多想,他的任务只是鉴宝。

    不过上午梁丹青又出现了,见了吴夺还主动上前打招呼,同时还说梁启明上午有事儿来不了,她替老爸说声感谢。

    “客气了。”吴夺知道梁启明是感谢落款悲鸿的那幅画的事儿。

    一张长桌上只摆出四件东西,拉开了距离,便于不同喜好者围观鉴赏。

    吴夺和胡允德又是分头看,一人从这头,一人从那头。

    吴夺先看的,是一件“景泰蓝”。

    这是一件大瓶,高有一尺多,铜胎,图案是一幅工笔画,画片内容是林园小憩。

    这不是景泰蓝啊······

    再一细看,画片上的人物,竟是倭国服饰。

    吴夺这才明白,这是倭国景泰蓝,正确叫法应该是七宝烧!

    七宝烧,还是来源于景泰蓝的。

    明代华夏的铜胎珐琅器“景泰蓝”产生之后,也传到了倭国。

    于是,倭国人也开始尝试烧造。不过很棘手的是,当时只有器物传入,技法却没有传入,倭国工匠只能根据器物摸索着来。

    结果,烧是烧出来了,可和华夏的景泰蓝却不太一样。

    倭国景泰蓝就有了一个新名字——七宝烧。关于名字的来源,基本是因为烧造材料;当然,并不是只用“七宝”,这是借鉴了佛教七宝的说法,也能体现档次。

    简单来说,景泰蓝是用颜料混合珐琅质,然后填入掐丝底框之内,由此形成的彩色珐琅是不透明的;七宝烧呢,是先在铜胎上做成彩色图案,再上“玻璃釉”,透明不说,它还反光。

    景泰蓝的美,其实是在繁复的基础上产生的,掐丝图纹和彩色珐琅也相得益彰,厚重深邃。

    相比之下,七宝烧则显得单薄。

    但是呢,七宝烧色彩更为细腻丰富,观感更为亮丽华美,特色也很显著。后来又从倭国传入华夏,还吸引了不少爱好者。

    而且,七宝烧也有一些“升级”,比如又有了银胎。

    倭国的七宝烧,工艺最鼎盛的时候,大致是明治时期,也就是华夏的清晚期。

    这一件林园小憩七宝烧大瓶,正是明治时期的。

    这东西从倭国到华夏,那就不是回流,成出口了。

    吴夺刚弄明白,就有人找伍先明谈价了。伍先明并不避讳现场众人,开价十万。

    这口开价比行价要低一些,因为这一件大瓶是精品,特别是图案的画工极佳。若是银胎,怕是能过二十万;铜胎的话,也能在十五万以上。

    吴夺本来也不是很有兴趣,料想胡允德亦如是,便接着看下一件。

    这是一把剑,此时梁丹青还正好给拿起来了。

    不算长也不算宽大,鎏金的剑鞘剑柄,纹饰精美。

    唰!

    梁丹青拔剑一拉,露出了一部分剑身,寒光闪闪,看着还挺有那么一股子锋锐之气。

    “御赐福建水师提督施琅。”拔剑之后,梁丹青注意到了剑身底部的刻字,顺嘴读了出来。

    吴夺一听,好嘛,海霹雳施琅!

    既是御赐,那就是康熙皇帝御赐的了。

第289章 宫廷库存后刻字

    这柄剑噱头不小,不过吴夺不能近前,因为梁丹青身边还有人“虎视眈眈”,他一时挤不上去。

    于是便稍稍琢磨了一会儿。

    施琅最负盛名之事,便是收复台澎。康熙二十一年,福建水师提督施琅和福建总督姚启圣联手对台澎开攻;康熙二十二年,清军水师大胜,随之拿下台澎,施琅因功又被封侯,靖海侯。

    康熙三十五年,施琅去世,康熙又赐了他谥号:襄庄;同时赠太子少傅衔。

    看得出来,康熙对施琅还不错。不过施琅和满清之间,有些反反复复。

    施琅早年是郑芝龙的部将,顺治三年跟着郑芝龙降清;结果不久之后,施琅又加入的郑成功的抗清大军,成为郑成功的得力干将。

    可后来施琅却又和郑成功反目成仇。这其中,自然有一些逐渐累积的不合和戒心,但也有一个重要的导火索:施琅杀了郑芝龙原先旧部中的一个叫曾德的人。

    而且在斩首曾德之前,郑成功曾“驰令勿杀”,施琅却根本不鸟,“促令杀之”。

    郑成功大怒,派人抓了施琅,还抓了施琅的老爹施大宣、弟弟施显。施琅在郑成功军中终究有一些亲信,被抓之后又逃脱了,跑回了大陆。施琅一跑,郑成功更是觉得他肯定是反了,竟玩了一手狠的,将施琅的老爹施大宣和弟弟施显都给杀了!

    这下彻底完犊子了。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施琅誓要报仇,可是又干不过郑成功;于是,哪还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他再度降清。只有这样,才能报仇。

    结果就不用说了。

    就凭施琅这种历史大事件当中的关键名人,他的刻款佩剑,肯定是值些钱的。何况,这还是康熙御赐的。

    只是,吴夺旁观金光闪闪的剑鞘和寒光闪闪的剑身,品相完美,总觉得有点儿不看好。

    其实品相完美算不上疑点,因为御赐佩剑,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用的,大部分时间都得恭恭敬敬妥善安放。后世如果是一直作为收藏品传承,也可能保存得极好。

    所以,吴夺不看好,很多人看好。

    梁丹青拔剑之后,身边围的人越来越多。

    梁丹青拔剑又插剑,最后还是放下了。一放下,就有眼疾手快地上手了。

    这样的东西,虽然不看好,但不听一听,总是有点儿遗憾的。

    此时,梁丹青却冲吴夺使了个眼色,接着便退到了墙角无人之处。

    吴夺一时也不可能抢占上手的先机,便走到了梁丹青身边,压低声音,“梁小姐,有什么指教?”

    “这把剑,我看有点儿问题。”

    “噢?”

    “剑柄上有龙纹,龙头偏圆一点儿,康熙时期的龙,龙头要比这个长,比较威猛。”梁丹青沉吟,“但是,这把剑整体上,却又不似民间作伪之物。”

    她说的这一点,吴夺不上手是看不真切的,于是只点了点头,未作评价。

    “康熙御赐施琅的宝剑,津门也出现过,不过那一柄是阴刻‘御赐靖海侯’,而且就是康熙朝的佩剑,只不过原先没有刻字,后加的。”梁丹青笑笑,“我是看等着上手的人比较多,怕你抢不上再有什么遗憾,所以先给你说说。若你能抢上,查看时也多留心。”

    “多谢。”吴夺点点头,“我再去看看。”

    吴夺再次回去的时候,胡允德正在看第二件东西,所以吴夺便就专等着机会看这把剑。

    虽然上手的人挺多,但细看之后,却又都放下了。吴夺还真等到了一个机会。

    而且这个机会,还是上羊胡子让给他的。

    本来上羊胡子能比他抢先,一看他伺机而动,干脆让了一下,“小吴先生,你性子急,你先来!”

    吴夺腹诽,我就在你面前急了一回,结果就让你给定性了!

    但人家既然让了,“谢了王先生,一起呗。”

    “好!”山羊胡子就此应了。

    于是吴夺持剑,上羊胡子靠前,两人一起看。吴夺先看了看剑柄上的“龙头”,发现也不是尽如梁丹青所说,因为这个龙头是正面的,它整体上就得圆一点儿,没法儿太长。

    不过,威猛程度是欠缺了点儿。

    再看刻字,阳框阴刻,共有三框。上部有一个椭圆形框,竖刻“御赐”二字;中部一个长方形框,竖刻“福建水师提督”;下部则是正方形框,横刻施琅的名字。

    吴夺感觉这不像作伪后加工加刻,因为阳框是凸起在剑身表面的,若是想后刻,还带凸起阳框,那除非把剑身整体磨薄一层,这个工程量和难度就太大了。

    欲知真相如何,我还是得听上一听啊。

    原来如此!

    梁丹青虽然断得不算明确,但基本路子却真是那么回事儿。

    这把剑,是嘉庆朝的御赐佩剑。

    不过,此剑制成之后,尚未赏赐,属于“库存货”。也就是说,还没刻字呢!

    原先的椭圆形、长方形、正方形三个凸起的阳框,是光面的。

    此剑在清末民初流入民间,被民间工匠刻字成康熙御赐施琅的佩剑。

    后来怎么流转的,余耀没听到。不过,这种剑身预留阳框的“库存货”,还真不多见。

    一般都不留框,赏赐时直接在剑身凹刻出阴框、阳文。这把剑,却是凸起的阳框、阴文。

    正因为预留了阳框,所以作伪刻字之后,那就更难让人起疑;加之本也是御赐佩剑的“库存货”,宫廷工艺,迷惑性就更大了。

    这柄剑肯定是不能收了。

    吴夺放下的同时,也不由暗暗感叹,从古至今,各种作伪真是让人眼花缭乱!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若不是自己“耳力过人”,这得吃多少药、栽多少跟头啊!

    倭国七宝烧和康熙御赐剑已经Pass掉了,胡允德还在看第二件东西,吴夺便又过去看胡允德看过的第一件东西。

    这件东西胡允德没有拿下,也没听到他和伍先明谈价,那说明至少不是开门的。

    但是吴夺一看这件东西,不由苦笑,这个自己真是没办法了,因为严格来说算不上古玩,不过是天然原材料。

第290章 杂项场里的黑老虎

    只不过这天然原材料形状不错,像是一座嶙峋的险峰,可以直接做摆件。

    这是一块沉香。

    看起来应该是采了就这个样子,没有任何修饰和雕琢。

    这个吴夺听不了。

    不过他之前也研究过沉香,同时大雅斋的沉香高手何双友和吴夺搭班,指点过吴夺不少。文玩古董一类的东西,自己摸索抑或是看书,和高手面对面指导,那完全是两码事儿,同样的资质,进境也会差别很大。

    吴夺看着这块沉香,还起包浆了,怕不是这些年采的,估摸着早的话怕是能到民国。

    这应该是一块黑奇楠。

    奇楠沉香是沉香中的上品,不过黑奇楠算是奇楠沉香中价格最低廉的,也有人叫铁结,主要是因为油脂比较硬,以凉味为主,香味也不太容易持久。

    沉香和沉香木不是一回事儿,沉香木只是具备结香条件的香树,有很多种。而奇楠沉香,结香的条件更为奇巧,主要是“虫漏”,而且是中空的蜜香树种被蚂蚁或者蜜蜂筑巢,什么蚁酸、蜂浆之类的和油脂结合,逐渐又被香树吸收,加上真菌的作用,才能醇化而成。

    奇楠沉香的结香,又有生结和熟结两种,生结在香树活体上形成,醇化时间短;熟结主要是在根部或者枝干沉土,醇化却仍在继续,更为难得。

    这块沉香的险峰摆件,是黑奇楠,也是生结,总体看起来是奇楠沉香的低等级;但架不住大啊,高有一尺多,标注的重量是一千四百多克。

    奇楠沉香,以克论价,高等级的几万一克的都有;同时,总重的大小也很重要,这一块天然大料,就算是奇楠沉香中的低等级少说也得几百万。

    这东西吴夺也就看看了;没有经过明显的人工改变性状,他就听不到什么;而以他目前的沉香水平也不能详细定论。

    而且胡允德看来兴趣不大。这东西贵主要贵在料上,同等级的原料年份的作用不大,且在市场上对高手来说价格是比较透明的。

    于是吴夺干脆凑到了胡允德身边,一起看对他来说算是最后的一件东西。

    结果,胡允德手里拿的,居然是一本册子!吴夺之前还真没注意这册子本是放在一个敞开了的平方盒里头。

    长三十多厘米宽二十多厘米,元书纸,用蜡线装订起来的。

    元书纸是一种竹纸,产自浙江富阳。元书纸在北宋时期就很有名了,因为皇帝用它在元日书写祭文由此得名。

    这册子封面上,是竖写的楷书大字:九成宫醴泉铭。

    而里面的一张张元书纸上用小楷写就的内容,正是九成宫醴泉铭的内容。

    吴夺不由一愣“德叔,您说这东西怎么不放到书画场呢?”

    胡允德笑道“重点在后头。我刚才先看完后头了这才重新翻过来看看书法。这也不知道是谁写的不过显然不是名家手笔,就是在临摹欧阳询的九成宫醴泉铭。”

    “后头?”

    胡允德点点头,接着就将册子翻到了最后,“喏!”

    “黑老虎?”吴夺一看,“好嘛,这给放到杂项场了!”

    这册子,封面封底都是元书纸,前面也是元书纸上书写的九成宫醴泉铭,但是最后五页,不再是元书纸,却是被藏家称为“黑老虎”的碑拓!

    九成宫醴泉铭的碑拓。

    这五张拓片大小一致,尺幅比册子略小一丢丢。每张拓片上有大约三十来个字,加起来也不到二百个字;内容,也是九成宫醴泉铭!

    九成宫醴泉铭,是欧阳询书法的代表作。欧阳询的名头就不用多说了,欧柳颜赵四大书法家,欧体楷书的九成宫醴泉铭,被大量书法爱好者作为临帖范本。

    但是现在临帖,那多是印刷品。这本册子里的五张碑拓,一看就是老的!

    九成宫醴泉铭这块碑,至今仍在,但因残缺和斑驳,根本无法拓出这样的拓片了。九成宫醴泉铭是唐代的碑刻,时间毕竟太久了。

    九成宫,就是隋朝的仁寿宫,贞观五年唐太宗李世民下令修复,之后改名为九成宫。

    九成宫醴泉铭这篇文章的内容,说的是贞观六年的夏天,李世民到九成宫避暑,结果发现了一口泉,这就是醴泉。

    于是乎,李世民的那面镜子魏徵大笔一挥,写成了九成宫醴泉铭这篇文章。

    就这么一件事儿,魏徵硬是写了一千多字,先讲九成宫的来历和建筑何其雄伟壮观,又对李世民歌功颂德,什么文治武功,什么节俭精神,而后才是介绍发现醴泉的经过。其中,最关键的是,阐述醴泉的出现,乃是因为“天子令德”!

    看了这篇文章之后,会发现史称直言进谏的魏徵,拍马屁功夫也是一流的。

    李世民龙颜大悦。

    好文章!

    这么好的文章,那得刻碑留念啊!

    碑文谁来写呢?

    欧阳询!他还写了“开元通宝”呢。

    开元通宝是唐代发行的第一种铜钱货币,虽然带着“开元”,可和唐玄宗李隆基的“开元”年号没关系,唐初就有了。

    开元通宝铜钱上的这四个字,就是欧阳询写的。

    贞观六年,欧阳询已经七十多快八十了,书法水平已达平生巅峰之境,皇上安排下来的,又来不得半点马虎;这篇九成宫醴泉铭的楷书,写得确实是让人叹为观止。

    历代书家推崇备至,号称“天下第一楷书”。

    这块碑,如今在陕西得麟游县。高将近三米,碑头六龙,气势不凡。

    不过,在宋代的时候,此碑碑座就有破损,下面有一行字没了。如今历经千余年,很多字也已经斑驳了。

    但是,这五张拓片上的字,基本上是清晰完整的。

    胡允德听了吴夺的话之后应道,“黑老虎比较特殊,再说了,放哪里无所谓,关键咱得看东西本身嘛。”

    此时,胡允德和吴夺的周围虽然人不多,但也三三两两;吴夺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却暗自心道,这要真是宋拓的九成宫醴泉铭,就算一张拿出来,那也是百万以上的价儿!

    如果要是五张一起,总价那还得再追加一部分。

第291章 又是梁启超

    这本册子,不知是谁装订起来的,有可能就是这个临摹九成宫醴泉铭的人。虽然只有五张,但着实有一眼,吴夺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听听了。

    宋拓已经难能可贵,若要再是北宋的,那就是珍稀之物了。

    唯一的遗憾是,五张太少了。

    但是,全套的九成宫醴泉铭的北宋拓本,目前已知的公认的传世真品也就只有两件。

    现在比较有名的《宋拓九成宫醴泉铭》印刷品,底本正是故宫博物院所藏的北宋拓本。这一件北宋拓本,原是明代的一个叫李褀的驸马的旧藏,所以被称为“李祺本”。

    值得一提的是,“李祺本”上面题为唐拓,但是如今公认是北宋早期拓本。

    “李祺本”算是在诸多传世拓本中最为古老、字迹残缺最少的版本。字口粗重雄壮,能很好地展现九成宫醴泉铭碑文之原貌。

    还有一个版本是“朱翼庵本”,原为清末民初碑帖拓本大收藏家朱翼庵所藏。“朱翼庵本”的字口也算饱满,只是边界略显模糊,比“李祺本”稍差,但也算能清晰反映原貌。

    而吴夺眼前的这五张拓片,从字口来看,感觉和“李祺本”不相上下。

    不过,“黑老虎”这种东西,实在是太难鉴定了,吴夺在这方面不是行家,却也知道为什么会被推为古玩之中的鉴定难度巅峰。

    古碑帖拓本为什么会被称为“黑老虎”?除了底色墨黑之外,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

    主要是如虎般危险和厉害。

    古代的拓本,后世历代的翻刻、高仿、作伪太多了,而且手法让人目不暇接,鉴定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被被咬,如临虎口。

    还有,碑帖拓本所包含的东西,很艰深,很厉害,难学难懂;同时仍存在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以及大量歧义和争论。

    在诸多的“黑老虎”之中,有三只猛虎是很多行里人最为忌惮的:“九成宫”、“十七帖”、“圣教序”。

    比如这“九成宫”翻刻宋拓的版本就有一堆。曾经有民国的珂罗版姚鼐伪跋本竟让当时的不少收藏大家打了眼。

    胡允德终于将册子交给了吴夺,“这元书纸还有上面临的九成宫醴泉铭的墨迹好像也有点儿年份。”

    吴夺点点头接过。

    废话少说,直接开听。

    自是先听五张拓片。

    竟然真是北宋的!

    而且直到明初的时候还是完整的一套,可就在明初却不知什么原因遭遇火劫只剩下了五张。

    怪不得有两张的边角还有那种烟熏火燎的些许焦黄。

    这五张碑拓传承至清代又被人与一些其他碑刻的拓片一起被装裱。吴夺听不到这个藏家是谁,但是却听到了后来又被拆了。最后,是在清末装订成册。

    这一次装订成册,就是和临帖九成宫醴泉铭的元书纸一起了。

    搞清楚了五张碑拓的来历吴夺捻动元书纸继续聆听。

    结果······

    又是梁启超!

    这元书纸上临帖九成宫醴泉铭的字迹,居然是梁启超的书法!

    不过,仅从这上面的书法,确实很难看出是何人所书,因为就是在一心一意完全临摹欧阳询的楷书。

    梁启超虽然算不上书法大家但是加个书法家的名头还是可以的。

    而且,梁启超的书法艺术就是欧体楷书的底子,后来才转攻魏碑最后又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梁启超出生于晚清,十二岁中秀才十七岁中举人他的书法入门是依照乡例来的欧体楷书的基础很深厚。

    梁启超十八岁的时候,到康有为主办的万木草堂学习;师从康有为之后,受其影响,开始向魏碑进境。

    戊戌变法失败之后,梁启超流亡倭国,在倭国的十四年间,梁启超未辍书法之道,继续深入研习魏碑。

    这册子上临帖的“九成宫”,吴夺从听到的写成的时间上推算,正是梁启超在倭国期间。

    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回过头来一丝不苟地临帖“九成宫”,但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吴夺也猜测,是不是和梁启超得到这五张北宋拓片有关?

    这五张北宋拓片,许是在倭国得到的,也不排除是亲朋好友从华夏寄给他的。到底怎么得来,吴夺听不到相关信息。

    不过,梁启超曾经自己写过,他在倭国的时候,确实曾经有好友给他寄过拓片,“欢喜累日”。虽然不是这五张宋拓,但起码说明他和国内有这方面的交流。

    梁启超去世已将近百年,很多东西无从考证。但就这五张北宋拓片来说,肯定是经过了他的手,他还临了帖,而后将自己的临帖的书法和五张拓片一起装订成册。

    这本带有五张宋拓的册子,后来却遗留在了倭国。

    墨盒,也是如此。

    那件陈寅生刻款“梁启超先生雅正”的墨盒,也是从倭国回流来的。

    墨盒,册子,都是梁启超得东西,都遗留在了倭国,而且,都和笔墨有关;这次回流,又是一起来的。这说明,两件东西这么多年在倭国,很可能没有被“拆散”。

    只是,墨盒的刻款被一层墨黑遮盖,这本册子没有任何题款钤印;它们流出倭国之前,可能原主也不知道是梁启超之物。

    这本册子,本来也得找伍先明谈谈价,正好可以一起问问来路。

    “怎么样?”胡允德见吴夺目光已经离开册子,皱眉沉思,同时旁边有人似乎还想上手,便稍稍一凑,低声问道。

    “我觉得可以找伍老爷子谈谈了。”吴夺直接回应。

    “好!”胡允德点头。

    伍先明此时刚和一个人谈完黑奇楠沉香摆件,价儿没谈拢。

    “胡总啊,这是看上黑老虎了?”见胡允德拿着册子近前,伍先明微微一笑。

    “伍叔,您倒是省事儿,也不拆开,要是我,肯定把五张拓片单独拆出来卖啊。”胡允德也是微微一笑,“这书法,又不是什么名家之作。”

    吴夺忍不住咳嗽一声。之前胡允德就说不是名家书法,现在又来一遍。

第292章 一无所获

    “哈哈,小吴先生这是提醒胡总不要对我说得那么直白?”伍先明接着看向吴夺:

    “我看胡总说得对,这临帖的书法,应该不是名家之作;但是,如此装订成册,对这几张拓片来说,也算是一种别有趣味的装裱,有意思,我就不拆了。至于买主想怎么处理,自己来好了。”

    “没有没有,我是正好嗓子痒才咳嗽的。”吴夺笑道。

    其实吴夺心里想的是,德叔啊德叔,这次您可走眼了,梁启超怎么说也能算得上是书法家的。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梁启超当时毕竟是以研习魏碑为主,这欧体楷书又是纯临摹,不带发挥,胡允德走眼也不奇怪。

    胡允德也笑了,“不说无关紧要的了,谈谈吧。”

    伍先明点点头,却又先问了一句,“你看到年份了么?”

    “看不看得到,价儿上说话。”

    伍先明头微微一歪,忽而好似起了兴趣,抖了抖袖子,“要不咱拉拉手?”

    “嗐!我哪儿会这个啊伍叔?就别比划了,直接说吧。屋里都是懂规矩的,咱们谈价,他们也不近前。”

    伍先明叹口气,“一想到这‘袖里乾坤’,我就有点儿感慨。现在这古玩行啊,太浮躁,以前学徒,那多扎实啊!”

    “也不能这么说,也得分人,比如小吴,眼力就扎实得很呐!”

    “凤毛麟角,终究代替不了大气候。”伍先明随即一指胡允德手上的册子,“比如这几张拓片,我观察了一下,居然很少有人看,这可是好东西啊!就因为是黑老虎,懂得人太少了!”

    “伍叔我也没加什么褒贬你就开吧,惊不了我。”

    “好老章能有你和小吴这样的左膀右臂那也是幸事。”伍先明抬手比量了一个“六”,“对你必须优惠。”

    “六十个?”胡允德还是试探了一句。

    “别这样。”伍先明郑重其事,“六百个是底了旁人问我指定报八百个。”

    其实六百万并不低,在行价的范围内。毕竟只有五张,一张一百万的行情差不多了,然后不是一张两张这么卖在五张的基础上再加两成也不算少。

    胡允德明白,伍先明就是笃定当北宋拓本卖的,此时又看了看吴夺。

    吴夺开口,“东西是好东西,伍老爷子您这价儿也不是太窜可这样我们没利市了啊!”

    “小吴这话说的······也对。”胡允德这才接口:“再说了,伍叔您也不愿意看我们白忙活。”

    吴夺先说“好东西”说明他也笃定了是北宋拓本,剩下的那就只有看价儿合适不合适了。

    “这价儿啊,也不是全由我定。但我觉得可以。”伍先明指了指墙边沙发“别老站着了坐会儿今天东西少,不慌。”

    两人在一处茶几两侧的单人沙发坐下,吴夺跟着坐在了胡允德旁边的沙发上,顺手点了一支烟。

    这时候他主要就是听着就行了。梁启超临帖书法的事儿,说不说的,对五张“九成宫”宋拓的价儿影响不大,因为无法证明。

    而且吴夺也没啥由头可说。

    要是吴夺喜欢的历史人物,说不定还会想,要是胡允德觉得价儿不合适,自己会争取拿下。

    但是他对梁启超兴趣不大,而且很不喜欢梁启超的老师康有为。

    相比之下,吴夺更喜欢戊戌六君子,特别是谭嗣同,而且谭嗣同那首《狱中题壁》,更让吴夺很是敬佩:

    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日中国未闻有为变法流血者,此国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

    包括谭嗣同在内的戊戌六君子死了,康有为和梁启超却跑路了。但是戊戌六君子的罪名,是与康结党。

    梁启超在倭国待了十四年,康有为在倭国却没待住,因为被下了“逐客令”,他后来跑到了加拿大。

    在加拿大,康有为开了一家公司,名字很六:保救大清皇帝公司。

    这就是所谓的保皇会。

    康有为自然是一把手。想入保皇会,请先缴会费。最初一美元,后来涨价了,五美元。注意,这是一百多年前的五美元。

    905年的时候,保皇会在全球拥有百万会员,在一百多个城市建立了分会;开银行,开饭店,投资地产业、运输业、出版印刷业······堪称跨国大财团。

    所以康有为93年回国时,很有钱。

    买别墅,娶小妾。其中,三姨太是美籍华裔,四姨太听听名字就明白了:市冈鹤子。除了元配嫁给他时过了二十岁,其他五个小妾,嫁给他时都只有十几岁,而且有四个是他过了五十岁之后纳的。

    最重要的是,他提倡一夫一妻制。

    在康有为七十大寿之时,章太炎写了一幅对联:

    国之将亡必有

    老而不死是为

    上联和下联的最后一个字合起来是“有为”这个名字。

    上联和下联却都是有出处的,“国家将亡必有妖孽”出自《中庸》,“老而不死是为贼”出自《论语》。

    这幅对联堪称骂人不带脏字的典范。

    骂得好!

    吴夺想着想着就有点儿走神了,此时却见胡允德站了起来,“伍叔,那就算了吧,利市倒是其次,主要是这么高的话,我的预算吃紧了。”

    “没事没事,我也想做成这笔生意,但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多多体谅,来日方长。”

    “伍叔,我明天就回齐州了,估计您明天得结算清点什么的,太忙,我就不来登门告辞了。”

    “好说好说,代我问老章好。”

    吴夺一看,这是黄了。

    伍先明先行离开,吴夺便坐了伍先明原先的位子,凑近胡允德,把他没看的“七宝烧”和“御赐施琅佩剑”说了说。

    “杂项场,咱们是一无所获啊;有件黑老虎看上了,价儿还谈不拢。”胡允德听完说道。

    “他不落价,也没办法。”吴夺笑了笑,“德叔,要不您再去看看那两件?”

    “不用了,我信你,咱这就走吧。”

    两人又去和伍先明打了招呼,提前离场。

    吴夺也特地和梁丹青打了个招呼,毕竟认识了,而且梁丹青还出于好意提醒过那把佩剑的事儿。

    “都是行里人,加个微,常联系。”梁丹青还大大方方拿出了手机。

第293章 柿子壶

    理由很充分,状态很自然,吴夺也没拒绝。

    “欢迎到津门做客。”加完了微信,梁丹青又伸出了手。

    吴夺握手点头,“代我问梁总好。”

    “好,再见。”

    “再见。”

    随后吴夺和胡允德上了伍先明安排的车,回酒店。

    车上也不能多聊看过的古玩的事儿,毕竟司机是伍先明的人。胡允德随口笑道,“这梁小姐长得挺漂亮啊,而且居然跟着老爸进了古玩行。”

    “漂亮吗?”吴夺应声。

    “这要是还不算漂亮,那你就是眼神儿有问题了。”胡允德顿了顿,“不过,比宁霜,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差的这一点点,不在容貌上。”

    吴夺和宁霜的事儿,没有当面对胡允德说过,但料想胡允德不是没有耳闻。

    “德叔,您这么一说,好像我有的挑似的。”

    “有的挑不是坏事,但是挑错了就不好了。”

    “德叔,您这是在敲打我啊。”

    “哎?谁还没年轻过,我就是有感而发。”

    “这话可不能被德婶听到。”吴夺哈哈一笑。

    “你小子!”

    这时候,司机也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胡总说得真是太对了,我就挑错了,我老婆结婚前那是千娇百媚温柔贤惠,可结了婚之后,简直就是个母老虎啊!”

    “说不定是你的问题呢。”胡允德接了一句,“对老婆好一些试试?”

    司机可以说自己老婆不好,胡允德却不能顺着说;不然司机再觉得不好,听了也不舒服;但是“批评”司机,那就没事儿。

    回到酒店之后,胡允德和吴夺没有休息,立即联系了专业古玩托运公司,将所有的东西妥善处理。

    午饭后,胡允德前往睡美人岛,吴夺在房间里抽了一支烟,抽完之后,还是决定,去古玩市场看看吧。

    依然不是周末,吴夺便去了鹭岛选了一处古玩城。

    鹭岛的古玩城还真不少,吴夺查就查到了六个,最后选定的这个位于市中心,名为天海阁古玩城。

    逛古玩城和地摊不一样,老虫一般都是直接到相熟的店里看东西,一般还会喝茶聊天。吴夺不可能有熟悉的店,只能边走边看,有感觉的店面就进去瞅一瞅。

    其实如今的古玩市场,做旧的东西虽然多,但并不是没有真老的东西。问题只在于真的往往是普品,价值不高。

    比如价值十块几十块的铜钱,比如清代到民国的民窑,真是真,但也意思不大。

    开古玩店的,以店收货很重要;有店面在,就会有人来送货,碰上合适的东西压价收进,倒手给熟悉的大客户,能赚不少。至于玩家逛店来买东西,也就是赚个小钱,除非经常碰上人傻钱多的棒槌。

    可哪有那么多棒槌呢?

    入门级选手倒是爱逛,但是别指望他们会出大钱。

    而高手逛店和逛摊,都会把握一个度,会在言谈之间让商家觉得自己半懂不懂,同时又有古玩上的喜好和欲望,这样商家就容易放松警惕。

    卖家放松警惕,买家捡漏的机会才会提高。

    当然了,前提是得碰上漏儿。如今想捡漏,就跟买彩票差不多,倒是期期都有人中大奖,可就不是自己。

    不过,很多人捡的大漏儿,并不是在古玩市场,因为古玩市场的卖家一般都懂点儿行,捡漏或许会有,但是大漏儿很难有。

    比如吴夺在路边碰上那个耀州窑黑釉渣斗;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曾经有一个明代万历官窑青花罐,被一个建筑工人挖到带走,居然只换了两盒烟。

    曾经有一个南宋龙泉窑梅瓶,一户人家搬家时被懂行的发现,五十块就拿下了。

    ······

    吴夺逛了几个店,一开始都有热情的招呼,但是后边就都有点儿爱答不理,许是觉得他太年轻,一问吧,又不说找什么具体的东西,只说随便看看。

    逛了一会儿之后,吴夺有点儿意兴阑珊。

    这时候,吴夺抬眼看到了一家店铺,牌匾上写着“雅爵”二字。而且是草书。

    这店名有点儿意思,吴夺便就抬步进去了。

    进去之后,有个年轻的女服务员上前迎客,吴夺不等她开口便预先说道,“我随便看,你忙你的,有需要喊你。”

    “好的先生。”女服务员应了一声,却还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吴夺。

    此时店里还有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坐在主柜台后面的电脑前,像是在看一部古装剧。

    吴夺走到主柜台前,男子正好抬头,和吴夺对视了,便笑道,“随便看,有什么特别需要的直接说就行。”

    吴夺估计他就是店老板,“老板,这‘雅爵’二字,是从宋徽宗草书千字文里摘出来的吧?”

    “哟?这位先生好眼力!”老板就此起身,站到了柜台边,“是要找书画类的东西么?”

    若不是吴夺前些日子从一幅仿写宋徽宗“草书千字文”里发现了米芾的《竹石图》,对草书千字文的研究还真不多。

    因为详细参研过好几遍宋徽宗草书千字文,所以才能轻松认出“雅爵”二字的草书,不然,冷不伶仃挂出来,他也未必能一下子辨识。

    “坚持雅操,好爵自縻”。这店名是从这一句中摘出来的两个字,也正是宋徽宗草书千字文里的书法。

    这句话的意思也挺好:只要坚持高雅的情操,好位子就会自动绑定你。

    “不是,我就是随便看看。”吴夺笑了笑,“您这店里也没见挂出来书画啊。”

    “对,我不做‘黑老虎’、书画、古籍;所以才问问,你要是找书画,那我就没办法了。”

    这家名为“雅爵”的古玩店,除了没有黑老虎和书画古籍,东西还挺杂,瓷器最多,玉器次之,其他种类或多或少好像都有一些。

    不过吴夺看了看,好东西却不多。

    很多东西和店名一样,确实挺“雅”;比如,瓷器大多是“亭亭玉立”的瓶子,但是呢,却都是普品;民国的东西最多,另外就是一些东南地方窑口的东西。

    吴夺正看着,店门“哐”的一声被推开了,接着又是“嘭”的一声。

    进来的是一个非常肥胖的女子,第一声“哐”是她猛力开门的声音;第二声“嘭”,却是因为她太胖,又太急,撞了门边一下子。

    这女子看起来也就三十冒头,整个脸又大又圆,全是肉;穿了一件连衣裙,臃肿的腿上裹着黑丝。

    进门之后,她用肥硕的手臂拨开迎上前来的、比他瘦八圈的女服务员,拎着一个袋子直冲主柜台而来。

    随着她沉重的步伐,吴夺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略颤,心说可别刹不住车,把柜台再给撞碎喽。

    好在她的速度确实是上不去。

    “你是老板吧?”女子将手里的袋子放到主柜台上,对柜台后的店老板高叫一声。声音特别尖细,和她的身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是,请问有什么指教?”店老板不慌不忙,笑脸相迎。

    “你先看看东西是你店里卖的吗?”

    “好,不要着急,稍等。”

    店老板就此打开了袋子,从里面取出了一个锦盒,然后打开锦盒,从里面又取出了一把紫砂壶。

    吴夺隔得不近,却也不算远,一看这紫砂壶,不是常见的紫红色和朱红色,而是一种比米黄色略暗的颜色。

    这应该是段泥!

    其实吴夺本来对紫砂壶的研究并不算精深,可是他之前得了一件花货宗师陈鸣远的紫砂笔筒,还时不时赏玩,那也是段泥的!

    触类旁通。

    紫砂中的段泥,也算有点儿特殊,是本山绿泥和紫泥的共生矿土;不是紫泥的紫,不是朱泥的红,也不是本山绿泥烧出的那种看着挺娇嫩的纯黄;就是这种有些发暗的米黄。

    其实,这女子说的是闽南话,老板和她对话之时,也不是对吴夺那样说普通话了,说的也是闽南话。

    所以吴夺压根听不懂。不过,看这意思,基本就是退货或者找后账的了。

    吴夺不由稍微凑前了一下下。

    此时,那个女服务员走到了吴夺身边,低声道,“对不起了先生,要不您改日再来?”

    要是没见这把段泥紫砂壶,吴夺还真没兴趣看这个热闹,但是见到了那就不太想走了。

    而且,这把紫砂壶的造型也很优美,是一把柿子壶;壶身就是做成柿子的形状,而壶盖上的钮,是柿子的蒂把儿。

    吴夺对女服务员笑了笑,“没事儿,我也想看看这件东西。对了,待会儿你能给翻译翻译,他们说的什么嘛?”

    “好吧。”女服务员揉了揉胳膊,“劲儿真大。”

    此时,老板轻轻将柿子壶放到了柜台上,“是我店里卖出去的东西不假,而且还是我卖的呢,不过,买主却不是你!”

    “确实不是我,是我老公!”女子从兜里掏出了一张收据,“这总没错吧!你们店,连发票都不开,十足的奸商!”

    实际上,很多古玩店都是不开发票的;但是现在很多人都会要求开,那也没办法;开就开,但税点得加到价钱里,买家来掏。

    而且对于古玩来说,发票并不能作为真假的凭据,开了也是照着艺术品开,无关新老。

    “我就先相信是你老公买的。但是,不开发票是他同意了的。”老板皱了皱眉,“而且,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问题,你老公怎么不来?”

    “东西是你家的没错,那谁来都一样!再说了,他是个软蛋,还不如我一个人来利索!”女子一拍柜台,“少啰嗦,退货吧!”

    “我跟你说不清楚,这是古玩店,不是菜市场,你说退就退啊?”

    “你这壶要是没问题,我也不不可能退!你说是清朝的,可我找人看了,根本就是一件现代高仿!还有这泥,也不是原矿段泥,是紫泥和本山绿泥调配成的,还想蒙我呢?”

    店老板压着性子,“你找谁看的?”

    “我大舅看的!”

    “啊?他是?”

    “他就是玩古玩的,说了你也不知道。”女子又道,“还有,你说是什么范大生的大柿子壶,我大舅说了,范大生的大柿子壶哪能十万就买到?一百万也买不到!”

    吴夺听到“范大生”“大柿子壶”这两个词儿,眉头不由挑动了一下。

    范大生很有名,他是清末民国的紫砂壶大师;而范大生的壶形之中,最有名的,就是柿子壶和鱼化龙壶。

    清末宣统二年,范大生制作的一把大柿子壶,还在首届南洋劝业博览会上得了金牌,如今这把壶在紫砂之乡宜兴被馆藏。

    不过,吴夺看到的这把壶,体量偏小,并不能称之为大柿子壶。实际上,范大生制作的柿子壶,多是这种体量偏小的,能称之为大柿子壶的,加上获奖的那一把,一共也没几把。

    此时,店老板也连连摇头,“我什么时候说是大柿子壶了?我说的是柿子壶!没有‘大’字!同时,我也没说是范大生的本工!我说的是印款是范大生的!你最好问清楚你老公,或者让他也过来!”

    “不要咬文嚼字挑字眼了!总之这不是清朝的,那就肯定不是范大生的作品了!你一个卖假货的,还花言巧语,我只退货不报警,就算便宜你了!”

    “没有问题,我为什么要退货?我当时方方面面都跟你老公说得很清楚!”店老板此时已经有些烦躁了,摸出一根烟点上,“算了,我不跟你说了!让你老公来说吧!”

    “我就知道,你是欺负我老公人老实!”女子冷笑,“少跟我来这套!这把壶我是原封不动拿回来的,你敢不退!我告诉你,我这人不怕丑,你要是不退,我就天天在你店门口打着‘卖假货’的横幅,帮你‘宣传宣传’!”

    而在他们争执的时候,女服务员对吴夺“窃窃私语”地翻译了一番。

    吴夺暗道,估计她老公也是个懂规矩的人,有可能想认了这个“哑巴亏”,但是从这婆娘的性子来看,那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才会出现她拿着老公买的东西一个人来找后账这事儿。

    女子和店老板的交锋,最终却以店老板落败告终······

    这把壶还是退了。

    不过,店老板最后也和她老公也通了个电话,确定他知道此事、同意退货之后,才货款两清。

    肥胖的女子哼哼着离去,老板正要把壶收起来,吴夺及时上前,“老板,正好让我也看一眼吧;放心,我要么不买,买了就不会退。”

    老板苦笑,“这胖姐的老公当时也说守规矩,买了不会退。”

    “我和他不一样,我还没结婚呢。再说了,看看而已,本来我就是来逛店的嘛!”

    “得了,这也没收,你看吧!”

    吴夺拿起这把柿子壶,简化了程序,看完印款之后,便直接听了起来。

第294章 刚捡漏就来买主

    这把柿子壶的底款,是方印篆文:铁画轩。

    铁画轩不是范大生的堂号,是清末民初创办的一个紫砂壶商号,创办人叫戴国宝,民国时期一直传承,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公私合营,现在的上海老街还有铁画轩的门头呢。

    铁画轩曾经聘请过很多紫砂名家制壶,范大生就是其中之一。

    底款是铁画轩,而范大生的印款,在壶盖内侧。

    两字,楷书,长方:大生。

    范大生的紫砂壶,普通的形制和题材也常常拍出几十万的价儿;所以刚才那个胖姐有一句话是对的:范大生的大柿子壶,一百万根本买不到!

    这把壶不算“大柿子”,只能算“小柿子”,但若是真品,也是百万以上的价儿。

    吴夺上手的时候,就感觉这包浆很正,不像作假。

    结果,他等这半天,算是等对了!

    这真是一把范大生手制的柿子壶!

    胖姐的老公是十万块买的······

    十万块,明明是个漏儿,却被当成现代高仿给退了!

    还是那句话,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机会和眼力缺一不可。

    “老板,你这价儿定的也挺有意思。”吴夺听完之后,笑着开了口。

    “怎么说?”

    “既不是按真品定价,也不是按高仿定价。”

    确实,若是按照真品定价,那得百万起步的档次;若是按照高仿,因为泥料和工艺都很好,所以能到万元的档次;现在的定价却是十万块,不上不下。

    “我给你说实话,紫砂我是半路出家,也就是这儿喝茶的多,我才跟着收些货。这东西是什么我也不给你断了,自己看!我的价儿,是照着收价和利润来的。”

    吴夺点点头,见老板似乎没说完,便就没接话。

    “还有件事儿我也不瞒你,其实我有个老客户喜欢紫砂的,但收了货我还没联系他,这位胖姐的老公就来了,看好了这把壶,我本来报的是十二万,他软磨硬泡我十万给他了,结果呢,隔了三天,闹了这一出!”

    这种事儿,在古玩行还真不少见。一般都是有点儿眼力的却又不算高的人,拿的时候信心满满,拿了之后被人说了几句,就犹豫了,难受得不行;最后呢,有的就越看越不对,后悔了。

    吴夺笑了笑,“我要是想要,再落点儿呗。”

    “我知道你想要。刚才我不是说了么,价儿已经是最低了,回头我还是联系老客户,省心。”

    “你给老客户肯定不是十万的价儿。”

    “那当然,可你不是老客户,我连你退不退货都拿不准。”老板可能是因为被刚才的胖姐闹的,说话也冲了些。

    此时,店门又被推开了。

    吴夺扭头一看,是个着装挺气派的老者。

    女服务员上前迎接问候之时,吴夺冲老板点点头,“行,不啰嗦了,我要了!”

    老板看了看吴夺,“咱们得弄个买卖协议。”

    “可以。”吴夺拿着壶装进锦盒,扣上了盖子,“你这又有电脑又有打印机,你打吧,打了咱俩签字。”

    吴夺这么一说,老板却愣了愣,“你是外地人吧?”

    “这跟咱们的生意没关系,你先报个账号,然后打印合同,签字转账,货款两清,多简单的事儿!”

    “算了,你这么痛快,我就信你一次!东西已经在你手里了,转账吧!”

    吴夺微微一笑,“行啊,我连收据都不要。”

    老板冲吴夺翘了翘大拇指,“冲你这句话,我给你换个好的木盒。”

    吴夺用手机转了账,老板还真找出了一个缅甸花梨的盒子,虽然也值不了多少钱,但起码比锦盒好多了,而且大小挺合适。

    老板还把原来的泡沫袋给扔了,找了个新的泡沫袋,准备给套上装盒。

    老板拿起紫砂壶正要套袋的时候,刚进店的老者却上前对吴夺开口了,“小伙子,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买的这把紫砂,不知我能不能看看?”

    老者一开口,老板的手就停顿了一下。

    这位老者很是儒雅,面容清癯,鹤发童颜,而且非常客气,看着应该不会乱说话。吴夺反正已经货款两清了,一时也没多拿捏,点点头,“您请!”

    老板笑了笑,便将东西给放柜台上了。不过,他也不回避,就这么看着。

    老者先拿起了壶盖,仔细看了看,而后轻轻放下壶盖,开始看壶身。

    看完了壶身,又是轻轻放下,“先收好。”

    吴夺点点头,将这把柿子壶装进泡沫袋,封好口,又放进了缅甸花梨的木盒,扣好之后又装进了老板给的手提袋里。

    “借一步说话?”老者此时冲吴夺笑道。

    老板一听,得,这位老爷子还挺讲究,别想听他们之间交易的事儿了。不过东西都卖了,他们出去说也好,再出问题就和“雅爵”没关系了。

    “我正好要告辞了,老板,再见。”吴夺冲老板点点头。

    “有空儿再来。”

    老者也冲老板点点头,跟着吴夺出了店门。

    两人走到一处拐角的大花盆一侧站定之后,老者便开门见山了,“小伙子,东西出不出?”

    “老先生,可以出,但这价儿可能和我买的有差距。”

    老者是吴夺转账之前进的店,老板在收到短信之后提了一句“十万收到了”,老者应该能听到,所以吴夺就先提了一句。

    “你想什么价钱出?”

    吴夺略略沉吟,“太低对不起这东西,太高我也没那么贪,一百个整数吧。”

    “小伙子,你玩了多久紫砂了?还有什么名家的壶么?”

    “不久。仅此一只。”吴夺目前就两件紫砂的东西,还都是段泥的,不过另一件陈鸣远的作品是笔筒,不是壶。

    “噢?看来你不是玩紫砂的。”

    “我是瞎玩,有喜欢的就收藏一下下,不收藏的,能出就出。”

    “那你可不是瞎玩,你是个高手,以藏养藏。”老者笑得很和蔼,“我猜,你可能自己也开店吧?”

    “并没有,我只是个打工的。”

    “噢!”老者没再多问,“明人不说暗话,你捡了个大漏,给我个小漏如何?我和你不同,我是玩紫砂为主,范大生的壶,我倒是有一把,不过是竹鼓壶,柿子壶还真不好遇。”

第295章 瓷都斐爷

    “老先生,您好像也不是本地人吧?”

    “对,我是瓷都人,来鹭岛有些事情。小伙子,听你口音是北方人?”

    “我是齐州的。”吴夺想了想,“这样,话都说这么多了,我也报价了,自觉不高。但您又说要小漏儿,我也拿捏不好,还是您开个价儿吧!我听听看行不行。”

    老者也想了想,“六十万如何?”

    吴夺闻言,只好摇头,“老先生,太少了,我刚才说了,太低对不起这把壶啊。”

    同时吴夺也心道,他这是正好给自己余了五十万的利。可是,这东西要看谁出,以吴夺现在的情况,哪怕放在大雅斋代卖,也不可能只赚五十万。

    “这话就是说笑了,你十万买的,也没说对不起这把壶。”

    “我买,他卖,是他没有眼力,搁我这里自然说不着。但现在是我卖,这么好的东西,我不能卖低了。”

    “这么说,你是连个小漏也不肯给我了?”

    “老先生,这么着,我最后报一口,我给您再让十万,九十万;这价儿,我就是冲您,您还别不信。”

    “我信,你快来快走,图个利索。”

    吴夺摆摆手,“不,我不图快。我是冲您有一把范大生的壶,还说柿子壶不好遇。”

    老者点点头,“嗯,货卖与识家。”

    吴夺笑了笑,没应声。

    “行。”老者最终同意了,“你报个银行账号给我。”

    吴夺报的时候,老者拿出手机,熟练地点着。吴夺本以为他要手机转账,没想到他点完之后,接着又拨了个号码出去:“刚才我发给你的账号,转九十万。”

    挂了电话,老者笑道,“等你收到钱再给我东西。”

    不多会儿,吴夺就收到了提示短信,接着便将袋子给了老者,“您最好再打开查验一下。”

    “从头到尾我都看着,还查验什么?”

    “那好,老先生,就此别过。”

    老者却抬了抬手,“小伙子,咱俩好像挺有缘分,看你也是行里人,不妨认识一下,留个联系方式?”

    “行。”吴夺也不忸怩,“老先生,您在瓷都,不会是做瓷器生意的吧?”

    “我是个手艺人。”老者自我介绍,“不少人都叫我斐爷,你这个年龄,叫一声斐爷也不吃亏。”

    “啊?”吴夺微微一怔,“您是斐爷?”

    “怎么?难不成你见过瓷都的第二个斐爷?”

    “不不不,主要是我听过您的名声。”

    “但愿不是臭名昭著。”斐爷淡笑,“其实如今我很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但你这个小伙子,却让我很想认识一下。怎么称呼啊?”

    “我叫吴夺,口天吴,夺取的夺。”

    “你是吴夺?”斐爷也是微微一怔。

    “难不成您见过齐州的第二个吴夺?”

    “不不不,主要是我听过你的名声。”

    这俩人,把之前的对话反过来又来了一遍。

    “斐爷您说笑了,我一无名小辈,哪有什么名声?”

    “齐州大雅斋的首席鉴定师,曾经捡漏过一只元青花赶珠云龙纹压手杯;还在大雅斋力挫上门的倭国鬼子土蜘蛛长健,拒收了一套珐琅彩,我没说错吧?”

    “斐爷您的消息真是太灵通了。”

    “跟瓷器有关的事儿,我多少都知道点儿。章成锦在瓷器上眼力不弱,料想你也不弱。”

    “我就是跟着章老学习。斐爷,原来您还这么喜欢紫砂壶啊。”

    “紫砂,是陶瓷大类中很有意思的一个品类,要说我纯玩的东西,还真是紫砂为主。”斐爷仿佛站得有些累,活动了一下腰肢,“没想到,咱们一老一少,彼此早有耳闻,你晚上有事情么?”

    “还真没有。”

    “那行,你请我吃个饭吧!”

    “啊?”

    “怎么?一把壶赚了我八十万,连顿饭都不舍得?”

    “不是,我刚才还以为您要说请我呢!就是您这么说,我也不能让您请啊!”

    “嗯,你是没想到我这么直接。”斐爷接口道,“走吧,站得累了。”

    ······

    当晚,在斐爷的要求下,吴夺在鹭岛的一家海鲜酒楼定了包间。最小的包间也是六人间,但斐爷既然要求包间,吴夺也觉得包间说话方便,照办。

    吴夺对斐爷,还是挺尊重的。虽然斐爷主要是做高仿,但他的手艺足以堪称大匠。

    而且,他并不是做了高仿当真品卖,就是明说了当高仿卖。

    只不过,他应该也清楚,买走的人,肯定有当真品出手的,甚至还有拿着用来做局之类。但他管不了这么多,他只是独善其身,赚该赚的。

    斐爷不喝酒,喝茶,说喝酒让人不清醒;他抽烟,但是只抽雪茄,吴夺享受不了,还是抽自己的。

    两人边吃边聊。

    “斐爷,您这次来鹭岛,是散心来的吧?”

    “小小年纪,挺会说话。若我不想说此行的目的,应了你的‘散心’就是,你也不至于尴尬。”斐爷摆摆手,“我这次来,是为了一套东西,结果扑了个空。”

    吴夺一听,立即想到了迷楼合欢俑,但是这事儿不能乱说,“嗐!有时候就这样,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不过线索也不是完全断了,回头再说吧。我明天就回瓷都,你什么时候走?”

    “巧了,我也明天。”

    斐爷刚要接口,手机响起,他当着吴夺的面接起,“我在外面和一个朋友吃饭,不必担心,你自己安排吧。”

    吴夺心想,这可能是陪斐爷一起来的助理或者跟班。

    “你这么年轻,眼力却如此了得,方便透露下令师么?”斐爷挂了电话之后问道。

    “斐爷,我基本是靠自学。”

    “不可能!”斐爷抽了口雪茄,“当年鉴宝天字号里最年轻的吴镝,也姓吴,跟你有什么关系吧?”

    “鉴宝天字号的名头,我倒是听说过,而且我还和关知鱼、李天风打过交道,但是,我从来没见过吴镝。”吴夺避重就轻。

    “还有一个,北派盗墓之王吴七星,和你也没关系?”

    “我都没听说过这个人。”

    虽然吴夺是第一次听到“北派盗墓之王吴七星”这样长串的名头,但是前面经过了那么多事情,他一听就明白了。

    吴大志——吴士心——吴七星,是一个人,就是自己的爷爷老财主。

    只不过,肯定不能和斐爷多说。

第296章 一席之谈

    “不想说就算了。”斐爷放下雪茄,夹菜。

    “说了您也不信,好像吹牛皮一样,我真是自学成才。”

    “有空来瓷都耍耍,我之前只是听说,今天见识了你在紫砂壶上的眼力,至于瓷器,我还真想进一步再见识见识!”

    “有时间一定到瓷都拜访您。”吴夺见聊得还不错,而且斐爷刚才也提了珐琅彩的事儿,便又问道,“斐爷,听说您不做珐琅彩的东西,是真的么?”

    “你应该问为什么不做。”斐爷抿了抿嘴,“我给你说实话,我做不了,能听懂吧?”

    “嗯。”吴夺居然秒懂。

    “说说看。”

    “别人做的,您都看不上;以您的水平,可以做得比市面上的强,但是达不到您心目中满意的程度,所以说做不了。”

    “还真是懂。”斐爷看了看吴夺,“你觉得我能比土蜘蛛拿到你们大雅斋的做得还好么?”

    “说实话,那一件我也找不出问题,只是凭感觉。”

    “倭国有最先进的瓷器彩料实验室,技术上已经可以做到完美;凭感觉,是眼学之中唯一的路子,也是一种境界。”

    “啊?他们还有彩料实验室?”

    “我也只是听说,但我见过东西。”

    “那你知道的倭国的高仿大手子都有谁?”

    斐爷笑了笑,“又不直接问。你想问,土蜘蛛手里的珐琅彩摇铃尊,是谁做的吧?”

    “您真知道啊?”

    “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你想问什么,没说我知道是谁做的。”

    “嗐!”

    “小伙子,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好。我倒无所谓,一把年纪了,你要走的路还很长。”

    吴夺点点头,没说话,不表态。

    斐爷却又感慨了一句,“江山代有才人出啊,小吴,我倒是希望你这样的人越来越多。”

    这话有点儿意思。他是做高仿的,却希望眼力高的人越来越多。

    吴夺端起茶杯,“来,斐爷,以茶代酒,我敬您一杯。”

    “你又懂了?”斐爷举杯一碰。

    “好像是。”

    “出来混,都是混口饭吃,谁都想有个余地。”斐爷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可是当年的吴镝,从来不给人留余地。”

    “噢?斐爷您和他还有什么过节不成?”

    “过节谈不上。不过,他曾经识破了我很用心的一件得意之作。我本来就是当高仿卖的,只是买主却要拿了蒙人,结果碰巧让他撞上,最终还是识破了。”

    “看来是一件重器啊!”吴夺低头点了一支烟,心说连斐爷的得意之作也能识破,也就是吴镝才不会让人惊讶了。

    “汝窑弦纹瓶,我光是调配胎土和釉料,就整整花了半年的时间。老客户,本来三百万,我让到两百八十万出了。”

    一件现代仿古工艺品,能卖到两百八十万,确实是个令人震惊的数字。

    但是,若是能当成真品出手牟利,这个价格那就是毛毛雨了。真品北宋汝窑弦纹瓶,那是得以亿论价的东西。

    斐爷说吴镝“撞上识破”,那就是坏了人家的大生意······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坏了卖方的大生意,那也是救了另一头的买方,挽回了买方的大损失。

    所以所谓的不留余地,总归还有另一头来平衡;能买得起这样东西的买家,料想也是实力不俗;虽然得罪了卖家,却也得了买家的人情。

    “这事儿也得两面看。”吴夺含糊说了一句。

    “是啊,所以背后一直有人在护着吴镝,他也一直没有出事。甚至,可能官方也在保护他;毕竟,有些事情,官方不便出面。”

    吴夺咳嗽一声,“人都找不着了,还没出事?”

    “人找不着,可能是自己的躲起来了,未必是出事。”

    “这倒是。斐爷您当年见过他么?”

    “没有当面见过。”斐爷叹口气,“不过,他识破了我那件汝窑弦纹瓶之后,我的生意反倒好起来了。”

    “啊?”吴夺心说,既然被识破,生意应该坏上一阵子才对,结果却恰恰相反?

    “或许,是因为吴镝也费了半天功夫才识破吧,能让他如此费劲,就已经是对高仿的一种褒扬了。”斐爷摆摆手,“我做的是高仿,卖的也是高仿,吃的是手艺饭,所以也没太当回事儿。但是,从那以后,我每年都会做上一两件带款的东西。”

    “您落的是什么款儿?”

    “非文古器。这名儿还可以吧?”

    “值得细品。”吴夺翘了翘大拇指,“那也是限量版了,不知您都什么价格出呢?”

    “不卖。只送人。这样的东西,不能当真品卖,只送给喜欢的人。当然,前提是这人我得看得上。”

    斐爷说着,看了看吴夺,“下次你来瓷都,我送你一件!”

    “哎哟!斐爷啊,您这话说的,我刚赚了您八十万,你却要送我东西······”

    “一码是一码。我不是要你一个小漏么?你给了啊。”

    “明白了,我若不给,坚持百万,您还会买,但咱俩就没这个缘分了。”

    “正解。”斐爷点点头,“十万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能在几句话之间就挥洒自如的人,其实难得。特别是我当时说了,喜欢玩紫砂,还没有柿子壶——那应该奇货可居、坐地起价才对;可你,却选择了货卖与识家、让价给喜欢的人。不错不错!”

    吴夺也不知道这话怎么接,便冲斐爷抱了抱拳。

    这两人聊得还挺投机,边吃边聊到了晚上九点多,才各自散去。

    吴夺回了酒店,先洗了个澡,心说在鹭岛偶遇斐爷这事儿,应该给老财主说说吧,于是连了个视频通话。

    老财主又在夜观天象,化肥居然趴在他身边。

    “爷爷,现在你俩契合度可以啊!”

    “还行吧,它现在也喜欢夜观天象。”

    “我勒个去,本来多么高大上的一个词儿,现在逼格急速下降。”

    此时,化肥冲着屏幕上的吴夺“欧”了一声,仿若抗议。

    “行了,指定有事儿,说吧。”吴大志活动了一下脖子。

    “您猜怎么着?我今儿在鹭岛碰上瓷都的斐爷了。”

第297章 临走捎个漏儿

    吴大志听后,面色如常,不过却立即问道,“他去鹭岛干什么?”

    “他说为了一套东西,我猜啊,就是我之前给您说的迷楼合欢俑。”

    “他得手了?”

    “没有。看来‘转移阵地’是真的,但我也不好明着问转到哪儿去了。对了,您打听出来是哪个墓葬出来的了么?”

    “具体没打听到。不过,这玩意儿,也可能不是墓里出来的。”

    “噢?”

    “许是地里挖出来的,却不是墓葬。能有这样东西的墓葬,肯定不一般,但我打听了一下,却一点儿风声都没收到。”

    吴夺点点头,脑子里又冒出了“北派盗墓之王”这个词儿。

    “怎么着?你和老斐,貌似相谈甚欢啊。”

    “刚一块儿吃完饭。”吴夺便就把前后过程说了说。

    “臭小子,十万块能买多少纯素狗粮啊?要是我,宁可不认识他,也不让这十万块。”

    吴夺:“······”

    吴大志又问,“你说他要送你一件他做的东西?”

    “对。”

    “老斐的手艺,十万块肯定不止,不过这都是空头支票。”

    “卖都卖了,您说这些也没啥用了啊。”

    吴大志笑了,“得,你刚开始在行里混,认识他也不算坏事儿。”

    “爷爷,这人到底怎么样?”

    “肯定不是傻子。”

    “这话说的,跟没说一样。”

    “我是说你肯定算计不过他,毕竟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所以,以后和他打交道,也得留点儿心。”

    “跟谁打交道我也得留点儿心啊。”

    “你明白就好。除了九鼎的事儿,还有什么?没别的挂了。”

    “挂了吧,爷爷,天凉了,记得保暖。”

    “你穿一短袖,让我保暖?”

    “这都挑?鹭岛啥温度啊。”

    “哈哈哈哈。”吴大志大笑,“行,挂了吧。”

    吴夺刚结束了视频通话,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看居然是宁雪打来的。

    “姐夫,我姐最近联系过你吗?”

    “几天前联系过,不过她现在有任务涉嫌保密也可能进山之类的,说空下来就主动联系我让我不用主动联系她。”吴夺接着问道“怎么了?她没给你说有任务的事儿么?”

    “好啊!果然是女生外向!居然不告诉我。”宁雪忿忿,“我也是前几天联系的她可是她没说啊,结果今天发微不回打电话没打通。”

    吴夺暗笑你不也是个女的嘛。

    “你有什么急事么?有急事的话,通过她单位应该能联系上。”

    “急事倒没有,我就是过两天要去趟燕京,既然她回不去那就不用联系了。”

    “她忙完了会联系你的。还有别的事儿么?”

    “我说姐夫你俩进展到哪一步了?”

    吴夺:“这个,回头你还是问你姐吧。”

    “我可不敢问她。行,我知道了,你这是吃定她了。”

    “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吴夺咳嗽一声,“你去燕京干什么?”

    “全国大学生数学竞赛初赛这一届是燕京科技大学承办的,明年三月决赛。”

    “厉害了我的妹祝你旗开得胜。”

    “没劲,挂了吧。”

    “晚安。”吴夺一听赶紧把电话挂断了。

    随后没过多久吴夺也就睡了。

    第二天吴夺早早起床就在酒店吃了早餐。

    这几天连轴转有点儿累,而且胡允德说午饭之前回来一起吃午饭然后去机场所以吴夺也没再去古玩市场出了酒店,到附近的鹭岛大学溜达了一会儿。

    鹭岛大学确实很美,校园里老建筑很多,绿树成荫,校内有湖,湖里还有天鹅游弋。

    散了一会儿步,感觉身心都轻松了不少,心说胡允德在睡美人岛上,怕是更加舒爽。

    结果胡允德回来的时候,居然也搂草打兔子,带回了一件东西。

    两人去吃午饭之前,在酒店房间里欣赏了一番。

    这是一只青花大笔筒,画片是凿壁偷光的故事。

    “德叔,这小岛上的渔村里,还有笔筒这东西?”

    “是啊,谁能想到呢?我住的民宿,昨天就在主人家的餐桌上一起吃的晚饭;这笔筒啊,他们家是装虾酱的。”

    “我说有股子腥味。”

    “嗯,我就简单刷了刷,回头还得好好泡泡。”

    “您直接买笔筒不要虾酱,人家没起疑啊?”

    “没有,主要这笔筒上没字啊,他们觉得没字就不值钱,我直接说当笔筒用的。”

    吴夺暂时没“听”,不过他现在对一些开门的东西,基本也不需要听了。

    这笔筒不小,从釉水来看,紧皮亮釉;从发色来看,用的应该是浙料,墨分五色。

    “康熙民窑的精品啊!”吴夺斗胆在不用听的基础上就下了定论。除了胎釉发色,人物特征也符合康熙朝的特色。

    “对!一开始我还琢磨是不是官窑,不过确实不是官窑。”胡允德点点头。

    康熙民窑青花,可以算得上民窑青花器的巅峰;有一些,确实也达到了“气死官窑”的地步。

    十几年前,曾有一件康熙民窑青花竹林七贤笔筒,拍出了一百多万的价格。

    十几年前和现在还不太一样,所以不少玩家很吃惊,清代的民窑笔筒,也能过百万?

    因为那是一件完美的精品,所以这个记录很长时间没有被打破,但是康熙民窑青花的精品价格却开始扶摇直上。单就笔筒来说,七八十万的价格已经不会让人吃惊了。

    胡允德拿下的这只笔筒,本身确实是精品,但圈足有些磨损痕迹,口沿有几个小崩口。不过综合来说,二三十万还是能值的。

    “德叔,您花了多少钱?”

    “他们让我看着给,我也没敢多给,就说八百块。结果他们一听,说有人出过三千呢!”

    吴夺笑,“最后呢?”

    “最后花了五千。”胡允德也笑,“其实一听就知道是他们诈我,要是看中这东西还想买的,三千,五千,哪会差这两千块?”

    “既然捡漏了,这点儿小钱就无所谓了。这笔筒要是放到古玩市场,五万您也拿不下。开门到康熙,备不住摊主还会往官窑上叫价,反正康熙官窑很多没款的。”

    “说的是。你看这临走了,还顺手捎个漏儿,这东西得拿着上飞机了。”

第298章 你想低调,可实力不允许啊

    吴夺想了想,“德叔,不瞒您,我昨天也捎了一个漏儿,而且接着就出手了。”

    胡允德愣了愣,“小吴啊,我没有看错你。”

    胡允德的意思吴夺明白,捎了一个漏儿,而且现在已经不在手里了,还不是在齐州出手的,完全可以不说。不说,胡允德就基本不可能知道。

    说了,那是对胡允德的一种极大的信任。

    “德叔,其实我主要是想说说买主,是斐爷。”吴夺刚才一琢磨,斐爷的事儿还是应该和胡允德说说。再者若现在不说,以后胡允德从别的渠道知道了他俩认识,也不太好。

    “瓷都的斐爷?”

    “对,我俩还吃了顿饭。”

    “你卖给他的肯定不是瓷器吧?”

    “不是瓷器,却也属于陶瓷的大类,是紫砂壶。”

    “好小子!谁的作品?”

    “范大生。”

    “啊?”胡允德两眼放光,“不会是大柿子壶吧?”

    “哪有那么猛?不是‘大柿子’,是‘小柿子’。”

    “噢。那还好,我也一直在找大柿子壶呢。”

    “德叔,您也玩紫砂壶?没听您提起过啊。”

    胡允德略略一顿,“大雅斋是买卖古玩的地方,不便提;咱们私下交流的时候呢,却也没碰上个这个话题。”

    “是我疏忽了。以后再遇上紫砂壶,我第一个想到您。”

    “其实也不必,因为我收藏了也不少了。但是呢,我最想找两种壶,一直没合适的机会。一是范大生的大柿子壶,一是顾景舟的僧帽壶。”

    吴夺挠挠头,“德叔,这确实都不好找啊。顾景舟老先生本工的僧帽壶,也得上千万了吧?”

    顾景舟,民国早期生人,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去世虽然是近现代紫砂大师但是他的名头和作品价值,丝毫不亚于明清大家。被海内外誉为“壶艺泰斗”。

    僧帽壶是顾景舟的经典代表作品之一。

    这种壶造型比较独特壶盖像一个僧帽,“卧”在壶口里面;同时呢这个壶的“流”,也就是壶嘴像一个鸭嘴的形状;壶身一般是多棱下收圈足。

    观赏性确实很强。

    当然,僧帽壶不是顾景舟创制的,是从瓷器造型上借鉴的,元代就有瓷器僧帽壶明清也没断。

    早在十几年前顾景舟的一把落款“荆山壶隐”的紫砂僧帽壶,就拍出了七百多万的高价,所以吴夺说现在上千万,不是妄言。

    七百多万并不是顾景舟作品的拍卖最高纪录,还曾经有一套松鼠葡萄十头套组茶具拍了将近一个亿!

    顾景舟的技艺之高,令人叹为观止。吴夺手里有一件清代紫砂大师陈鸣远的笔筒而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只有二十来岁的顾景舟在上海高仿了陈鸣远的龙凤把嘴壶和竹笋小盂,被某商家卖出;结果竟然被当成陈鸣远的传世真品分别被故宫博物院和南京博物院收藏!

    数十年后名满天下的顾景舟受邀去故宫博物院鉴定紫砂器物,结果发现了自己做的东西······

    顾景舟也是桃李满天下,正式弟子之中,国家级大师比比皆是,至于那种只是指导过的,那就数不胜数了。

    胡允德叹气,“是啊,这两种都不好找,慢慢碰吧。”

    吴夺递给胡允德一支烟,“德叔,您说您也没见过斐爷对吧?不过他知道章老。”

    “他们算是同时期的人。”胡允德点点头,“我不是很了解斐爷,不过能有这般水准,你和他认识了,只要把握好交往的度,我觉得不是坏事,最起码有可能学到别人那里学不到的东西。”

    吴夺点点头,“他好像对瓷器行的事儿十分了解,土蜘蛛长健去大雅斋的事儿他都知道。”

    “土蜘蛛长健来大雅斋,是堂而皇之的,古玩行里肯定有消息。斐爷那里,天南地北的瓷器商家和藏家,都可能是他的信息源。”

    说着,胡允德抬腕看了看表,“时候不早了,下午还得乘机,边吃边说吧。”

    两人就在酒店的餐厅简单吃了午饭,又深入聊了聊斐爷的事儿。

    下午,两人乘机返回齐州。

    第二天吴夺休息了一天,而后托运的东西也到了,吴夺去了大雅斋和胡允德查收清点。

    两件吴夺已经知道谜底、胡允德却觉得是“闷货”的:一件装裱压住柯九思款印的元文宗春景楼阁图,一件挂袍的枢府瓷卵白釉缠枝牡丹纹罐;胡允德也都安排了相应的专业处理。

    周一晚上,吴夺早早就睡了,因为周二还得去值班。

    酣睡中,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吴夺拿起手机一看,十一点半,他是九点半睡的,合着才两个小时。

    电话是胡允德打来的。

    “小吴没睡吧?”

    “现在醒了德叔。”吴夺苦笑。

    “哎哟,忘了这个点儿了,不过我真是太高兴了!要是只有一件东西中彩,我也就不给你打电话了,两件东西全都中了啊!”

    “德叔,那罐子咱们之前讨论有可能元代,您这么高兴,难不成是枢府瓷?”吴夺也得配合一下。

    “对!枢府瓷,卵白釉,暗刻花,缠枝牡丹,全品啊!”胡允德笑道,“还有那幅春景楼阁图,一炮双响!竟然是柯九思题款落印,而且点明了‘怀王’!那就相当于元文宗和柯九思合作的作品啊!”

    “运气真不错······”吴夺打了个哈欠。

    “小吴,你倒淡定,两百万拿下两千万的东西,这么大的漏儿,而且都是稀罕玩意儿,可不仅仅是钱的事儿啊。”

    其实还不到两百万,那件挂袍罐子是九十九万,春景楼阁图整一百万,一共一百九十九万。

    “主要我乍一醒有点儿懵圈德叔。”

    “嗐!怪我,吵你睡觉了。你还是继续睡吧,明天见面再说。”

    “对了,德叔。”吴夺这会儿也清醒得差不多了,“还有件事儿。”

    “你说。”

    “这两件东西,在大雅斋公布的时候,能不能别说是我······”

    “怎么了?”胡允德打断,“这是你的正常工作、正常业绩。章老也说了,这两件东西要放在大雅斋显眼的位置,遇上有缘人愿意出高价则出,出不了也不让价,就当广告了。”

    “我这不是想低调一点儿嘛。”吴夺主要是不想招人嫉妒,毕竟刚来不久。

    “你想低调,可实力不允许啊!”胡允德呵呵笑道,“有时候啊,过分的低调就是嚣张。”

    “德叔,再说是咱俩一起出差,没有您这个主心骨,我啥也干不了啊。我也不是过分低调,您在大雅斋说的时候,适当弱化一下我总可以的。”

第299章 如何是好

    胡允德听吴夺都这么说了,“好吧。你呀,啥都好,就是好像少了点儿年轻人的锐气。”

    “德叔,咱们这一行,太锐了容易折。”

    “哈哈哈哈。好了,你继续睡吧,我也该睡了。别说,和你聊了几句,我也不那么兴奋了。”

    吴夺挂了电话,却一时又睡不着了,而且晚饭吃得早,肚子感觉又饿了,干脆下了床,又去下了碗面吃。

    吃完了面,又玩了会儿手机,到两点多才又睡着。

    第二天,吴夺去到大雅斋,发现那卵白釉罐已经摆出来了,不过“春景楼阁图”还没挂;古画这东西,只拆开一部分看到款印比较快,可是重新装裱,那还得需要些时间。

    枢府瓷卵白釉缠枝牡丹纹罐洗掉油漆,干干净净,再摆到显眼的展柜里,那感觉可真是不一样了。

    吴夺来的时候,章成锦也在,正在和胡允德一起站在展柜前。

    “说曹操曹操到!”章成锦看到吴夺近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呀,元青花、枢府瓷,这两种元代好瓷,你可都捞过了!”

    “章老,这都是碰上了,要是洗出个元代民窑的粗瓷罐子,那我可呆不住了!”

    胡允德插嘴,“我说什么来着?他就是要低调。”

    “你的奖金,允德提了,我觉得可行。”章成锦接口道。

    “章老······”

    “诶?这就别客气了,不过可能得晚些日子,等到东西出了再兑现。”章成锦旋即抬抬手“不说这个了走,小吴去我办公室还有件东西让你看看。”

    “好。”吴夺看章成锦挺开心的样子,心说估计他可能最近也收到什么好东西了。

    胡允德也一起去了。

    章成锦取出了一个书画盒。

    吴夺一看是书画心头不由一动,想到了已经露出真相却还没重新裱好的“春景楼阁图”;莫不是章成锦恰好也得了一幅元文宗或者柯九思的作品?

    结果根本不挨着。

    这是一幅大立轴设色纸本,晴峰叠翠图。

    有款印。

    “康熙辛卯六月,麓台祁笔,年七十矣”。

    钤印三方一方“王原祁印”一方“麓台”,一方“画图留与人看”。

    “王原祁?”吴夺也不由惊叹了一下,虽说不是元文宗、柯九思,而且年份只是清代,但王原祁的名头却很大。

    如此大尺幅的立轴设色山水若是王原祁的真迹,眼下那也是能冲千万的东西!

    王原祁“四王”之一。

    书法上有“二王”,指的是王羲之、王献之父子;而在绘画上有清初四王。

    清初有四位著名画家,艺术思想上慕古将宋元名家的笔法视为最高标准。这种艺术思想受到了很多画家的认同更重要的是皇帝也很认可,于是四王便被尊为画坛“正宗”,对清代画坛产生了深远影响。

    王时敏、王鉴、王原祁、王翚。

    四王的画作,正是以山水为主。

    王原祁还是王时敏的孙子,所以他受到了高水准的艺术教育,从小就临摹宋元名家的真迹。

    王原祁最推崇的,是元四家之一的黄公望,也就是《富春山居图》的作者。他的画,受黄公望的影响也很明显。

    不过,到了王原祁晚年的时候,虽然在笔法上仍旧借鉴黄公望,但是已然具备了自己的风格,正所谓“化古为新”。

    挂在吴夺眼前这一幅“晴峰叠翠图”,从题款来看,是王原祁七十岁的作品。

    吴夺并没有看过王原祁的真迹,也不托大,便伸出手来轻轻触摸,借此一听。

    结果,这幅画,是仿作!

    又是金声振的仿作!

    而且,和高仿任伯年的钟馗图时间差不多,也大约在三十年前。

    吴夺似乎有点儿明白了,“章老,这······”

    “实话实说。”章成锦笑道,“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首先这不是王原祁的真迹啊。”吴夺说完这话,并没有继续,而是停了停。

    章成锦接了口,“那是什么时候的仿品呢?”

    “纸是老纸,墨是老墨,笔墨也能做到质朴圆厚,苍秀滋润,但是,总觉得少了王原祁晚年画作那种耐人寻味之感,而且虚实之间,气韵不足······咳咳······”

    吴夺说着,不由咳嗽了两声,这生生往外挤词儿,也挺不容易的。

    不过他咳嗽的时候,章成锦和胡允德都没接话,而是耐心等待他说。

    吴夺只好继续说道,“所以,我感觉不是老仿,有可能超不出几十年去。”

    章成锦连连点头,“看来,你感觉任伯年钟馗图中的六幅,有可能是金声振的手笔,是真有托底的东西。”

    吴夺一听章成锦都点出来了,“章老啊,实不相瞒,这一幅山水,我感觉更强烈。毕竟,金老爷子最擅长的,就是山水。”

    章成锦轻轻“嗯”了一声,上前取下了这幅画,然后轻轻卷起放回了书画盒。

    胡允德见章成锦将画收起来了,便点了一支烟,微微叹息。

    “来,坐下说。”章成锦压压手。

    三人坐到了沙发上,吴夺一看胡允德抽着烟,也点了一支。

    章成锦缓缓开口:“这幅画,确实是金声振三十年前的高仿。我收来的时候,虽然不是真迹的价钱,可以不算少。当时我还在燕京,后来这画,关知鱼看过。”

    吴夺心想,关知鱼指定是看出来了。

    “这位老爷子也不说不真,只是阴阳怪气地来了几句,我一听就知道坏了。”

    章成锦略显唏嘘,继续说道:

    “四王的真迹,每个人关知鱼都有,他如此反应,那定是不真了。于是,我就索性倒着追查,终于让我查到了,是金声振的高仿。

    不过,第一手收这幅画的人,等我查到的时候,已经去世了,这叫死无对证啊。而且,在行里打了眼,本来也只能认了。

    那时候,我还不认识金声振,不过我却了解到了很多信息。

    三十年前,金声振已经崭露头角,但是画作的价值,肯定和现在没法比。那两年,他的父母先后得了癌症,耗费巨大,他为了父母,便高仿了一批名家书画。确实赚了不少钱,也请了不少名医给他的父母治病。

    后来我认识了他,从来没有提过我买这幅王原祁《晴峰叠翠图》的事儿。提的话,我自己丢人,他也尴尬。

    当然,我不知道他仿过任伯年的钟馗图,而且还在卖出之后流到了倭国。允德回来给我说起小吴你的猜测,我才联系起来。

    既然你们对钟馗图有了怀疑,那我买这幅王原祁《晴峰叠翠图》的事儿以及查到的金声振的事儿,还是告诉你们吧。”

    章成锦说到这里略略一顿,看向吴夺,“小吴啊,此前我已经给允德说过了,这是单独说给你听的。就这个情况,你之前提出的直接问他,那肯定不合适了。”

    吴夺点点头,又道,“但不管什么原因,作伪骗人是不对的。”

    “你说得对。”章成锦也点点头,“现在的问题是,面对这六幅钟馗图和金声振,我们如何是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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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宝识宝,眼力为王;他却独树一帜。
貌似偶遇的小白狗,竟让他真正踏上古玩珍宝之路。只是,这到底是不是一条狗,它和沉寂两千年的九鼎重器,又到底有没有关系?鉴宝无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鉴宝无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鉴宝无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