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拓鼎
茂岭县虽然是个县,但高铁有一站。
吴夺出了车站打车直奔白杨村。
村口下车,吴夺居然看到了化肥。
化肥看到吴夺,“欧”了一个长音,吴夺上前,摸了摸它的脑袋,“你好像胖了!”
化肥蛋腚转身,跑在了前头,和吴夺一起回了家。
此时,正好上午八点。
“回来的真是时候,一起吃早饭吧。”吴大志和权浩然正准备吃早饭呢。
“嚯,挺丰富啊。”吴夺放下东西,一看桌上有包子有馄饨有油条有咸菜有小米粥有豆腐脑。
“老爷子专门给你准备的。”权浩然笑了笑,“趁热吃吧。”
吴大志摆摆手,“他也就是跟咱们沾光,昨天跑了一天累了,晚饭没吃多少,今儿早饭得丰盛点儿。”
吴大志说完,又去看了看吴夺买的纸墨,“臭小子,现在眼力确实见长啊,买的都是好东西。”
“那是,您和权叔要给青州鼎拓片,必须的啊。”
“这都猜到了?”权浩然接口道,“不过这个你上不了手,待会儿跟着看吧。”
吴大志坐下开始吃饭,吴夺又问:“爷爷,您和权叔昨天去聚龙河有什么收获么?”
吴大志回答,“我们聚龙河探查,是因为这尊唐仿青州鼎上的山川河流纹饰,有一处地方,似乎和聚龙河有些相似。但实地考察之后,却又感觉对不上了。”
“爷爷,拓片之后整体平面观察,是不是比在鼎上环绕观察,能多出一些玄机?”
“你这不废话么。先吃饭,回头你先看着,完事儿再聊。”
饭后稍稍休息,吴夺跟着吴大志和权浩然,去给唐仿青州鼎拓片。
吴夺终于见到了这尊唐仿青州鼎,锈色确实不多,而且没有厚度,只是淡淡一层着色。
山川河流纹饰,环绕鼎腹一周。
纹饰并不是那种具象的山川河流,轮廓像是简笔画;但纹饰毕竟是铸造,有一定的立体感,而且山川河流很密集,又给人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化肥居然也跟着一起看。而且它很专注,坐在一侧,就这么静静看着。
吴夺也没有着急去听,因为吴大志和权浩然已经准备好马上就要拓片,而且既然回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吴大志和权浩然不让吴夺上手,因为青铜器拓片他确实是个门外汉。
于是,吴夺搬了个马扎,就坐在了化肥旁边。
青铜鼎早就被固定在了一张小木桌上,腿部扎绳,交错捆绑,最后在桌面底部打结。
权浩然裁纸,吴大志磨墨。
裁好纸后,权浩然将宣纸环绕鼎腹一圈,先用一个竹夹子夹住了接口处,而后拿起了一个喷雾器,对着宣纸均匀喷了一层水。
喷水之后,宣纸就贴在了鼎腹,权浩然拿掉竹夹,将宣纸稍加整饬,而后又在宣纸外面,裹上了一层保鲜膜。
这时候吴大志还在磨墨呢,一边磨一边加水一边观察。
吴夺一看,好家伙,搞得这么仔细、这么麻烦。之前看过石碑拓片的视频,比这似乎要简单。
裹上保鲜膜之后,权浩然拿起了一把软毛刷子,轻轻地拍打、刷蹭、揉压,手法极为娴熟。这样是为了让宣纸彻底和鼎腹纹饰“融为一体”。
权浩然收手之后,放下工具,坐到了椅子上,点了一支烟,看着吴大志。
吴大志笑道,“这墨是民国老墨,真不错!但是老墨也有问题,不好调。”
“我知道,所以我抽一支烟,估摸着一支烟抽完,您也正好齐活儿。”
果然,一支烟抽完,吴大志也说了一声“好了”。
权浩然拿掉了保鲜膜,吴大志用一个拓包蘸墨,先在一张宣纸上试了试,而后便将拓包交给了权浩然。
权浩然开始往鼎腹的宣纸上拓墨,而吴大志则又用另一个砚台开始磨墨。刚才熟悉了这块松烟墨的墨性,再磨就快多了。
拓墨并不是只拓一层,所以吴大志需要继续备墨。
终于拓完了,两人又仔细检查了一遍。
“是不是将干未干的时候揭最好啊?”吴夺此时插嘴问了一句。
“青铜器最好七分干,再等一会儿就好。”权浩然回答。
吴夺也点了一支烟,等着。
拓片终于揭了下来。看权浩然揭拓的手法简直是一种享受,实际上很慢很柔,但整个过程却又不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一张清晰的拓片被平铺到了早就准备好的长木板上。
吴夺上前一看,真漂亮!这张拓片完全可以装裱起来挂着。
“不理想。”吴大志却先后指了指其中三处地方,“这里,墨淡了;这里,洇重了;关键是这里,两处线条中间的几个点,有一处给连上了。”
权浩然点点头,“嗯,再来。”
“第一遍就这么好,看来不用十遍八遍的,第二遍就有可能成。”吴大志点点头。
吴夺心说,怪不得让买这么多纸墨,原来他们根本没想一次就能成。
又拓了一遍,这一次吴大志没有找出细节上的毛病。但是两人却都觉得整体墨色偏淡,看着感觉上还是不到位。
于是,又拓了第三遍。
这一次,两人终于都满意了。
固定,阴干。
吴夺先帮着把剩余的纸墨收拾好,吴大志又吩咐他把两张作废的拓片烧掉。
这时候,已经中午了,吴夺也不好意思让两个刚忙乎了一上午的长辈张罗饭,于是便去厨房做饭去了,心说等吃完再去好好听听吧。
家里有馒头,一热即可。
吴夺又炒了四个菜,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一个肉丝炒蒜薹,一个肉沫豆腐,一个红烧肉。
“小吴,你这手艺也不赖啊!”权浩然一边吃一边夸。
“你别瞎夸他,比你的手艺可差远了。”吴大志接口。
吴夺哈哈大笑,“权叔,我爷爷嘴可刁,不过你这国二的水平,他肯定是挑不出毛病来的。”
拓片既成,吴大志和权浩然都轻松了很多。
吃得差不多了,吴大志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茶,看了一眼吴夺,缓缓开口:
“臭小子,之所以要拓片,除了便于观察,是因为我们在参研之后有所怀疑,这唐仿青州鼎上的山川河流纹饰,是不是和失传的地理图有关系······”
第346章 铅锡焊料
“什么?!”吴夺差点儿没拿住筷子,“您这是想晃哭我啊,一直拖到现在才说。”
“只是怀疑而已。谁也没见过地理图,很难确证。”吴大志应道,“你都回来了,早说晚说有什么区别么?”
“好吧。”吴夺接着问道,“这么说,您是不是已经凭着记忆把天象图画出来了?”
“是要画,但现在还不能画。因为没有地理图,画出来也没用,还是记在脑子里最安全。”
吴夺想了想,“天象图流传了下来,地理图却失传了。这尊青州鼎是唐代的,还真不排除地理图在唐代失传、但却有人做到了鼎上······”
“这些假设都没用,得根据参研的结果来。”吴大志淡淡地笑了笑,“让你回来,主要是怕你不安心,其实拓片出来之后,我短时间内也未必能参研出什么。”
“还有我呢!我吃完就去看看那鼎,之前还没看呢。”吴夺脱口而出。
“你小子,吴镝和小权研究了那么长时间,都没什么结果,你还想一下子有什么大发现?”吴大志摆摆手,“不过你一直没看过,好好看看也是对的。”
吴夺三口两口吃完,擦嘴洗手之后,便过去“看”青州鼎。吴大志和权浩然相视一笑,继续吃饭。
这时候,化肥也吃完了午饭,又跟着他一起过去了。
“化肥,你是不是知道这鼎上的秘密啊?”吴夺听之前,不由问了化肥一句。
化肥看了看吴夺,而后围着放鼎的桌子转了一圈,又看了看吴夺,而后仰头长长“欧”了一声。
“到底是不是?你别光‘欧’啊!”
化肥却又坐下了,眯起了眼睛,注视着这尊唐仿青州鼎,不再有任何表示。
“你现在整得比以前还高深,跟个领导似的。”吴夺摇摇头,深吸一口气之后,搭上了手。
······
这次,听得时间比较长。
权浩然曾经告诉过他,这尊唐仿青州鼎,铜的比例偏低,锡的比例偏高,而且铅的比例也偏高,这就使得此鼎的质地偏软。
当时,他们还讨论到了这可能就是仿照大禹九鼎的雄金和雌金来制作的,青州鼎是四足雌鼎,所以偏软。
这次,吴夺听明白了。
一方面,整体上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最重要的是另一方面:这尊鼎上,有一个部位,铅锡含量远超权浩然的想象,而且是不含铜的铅和锡!
因为,鼎腹的山川河流的纹饰,其实有上下两层。
最外面的这一层,是和其他部位一样的以铜为主、加入铅锡的青铜。但是,在这一层之下,还有一层不含铜的铅和锡。
一种铅锡合金。
这层铅锡合金之下,才是这尊鼎原有的鼎腹纹饰的真容!
确切地说,这尊“青州鼎”的工艺是这样的:
先铸造出一尊青铜鼎,这尊青铜鼎,鼎腹的一圈纹饰,和上下部位并不持平,而是整齐凹陷的。
再铸造四块青铜板,这四块青铜板,就是眼下看到的鼎腹最外层的一圈山川河流纹饰。
接下来,用烧熔的铅锡合金涂抹在青铜鼎的鼎腹和四块青铜板的背面。
四块青铜板就此被“焊”上了。
这其实就是真正的“焊”,因为现代工业中,铅锡合金焊料,也是广泛使用的一种软钎焊料。
这种焊料,可形成熔点不到200度的共晶体。
也就是说,在铸造好的鼎腹涂抹熔化的铅锡合金,并不会熔损鼎腹原有的纹饰,因为青铜的熔点在800度左右,熔化的铅锡合金却只有200度左右。
同时,却又能将四块青铜板牢固地焊接上去!
焊接之后,四块青铜板和鼎身严丝合缝。
不过,毕竟是焊接上去的,严丝合缝不代表真正的无缝。
所以,焊接四块青铜板之后,又进行了复杂的“抹缝”处理;而且“抹缝”之后,继续进行了精细的雕刻和打磨处理;最后一步,整体做旧处理。
这尊唐仿青州鼎之所以锈迹很少,是因为在做旧处理的同时,还带上了防锈处理。
这一套工艺,非常复杂。而水准之高也可想而知,因为连青铜器一流高手权浩然都被瞒过了!
当然,这毕竟是唐代的东西,很多古法如今早已失传,现代的高手对很多古法无从得知,难以鉴别也不仅仅是自身水平问题。
吴夺却听清楚了整个工艺过程。
遗憾的是,他听不到这尊青铜鼎上原有的纹饰到底是什么。
或许是因为隔得太厚,或许是因为被“铅锡焊料”影响了······
但是,吴大志刚刚说起“鼎上的山川河流纹饰,是不是有可能根据失传的地理图做的”······
吴夺不由得心想,这原有的被隐藏保护的纹饰,会不会真的和“地理图”有关?
退一步讲,就算不是,但在唐代为了这一圈纹饰,进行了如此复杂而周密地处理,那也绝非寻常!
必须得看看!
想要看的话,肯定是要去掉外面的青铜板和夹层的“铅锡焊料”的。
这个,应该难不倒权浩然。
不过,吴夺一时也有些犯愁,在不暴露自己“听力”的情况下,应该怎么说出来呢?
权浩然这样的青铜器高手,那么多年都没看出来,自己总不能看了这么一会儿就轻松看穿吧?
吴夺点了一支烟,简单又理了一遍思路。吴大志和权浩然还在吃饭,并没有过来。
关于这尊鼎,就是这么回事儿了。不好说也得千方百计说出来。
正在此时,坐着的化肥,又是仰头一声“欧”。
吴夺看它,它也看吴夺。
吴夺蹲到了它面前,“你知道下面的一层纹饰是什么,对吧?”
化肥又眯起了眼睛,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是不是地理图?”吴夺又问。
化肥继续眯着眼睛,没有任何表示。
吴夺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不再追问。
化肥此时也不再坐着了,站起,转身,蛋腚地先行离去,又把屁股留给了吴夺。
吴夺看着离去的化肥,却倏然间灵光一闪,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上下两层的事儿,可以这么说嘛!”
第347章 拿化肥说事儿
吴夺打定主意,便去找了吴大志和权浩然。
这时候他俩也正准备去看看拓片阴干的效果。
“有什么新发现么?”吴大志见吴夺过来了,张口问道。
“有。”
“嗯?”吴大志和权浩然齐齐看向吴夺。
“重大发现。”吴夺强调。
“别卖关子,直接说。”
“爷爷,权叔,这尊鼎上,可能不止一层纹饰。”吴夺一边说一边转身,“还是对着‘青州鼎’说吧。”
“什么?!”
吴大志和权浩然齐齐起身,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跟着吴夺到了放鼎的房间。
到了“青州鼎”跟前,吴夺指了指上面的山川河流纹饰,手在鼎上方做了个环绕一圈的动作,刚要说话,却突然发现化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了。
它不远不近的坐着,歪着头,看着吴夺。
吴夺有些尴尬。
不好意思啊化肥,我得拿你说事儿了。
“爷爷,权叔,我怀疑,山川河流纹饰只是一层外壳,如果能拿掉这层外壳,里面可能有什么玄机!”吴夺接着便说了出来。
权浩然皱眉,“你的意思是,这层外壳是贴上去的?”
“应该是。”
“青铜器上,再贴一层青铜外壳,还做得毫无痕迹,这似乎很难。”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啊?”权浩然微微一怔。
“权叔,因为您只说很难,没说不可能。”吴夺笑了笑,“您还记得曾经告诉过我,这青铜器的铅和锡比例过高么?我就想到了铅锡焊料,如果用铅锡合金做焊料,将四块青铜板焊上去的,而后再抹缝、雕刻、打磨、做旧,是不是可以做到呢?”
“确实可以做到,但这需要极高的技术、极大的耐心、极细的手法。”权浩然沉吟。
吴大志此时开了口,“先不说这个!你到底是怎么断定,这山川河流纹饰是后贴的外壳、而不是原来就铸造成了这个样子呢?”
化肥,该你登场了。
吴夺就此指了指化肥,“是它发现的,刚才它跟我一起看来着。”
“化肥?”吴大志看了看化肥,“可是我们在参研此鼎的时候,化肥也看了,没有任何表示。”
“它一直在看,说明它也在研究。再说了,您问过它么?”
吴大志摇头,“这倒没有。”
吴夺长出一口气,“这不就是了!”
吴大志看了一眼权浩然,又对吴夺说道,“你从头说。”
化肥的神异之处,权浩然在的这些日子,也“领教”了一些,吴大志也没太过隐瞒。
“我刚才在看这鼎的时候,化肥做了好几次蹦跳的动作,我一时兴起,就把他抱上了桌子,结果他企图用爪子去扒拉鼎腹的纹饰,我哪能让它破坏这个啊?于是连忙又把它抱了下来,可是它好像灵光乍现,十分着急,还对着我重复做扒拉的动作。”
吴大志听着,不由看了看化肥,化肥也看着吴夺,嘴里还发出了“嚏”的一声。
吴夺知道它在表达鄙视,低头点了一支烟,以掩饰尴尬。
“继续说。”吴大志催促吴夺。
“后头就是我和他‘对话’了。”
吴夺接着说道,“我问它,难不成鼎腹这山川河流纹饰的外壳能扒掉?它点了点头。接着我就连续追问,它不能用点头和摇头表示的,就换个问法,大致就理出了这其中的关键。最起码,肯定是有一层外壳是可以扒掉的。”
吴大志也点了一支烟。
他基本上信了。
因为化肥的种种神异之处,他和吴夺一样清楚,除了吴夺能“听”他不能“听”。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有意思了。如此费心费力隐藏保护里面的纹饰,必定非同寻常。”吴大志缓缓点头。
权浩然也没有表现出怀疑,但也没说完全相信。
只见他凑近了“青州鼎”,一边仔细看四条棱,一边说道,“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很可能外面的一层纹饰寻常,里面的纹饰才是真章。我们的拓片,说不定就没用了。”
“未见得没用。”吴夺却接口分析道:
“咱们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纹饰。万一,需要里面的纹饰和外面的纹饰相互配合呢?我们先拓下了外面的纹饰,就可以放心大胆动手了。因为一旦动手,那一定会破坏外壳。”
权浩然点点头,看着吴大志,“老爷子,吴夺刚才这么一说,我也回忆了一下,我们在参研‘青州鼎’的时候,化肥是很感兴趣,也很专注。”
“化肥不是凡物,吴夺又和它‘交流’过,想必应该是真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动手试试?”
“只是,连缝隙都找不到,如何动手?”吴大志问道。
“可以先试一试,如果真如吴夺所猜测的,那其实很简单。”权浩然突然微微一笑。
“哦?”吴大志捻动手指,“你的意思是说,如果真是‘铅锡焊料’,只要——”
“烧!”三人几乎同时出声。
权浩然点点头,接着说道,“无非就是控制温度的问题,能让‘铅锡焊料’熔化,却远远到不了青铜的熔点。这焊上去的外壳,焊料一旦熔化,自己就掉下来了。同时,青铜器上的纹饰,也不会被破坏。”
“权叔,怎么个烧法儿?总不能拿喷枪喷吧?”
“你小子!”权浩然笑了笑,“你以为是燎猪头啊?得搭建一个简易土炉、一米多高即可。须得让整个鼎内外均匀受热,而且要控制温度。”
“需要买测温表么?”吴夺问道。
“炉温在二百度和三百度之间就成;温度这么低,跨度这么大,还用得着测温表么?古人烧瓷窑,一千多度也不用测温表。”权浩然胸有成竹,“搭建简易土炉,只需要砖块黄泥;烧的时候,用木柴即可。我通过目测和时间就能控制炉温。”
吴夺一听,有点儿兴奋,“权叔,说干就干?咱们在院子里搭建一个就行。”
吴大志想了想,“待会儿我出趟门,去镇上的集市,买半扇羊回来。”
“爷爷您真行,这都搭车?烤完鼎接着烤羊啊?”
“臭小子,莫名其妙在院子里搭建一个黄泥土炉开烧,传出什么风声怎么办?买羊是为了找个借口,说你回来了,想自己烤羊吃!”
吴夺挠了挠头,刚才他有点儿兴奋,还真没多想。
第348章 烧鼎
权浩然笑了笑,“老爷子,那您就去买羊肉;我和小吴准备土炉的事儿。砖头嘛,我看院墙外边上堆的那些够了,我和小吴再去外头弄些黄土回来。”
“好,事不宜迟。”吴大志点点头。
吴大志出门口,吴夺和权浩然也忙了起来。
材料准备好以后,开始搭建。
结果,权浩然嘴里的简易土炉,要求也十分之多,比如火灶的大小和方向,比如里外涂抹黄泥的厚度。
吴夺也就打打下手,而且打下手也得加小心。
“基础工程”完成后,剩下的细活儿吴夺就彻底插不上手了,于是吴夺准备先去劈柴。
本来院里一角还有几个大榆木疙瘩,但是吴夺一提,权浩然却说不能用,因为榆木的烟太大,烟密度高达百分之百。
权浩然早就瞧好了,墙边有一根弃用的红松檩条,先锯后劈,做成柴火足够了。
吴夺心说,把檩条劈成柴火,够是够了,但也太糟蹋东西了。不过,这时候肯定不能计较这些。
“权叔,您说榆木的烟密度能到百分之百,这红松不会只有百分之五十吧?”吴夺也不知道烟密度这个数是怎么算的,随口问道。
“红松的平均烟密度只有百分之十六左右。”
“我去,掌握得这么精确。青铜器的哪门技术,还得掌握木材的烟密度?”
权浩然:“其实木料的烟密度是我学厨师的时候研究的,因为明火烧烤也是一种烹饪方式。不过,这次咱们烧熔焊料,烟密度太大的话,我怕影响这件‘青州鼎’的外观,烧完后未必能清洗干净。”
吴夺:“······”
而在吴夺劈柴的时候,权浩然对木柴的粗细长短大致也有要求,太粗不行太细不行,太长不行太短也不行。
“权叔啊,怪不得您说通过目测和时间就能控制炉温,原来连木柴都要求这么细致。”
“其实本来不用这么细致,不过临时搭建的土炉,还是小心为上。”
“哎?权叔,您原来铸造青铜器用什么炉子啊?”
“铸造和咱们要干的不是一回事儿,铸造对炉子要求不高的,能烧成熔液即可。关键是模具制造和金属原料调配。比如要用失蜡法的话,蜡模的雕刻就很重要······”
权浩然一边干活儿,一边顺带对吴夺讲了讲青铜器铸造方面的一些要领。
高手讲解和照本宣科,那真是差大了;权浩然的讲解深入浅出,精髓频现,吴夺短短工夫就受益匪浅。
两人一直干到天擦黑,这才完工。
吴夺久不干活儿,劈柴劈得膀子疼。就在院里的水泥台阶坐下,顺手点了一支烟。
权浩然却马不停蹄,立即点燃了柴火放进了黄泥土炉的火灶,而后才坐到吴夺身边,也点了一支烟。
这个吴夺能明白,这是“开炉”,一方面把黄泥烧干,另一方面试验新炉的性能。
一支烟还没抽完,吴夺手机响起,一看是老财主。
“怎么了爷爷?没买到羊?随便买点儿鸡鸭鱼肉的也行啊。”
“买到了,不过没买到半扇羊,买了四分之一扇,带后腿的。”吴大志的语气挺乐呵的,“你们干完了么?”
“刚干完,权叔开炉了,试烧一下子。”
“好,我到村口了。”吴大志说完,便挂了电话。
好嘛!
这个老财主,到村口了打什么电话?要是给他说只干了一半,是不是他还要在村口王婶儿家躲会儿呢······
不多会儿,吴大志进了院门。
“你俩辛苦了,我去洗洗羊肉,先腌上,完事儿就烤。”
“我的爷爷啊,烤羊就是个借口,这烧完青铜鼎的土炉,哪还能再烤羊啊?”
“我又没说用土炉烤!家里不是电烤箱么?”
“晚饭的事儿还说我来吧,您来和权叔研究下怎么烧鼎吧还是,体力活儿都干完了,您也甭担心了。”
“臭小子!”吴大志呵呵笑道,“我就是在,你俩也不好意思让我这样的老人家干体力活儿;不过呢,要是我看着你们干,自己闲着也别扭。”
权浩然也呵呵笑道,“老爷子,那根红松檩条您没啥用吧?我让吴夺给劈了。”
吴大志:“早知道你们会劈,不能劈我就嘱咐了。在院子里建起土炉,风水格局变了,顶墙木就不能留了。拆炉之后,我会换上新的顶墙木。”
吴夺就此起身,从吴大志手里接过了羊肉,“爷爷,我看您满面春光,本来是买了半扇羊吧?既然只拿回来四分之一扇,那今晚,王婶儿家的羊肉,是炖着吃还是烤着吃?”
“臭小子!”吴大志轻拍了吴夺的后脑勺一下子,“自己发春,看谁也发春。”
吴夺去把羊肉剁了剁,泡出血水,清洗干净,腌上之后,又回到了土炉旁。
接下来烧鼎的活儿,吴夺除了往炉子里放鼎的时候使了把力气,也就没他插手的活儿了,主要在一旁看着。
这土炉需要的温度不算太高,加上权浩然需要在烧熔铅锡焊料之后随时操作,所以,并没有封死,四面还留了四个方洞。
权浩然手里的工具,只有几根长木条。
“小吴说得没错!”
关键时刻,只听权浩然一声低喝,旋即将长木条伸进方洞,异常迅捷灵活地动了几下。
四个方洞,用了四根长木条操作。
必须得又快又准。
因为炉内的温度,足以迅速将木条烧焦。
操作完毕。
熄火。
等待。
完全冷却之后,四块青铜板和铅锡合金结块散落在炉底,而那尊青铜鼎完好无损。
变化肯定是有的,变黑了,绿锈也看不到了。
四块青铜板和铅锡合金结块,先收起放好。
而“青州鼎”上,凹陷的一圈纹饰,看起来貌似也是山川河流。
不过,因为变黑了,还沾染了木灰,一时看不太清楚。
吴夺心道,怪不得对烟密度有要求,这还是用了红松,要是用榆木,不得彻底变成黑锅底啊!
权浩然随后对“青州鼎”进行了专业的清洗。
······
桌子上,灯光下,这尊“青州鼎”上的一圈凹陷纹饰的真容,彻底展现在了三人面前。
第349章 地理图的玄机
原来并不是山川河流纹饰。
这些纹饰也是环绕鼎腹一周,有很多线条,但是从线条上却看不出是山川还是河流。
同时,在这些线条周围,或多或少地标示了长短横组合的八卦符号。
图上,还在不同位置散布了九种动物的图形。
权浩然和吴夺面面相觑。
吴大志却皱眉沉思。
突然间,吴大志伸手开始摸。
他摸的地方,是凹陷处的上下沿。
“竟然真的是地理图!”吴大志摸完之后,一脸惊喜,旋即抱起“青州鼎”,横放到了桌上。
就在鼎腹的正面,垂直于纹饰的上下沿的窄面上,上沿四个,下沿四个,一共八个字:
阴阳八方,九鼎于宫!
字迹本来就刻得很浅,又因为曾经焊接过青铜板,不甚清晰,但仔细辨认,还是能认出来的。而且这句话吴夺早就知道了,也告诉过吴大志。
天象图:四阴无尽,五阳长生!
地理图:阴阳八方,九鼎于宫!
吴大志长叹一声:“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权浩然苦笑,“想我守着这尊鼎二十多年,居然没能一窥玄机!若是早能发现,吴镝天象图和地理图双双在手,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不要追悔过去,抓紧时间,继续拓片!”吴大志冲吴夺抬抬手,“你去检查一下院门关好没有,回来的时候把正房房门也反锁上。”
“好!”吴夺接着就小跑出去了。
吴大志先将已经阴干了的原先的那张拓片小心收好,而后便开始磨墨。
吴夺对于这张图有很多问题要问,但是吴大志和权浩然全力以赴地拓片,他也不好张口。
直到拓了好几张、终于得到满意的一张、放在木板上开始阴干之后,吴夺才张口问道,“爷爷,这地理图怎么全是线条和八卦符号?还有那九种动物是怎么回事儿?”
权浩然也看向吴大志。这方面,他和吴夺半斤八两。
吴大志却揉了揉肚子,“怎么突然之间这么饿?”
吴夺这才看了看时间,居然已经半夜十二点了!
真是不知不觉啊!
“我去把羊肉烤上,咱们边吃边说。”吴夺立即去忙乎了。
吴大志和权浩然将“青州鼎”妥善收好之后,也关上这间房的房门走了出去。
在他们看鼎的过程中,化肥一直跟着在看,他们出去的时候,化肥也出去了。
这个过程中,化肥一直很安静,出去之后,便跑回到经案下面,好像很快就睡着了。
他们三人的注意力主要在鼎上,而且化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所以也就没有太在意,随它了。
吴夺在厨房电烤箱烤上了羊肉,又拿了些饼干到堂屋,让大家先垫巴垫巴。
烤羊肉还得等着,吴大志便一边喝水吃饼干,一边给他俩讲了讲:
“这张图,是用线条配合八卦符号来展现的。乾、坤、震、巽、坎、离、艮、兑,不仅能指向八方,也能指示不同的天气和地形地貌。所以,这其实是一张特殊的地图。
不过,就算看明白了图中标示的地理位置,也找不到九鼎!因为九鼎的位置,并没有展现在图中。所以,必须结合天象图一起参研才行!”
“爷爷,这九种动物,莫不是代表了九鼎?”吴夺接口问道。
吴大志点点头,“没错,确实代表了九鼎。但是,这九种动物所画的位置,并不是隐藏九鼎的真正位置。这些位置,只是为了对应天象图!因为这九种动物,是十二地支中的九种;而天象图中,却又暗含天干!天干地支,阴阳五行,结合八卦展现的特殊地图,参破之后,才能真正确定隐藏九鼎的位置!”
“这也太特么玄了!”吴夺忍不住叫道。
吴大志虚扇了吴夺一巴掌,“臭小子,躁什么?”
吴夺掏出烟来递给吴大志和权浩然,“爷爷,您继续说。”
吴大志接了烟点上,“四阴无尽,五阳长生。这十二地支,也有阴阳五行······”
十二地支之中,共有六阴六阳。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
其中土为五行之基,所以分为主土和副土;辰龙为阳土主土,戌狗为阳土副土;丑牛为阴土主土,未羊为阴土副土。
剩下四阴五行属性:酉鸡为金,卯兔为木,亥猪为水,巳蛇为火。
四阳五行属性:申猴为金,寅虎为木,子鼠为水,午马为火。
这“青州鼎”上的九种动物,恰有四种阴属地支:鸡、兔、猪、蛇。五种阳属地支:龙、猴、虎、鼠、马。
如此看来,鸡、兔、猪、蛇就代表了四只阴鼎;龙、猴、虎、鼠、马就代表了四只阳鼎。
而且,龙为阳土主土,必定代表九鼎之央的豫州鼎。
其他四阴四阳八只鼎,阴鼎有金木水火的属性,阳鼎也有金木水火的属性。
木属东方,上应天象二十八星宿中青龙七宿。
金属西方,上应天象二十八星宿中白虎七宿。
火属南方,上应天象二十八星宿中朱雀七宿。
水属北方,上应天象二十八星宿中玄武七宿。
再根据九种地支动物的五行属性和九鼎代表的九州方位,便可推断:
阴木卯兔,对应的是东方的阴鼎青州鼎。
阴金酉鸡,对应的是西方的阴鼎梁州鼎。
阴火巳蛇,对应的是南方的阴鼎扬州鼎。
阴水亥猪,对应的是北方的阴鼎冀州鼎。
位于中央的豫州鼎也是阳鼎,剩下的四只阳鼎的对应情况则为:
阳木寅虎,对应的是东方的阳鼎徐州鼎。
阳金申猴,对应的是西方的阳鼎雍州鼎。
阳火午马,对应的是南方的阳鼎荆州鼎。
阳水子鼠,对应的是北方的阳鼎兖州鼎。
吴夺听吴大志讲完这些,不由沉吟,“唐代的时候,为什么要把地理图铸在高仿青州鼎上隐藏呢?九只鼎,为什么选择了青州鼎?”
吴大志摇头,“这已经无从得知了。但根据这个工艺,若要选一鼎隐藏地理图,必定是阴鼎,因为阴鼎的铅锡含量高,不易被轻松发现。”
“阳鼎于山,阴鼎于水、也就是说,五只阳鼎必定隐藏在山中,四只阴鼎必定隐藏在水中!爷爷您现在又把基本的对应推断出来了,看来,继续推断出九鼎隐藏的具体地理位置,应该不算麻烦吧?”
第350章 徐州鼎
听了吴夺的话,吴大志却连连摇头,“臭小子,我说的这些,是最基本的东西,并不是推断!真正要参研推断的东西,复杂着呢,绝非一日之功!”
吴夺想了想,“这里头道道好像是挺多······九种地支,既有本身的阴阳五行,还包含年月日时的指向;还有‘四阴无尽,五阳长生’,也是包含空间和时间······”
吴大志微微一笑,“若这九鼎真是在战国末期被一帮奇人异士所隐藏,那想找到就绝非易事。否则,两千多年来,怎么会杳无音讯?即便我们最终参破了天象图和地理图,还有两个大问题。”
一直在琢磨的吴夺,很自然地接了口,“首先第一个的问题就是,根据天象图和地理图参破的隐藏地点,是不是真有九鼎?或者有真的九鼎?”
吴大志点点头,“这个问题有点儿形而上,因为不管真假,都得去找。但是,也必须得提前想清楚,不能到时候乱了阵脚。”
此时,权浩然也接口道,“那第二个问题就是,即便是真的,但两千多年过去了,保存情况到底如何?万一残损,甚至已经没了。”
“没了?”吴夺微微一怔,“若是早被人得到,应该会有风声······
吴大志摆摆手,“你权叔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意思是两千多年过去了,不排除意外。比如地震,比如山体塌陷,比如河流改道······甚至现代的工程操作,像炸隧道、打地井,变成了碎末无人注意·······”
“老爷子,即便这两个问题不存在,九鼎安然无恙地仍在原先隐藏的牢固保险的空间之中,就凭我们三个人,找寻起来,怕也是······”
“嗯。不过,你说的这个问题就是具体操作问题了。当年,我们也只有三个人,而且咱俩未曾面谈,吴镝一意孤行,你不一样有股子心气儿么?”
“此一时,彼一时。”权浩然点了一支烟,“不过,我们可以分步走,到了最后一步再从长计议。”
吴大志点点头,“先参研天象图和地理图,若能参破,咱们不妨先去这九个地方看一看,而后再决定如何动手。”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今天都累了,吃点儿东西早休息。明天我就把天象图画出来。”
吴夺站起身来,“烤羊肉应该好了,再喝点儿小酒助助兴吧?”
“你小子!”吴大志又看了看权浩然,“那就喝点儿?”
“喝点儿啤的吧,吴夺酒量也不行,再说明天还有这么重要的事儿。”
吴夺的酒量是不大行,而且他也不喜欢喝白酒,喝啤酒确实正合他意。
随后,吴夺去把烤好的羊肉端来,又开了一包炸花生米,拍了个黄瓜,老中青三代把酒庆祝阶段性胜利。
虽然只是很小的起步阶段。
······
正在三人喝酒的时候,燕京的一栋四合院里,土蜘蛛长健和白鸟次郎也在喝酒。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不过,他们是纯喝酒,没有下酒菜。而且两人喝的酒不一样,土蜘蛛长健喝的是红酒,白鸟次郎喝的是清酒。
“长健,关知鱼的东西就这么还回去了?”白鸟次郎语声阴沉。他的倭语口音和土蜘蛛长健不太一样,土蜘蛛长健是京都口音,算是倭国标准话,白鸟次郎则带有一定的东北部口音。
“又能怎样?涉及到刑事案件,不追究我收赃的责任就不错了。”
“收赃肯定是定不了的,证据不足。”白鸟次郎想了想,“现在蛇皮进去了,那只唐仿青州鼎怎么办?”
“权浩然已经离开赵记私房菜,那只鼎肯定不在齐州了;想必已然打草惊蛇,再找难上加难。而且,我又得到了一个新消息——”土蜘蛛长健顿了顿,摇晃酒杯之后,轻轻抿了一口红酒。
白鸟次郎见状,也喝了一口酒。
土蜘蛛长健继续摇晃着酒杯,“华夏民间,还有一只同样出自唐玄宗官方场子的徐州鼎!”
“噢?在谁手里?”
“这就不知道了。我知道的是,这只徐州鼎的出土时间比青州鼎要晚几年;同时和青州鼎出土地点不一样,不是在东山省出土、而是在东江省出土。还有一点,这徐州鼎的鼎腹纹饰,除了山川河流,还有雷纹和云纹。只是,当年被一个神秘人物买走,就此就断了线索。”
“你的意思是,暂缓青州鼎,改为先去找徐州鼎?”
“白鸟先生。”土蜘蛛长健放下酒杯点了一支雪茄,“青州鼎是四足阴鼎,徐州鼎是三足阳鼎,如果让你铸造天象图,你会铸造在阳鼎上还是阴鼎上?”
白鸟次郎揉了揉太阳穴,“你得到的那本唐代的手抄本残卷怎么说的来着?”
“九鼎既成,贡存大盈库,然余材为巧匠所得,通奇人,比羊皮,又成二鼎,分铸天象地理二图于其上······”
土蜘蛛长健吐出一口烟圈,继续说道:
“唐玄宗大盈库所藏成套的九鼎在安史之乱中被毁,但是铸有天象图和地理图的两只鼎却流了出去,一件是青州鼎,另一件,应该就是这徐州鼎!”
“以前只知道了青州鼎的消息,不知道另一只鼎是阴鼎还是阳鼎,若和青州鼎一样是阴鼎,那么青州鼎上也可能是天象图。
但如今知道了另一只鼎是徐州鼎,徐州鼎是阳鼎,那么天象图就应该在阳鼎徐州鼎上。因为华夏古人是很讲究的,阴阳和天地,应该是阳为天,阴为地。
所以,那只阴鼎青州鼎上,铸造的应该是地理图。如果是地理图,对我们来说,意义不大。因为我们已经得到了地理图的羊皮原图!
而且,权浩然不是一般人,别看隐于市井这么长时间,但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华夏有句话,好钢用在刀刃上,我们何必还在青州鼎上大费周章呢?”
白鸟次郎抿了一口清酒,“但是,你说的徐州鼎,这条线索的有效信息太少了······”
“不怕少,怕的是没有。当时我们不也是根据一丁点儿线索,一步步摸出了青州鼎的下落么?”土蜘蛛长健笑了笑,“白鸟先生最近的精神状态不佳,看来刚认的干女儿有些粘人啊。”
第351章 天下无赝
白鸟次郎淡然一笑,“人总得有点儿爱好,人老了,除了古玩,我最喜欢的就是感受年轻的活力。”
“这是好事。不过,最近我们的事情比较多,还望白鸟先生统筹规划好。特别是有些一直在华夏工作的老人,都很给你面子。”
“他们不是给我面子,是给你爷爷面子。他虽然走了,但大家都念他的好。”
土蜘蛛长健站起身来,“大禹九鼎,传国玉玺,兰亭集序,后周柴窑,是我爷爷心心念念的四大宝物。可是,至今一个也没有浮出水面。其中,我爷爷最擅长也最钟情的,就是青铜器。大禹九鼎,哪怕我只得到其中一鼎,也能告慰他在天之灵了。”
白鸟次郎也站起身来,“但大禹九鼎在华夏,是有着至高意义的重器,而且如今华夏官方加大了找寻力度,在华夏我们身处异邦,力有不逮。”
“我爷爷当年得到了羊皮地理图,已经给我们打下了如此良好的基础,如果我们还畏难,那就太怂了!”
“怂?”白鸟次郎微微一怔。因为土蜘蛛长健这个字说的是华语。
“就是窝囊的意思。”土蜘蛛长健摆摆手,“我们查清青州鼎,一样大费周折,但还是有了结果。虽然现在这个结果可能没用了,但是又有了徐州鼎的线索,这就是新的希望,绝不能轻言放弃!”
白鸟次郎轻轻呼气,“你爷爷生前告诉过我,说当年的吴镝,很可能已经得到了羊皮天象图,若是能找到他,会比找徐州鼎更有效。”
“不可能找到吴镝的。”土蜘蛛长健微微一笑。
“怎么说?”
“你不觉得他当年失踪得很蹊跷么?”土蜘蛛长健踱开了步子,“年纪轻轻,就在华夏顶级的古玩圈里风光无限,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就连华夏官方,也因为他在民间去伪存真而对他有所照拂!他还有一个红颜知己江枫荻。怎么想,也不可能是自己主动消失的。”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他已经——咔!”土蜘蛛长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就算他已经死了,羊皮天象图却未必毁了!”
“白鸟先生,咱们讨论的是有没有可能找到吴镝。羊皮天象图毁没毁确实不能定论;但是,现在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徐州鼎,却是有线索的;再弱的线索,也比没有线索强。所以,我们应该现实一点。”
白鸟次郎重新拿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长健,你和你爷爷确实不一样。”
“我不如我爷爷。”
“不。你爷爷在眼力和技术上,确实比你高得多;但你比你爷爷更擅长攫取利益。或许,也正因为这样,你不能真正地了解吴镝这个人。”
“噢?”
“你爷爷曾经告诉过我,他很痛恨吴镝,也很讨厌吴镝,但却又不得不佩服吴镝。他最佩服吴镝的,不在于眼力。”
“那是什么?”
“孤独地坚守理想和良知!”
“理想和良知?”
“你说的那些风光无限的事情,可能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那他究竟想要什么?”
“天下无赝!”
“笑话!”土蜘蛛长健冷笑,“有真就有假,就如同阴阳和黑白。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才是现实,这才是世界的面目!”
白鸟次郎不徐不疾,“所以说,你不如你爷爷了解他,有些人,是不愿意活在这样一个世界里的。”
土蜘蛛长健突然间哈哈大笑,“就凭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改变这个世界!看破红尘?那他只能去当和尚喽?”
“你看,你已经说出了一个可能,他未必就真的死了。”
“好了,白鸟先生,关于吴镝,我们先不讨论了。目下的工作重点,应该放到寻找徐州鼎上。至于吴镝,若是日后真的有线索,再行商议。”
······
土蜘蛛长健和白鸟次郎在凌晨时分依然精神抖擞,而此时,酒足饭饱的吴夺、吴大志、权浩然,却已经睡着了。
次日上午,吴大志先收好已经阴干的地理图拓片,而后把自己关进房间,根据早已深深印在脑海的记忆,开始绘制天象图。
吴夺和权浩然也不能去打扰他,在堂屋抽烟喝茶磕瓜子。
这聊天的话题,也脱不开青州鼎和地理图。
“权叔,我觉得,既然有铸上地理图的阴鼎,那就应该有铸上天象图的阳鼎。”吴夺问道,“您知道唐玄宗时期所仿九鼎的事儿么?”
“了解一些。我师父说过一些,也看过一些杂七杂八的史料。唐玄宗时期所仿九鼎,有完整的一套是进入了唐玄宗的私库——大盈库的;但是,这一套在安史之乱中被毁了。而这只青州鼎,应该是单独铸造的。”
“这才合情理嘛!”吴夺一拍大腿,“单独铸造一只阴鼎带着地理图,单独铸造一只阳鼎带着天象图!并不在这一套九鼎之列!”
权浩然眉头一挑,“难不成,那只徐州鼎上,会暗藏天象图?”
“啊,还有徐州鼎的事儿?您怎么不早说?”
“不是我不说,而是消息太模糊,况且昨天之前,我也不知道青州鼎暗藏地理图啊?”
“快说说。”
“当年,吴镝失踪后不久,我得到了一个消息,说是东江省出土了一只唐代的三足圆鼎,当时我并没有前去。后来又听说,这应该是唐玄宗时期官仿徐州鼎。此鼎被一个神秘人物买走了!”
“神秘人物?”
“他没有露面,而是托人买的,我当时因为急于寻找吴镝,也没有下力气去详细打听。又过了一段时间,我静下心来,想到单独铸造的徐州鼎也很有价值,却再也没有打听到有效信息。”
“这徐州鼎,不会被倭国人得到了吧?所以才千方百计想得到您手里的青州鼎!”
“这就不好说了。不过,如果他们真的从徐州鼎上得到了天象图,那确实有可能会追查地理图!”
吴夺皱眉,“羊皮的天象图和地理图,都不在我们手里;天象图随镝叔一起消失,地理图不知所踪。他们得到天象图的可能性倒是不大。可是,若同时得到徐州鼎和地理图,那就麻烦了!”
第352章 透支的化肥
权浩然默默点了一支烟,看着吴夺。
“怎么了权叔?”
“没什么,你替他们想得太美了,也太高估他们了。且不说那只徐州鼎上会不会有天象图,就算有,他们也未必能从徐州鼎上找到天象图!”
吴夺想了想,“权叔,若是徐州鼎上隐藏天象图,是不是会和青州鼎上的地理图不同?”
权浩然点点头,“青州鼎是利用了铅锡焊料,可青州鼎是阴鼎,本身铅锡含量就高。若是阳鼎也用这个办法,那就不会如此难以瞅出端倪了。阳鼎用雄金,偏硬,而且焊接起来,也不会有阴鼎的材料那么牢固,抹缝也是个问题。”
吴夺点点头,“从这只青州鼎上也能看出,当年的人,确实是煞费苦心。”
“还有,即便得到了天象图和地理图,你以为他们能参破么?你爷爷能不能参破,现在还两说呢。”
“权叔,您好像话里有话啊?”
“对,但是不多,四个字就可以总结,稍安勿躁。”权浩然笑了笑,“两千多年来,有多少人想找到九鼎?但无一人成功!凭什么咱们就会成功?换到倭国人身上,他们只可能更难,希望必定比我们还要小。”
吴夺也笑了笑,“我记住了,稍安勿躁。”
这时候,化肥晃晃悠悠过来了,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化肥,你这次好像睡的时间特别长啊!”吴夺蹲下身来,摸了摸它的脑袋。
化肥打了个哈欠,又看着吴夺叫了两声。
得,这是饿了。
吴夺给他安排了狗粮,化肥吃完之后,精神了一些。
“你知不知道天象图和地理图?”吴夺趁机问道。
这次,化肥点了点头。
权浩然一看,也来了精神,立即调整身体看向化肥。
“那你能不能参破?”吴夺也不由提高了声音。
化肥歪了歪脑袋,仿佛是想了想,却又接了个哈欠。
“打哈欠是能还是不能啊?”
化肥终于摇了摇头。
“我明白了!你睡这么久,是不是因为昨晚跟着看了地理图,也琢磨来着?所以特别累,睡得特别久?”
化肥突然一抬头,看了看吴夺,接着点了点头,好像是在夸吴夺这次挺聪明一般。
吴夺叹了口气,“这样,等我爷爷画出天象图,天象图和地理图摆在一起,你再看看吧!”
化肥一听,明显有点儿兴奋,连耳朵都动了一下,但接着却又打了个哈欠。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权浩然若有所思,“化肥目前还没长成,所以意识有些混沌。但是,它却能不由自主地去参研地理图,把自己搞得都有点儿透支了。而且,听你说天象图和地理图一起参研,它也表现出了兴奋······”
“权叔,您的意思,难不成化肥和九鼎有关系?或者说,和暗藏九鼎的地点······哎?莫不是,它出生的地方,就是暗藏九鼎的地点之一?”
“有可能。”权浩然接着说道,“可是我听你爷爷说,它记不起出生之处了。”
“对。”吴夺打了个响指,“如此看来,找寻九鼎的同时,说不定还能破解关于化肥的一些疑团······”
这时候,化肥又打了个哈欠,它刚才已经吃饱了,接着便又晃悠着回到了经案底下,继续睡觉。
化肥睡着后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吴大志就出来了,来到堂屋,简单冲吴夺和权浩然一招手,两人立即跟着进去了。
吴夺也没去叫化肥,不差这会儿工夫,先让它睡吧。
进屋关门,吴大志指了指铺在桌子上的两张图,“你们先看看吧。”
天象图,是吴大志刚画完的;地理图,是青州鼎上的拓片。
“对了,那张外层纹饰的拓片,我也对比着看了,暂时没发现什么可用之处,先放起来了,以免分心。”
权浩然仔细看了一会儿,“老爷子,我实在是看不懂啊!”
吴夺附议。
“不要说你们了,我其实半个小时前就画完了,对比着两张图看了半个小时,也是一点儿有用的头绪也没理出来。”吴大志摆摆手,“依我看,想在短时间内参破,怕是够呛。”
“那只能慢慢来了。”吴夺轻声说道。
“嗯······”吴大志轻轻敲了敲图纸,“我先试上一个月左右。若到时候还没有头绪,怕是得去请一个人加入了······”
“谁?”吴夺和权浩然异口同声。
“祁六斗!”
“爷爷,这事儿让他知道好吗?”吴夺问。
权浩然却沉吟,“北七南六,你们两位老爷子联手,要是还参不破,那这件事儿就可能黄了······”
吴大志“嗯”了一声,又对吴夺说道,“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若是不能参破,我们死守着这两张图有什么用?而且,你以为他一定就会答应我么?他未必对九鼎感兴趣!因为即便找到了,他也得不到。”
“老爷子,您先自己参悟,也不用太过着急。这种事儿,我早有心理准备。等过了年,年后再说也行。”权浩然接着说道。
吴大志点点头,“这天象图和地理图成图的时间,距离现在太过久远,有些东西,我也得翻查资料。”
“爷爷,要不您跟我回齐州吧,到省图办一张卡,那里资料也多。”
“不用,家里的藏书和资料可以用,还有些东西,我可以托人帮我查,省图甚至国图也未必有。而且,你那里不安静,不如我在村里。”
“那我请个长假,或者干脆辞职,留下来陪您。”
“你小子在,我更不能安心,有你权叔在就行了。你先回去正常上班,注意不要有任何的消息透露。现在,还不是你辞职的时候。而且你回齐州,我也可能随时有事情让你去做,甚至离开齐州去外地。”
权浩然拍了拍吴夺的肩膀,“放心吧小吴,有我呢。说实话,住了这些日子,我还真是喜欢上了山清水秀的乡村生活。”
“好吧。”吴夺只好服从安排。
吴大志又对权浩然说道,“权啊,图,我会收好,谁也别想从这里带走。但是,那只拆开的青州鼎,我看还是得处理一下。”
“您不会想毁掉吧?”权浩然愣了愣。
第353章 地气风水
“哪能如此暴殄天物?”吴大志看着权浩然,“你能复原么?”
“能倒是能。”权浩然解释,“但是,肯定做不到和原先一模一样了。”
“总不能让地理图就这么在鼎上一览无余。你觉得怎么办才好?”
权浩然想了想,“既然,做不到原先的样子,那就做成高仿的样子好了。”
“妙啊!”吴大志哈哈大笑,“高仿的唐代高仿青州鼎!”
吴夺和权浩然也是相视一笑。
“爷爷,还有两件事情需要和您说一下。”
“噢?怎么之前不说?”
“这两件事情,是您在画天象图的时候才‘冒’出来的。”
吴大志闻言,不由笑了,“原来是你俩碰出来的,那走吧,去堂屋喝口茶,抽袋烟,慢慢说。”
三人到了堂屋坐下,化肥却仍在酣睡。
吴夺先说了说化肥的事儿,吴大志起了很大兴趣,“这太好了!化肥的出生之处若真是暗藏九鼎的地点之一,那么关键时刻,化肥说不定能起上很大的作用;而且有它帮我参研天象地理两图,也是个不小的助力!”
“不过,化肥这种‘神兽’,都累成这熊样,看来确实是很难参破啊!”吴夺慨叹。
“本来我也没觉得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要不然,我怎么会连外援都提前想好了?”吴大志摆摆手,“你先继续说另一件事。”
“权叔您来说吧。”吴夺低头点了一支烟。
权浩然就把徐州鼎的事儿以及和吴夺碰撞出来的东西说了说。
吴大志却摆摆手,“倭国人没戏。”
“没戏?他们不是没有可能得到徐州鼎和地理图啊!”
“我不是说具体的过程,我是说最终结果。”吴大志淡然一笑,“凡事都讲一个气运,当年小鬼子从华夏弄走了无数珍宝,是因为华夏气运弱,他们气运强。但今时不同往日,我是一点儿都不看好他们。”
“但也不得不防啊。”吴夺接口,“特别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九鼎不是蝉,我们也不是螳螂,他们更不是黄雀。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并不想据为己有!那么到时候,我们还有一个巨大的后手。而他们在我们国家力量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
“高,实在是高!”权浩然对吴大志翘起了大拇指。
吴大志却又道,“不过,即便不能据为己有,我们也不能白出力。”
“爷爷,怎么说?”
吴大志又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臭小子,你既然要在古玩行里混,混就要混出个样儿来!想要登上巅峰,需要眼力,需要努力,但是,光凭眼力和努力,还是不够。”
“我懂了爷爷,您说的是契机。”
“你懂就好。”吴大志徐徐吐出一口烟雾,“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若能参破天象地理两图,我希望找寻九鼎的过程,就是你鱼跃龙门的过程!”
“爷爷,我······”
“让我说完。”吴大志抬抬手,“当然了,你如果没有如此志向,有自己的一套,我也不勉强你。最起码,你也能通过此事,得到一张护身符!”
权浩然此时接口,“老爷子啊,虽然您精打细算,但是和上头做买卖,会有很多变数。”
“嗯,随机应变吧。”
吴大志顿了顿,“对了,我刚才画图比对的时候,也琢磨了一些东西出来。而且,你们刚才说了化肥的事儿,正好和我琢磨的东西产生了一些契合。”
吴夺和权浩然一听,“您说!”
吴大志就此说了起来:
“你们看,这地理图上,从十二地支的十二种动物中,选出九种代表九鼎,这就缺了三种,分别是狗、牛、羊。
牛和羊都是阴属地支,是阴土的主土和副土,这一点很正常,土为五行之央,而九鼎之央只有一只阳鼎——豫州鼎。必然不需要阴属土性地支动物来代表。
但是,阳土地支有两个,龙为主土,狗为副土。选用主土的龙来代表豫州鼎,也是无可厚非的。不过,作为九鼎之中位居中央的最重要的一只阳鼎,会不会独具玄机?
那么,这副土的狗,会不会起到什么暗示作用?特别是豫州鼎暗藏之处,在风水上,会不会上有主土龙的王气,下有副土狗的地气?”
吴大志说到这里,顿了顿,“你们刚才说了化肥的事,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吴夺接口,“爷爷,您的意思是,化肥的出生之地,会不会就是豫州鼎的暗藏之地?”
“孺子可教!”吴大志颔首,“化肥可能不仅和谛听有关系,而且也可能受到了戌狗地支的地气风水影响!”
“可它老娘是怎么进去的呢?”吴夺脱口而出。
吴大志和权浩然闻言都不由一愣,旋即莞尔。
“不一定非得进去,周围也可能受到影响。”吴大志应道。
吴夺又道,“要是这样的话,化肥若能真的帮着参研天象图地理图,那第一个参破的,就有可能是豫州鼎的暗藏之地!”
吴大志捻起一颗瓜子,轻轻剥开,“当然了,这只是我的推断,未见得准。因为我们掌握的东西太少了。聊起来了,就跟你们说说。有些东西,自己憋着也不舒服。”
“爷爷,您在精神上让我们距离九鼎又近了一步。”
“臭小子!天儿不早了,做午饭去吧!”
“昨天都是吴夺做的,我来吧。”权浩然笑着起身。
“权叔,我给你打下手吧,顺带偷师。”吴夺跟着起身。
“我去看看化肥。”吴大志也起了身。
午饭做好了,化肥也醒了。他们也给化肥准备了一份素菜盖饭。
化肥现在的身份又多了一重,虽然是想象意义上的。
化肥吃饱之后,精神头儿好像彻底恢复了。
饭后化肥冲吴夺叫过几次,吴夺知道它想去“看图”。但是吴大志却给否了,说让它再休息一天。
同时,吴大志提议三人也都放松一下,下午三人带上化肥出了门,又到河边钓鱼去了。
这天恰好是南风天,不那么冷。但吴夺对钓鱼实在没啥兴趣,吴大志和权浩然坐着钓鱼,他带着化肥在河边溜达起来。
第354章 剔红,鸡血
化肥的精神彻底恢复了,但是却并没有纵情享受大自然的新鲜空气,有些心不在焉。
吴夺很认真地告诉它:不要着急,后头有的是时间让你“看图”的······
经过吴夺的一番劝慰,化肥放松了不少。
可是第二天一早,化肥很早就去“要求”吴大志了。
吴大志坚持让化肥吃完了早饭,才让它看。
吴大志重新铺好两张图,还给它搞了个高脚凳子,让它站在凳子上看。
化肥看得很专注。
结果······
结果就是看了一上午之后,下午就又累得睡着了。
看来,它也是短时间内够呛有什么“成果”。
······
吴夺请了假,周六没回去,但也没待太久,周日吴大志就“赶”他了,以影响他参研为由。
周日晚上,吴夺坐上了最后一班经停茂岭县去往齐州的高铁。
吴夺上车的时候,四个座位有三个都坐了人,他是靠窗的座位,进去坐下之后,便开始闭目养神。
另外三个人好像是一起的,一直在聊天。吴夺也不能说啥,这是高铁,又不是电影院。
不过,这三个人好像是拉乡的。所谓拉乡的,就是下乡收古董的贩子。
吴夺坐下之后,他们所聊的内容,都是自己的一些捡漏的“丰功伟绩”。
比如怎么用一箱核桃露换了农家老汉烟袋上的宋玉坠子;比如为了买人家的一件明代瓷器花盆,送了一盆更好的花、带着更漂亮的花盆;比如按斤买走一户人家的一盒子铜钱,里头有好几枚过万的货······
后来,他们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
吴夺不由将眼睛张开了一条缝,却发现他们窃窃私语起来。
我去,突然之间这么有公德了吗?
接着,坐在吴夺正对面的一个卷毛男子拿起了自己的提包。卷毛看着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岁左右。他的提包是黑色皮包,比一般的公文包略小,一直在他身边放着。
而后,他又从提包里拿出了一个不大的盒子。
这是干嘛?
要在火车上搞“鉴宝会”?
吴夺顺势活动了一下身子,睁开了眼睛,看了几眼卷毛手上的盒子。
“哎哟,不好意思啊小兄弟,不会是我们聊天吵醒你了吧?”坐在吴夺旁边的光头男子笑了笑。他比较年长,得有五十了。
“没有。”吴夺也笑了笑。
“小兄弟,我们都是做古玩生意的,在这看件东西,那个,就怕影响你啊。”坐在卷毛对面的大眼男子又对吴夺说道。大眼看着比卷毛年纪大,但比光头年纪小。
“噢,需要我回避么?”
听话听音,吴夺直接把他的意思给“翻译”出来了。
“这,怎么能给你添麻烦呢?”卷毛有些不好意思了。
吴夺:“麻烦倒不算太麻烦,空不少座儿呢,我就是对票入座而已。不过,我也挺喜欢古玩,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
卷毛不由看了看光头,又看了看身边的大眼。
“你不是拿不准么?又不是偷来的,多一个人看看,没啥。我看哪,这小兄弟面善!”光头男点头。
“就是,这也是缘分,没想到小兄弟如此年轻,还是同道中人!”大眼也说道。
卷毛稍加犹豫,“行,既然这样,小兄弟你也给帮着掌掌眼。”
这种事儿,其实不应该瞎掺和;而且他们三个说起自己的捡漏事迹,也有吹牛皮的感觉。
但是,吴夺看到卷毛手上的盒子了。
这盒子,是个剔红圆盒。
虽然不大,直径也就七八厘米,高度也就三四厘米;但是,看这个剔红圆盒的包浆,非常熟润;而且远看就能感觉到雕工的利索劲儿。
所谓剔红,指的是漆器的一种工艺。既然是剔红,那就是红漆。
至于这个“剔”,那就是工艺了。
只要是带着“剔”的漆器,不管是剔红还是剔黑,都是工艺最复杂、表现力最丰富的。
首先要在胎上反复地涂抹红漆,这个“反复”的意思是,少则几十遍,多则一两百遍!
涂完之后,开始“剔”,也就是雕刻。
漆器雕刻和别的雕刻不一样,刀感很重要,而且要在油漆将干未干之时下刀。因为不够干的话,太黏;干透了的话,太脆。太黏难以雕成形,太脆容易雕崩了。
吴夺从这件剔红圆盒的包浆上看,感觉至少也能到清中期以前。
随后,卷毛打开了小桌板,将剔红圆盒放在了上面,拿下了盒盖放到一边。
这是个天地盖的盒子,开盒很方便。
打开盒子之后,盒子里还有个小的蓝色绒布袋,依然不知道袋里装着什么。
但吴夺看到了盒里面,不是红漆,而是黑漆。这也是常见的剔红漆器的髹漆方式,外红内黑。
同时,盒盖放到一边,吴夺也看到了盒盖上的剔红图案,是石榴花。
石榴花本身就是艳红之色,尤其适合在剔红漆器上表现。而且石榴有“百子”的美好寓意。
这种石榴花纹饰,在明代的剔红漆器中更为常见,吴夺的心头,不由又多了一分期待。
“那就烦请各位给掌掌眼。”卷毛从绒布袋子里拿出了东西。
虽然嘴里说着“各位”,但是卷毛拿东西的手,却是往光头和大眼的方向凑,而且三人身子一围,吴夺就被“排斥”在外了。
不过吴夺也能看到,他手里拿的,是一方印章。
这方印章比较细长,方章,章头随型;底边直径也就两厘米左右,高度却有六七厘米。
这方印章上,竟也带着不少艳红的颜色。红色有点儿像条块状的,但又有些“蓬松”,边缘还有少许的星星点点。底子,则是有白有黑,看着层次还挺丰富。
鸡血石?
吴夺心下暗道,怪不得卷毛有点儿小心。就从他们三个的对话来说,一开始可能卷毛都没提起这东西,后来才引出来的。
这方印章,有可能是他刚收来的,而且应该是拿不太准。否则也不会最终还是拿了出来,想让光头和大眼给掌掌眼。
如果这是真正的鸡血石,那么这种“鸡血”分布是有名头的,叫做“浮云血”,就和天上的浮云一样。
第355章 居然是永乐
就鸡血石来说,浮云血并不是最贵的,肯定是满血最贵。但满血全红的太少见,除了全红之外,条血、浮云血、梅花雪也算不错的了,起码有名头。
同时,血色也很重要,比如红而通灵的“大红袍”。
可这方鸡血石印章,不仅是浮云血,同时底子还有黑有白,这也是有讲究的“黑白地”,加上血色,称之为“桃园三结义”,也叫“刘关张”。
刘备面如冠玉,关羽面如重枣,张飞面如黑炭,正好三种颜色。
对于玉石类的东西,吴夺真可以算上行家,特别是玉石品质方面。
虽然只是隔着三人的空隙看,但是吴夺感觉应该是最有名的昌化鸡血。
鸡血石的产地,跟和田玉有点儿类似,都叫和田玉,但是青海料、俄罗斯料、韩料,等等都出一样的“和田玉”证书。
而鸡血石,也有产地之分,有昌化鸡血石,有巴林鸡血石,还有其他一些产地的鸡血石。
昌化鸡血石,是华夏最早发现和应用的鸡血石。鸡血石主要就是做印章,所谓印石三宝,指的就是鸡血、田黄、青田灯光冻。
浙江的昌化鸡血本来一枝独秀,后来又在内蒙发现了巴林鸡血石。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又在西北西南等一些省份发现了鸡血石。
当然,不同产地的鸡血石,各有优点和缺点,而且都有高品质。但是在很多老玩家心目中,还是首推昌化鸡血。
卷毛手里的这方印章,如果是昌化鸡血石真品,且不说年份,就凭“浮云血”和“刘关张”,怕也能值几十万。
这还是因为体量比较小。
还有,这方鸡血石印章,也不像是新东西,瞅着貌似有点儿年份。只是吴夺看不清刻款和印文,不能进一步判定。
他们三个人“合围”,吴夺也不好硬插进去,而且他此时的注意力,在那个剔红圆盒上。
卷毛坐在吴夺对面,他拿着鸡血石印章凑近他身旁的大眼和吴夺身旁的光头,面前的小桌板就出现了空当。
被打开的剔红圆盒,盒体和盒盖就这么放在小桌板上。
吴夺探了探身子,进一步靠近观察。
可他这么一探身子,立刻引起了卷毛的警觉,不由扭头看了吴夺一眼。
“你们看你们的,我先看看盒子,”吴夺微微一笑,一边伸手去拿盒子,一边补了一句,“你的东西,出不出?”
卷毛略略一怔,“肯定出啊,你先看了再说吧。”
吴夺补的这一句非常重要,身份就此转换,从看客变成了买家,卷毛是个古玩贩子,习惯性地就应了。
吴夺拿起了剔红圆盒开始看。反正他在里头出不去,卷毛笑了笑便就又和光头、大眼继续研究起鸡血石印章来。
由此也可见,卷毛对这个剔红圆盒并不怎么重视。
时间紧任务重,吴夺只是大体先看了看,接着便就听了起来。
这剔红圆盒入手分量适中,应该是木胎;若是金属胎,会偏重;若是夹纻胎,会偏轻。夹纻胎又叫脱胎,实际上就是没胎,制作前期的胎就是定型用的,定型后会被取走。
这圆盒周身无款。
吴夺在这方面多少也知道一点儿,即便是官作剔红漆器,大部分都是无款的,乾隆官作的剔红漆器都没款儿。款儿,主要出现在明代早期。
剔红漆器,其实早就有了,但是一直没有什么大发展,直到明代早期,才出现了鼎盛期。
确切地说,是永乐时期。
这主要是因为永乐皇帝朱棣的大力推广。
他推广是因为他喜欢,他特别喜欢漆器。
永乐皇帝能通过“永乐通宝”跻身“大五帝”之列,那也不是随随便便来的。迁都北京,天子守国门;五征漠北,七下西洋;还有《永乐大典》······
他必定很忙。但即便这么忙,他还是专门盯着一件事儿,那就是从全国各地调集漆雕高手,汇集京城;成立漆雕官作,大力发展。
能不鼎盛么?
漆雕技术,除了剔红,还有剔黑、剔黄、剔犀之类的。剔犀和犀角无关,就是一层红一层黑,断面红黑交叠,有点儿像犀角纹理罢了。
但还是剔红最受欢迎,主要是因为吉祥喜庆。
而带款的官作漆器,主要就是永乐针划款和宣德填金款。
这两种款儿都很容易理解,针划款是很细的线条,填金款则是阴刻之后再填金。
不管是永乐针划款漆器还是宣德填金款漆器,传下来的都太少了。
所以很贵。
永乐官作的剔红漆器精品,不止一次拍出过千万的高价。
虽然这件剔红圆盒没款,吴夺却听到了年份。
居然也是永乐时期的!
只是不是官作。
永乐剔红漆器,有官作,也有民作。其实从纹饰上也能窥豹一斑,官作的剔红圆盒,一般偏大,而且以牡丹纹和云龙纹居多;这件体量确实偏小,而且是石榴花纹饰。
但即便是民作,精品也不便宜。这是一件完整的传世精品,雕工精湛,包浆酥润,没有明显裂纹,牛毛细裂都很少。
若是直径再大一些,达到十几厘米,那也是过百万的货。这件的直径只有七八厘米,但大几十万也差不多。
吴夺深吸一口气,默默将盒盖盖上,轻轻在手里摩挲,等着他们三个看鸡血石印章的。
他们似乎并没有达成一致意见。
只是这三个人水平差不多,达不成一致意见之后,谁也说服不了谁。
卷毛终于停止了讨论,攥着印章看向拿着圆盒的吴夺,“小兄弟,你刚才说想要?”
吴夺笑了笑,“是的,不过这印章我还没看呢。”
“那我拿着你看看?”卷毛也笑了笑。
“你还怕我跑了啊?”吴夺咳嗽两声,“总不能只让我买个漆盒吧?”
卷毛一听,眼珠子转了转,“这个漆盒也是好东西啊,我给你说,起码是民国的老剔红!”
吴夺心中暗喜,却皱了皱眉,“这盒子挺漂亮,我确实也有点儿喜欢。但是,谁不知道鸡血石值钱啊,一个漆器的盒子能值几个钱?我还想着买鸡血石你送我这个盒子呢!”
第356章 终究是谈盒
“你也知道是鸡血石,鸡血石本来就不便宜,而且这年份也不浅啊!”卷毛说着,不由看了看光头和大眼。
他们意见不一致,重点不在材质上。材质上虽然有争议,但主要是对品相的争议,比如血色的色度,比如黑白地的情况,但三人都认为是天然鸡血石,而且是昌化鸡血。
他们的争议,重点在年份上,卷毛觉得能到清中期,光头和大眼意见差不多,光头觉得是民国的东西,大眼觉得是清晚期。
同时,光头还多说了一句,说印章和盒子都是民国的。
其实这盒子光头都没上手,也就是随眼一看随口一说,但卷毛刚才和吴夺说的时候顺带还借用了,说这个剔红圆盒是民国的。
实际上,不仅清末和民国的差距不大,如果不是名家手笔,清末和民国的鸡血石印章,和现代的鸡血石印章,价值差距也不大。
因为年份太浅,主要是贵在鸡血石本身了。
但是,若是清中期的,那就不一样了。年份上明显上了一个台阶,而且清中期的工艺也不一样。
作者方面,哪怕不是名家,只要能查到,也能成为加分项。
不过,既然他们有争议,那就是从刻款和印文上看不出作者是谁。
“老兄,你要不想让我上手呢,我也不勉强,那就不看了。盒子也给你吧。”吴夺嘴里这么说着,但是手里依然拿住了剔红圆盒,以备随机应变。
“既然人家想买,那就给看看嘛,我们三个人呢!万一你这还没到家就出货了,多好啊!”光头年纪最长,也最会说话。
大眼不说话,也没有任何暗示,只是笑呵呵看着。
“小兄弟,你别介意啊,之前不熟,聊了几句之后,我才觉得你挺靠谱。”卷毛说着,便将印章托在手掌上,伸到吴夺面前。
之前不熟,聊几句能熟到哪里去?只是他改主意了罢了。
吴夺这才把剔红圆盒放到了小桌板上,又从卷毛手上稳稳拿起了印章。
吴夺上手,眼前谛视和盘摸触感进一步印证了这确实是地道的昌化鸡血,肯定是没问题的。只不过细看之后,没有远看那么好,主要是黑白地不是那么分明。
这鸡血石印章是有款的,边款,刻在侧面。
但是很简单,只有两个字:之琴。
楷书,带几分魏碑的风格。
再看印文,常规而典型的小篆,四字:见贤思齐。
这个“之琴”应该是作者的名号,但是实在是很难看出是谁。
实际上,卷毛都拜访过度娘了,但依然没有结果。
加上印文又不是人名,这就很难判断了。
难的是他们三个,不是吴夺。
吴夺听了起来。
听完之后,吴夺都有点儿佩服光头了,光头不仅年长沉稳,会说话会来事,而且眼力也最高。
这的确是民国时期的鸡血石印章。
之琴,翁之琴。
翁炳庸,字子勤,号之琴。
翁之琴是个书画家,但是名气不算很大。同时,在金石篆刻上的名气就更小了。
不过,他的老师很有名。
李叔同,弘一法师。
在近代艺术领域,李叔同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书法家、音乐家,艺术教育家,戏剧活动家······
他的书法作品,十几年前就屡屡拍出几百万的高价。
他的音乐作品,南京大学校歌是他谱曲,再举例一首小朋友们都会唱的: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不过,老师名气大,学生不出名也很正常。虽然李叔同有很多出名的学生,比如丰子恺;只是翁之琴不怎么出名而已。
而吴夺听完之后,略略沉吟,也学着卷毛的样子,将鸡血石印章平托在手上,伸到了卷毛面前。
卷毛这一手挺有意思,既不手递手,也不放在小桌板上让吴夺拿。
吴夺跟着学了这一手。因为他发现这一手其实挺好,既能有效避免失手落地,又显得挺重视对方。
卷毛取走了鸡血石印章,“怎么样?”
吴夺看了一眼光头,“我觉得是民国的东西,这个‘之琴’,应该是翁之琴。”
吴夺之所以说出来,是因为翁之琴并不能成为多大的加分项,而且他估摸着卷毛极有可能要高价,要是按照清中期要价,比民国翁之琴作品可要高得多。
吴夺这么一说,卷毛、光头、大眼三个人齐齐拿起了手机。
很遗憾,在网上,即便搜“翁之琴”,有效资料都很少,而且有些说法还有争议。
就算有翁之琴是李叔同学生一说,但李叔同学生不少,他又是不怎么出名的一个。
光头率先放弃了搜索,冲着吴夺微笑点头,“小兄弟,好眼力啊!”
大眼不置可否。这个人看起来比较稳。
卷毛有些不爽,同时也打定了主意:这印章,今天不能卖了!
首先是拿不准,虽然“之琴”和“翁之琴”能对上,但是保不齐清中期还有别的人,名、字、号带“之琴”呢?
再者说了,最次也就是民国时期的东西了,而且对方还点了出来,就谈价这一点来说,以后再卖,也只可能比今天更有利。
“小兄弟,鉴定这事儿,各说各有理,我是认定清中期的东西了,不可能按照民国的出的。”卷毛开口了。
“怎么也得报个价儿听听。”吴夺微笑,以进为退。
卷毛想了想,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一万?”吴夺故意说道。
卷毛连声咳嗽,“小兄弟,就算是民国的,光这种成色的昌化鸡血料子,十万也买不来啊!一万你也就买那个盒子!”
吴夺一听,哎哟,正瞌睡呢,他这是送枕头来了。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嘛!”吴夺接口道,“一百万真是没得谈了。再说了,老兄,你这个漆器盒子要价也挺离谱啊,我就算想单买盒子看来也买不成了!”
“关键你诚心买么?印章我能让点儿,盒子我也能让点儿。”
吴夺看了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到齐州,“老兄,五十万买印章,盒子一起给我,行不行?这是我能出的最高价。”
第357章 快进快出
其实吴夺对印章开的五十万算是行价。
如果卷毛能出,他也就要了,因为带着盒子嘛,剔红圆盒比鸡血石印章价儿还高。
卷毛摇头。
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卖,所以才叫了个离谱的一百万。当然,这么高的价儿,如果吴夺应了,可以改主意嘛。因为即便是清中期的,这价儿也到位了。
如果吴夺望而却步,那就正好不卖呗。
吴夺上来就砍到五十万,他是一句也不想多说了。
吴夺叹了口气,“你这个盒子既然可以单卖,那就再谈谈盒子吧。”
这个盒子,是卷毛收鸡血石印章的时候搭来的,对于卷毛来说,早就盘算好了,如果鸡血石印章能卖个好价钱,有要求可以送盒子。
单卖也行,先回一小笔。
他之前说一万块,算是单卖的高点了。
这里头有一个关键点,那就是这剔红圆盒原先具体做什么用的不清楚,但,一看就不是印章盒。卷毛用它来装印章,不过是凑手了。
若是印章盒,那卷毛是不太可能单出的,和印章配套出,是能多赚的,哪怕不是原配。
即便能单出,那也会叫一个高价。
“我说了一万块了,你想出多少?”卷毛应道。
“三两千的玩玩,行吧?”吴夺接口。
“不行。小兄弟,这么着,高铁上坐到一起也是缘分,我给你最后喊一口,八千。”
“我也喊最后一口吧,六千。”吴夺加得挺多。因为这东西必定要买,若是开始加太少,最后再一下子加多了,太突兀。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两人又拉扯了几句,最后在八千和六千之间取了个中,七千成交。
他们交易之后,后面座位有一对小夫妻还窃窃私语讨论了几句。
总的意思是这三个人一开始还吹牛逼,捡了什么几十万的漏儿,但是为了一千块还扯来扯去的。
这就是典型的行外人。
且不说他们是不是吹牛逼。在古玩市场里,哪怕是小摊上,身家以亿论价的,一样为了千儿八百的讲价。
吴夺下了高铁,心满意足。
坐了一趟回程高铁,居然还捡了一个大漏儿!
回到家里,洗了个澡,又和宁霜视频通了个话,随后便就睡了。这几天在老家其实是很累的,因为脑子不停转,归途捡漏,也算小小调剂了一把。
吴夺听了老财主的,稳住。周一照常去了大雅斋,开例会。
例会比较平淡,章成锦没来,胡允德还要去参加东山省收藏家协会的一个活动,接着便走了。
吴夺一时也不想回家,准备等到中午,出去吃了午饭再回。
临近中午,客户经理魏风来了,一见吴夺在值班室,先拉着他去吸烟室抽了一支烟,又说中午没事儿,请吴夺吃个饭。
吴夺和魏风也算比较熟了,他的“私活儿”吴夺还帮过忙。本来也得吃饭,吴夺笑着说:“我请我请。”
“别跟哥哥客气。”魏风摆摆手,“刚做成了一笔买卖,把咱们大雅斋的那方田黄印章给卖了!”
“哎哟,魏哥,你说的是那方‘石尊者’边款的?”
“对,要不我说别跟我客气么,这笔提成在呢。”
石尊者,吴昌硕的号。吴昌硕的号特别多,石尊者是一个,还有什么老苍、老缶、苦铁、大聋······
吴昌硕,书画印三绝,清末海派四大家之一,石鼓篆书第一人,西泠印社首任社长。
吴昌硕刻印的田黄,价值就不用说了。
“那我真不跟你客气了。”
“那个老板,就喜欢收藏老印章,可惜这玩意儿咱们大雅斋不多。”
“他只收名人的?”
“也不是,名人的最好,材质好的也行。”
“我昨天刚在高铁上碰上一方鸡血石,不过没买。”
“你可以啊,高铁上也能碰上一个卖古玩的?”
“不是一个,是三个,古玩贩子。印章没买成,买了个永乐剔红的圆盒。”
“什么?永乐剔红?带款儿的?”
“别这么激动,不是官作,是民作。不过品相不错。”
“那卖好了也能往百万上靠啊!”魏风眨眨眼睛,“出不出?”
“怎么?你那个客户还喜欢剔红啊?”
“让他当印章盒啊!这么牛逼的印章盒,多上档次啊,里头配个底衬就成。”
吴夺笑了笑,“魏哥,你还没问我那盒子多大呢?”
“大放大的,小放小的。”魏风也笑了笑,“多大?”
“直径7.8厘米,高度3.9厘米。”吴夺昨晚回家是用卡尺量了。
“太棒了,黄金尺寸。”魏风灭了烟,“这么着,你回头先拍个视频图片,我让客户先看,觉得行,再给我实物。”
“行。”
“那走吧,吃饭去。”
两人刚走到大雅斋门口,刚要出门,迎面却碰上了四宝堂店面经理洪利。
吴夺心想,他又是饭点来了,不知道这次来干嘛?
“哎哟,洪经理,吃了吗?”招呼吴夺还是要打的。
“小吴先生,太巧了,正要找你呢!”洪利还挺热情,主动伸了个手。
“找我?”吴夺伸手和他握了握,“我今天不值班。”
“我是找你,又不是找大雅斋鉴定师。”洪利笑道,“没想到碰上了,赏个脸,请你吃个便饭?”
“洪经理,中午我有约了啊!”
“除了你俩,还有别人?没有话一起吧,都是同行。”洪利顿了顿,“你别误会,我是感谢你来了!上次的‘黄锡’,我又找人看了,还是你说得对!不打不相识!只要你别看不起我。”
魏风一直没说话,这下子听明白了,“小吴,和气生财嘛!”
洪利都这么说了,魏风又带了一句,吴夺也就不好拒绝了,“洪经理,那说好了,我请啊!”
······
三人去了附近一家饭店,要了个小包间。
这家饭店的剁椒鱼头和红烧鳜鱼做得都很不错。这一点三人倒是挺一致,今儿都想吃鱼了。
都是行里人,话题多,倒不会冷场。洪利席间对吴夺好一个夸,一件“黄锡”,让他心服口服。
而吃完饭喝茶的时候,洪利却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盒子,“正好,刚得了一件小玩意儿,当个饭后消遣,也请两位掌掌眼,如何?”
第358章 傅抱石
吴夺一听,放下心来。不怕别人有所求,就怕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魏风之前和洪利没有什么交集,一听有东西看,习惯性地叫好。
当洪利打开锦盒,吴夺和魏风都有了明显的反应。
魏风的兴趣比吴夺还要大。
因为洪利拿出来的,又是一方印章。
魏风刚接触上一个喜欢收藏印章的大客户,首先想到的就是洪利出不出。
而吴夺有反应,则是因为,居然又是一方鸡血石印章!
这一方印章,也是昌化鸡血。
不过,品质比吴夺在高铁上看到的要差多了。
实际上,不管哪一种印石,都是有好有坏。哪怕产地一样。
昌化鸡血石,光是分“地”,就有冻地、软地、刚地、硬地四大类,具体品种那就更多了。还有“血”的色度、净度、分布情况,等等。
所以,不具体拿到东西,只笼统地问昌化鸡血石是不是很贵?那根本没法回答。
洪利拿出的这方鸡血石印章,首先是软地的东西。
昌化鸡血石当中,冻地是最好的。而刚地和硬地,因为硬度太高,不适合做印章,做工艺品比较多。
软地倒是适合刻印,但是比较常见,产量也最大。
不过,这方印章有特色的地方是,因为是梅花血,在灰白色的软地上分布也比较疏朗,挺有意境。仿若天地之间,昏暗之中,点点红梅迎风傲雪。
虽然意境很好,但是“地”普通、血量少,单就鸡血石材质本身来说,肯定不是高价货。
可洪利很重视。
说明这方印章价值的重点不在材质上,而在治印艺术上。
艺术品嘛,材质是一方面,艺术水准也是一方面。一张宣纸也不值钱,名家落墨那就值钱了。
这方印章是随型的,稍薄,上部是斜山形;底印是长方形,长接近四厘米,宽在两厘米多;高度有个六厘米左右。
有边款,在窄的一边,从上刻到下,字数还不少。
这印章是吴夺拿着和魏风一起看的,两人看到边款之后,不由对视一眼。
因为落款是:徐公雅嘱,壬申正月,抱石。
傅抱石?!
傅抱石是清末出生,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去世;“新山水画”代表画家,人物画的名气也极盛;他的作品,拍出过亿价格的并不少见。
傅抱石在篆刻方面,名气肯定是比不了书画,但数得上篆刻名家。
对视一眼之后,两人又一起看了印文。
印文的篆刻,取法汉印,刚健平正,颇有气势。
不过,这印文不是边款中提到的“徐公”的名字,所以也就无从得知这个“徐公”是谁。因为“徐公”很显然是个尊称。
印文是四个字,因为印章的形状,字是竖排的:圣心天地。
这四个字应该是摘自宋末元初理学家陈普的一首诗:
处变安常两不同,圣心天地与为公。要知授受精微处,不问亲疏共一中。
吴夺和魏风都不知道这首诗,但知不知道的,对于鉴定这方印章影响不大。
“你先看,完事儿我再细看。”魏风活动了一下脖子。
吴夺也没推辞,刚才看也看了,不能定论,于是直接就开始听。
这时候,魏风问向洪利:“老兄,看来你是当傅抱石的收的?”
洪利这会儿说话也谦虚多了,“我肯定是想啊。但到底真不真,也拿不准。”
“我看着刻字的功力不俗。”魏风沉吟。
洪利点头,“嗯,这方面我完全认同。”
两人聊的时候,吴夺却暗暗大吃一惊。
这方印章,不仅是真品,而且是傅抱石为徐悲鸿所刻的!
而且,选取这方鸡血石印材的时候,正是看中了其“意境”,所以对品质没有苛求。
根据傅抱石的大致生平,边款中的“壬申”,应该是1932年。六十年甲子轮回,上一个壬申年是1872年,傅抱石还没出生;下一个壬申年是1992年,傅抱石早已去世。
吴夺听完之后,将印章交给了魏风,“你接着看。”
“怎么样?”魏风却开口问道;差不多与此同时,洪利也问出了同样的话。
“这方印不简单。”吴夺一边回答,一边琢磨了一下。
他所知道的关于傅抱石的情况并不多;但是,从鹭岛回来之后,他却查过不少徐悲鸿的资料。这还得益于曾经和津门的古玩商梁启明共同面对过一幅“徐悲鸿的作品”。
徐悲鸿和傅抱石,确实是有交集的。
徐悲鸿曾经帮助傅抱石赴倭国留学,留学时间正是1932年。这方印章的落款时间是“壬申正月”,那就应该是傅抱石在留学之前刻的。
“小吴先生,你也觉得是傅抱石的真品?”洪利面露惊喜,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吴夺点点头,“我看没问题。不过洪经理,这只是我个人看法。”
在具体鉴定这方面,吴夺要么就不说,说就不会说假话。
“小吴先生的眼力我是见识过了,你能肯定,我就吃了一颗定心丸啊!”洪利长长出了一口气。
洪利是四宝堂的店面经理,四宝堂是专卖笔墨纸砚的,所以洪利在书画篆刻方面,还是认识一些专家的。但是他周末请两位专家看过,都没完全定论。
今天他又想到了吴夺,吴夺鉴定“黄锡”的眼力实在太毒辣了,他当时不服,但后来多方确证,彻底服气了。
“小吴先生,还有,我也请教过别人,也查过不少资料,我怀疑,这个‘徐公’······”洪利接着又道。
“你怀疑是徐悲鸿?”
“对对对!哎呀!”洪利不禁一拍巴掌,“小吴先生,佩服佩服!”
洪利有点儿兴奋了,“你看啊,这个壬申年,应该是1932年。傅抱石是1926年毕业于江西的省立第一师范艺术科,并留校任教。正是在1932年,傅抱石在徐悲鸿的帮助下赴倭国留学,1934年在倭国就办了个人画展;1935年回国,到了中央大学艺术系任教······”
这一兴奋话就有点儿多,而且他确实详实地查过资料,说起来滔滔不绝。
魏风干脆也不继续看了,听洪利讲。
等洪利告一段落,魏风立即说道:“洪经理,这么说,你这是捡了个大漏儿啊!带着‘抱石’的款儿,还能捡漏,你可真得好好说说!”
第359章 蹊跷的天球瓶
魏风问了之后,洪利却苦笑,“魏经理啊,哪有这么多漏儿啊?!小吴先生知道,我上次弄了把锡壶,自认为捡漏了,结果呢?”
洪利咳嗽两声,“这方鸡血石印章,是我一个老朋友的东西,之前他从未跟我提起。这快到年底了,他的公司出现了大窟窿,这才问我要不要,不能要帮着出了也行。我是先拿来了,但还没给钱呢!”
“活拿啊!”魏风又问,“那定的什么价儿?”
“只比拍卖行估价低两成而已。”
“那你到底是想自留还是倒手?”
“这样的价儿,倒手哪有什么利市?我是自己喜欢,只要鉴定为真,那肯定留下。”
魏风一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多问了。
这顿饭因为有这么好的结果,所以走的时候洪利很高兴地抢着结了账。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饭后散去,吴夺回到家里,先把印泥盒拍了视频和照片,给魏风发了过去。
完了之后,吴夺来到了院子里,点了一支烟,一边走了走,一边把最近发生的事儿慢慢又捋了一遍。
“姜还是老的辣啊!”吴夺不禁喟叹,遇上大事,还是得多听老财主的。
刚回到屋里,手机响了起来。
一看是葛亮打来的。
“葛兄,好久不见。”
“那就见见。”葛亮笑道。
“看来有事儿?”
“请你来我的店坐坐,认认门,请你吃个饭。确实也有件东西也想请你帮忙掌掌眼。不知道你啥时候有空儿?”
吴夺一听,“你的店开张了?怎么开业典礼我没收到信儿?”
“开业典礼能不叫你么?收拾得差不多了,但是还没正式开张。本来下周就差不多,但是我外公去法国了,还得有些日子才回来,他让我等他回来再定。”
葛亮的外公金声振去法国的事儿,吴夺知道,本来六幅“钟馗图”装裱完成,他要给送去的,可是那天章成锦说金声振去法国了,这事儿一样得等等。
“现在方便么?”吴夺对葛亮的印象极好,虽然接触不算太多,但之前交往足以让他认定此人可交。
“行啊,我正好在店里。实不相瞒,刚刚有人送了件东西来,所以立马就想到你了。”
“好,发给我地址,我这就过去。”
葛亮的风水法器店其实距离赤霞山和古玩城不远。
赤霞山古玩市场的北门和古玩城的南门,中间隔了一条东西走向的路,这条路就叫赤霞山路。而葛亮的风水法器店所在的街,隔着赤霞山北门几百米,南北走向,与赤霞山路相交。
这条街本来叫百花街,但是齐州人却叫习惯了,都叫风水街。
因为这条街两侧,都是些起名、风水、法器、佛像、转运之类的店铺。
葛亮的店是两层楼的门面房,不大,上下一共九十平米。还没挂牌匾,但是店里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
“就你自己啊,没招俩人?”吴夺进门寒暄之后,笑着问道。
“有啊,有俩呢。一个小伙儿懂点儿风水命理,还有个刚毕业的女孩子,店面接待。这不是还没正式开张嘛,没让他们来。”葛亮一边说,一边抬手请吴夺到里侧的八仙桌边坐下,“喝什么茶?”
“喝可乐得了,我看你那饮料柜里还弄了玻璃瓶的,我喜欢。”
葛亮拿了两瓶可乐,给起开了,“我听说你回老家了,老爷子还好吧?”
“好得很,还提过你的师爷呢,说很长时间没见面了。”吴夺笑道。吴大志确实提过,因为若是参研天象图地理图不成,还想请祁六斗帮忙。
“嗐,我这个师爷,我就见过两次,拜师的时候一次,离开的时候一次。”葛亮顿了顿,“不过,我听说,前些日子好像有倭国人找过他。”
“嗯?”吴夺眉头微皱,“什么样的倭国人?找他什么事儿?”
“是个叫白鸟什么的老头子。”
“白鸟次郎?”
“对,是这个。你认识?”
“嗯,在大雅斋见过一次。有个叫土蜘蛛长健的,倭国古玩商,白鸟次郎是和他一起的。他找你师爷什么事儿?”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我师父说,我师爷给拒绝了,他特别腻歪倭国人。”
“噢!”吴夺心想,这个节骨眼儿上,土蜘蛛长健那头儿去找祁六斗,由此看来,他们真有可能也在谋划寻找九鼎之事!
不过,祁六斗给拒绝了,起码这条路暂时给堵死了。
“怎么了?你好像很讨厌这个人。”葛亮接口道。
“你想想吧,从咱们华夏往外倒腾好东西,我能喜欢么?”吴夺低头点了一支烟,“对了,你说有东西让我看?”
“嗯,有点儿蹊跷。”葛亮起身,“你等等,我去拿过来。”
葛亮拿来的,是一个好大的锦盒,得有半米高。放到桌上之后,吴夺随手一模,这还不是一般的锦盒,这锦面用料很考究。
再加力按了按,里头应该不是纸板或者塑料板,而是木质的。
从锦盒里拿出来的,是一件四十多厘米高的大瓷瓶。
天球瓶。
小口,直颈,丰肩,圆腹。因为圆腹如球,直颈偏长,仿若从天而降,由此得名。
天球瓶一般是假圈足,这件也不例外。所谓假圈足,就是摆在那里你一看好像有圈足,但其实呢,是平底。
这件天球瓶是青花的,满画片,海水龙纹。
底款落的是:大清道光年制。
吴夺先是大致看了看,觉得有一眼,不由看向葛亮,“蹊跷是什么意思?”
之前葛亮说蹊跷,吴夺就有些不解,但还没看东西,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是,现在看了这件天球瓶,丝毫没感觉到哪里蹊跷,就算是一件高仿,那也扯不到“蹊跷”上去。
“你先说是不是道光官窑的真品吧?如果是,行价大概多少?”
“我还没细看呢。但这么看有一眼。”
“那等你定论了再说,我先说了别影响你。”
“好。”吴夺便也没再追问,仔细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他感觉,不需要听,就能断定是道光官窑的真品,因为可以各个细节都大开门。但葛亮弄的有点儿神秘,保险起见,他还是又听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