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文物修复专家
宁霜想了想,“认识倒是认识,而且是高手中的高手。”
“噢?”
“沈运舟教授,燕京大学的书画古籍修复专家。当年也算李一言先生的学生,不过他是1965年本科入学,一年之后,学校就停课了。他在1978年重新考的研究生。听说,这个期间,他跟着一位老师傅学过手艺。”
“我好像网上看过沈先生的资料,故宫的好几幅唐宋的名画,他都参与了修复工作,对吧?”
“对!我读研的时候,分数最低的一门功课,就是沈先生的课,他要求高啊!而且,你拿这么一幅不伦不类的卷轴,硬说里头藏有什么珍品,贸然去找沈先生······”
“嗐!就是拆开装裱,看看里头有什么东西,找个技术高的裱匠就行,结果你一下子给我扯上了故宫文物修复专家!让我情何以堪啊!”
宁霜抿嘴笑笑,“装裱匠人我哪认识啊?不过你要来燕京,琉璃厂那边,水平高的装裱师傅不难找啊!”
“可是琉璃厂人多眼杂······”吴夺沉吟。
宁霜又笑,“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透视眼一样,难不成就笃定里头有什么珍品了?”
“凡事以策万全嘛。”吴夺想了想,“其实找沈先生也不是不行。你想想,这东西有噱头啊,有可能暗藏溥仪从清宫里带出来的珍品,而且来源是长春的伪满皇宫,一条线还挺清晰的。”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一件事情来。”宁霜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
“我去了有苹果吃么?”吴夺顺嘴问道。
“苹果你也稀罕?你来了带你吃很多特色小吃······”宁霜忽又嗔道,“别打岔!”
“好,你说。”
“1945年的时候,溥仪逃离伪满皇宫,带走了大量古玩珍品,后来在途中遗失,却并不是在长春遗失!但是呢,就在长春的伪满皇宫里,还有数千件书画没来得及带走呢!”宁霜说道,“这一批书画,后来被留守士兵连偷带抢的给弄走了,肯定有卖了的;你说的长春的裱匠,确实有得到的机会。”
吴夺哈哈大笑,“你看,你这不也觉得有可能藏东西了嘛?”
“我不光是针对你这一幅,我是在推理一个可能。你看啊,这数千件书画都是珍品,流落民间之后,相当一部分却数十年来不知所踪;这里头,除了毁掉的、民间收藏者秘而不宣的,肯定也有被暗藏起来不为人知的。”
“所以啊,我起了这个念头,也不算无中生有。”吴夺点点头,心下很是满意,宁霜开始还说不能贸然找沈先生,但说着说着,就从有利的角度开始帮着自己分析了。
老财主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嘛!
“这样,你定了什么时候来,我就联系一下沈先生,说说这个过程;不过不一定成,因为最后要看他的意思。”宁霜说着轻咳一声,“怎么摇头晃脑的?”
“不是。”吴夺回神,“我什么时候去,不是要看你那个去倭国出差的同学,啥时候回来把董小宛的画给你吗?今天这个事儿是临时加的。”
“噢,对,下周差不多。”
“行,随时联系吧,我周二周六值班,周三到周五都有空儿。”
两人随后又说了会儿私房话。
吴夺因为卷轴里的珍品,有点儿兴奋,说着说着,就开车超速了,最后弄得宁霜又羞又恼地给挂断了。
吴夺只好又通过文字交流,表达了关心之情和悔改之意。
说得差不多了,吴大志又来了视频通话。
“哎?爷爷,今儿没夜观天象啊?”吴夺接通之后,一看吴大志在堂屋里的八仙桌边坐着。
“不看天气资讯啊?今晚茂岭县下雨!这雨半夜估计就到齐州了!”
“今天在店里挺忙,还真没注意。”
“我就是问你这事儿,你在那个大雅斋,干的怎么样啊?”
“还成,基本都能应付。”
“这地方,不是久留之处,只是个过渡,你明白吗?”吴大志一本正经。
“明白。你不是让我给您追回来孙媳妇吗?说不定以后还得去燕京呢!”
“去哪里无所谓,但是本事得过硬,在大雅斋先把基础给夯实了!”
“放心吧爷爷,我现在小本本都备上了,时不时记录心得,在大雅斋东西见得多,学到不少呢!”吴夺说到这里,忽而想起了那块“脱胎玉,“对了爷爷,您了解脱胎玉吧?”
“不就是反反复复侵染墓葬血气和活人汗液油脂么?最后玉质脱胎换骨,所以叫脱胎玉。”吴大志就手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又重重说道,“这玩意儿市面上见不着真的,你小子别犯傻!”
“我犯什么傻啊?我是想问您,听说过一种脱胎玉的作伪方式么?”
“说来听听。”
吴夺便将“九年羊玉”的过程说了说。
吴大志冷笑一声,“这是民国时期苏州一个叫侯三的人发明的,只是他没徒弟,死了这门手艺就断了。你说的过程,掌握起来并不难,关键在于煮玉和焖玉时,还有秘方,要加入配制的东西。”
“噢?秘方是什么?”
“臭小子,你猪脑子啊?我又不是侯三,他的手艺断了,我怎么知道秘方?”
“我就是问顺嘴了!”吴夺挠了挠头,也点了一支烟。
“和我说顺嘴没事儿,但若有要事,有时候一句话没说对,可能就铸成大错!”吴大志长长呼出一口气,“记住了,关键问题出口之前,先琢磨几秒钟,莫急。”
“嗯。”吴夺点点头,又道,“对了,爷爷,我下周可能去一趟燕京。”
“出差吗?你不会想让我去帮忙看你的化肥吧?”
“嗐,您想来我也拦不住啊!”
“不行,最近没空。”
“您看看,我就知道,我已经找了徐大爷。另外,也不是出差。”吴夺接着又把草书千字文的事儿说了说,和对宁霜说的口径一样。
“嗯!这事儿办得不赖!”
“对吧?但凡有一点儿机会,也值得尝试一下;而且在齐州呢,让人知道又不好······”吴夺微微一笑。
“瞎得意什么?我是说你用这个借口、去给我追孙媳妇不赖!”
第166章 秘戏图
“怎么是借口?本来是因为别的事儿要去的,而且我是真要打开看的,她还说帮我找燕京大学的沈运舟教授呢!”吴夺解释。
“你看看人家,从燕京大学毕业就是不一样······找谁?”
“什么找谁?”吴夺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刚才说沈运舟?”
“对啊,文物修复专家,故宫的不少名画他都参与修复了呢。怎么了爷爷?”
“没什么······嗯,人家是故宫文物修复专家,能帮你拆一幅破卷轴?别瞎搞了。”
“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这事儿吧,其实找个手艺好的裱匠就行,不过不认识熟人啊,要到书画店铺里,人多眼杂的;正好宁霜说起来了。”
吴大志沉吟,“不过,认识这样的专家,对你还有帮助的······”
“就是,要是有机会拜访,说不定听他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吴大志笑了笑,“好了,今天先这样吧,我乏了,先睡了。”
随后,吴夺也洗洗睡了。
第二天,吴夺被门铃声吵醒了。
起身一看时间,八点刚过;走到门口,“谁啊?“
“我!果然在家睡懒觉!”门外传来常松的声音。
吴夺开了门,“我去,今天不是周日么?你起这么早?”
“昨天睡得早,今天没事儿,想想就直接到你这里来了。”常松手里还拎着个公文包。
“你女朋友呢?”吴夺看了他一眼,“来我这儿,拎个公文包干嘛?”
“她今天加班。”常松嘿嘿一笑,“有东西请君共赏!”
“我说呢!冰箱里有可乐,我先去洗漱。”
洗漱完,吴夺又给化肥弄了吃喝,这才到沙发坐下,“你这个公文包扁塌塌的,能装什么东西啊?”
“好东西。”常松嘿嘿。
“你瞧你这个猥琐样儿!拿出来吧。”
常松拿出来的是一本册页,十六开大小,看装裱还不错,吴夺一看封面的题签:秘戏图。
秘戏图,又叫春宫图。
“你从哪里搞的?”
“昨天在甜水井后街,有个卖旧书的老书店里买的。”常松面露得意之色,“重点是让你看看,有没有可能是唐伯虎的?”
“这装裱倒是有点儿年份,但老也老不到哪里去,我看,也就是能到民国。”吴夺接过了册页。
“什么时候装裱的无所谓,古画重新装裱的多了去了,只要画心是真的,昨天装裱的也不要紧。”常松摆摆手,“我看,功力可以!”
“你是说作者的功力,还是画中人物的功力啊?”吴夺说着就打开了:
“我去,野外?!”
“也有庭院里的。一共八幅呢!”
“这座山画的······”吴夺沉吟。
“靠!看这个先看背景山林?搁我这儿装什么犊子啊?”常松面露不屑。
“你不是问是不是唐伯虎么?”吴夺弹了弹画面,“这上面没款又没印,我肯定得全面看看啊!”
“往哪儿弹呢?莫非你说的山,是这个山?”常松夸张地伸出大拇指。
吴夺咳嗽两声,“行了,先别说话了,我看完再说。”
常松换了位置,坐的离吴夺远了些,接着点了一支烟,“慢慢看哈。”
吴夺看完后,直接摇头,“这八幅是一个人的手笔,但肯定不是唐伯虎。”
“怎么说?”
“这八幅图,都太直白太激烈了,唐伯虎的春宫图,属于勾人的那种,刻画的不仅有肉,还有情,而且不会全部暴露,给人一种遐想空间!”吴夺分析道。
“我去,你研究很深入啊!”
“别瞎扯,这是公认的。”
常松嘟囔,“还是直白激烈的好看。”
“这是艺术!你想看直白激烈的,该去看虎虎虎,而不是唐伯虎。”
“你这道貌岸然的样子,貌似演出了国家一级演员的水平!”常松哈哈大笑,“行,那你看是什么时期的?”
“就应该是民国的。”吴夺心想,还是保险点儿吧,接着便听了听。
确实就是民国时期的画作,不过偏早,算是民初。
民国秘戏图册页,无名无款;不过画工不弱,装裱尚可,加上这个题材比较受一部分人的欢迎,也能值个小几千。
“你多少钱买的?”吴夺问道。
“一千八。”
“行啊,不亏,你留着慢慢和女朋友研究吧!”吴夺将册页递还给常松。
常松“切”了一声接过,“这年头儿,想捡漏实在太难了,我还想着万一是唐伯虎就大发了!”
“你自己都说万一了!要是唐伯虎的秘戏图,在书店里摆着,还能轮得到你?”
“那可不好说。你知道吧,我们局以前的老局长,退休后就曾经在一个旧书店买了一张黑老虎,你猜怎么着?宋拓!狄梁公碑!虽然只有一张,但这漏儿也大发了!”
“黑老虎和书画能一样么?黑老虎有几个人懂啊?”
“这张碑拓,在我们局还公开展示过,看图片和实物就是不一样啊!虽然我不懂,但也看得美滋滋。”
吴夺笑道,“嗯,你还是有点儿文化素养的。”
狄梁公碑,内容说的是狄仁杰,写文的是范仲淹,写字的是黄庭坚,集合唐宋三大名人,声名赫赫。
可惜,原碑在宋代就毁了。后来元代仿刻了一块,没法比。所以说,宋代的狄梁公碑的碑拓,那也是少有的珍品。
“彼此彼此。”常松装好册页,“中午怎么吃?”
“在家下个面得了。”
“别呀,大周末的。”常松想了想,“对了,昨天我去甜水井后街那书店,看到有街上有个小馆子,主打牛窝骨,要不去尝尝?”
“行,还是我请吧。”
两人也没啥事儿,去的早,不到十一点半就到了,结果居然还是最后一桌,再晚来的就得排队了。
这小饭馆就两种牛窝骨,一种香辣,一种红烧;其他的菜全是炸货,炸丸子,炸茄盒、炸酥肉、炸蘑菇。
两人要了一份红烧牛窝骨,又叫了炸丸子和炸茄盒,主食只有米饭。
“太香了!吃肉不吃蒜,香味少一半!”常松吃得满嘴流油,不时来一瓣大蒜,“早知道我昨天就该在这里吃。”
口味确实不错,牛窝骨软烂浓香,炸丸子和炸茄盒都是外酥里嫩,吴夺也很满意。不过这种东西,偶尔吃吃还行,吃多了腻得慌。
“对了,你昨天去的老书店在哪儿?来的时候我怎么没看着?”吃得差不多了,吴夺想起来就问了一句。
“再往前走个三十米吧,门脸特别小,不过里头其实挺宽敞,三间房打通的。”常松擦了擦嘴,“怎么着?待会儿去看看?”
“都是老书?回收的那种?”吴夺又问。
第167章 一张信纸,可预喜之
“对。不过不光是书,我不是还买了本册页嘛!”常松介绍,“还有老挂历、老印刷画,还有老信札、老明信片什么的,挺杂的。”
“这书店似乎有点儿意思,你咋发现的?”
“一个同事说的,他喜欢收藏小人书。再去看看?”
“行啊!”
吴夺结了账,两人便走着过去了。
到了这家书店门口,吴夺抬头一看,不大的门脸上方挂着一块牌匾,上书颜体“老书店”三个字,原来这店名就叫老书店。
吴夺进了店门,门口一侧有一个老式账台;账台后坐着一个国字脸的男子,看着有五十岁左右,梳着整齐的短分头,灰色衬衣外面罩着驼色羊毛薄坎肩,挺儒雅。
想必他就是店老板了。
“哎?小伙子,又来了啊?我给你说了,春宫图就那么一件。”老板抬头看到常松进来,认出来了。
吴夺看了看老板手上,居然是一本黑格尔的中译本,不由暗叫一声“我去”,这书能看下去就不容易。
“老板,我在附近吃牛窝骨来着,吃完了临时起意来逛逛;你这么大声,别人都看我呢!”常松略显尴尬。
老板笑笑,“行,那你随便看吧!”
其实此时店里客人不多,也就三四个人。还有一个小姑娘,在拾掇一摞旧书,估计是老板雇的员工。
吴夺先是大致看了看,这家店不宽,但是长,从门口往里挺深,两侧贴墙都是书架书柜,中间则是台子,台子和书架之间是两条过道。
东西确实很杂,以旧书为主,也有古本线装书,再就是常松的说的那些;另外,还有个大书架专门放的是小人书。
吴夺刚进来不多久,一个客人就从大书架上搬了一盒小人书去买单了;是1985年版人民美术出版社的,一盒十五册。
带原盒,而且保存相当之好。老板报价两千块,比常松买的秘戏图册页都贵,还不打折,这客人居然毫不犹豫地就买走了。
随后吴夺又发现,这老书店里,民国时期的出版物不少,而且有的东西还不错。
比如民国宣和印社手钤印谱,是大开本白纸线装原函两册。一般的卖旧书的书店,哪有这路货色?不过老板要价也不含糊,少了两万八不卖。
还有民国时期上海文明书局出版的清代袁枚的,全套三十二册线装,一本不缺,这卖好了也是能过万的东西。
不过但凡贵重的东西,都放在带玻璃的书柜里,挂着锁,只能先隔着玻璃看,想细看得喊老板开锁。
“这我也有。”见吴夺隔着玻璃看里头的书,常松凑到一旁笑道。
“你阔以啊!”
“我的是现代版本。”
“嗐!”吴夺拍腿,“别这么大喘气。”
常松干笑两声,“不过,这套书确实值得看,是学习古文的绝佳范本之一。也是看了这书我才知道,原来这随园啊,之前就是红楼梦中大观园的原型。”
“噢?”吴夺还真不知道这茬。
“曹雪芹的爷爷曹寅,内务府包衣,深得康熙喜爱,江宁织造可是个肥差。康熙六次南巡,都住在曹家。不过曹寅死了之后,曹家势弱了一些,后来还卷入了皇子争储,就出事儿了。雍正五年,曹雪芹的老爹获罪,被抄了家。”
吴夺点头,“这些我知道。难道曹家园林,后来变成了随园?”
“对!”常松接着介绍,“曹家被抄家之后,曹家园林就被内务府郎中隋赫德接手了。但是这个隋赫德呢,还没捂热乎呢,他也因为贪赃枉法被抄家了。到了乾隆十三年,这园子子最终被袁枚买了,将隋园改为随园,自号随园老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早先是曹园,又变成隋园,后来改成随园。曹雪芹写红楼梦的时候,是根据曹园写的大观园。”吴夺接口,“得,先别聊天了,我先看看这里的东西。”
两人随后便又分头各看各的。
走到最里头的台边上,吴夺看到了几本九十年代出版的古玩鉴赏的旧书,便翻了翻。
翻的时候,又发现了底下压着的一本。
这本书出版时间要早一些,是八十年出版的,8开本,而且挺厚,全铜版纸印刷,拿在手上真不轻快。
这本书别看压在底下,因为是硬壳封面,所以保存得还真不赖,吴夺翻了十几页,发现每一幅画下面,还有点评和注释,有的还有关于款印的介绍,挺到位。
“此书可拿。”吴夺看了看定价,发现低得离谱,而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八十年代的书的定价。
吴夺拿着书到了账台,“老板,这本画册多少钱?”
老板只是大致看了看,“这是八十年代铜版纸的正版书,给一百块钱吧!”
吴夺也没讲价,“行,先放您这儿,我再去看看,有别的合适的一起算账。”
结果,吴夺和常松在这老书店泡了不短的时间,吴夺除了买了这本,还买了一本民国时期出版的。
这书其实是一本鉴赏类专业性著作,是明代学者髙濂写的。髙濂是个学者,也是个养生大家,还是文物鉴定高手。这本书最有意思的地方,是除了鉴赏文物,还另辟蹊径,将赏玩古董文玩作为养生的一项重要手段,可谓寓教于乐,深入浅出。
常松晚上要和女朋友吃饭,开车送吴夺回家之后就走了。
吴夺回家后也图了个省事,真就简单下了个面;面出锅过了冷水,给化肥匀了一些;自己则拌上了牛肉酱,倒上了米醋香油这么一搅······
吃完了饭,吴夺坐到沙发上,先把那本仔细翻了翻,想了解清楚大致都有哪些名家的哪些画作,心里有个数儿,以后随时学习也方便。
结果,翻到“齐白石”的时候,却发现书里,夹着一张信纸!
这是民国时期的老信纸,长度大约在24厘米,宽度大约在20厘米,印着红色的竖格。
可能因为长期被夹在画册中,十分平整。
吴夺拿起信纸,感觉微微有点儿潮了,不过上面的毛笔字迹依然清晰正常,没啥影响。
字迹是从右往左的竖写的,视红色竖格为无物,根本就是当一张白纸写的。
这字,不,这应该叫书法,虽然写得有些草,但是功力深湛,而且吴夺看着好像有几分眼熟······
台头是:次溪世兄。
费力大致看了一遍信的内容,这好像是一封感谢信,感谢这位“次溪世兄”帮忙,特别是其中帮助出版诗集的事儿,还说为了表示感谢,春节前要送给“次溪世兄”几幅自己的画作。
在信的最后,还有这么一句:可预喜之。
不客气地说,这话有点儿自大,好像他的画有多牛逼似的!
可当吴夺认清了落款之后,不由默默点了点头,嗯,确实应该“预喜”。
因为落款是:齐璜顿首。
齐白石,原名纯芝,后改名齐璜,字濒生,号白石、白石山翁、老萍等。
预喜之后,吴夺深吸一口气,伸出了左手中指,贴上了这一张信纸。
第168章 好春光不如梦一场
听完之后,吴夺得缓一缓。
天上掉下个大漏儿,似一个馅饼刚出炉。
这封信,写于1933年。
的确是齐白石的手迹!
1933年,齐白石《白石诗草》出版,这本诗集的出版,得到了张次溪的不少帮助,齐白石写这封信,主要就是表示感谢,另外也提了一两句其他事情。
张次溪也是民国时期的文化名人,曾主编《社会日报》、《民国日报》,也曾在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任职。张次溪曾经笔录《白石老人自传》、《齐白石的一生》,和齐白石过往甚密。
实际上,齐白石的年龄比张次溪要大得多,而且可以说是张次溪的老师。
“世兄”这个称呼,常有两种用法,一种是世交平辈,一种则是对晚辈的称呼。
即便是这样的关系,但是齐白石的信中还是很客气,除了“可预喜之”能看出有点儿长辈的身份。
吴夺平静下来之后,先将这张信纸放到桌面上,而后又拿了几张纸巾上下夹上,慢慢吸收潮气;而后,开始查询这么一张齐白石的信纸手迹,大概的市场价值是多少。
齐白石的画作,多有拍卖记录,这个好查,几亿的也不少见。但是,一张信纸手迹的价值,吴夺还是没谱儿的。虽然觉得也便宜不了。
一查之下,吴夺发现竟然有不少齐白石的信札拍卖,这里头除了齐白石本人,通信对象也涉及到很多名人,比如叶恭绰,比如娄师白,比如启功,等等。
而且,也有齐白石和张次溪的信札。
吴夺综合比对了一番,做了一个大概估价,就这一张信纸,价值应该在五十万起!
这不光是一张涉及两大文化名人的书信,这里头重点还有齐白石的书法艺术。
齐白石的作品,价值最高的自然是绘画,但是他的书法和篆刻,艺术价值也很高。
这个漏儿,的确来得太意外了。
天上掉馅饼,我正伸着手。
不过,吴夺也反向思考了一下,之所以能被馅饼砸中,和自己努力学习、要求进步也有关系嘛!
这本《近代名家画册》的原主估计没法考证了,因为老书店收的是旧书,不知道倒过几手,也不知道当时是不是成批一堆书收的,还不知道已经过了多长时间。
因为这本画册比较大比较厚,所以老书店的老板也没有发现。这位老板功力不浅,若是被他发现,吴夺估计肯定也能考证出来。
平缓之后,吴夺再度仔细翻了一遍这本画册,再也没有其他发现了,既没发现什么夹着的东西,也没发现什么标记。
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身体,吴夺便靠在沙发上,开始看那本《遵生八笺·燕闲清赏笺》。
喜欢古玩之后,对日常生活的一个最大的影响就是,晚上看书的时间多了,看手机的时间少了。
吴夺其实也从网上搜集资料,但是从网上搜集资料太累了,因为网上的资料良莠不齐,有一部分甚至是在胡说八道;所以需要费工夫仔细甄别。
而一些鉴定论著,就要权威得多;特别是古代的著述,有些彼朝彼代的东西,视角和现代不一样,收获往往也更大。
看着看着有些累,吴夺半躺在沙发上,小眯了一会儿。
迷迷糊糊有铃声响起,吴夺一看,是宁霜发来的视频通话。
连通之后,吴夺发现,宁霜又是围着一块大毛巾的样子,“唉,我正在看书,这下好了,不用看书了!”
宁霜白了他一眼,却又含情脉脉,“你不就想看我这么穿么?”
“我是想看你不穿。”
“好啊!”宁霜说着,就把大毛巾给抖掉了。
好一个欺霜赛雪,好一个桃红柳绿,好一个粉白黛黑······
吴夺傻眼了,但是脑袋还是忍不住使劲儿往手机上凑。
扑通!
吴夺从沙发上掉下来了。
哎哟!
吴夺爬起来,连忙去看手机,哪里有什么视频通话?
奶奶的!
这个梦醒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早知道直接上床睡了,肯定能睡得踏实点儿,做梦做久一点儿。
结果,这时候宁霜的视频通话真的来了。
吴夺连忙坐好,接了起来。
结果不是大毛巾,是熊猫睡衣,还戴了个成套的有熊猫耳朵的帽子!
“好春光,不如梦一场,梦里青草香······”吴夺叹气。
“怎么还哼上歌儿了?你是猪八戒啊?”
“我可没他那么春光灿烂,我说,你在家里还捂得这么严实,再说你戴个帽子干嘛啊?”
“这是一套,让你看看效果,我给你也买了一套!”
“呃,一对熊猫啊?”
“对滴!喜不喜欢?”
“喜欢。”
“就不能投入点儿吗?”
“好喜欢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创意!这熊猫的造型,简直是糅合了最佳的设计思想,让人心情愉悦,能够彻底放松,在不知不自觉中进入梦乡······”
宁霜哈哈大笑,“好了好了,太假了。说正事儿,我那个同学,明天下午就回燕京了,你按照计划周三来吧。”
“行。”吴夺点点头,“对了,沈运舟教授还没问是吧?”
“对,周末打扰沈先生不太好,明天周一,估计他事情也比较多,我准备周二问,你看行吗?”
“行,考虑很周到。”吴夺想了想,“对了,我去了住在哪里啊?”
“住酒店啊,我公寓对面就有一家不错的。”
“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是很厉行节俭的,能省就省······”吴夺作皱眉深思状。
“你想干嘛?不能住我这儿!”
“你那儿不是一室一厅么?我睡客厅沙发就行。”
“流氓!”
“啊?”吴夺一脸“惊讶”,“睡沙发和流氓有什么关系?”
“我是说你心里想的事情!上次胡言乱语我还没说你呢!”宁霜瞪眼。
吴夺叹气,“书店老板看黑格尔,我该看柏拉图了······”
宁霜忍住笑,“行了,别装可怜了。”
“好吧。”吴夺突然也感觉自己受了“好春光”的影响,“那到时候再联系。”
宁霜忽而柔声道,“我认定了一个,不会改的,但总得循序渐进。”
“什么?”
“晚安。”宁霜却面露羞涩地迅速挂断了。
第169章 出任务
其实宁霜这句话说得声音挺小,吴夺确实没有全部听清,但是大致意思却听明白了。
加上宁霜一低头的羞涩,吴夺突然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不久之后,吴夺洗漱一番也就上床睡了;不过,一晚上也没再做梦。
周一上午大雅斋开例会,这次会议时间不长,完事儿之后胡允德把吴夺叫到了办公室。
胡允德说的是“脱胎”玉琀蝉的事儿。
“厉害了!”胡允德直接夸赞,“苏州的玉器收藏大家蒋先生,昨天来齐州参加龙山文化玉器展筹备研讨会,章老请他看了看玉琀蝉,他也说,这可能是民国时期的老活儿!苏州曾经有一个叫侯三的人,有独门秘技!”
吴夺一听,龙山文化玉器展的事儿,常松说过;民国时期苏州侯三的作伪手段,老财主说过。章老的运气委实不错,正好有苏州懂行的大家来参加龙山文化玉器展筹备研讨会。
“其实我主要靠感觉和传闻,做不得准的;但既然看了,就不能不对章老说。”
“不能这么说,咱们这一行,感觉很重要。”胡允德摆摆手,“再就是,有些传闻,看来也得重视。我和章老没听说过,但是蒋先生说的侯三的独门秘技,和你说的传闻差不多;只不过,侯三的秘技主要还在于添加的药水秘方,如今已经失传了。”
吴夺心道,不管怎么样,相信不真就好,“德叔,这么说,这玉琀蝉,章老不准备收了?”
胡允德点点头,“疑点这么大,章老说还是算了吧。”
“那就好。”吴夺也放了心。
周一是开会,周二是值班,第二天吴夺还得来。
周二吴夺来得早,和他搭班的何双友还没到,但是吴夺刚坐下没多久,有个客户经理老魏进来了。
“小吴,怎么就你自己?何双友呢?”老魏今年四十冒头儿,全名魏风,这名字挺符合他的风格,说话办事都是风风火火的。
“他还没来啊,怎么了?”
“我约了个客户,去他那里收东西,今天最后一锤子了,昨天说好了他和我一起去!”
“那你给他打电话呀。”
“打了,暂时无法接通!”
“你很急么?要不再等等。”
“本来不急,要不我能先来店里么?可是刚才客户给我打电话,说又有新的买家要去,让我最好先到一步。”
吴夺皱了皱眉,“这个货主不讲究啊,跟你说好了,怎么又同意让别人先去?”
“这就不错了!好歹我和他也算半个熟人,提前给我说了。你是不知道,有的人明明说好了,结果等你去了他一拍大腿说刚卖了,又是抱歉又是作揖的,你也没招儿不是?”
魏风说着,又拿起手机给何双友打电话。
“你看看!还是无法接通!”魏风看了看吴夺,“小吴,要不你跟我去吧!”
吴夺想了想,“我是没问题,可这店里······”
正说着,胡允德来了,魏风一看,“胡总您来得正好,我这着急呢。”
魏风三言两语把情况说完,胡允德立即说道,“小吴你和魏经理去吧,何双友的爱人刚给我打电话,说他早晨上吐下泻,可能是急性肠炎,现在去医院了。我今天正好没事儿,在店里就行,也不用安排别的鉴定师了。”
于是,吴夺便和魏风出去了。这也算吴夺到了大雅斋之后第一次出任务。出任务和在店里收东西不一样,最起码变数会更多。
魏风开了一辆牧马人,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车了,就跟刚从塔克拉玛干环游了一圈似的。
吴夺一上车,一股子浓烈的烟味儿扑面而来,就连吴夺这样抽烟的人都觉得有点儿呛,“魏经理,你这一天几包啊?”
“两三包,不多。”魏风说着就掏出了烟,吴夺一看,嚯!白将军。怪不得这么冲。魏风的收入不低,抽这种几块钱一包的烟,那就是特别喜欢这种口味。
“我还是抽我的细杆吧!”吴夺在这种烟车上,也就不用问可不可以抽烟了。
魏风开车那叫一个猛,牧马人这车块头不小,他偏要见缝插针,而且冲黄灯是一绝。吴夺坐在副驾驶上,有点儿心惊肉跳,“我说魏经理,你以前不会也经历过飞驰人生吧?”
“你说电影啊?我开车其实不算猛,你知道何双友有多猛么?”
“何老师?他开车猛么?”
“他和我不一样,我吧,技术在这儿摆着呢,他是车技又差,开车又猛,今年刚过刚过完五一的时候就扣完十二分了!”
“看不出来啊,我看他挺文雅的样子。”
“这种事儿没法说。就像你这么年轻,谁想到眼力这么高呢!”
吴夺连忙应道,“别,魏经理,我还在跟着各位老师学习呢。”
“你就甭谦虚了,就连何双友都给我说了,你的眼力比他还高!何双友这个人哪,从来不乱夸人。”魏风说着,“对了,还没给你说今天看什么东西呢,是一面唐镜。”
“唐镜?”吴夺心道,居然是古镜,又是一个短板。
“对,我之前看过一次了,菱花形,伏兽钮,飞天镜,一共有四组飞天纹饰。”魏风介绍道,“尺寸不小,二十厘米的最大径,水银古皮壳。”
“听你这么说,似乎开门啊!”吴夺接口。
“有一眼,但不能说大开门。我最怕的,就是爬山头,现在这爬山头的技术,实在是太厉害了!”
所谓“爬山头”,简单来说就是将裂开散开的东西重新修补。这行话最早是用在字画和家具上的,原来叫“扒散头”,把散了的东西再给拼接起来。
后来叫着叫着,就叫成了爬山头。
爬山头和文物修复异曲同工。同工,都是恢复东西本来的面貌。异曲,“爬山头”的人,不会告诉你东西修复过,说白了就是蒙人;而文物修复,却是明着来的。
“明白了。”吴夺嘴里说着,心中却不由暗叹,现在有这么厉害的技术么?水银古的东西,又不是绿锈,也能爬山头?
魏风又道,“不过,黑漆古和水银古的东西,爬山头的难度还是很大,我只是以防万一,你注意仔细看看。”
第170章 失落和震惊
吴夺点点头,心说你既然看过一次,心里想着“爬山头”,却还是看不出来,我估计也够呛。
好在,我不像你似的只能干看,我还能摸······
魏风将车开到了北郊,在省道边上的一个便利店门口停下了。
吴夺一看,“我说,不会要出齐州吧?”
吴夺是以为魏风要买烟买水啥的。
“货主就是这便利店老板,今儿就约在这儿。下车吧。”
便利店老板正好此时出了门口,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卷毛,也不知是烫的还是自来卷儿,个子不高,眼睛特别大,跟西游记里的千里眼似的。
“哎哟,魏经理,来得挺快。”大眼老板笑着上前,即便是笑着,依然感觉眼睛不小。
“单老板,你吓唬我有人抢货,我还能不快点儿么?”魏风接着一指吴夺,“这是我们大雅斋的鉴定师,吴夺。”
“吴老师你好!”单老板见吴夺挺年轻,微微顿了一下,但立即笑容满面地称呼“老师”。
随后,单老板带着他们穿过便利店的商品区,来到了后头的一间办公室。
这办公室就一张办公桌,还有一套沙发和茶几,其余的地方堆着饮料包、花生油桶、方便面箱什么的,跟个小仓库似的。
房间一角还有个脸盆架,脸盆架旁边,则是一个小保险柜。
“抓紧时间看东西吧!”魏风接过单老板递过来的一瓶冰红茶,旋即说道。
吴夺也接了冰红茶,说了声谢谢。
“今儿就最后一锤子了是吧?”单老板一边开保险柜,一边问道。
魏风掏出烟点上,“你这话说的,我前头就看过一次,又不是三番五次骚扰你。”
“这不是还有人要来么,问清楚好。”单老板从保险柜里拿出了一个土黄色的扁方锦盒,“吴老师来掌眼,那就是一槌定音了。”
锦盒放到了茶几上,魏风直接说道,“小吴你看吧,有啥话就直说,单老板脸皮厚。”
单老板毫不介意,哈哈大笑,“这年头儿,脸皮薄也没法儿混啊!”
吴夺跟着笑了笑,随后便打开了锦盒,取出了铜镜,上了手。
一上手就感觉铜镜的分量挺足,而且这铜镜确实不小,最大径肯定过二十厘米了。
这不是圆镜,而是菱花镜,边缘是八瓣菱花形。
水银古的皮壳很匀。
不管是黑漆古,还是水银古,本质上都是氧化层。因为铜材成分的缘故,汉代铜镜出现黑亮的黑漆古比较多;而唐代铜镜,除了锡,还加入了银,所以出现银白色的水银古比较多。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华夏古代使用铜镜的历史跨度很长。而如今从古玩的角度看,最精美最有艺术价值的铜镜,就是战国到汉代的铜镜镜和唐镜。
特别是黑漆古的汉镜和水银古的唐镜,外观美,又利于赏玩和保存,很受追捧。
唐镜之中,最有名的纹饰是海兽葡萄,但实际上唐代的镜形和纹饰很多,价值需要结合实物具体估量。
这其中,是不是头版头模很重要。铜镜是铸造的,头版头模的纹饰肯定最清晰,越往后越模糊。
吴夺手上这面唐镜,看着不像头版头模,但也不算太差,中心的伏兽钮,兽身纹路依然清晰可辨。
伏兽钮的上下左右,各有一组飞天图案,人物身披纱裙,身材婀娜,飘带周身流转,作乘风翻飞状。
四人手中,分别托着一块铭文牌,均有字样:大吉、鸿福、宜春、长寿。
飞天纹饰的外区间为折枝花卉纹饰和仙鹤纹饰,仙鹤纹饰四周,还有如意祥云纹环绕。
好漂亮的一面唐镜!
吴夺也仔细看了镜面,丝毫看不出什么痕迹,不像是修复拼接过的。
“吴老师,用不用这个?”单老板拿出了一个放大镜,嘴里虽然问着“用不用”,但已然将放大境放到了茶几上。
“不用。”
其实吴夺本来是挺想用的,但转念一想,如果是爬山头的东西,肯定会做得用放大镜也看不出来。
而且,你说用我就用,太跌份了。
本来我就是要听闻其详的。
结果······
居然没有问题?!
就是一面真正的唐代铜镜!
吴夺陡然生出一股失落感。
不对,我失落什么?
看东西本来就有真有假啊。怎么东西对了,反倒失落了?
兴许是因为如今这市面儿上,真东西太少,赝品太多了吧。
又兴许,是魏风之前的担心影响了他,没帮着找出毛病,反倒觉得不正常了。
不管怎么说,听得清清楚楚,毫无问题。
吴夺放下了这面唐镜。
“怎么样?”魏风立即问道。
“没什么问题,天宝年间的。”吴夺应声。实际上吴夺说多了,因为还没从刚才的“失落”中彻底走出来。
“卧槽!”单老板震惊,忍不住爆出了粗口,“吴老师这么厉害?居然能断出是天宝年间的?”
天宝,是唐玄宗隆基的一个年号。
唐玄宗一共用过三个年号,开始用的“先天”最短,中间用的“开元”时间最长,所谓开元盛世;最后一个是天宝,天宝十四年,爆发了安史之乱,这是唐代由盛转衰的一个转折点。
单老板惊讶,是因为天宝这个年号只用了十五年,断代能断到这么精准?即便能断代出唐玄宗这个大时期的,都很不容易。
他之前找人看过,人家就说是唐玄宗时期的;吴夺说的对上了,却更精准;否则,他也不会震惊,反倒会觉得吴夺在装逼。
魏风也震惊了一下子,但是他不像单老板反应这么明显,只是点了点头。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确定不是“爬山头”。
吴夺心说,我还知道是天宝三年呢,“不过,天宝年间的铜镜,可比不了开元年间的。”
“合着吴老师是想压价啊!”单老板干笑。
“我要是想压价,说唐末岂不是更好?我们大雅斋做生意,讲的是货真价实,实事求是。再说了,谈价可不是我的专长,还得靠魏经理。”吴夺应道。
魏风在心里给吴夺点了个赞,这句话,接得真挺漂亮。
单老板心里却暗骂一句,当我二百五呢?你说唐末我也不听啊!
第171章 子母镜
魏风此时开了口,“单老板,那咱们就甭说旁的了,上次你也没报价,现在直接点儿吧。”
“魏经理,你都来了两趟了,这样,一百万,不能再低了。”单老板点点头,也没啰嗦。
“嗯。”魏风嘴里应着,也不还价,也不说这就要了,转而问道,“单老板,我还忘了问你了,这菱花飞天镜怎么来的来着?”
“你们的合同,有权利瑕疵方面的条款,所以来路我就不说了。”单老板嘿嘿笑道。
“一码归一码,来了一趟,聊聊天,私下交流。”魏风仍不谈价。
吴夺在旁边也不说话,行里的道道多得是,跟着也算一种学习。
“你这也不说要,净套我话哪能成?”单老板摆摆手,坚决不扯别的。
“那你等等,我和鉴定师商量一下。”魏风又道。
“行,我给你们腾个地儿。”
“不用,我们出去就行。”魏风说着便起了身,吴夺一看,便就跟着他出去了。
两人出了这间办公室,又出了便利店,魏风走到停着的车边点了一支烟,吴夺也点了一支,“魏经理,怎么了?”
“这菱花飞天镜如果没问题的话,行价能到一百五十万左右,一百万不算高;而且,这还只是他先报出来的。”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这不像他的风格啊!单老板这个人,我感觉是锱铢必较的。”
“你是怕我吃不准?”吴夺接口。
“没这个意思,你都说出天宝年间了。我只是觉得奇怪。”
“难道来路有问题?”吴夺皱眉。
“这个应该不会,我们大雅斋的合同很专业,出了问题他要担责的。”魏风沉吟。
“兴许,他就是想快速出手,一百万一口价呢?”
······
“嗯。既然咱们商量了也找不出什么问题,那就不想了。”魏风扔掉烟头踩灭,“走吧,一百万是可以收的,能砍多少算多少。”
吴夺点点头,便和魏风一起又回到了便利店的办公室。
“吴老师眼力过人,魏经理久经沙场,这么一件开门的东西,你俩还商量半天?”单老板笑脸相迎。
“主要是单老板你的报价有点儿高,我这不是又给我们老总打了个电话嘛!”魏风哈哈笑道。
“这还高?”单老板摆摆手,“我都打听过了,这也算是个漏价了,要不是我想快出,怎么能报这么低?也正是因为着急,我才同时联系了其他买主,魏经理也不要见怪哦。”
“这有什么见怪的?好歹我比他早来了嘛!”魏风接口道,“不过我们老总也说了,一百万属实有点儿高啊!”
“在我这儿,一百万真是最低了。”
“这样,我也不管老总给的参考价了,八十万,可以吧?”
“一百万真是最低了。”单老板重复。
谈价这种事,最怕话少;不管你说啥,就这一句话,那还怎么谈?
结果,不管魏风怎么说,单老板就是咬死一百万。
说到最后,单老板总算又添了一句:“魏经理,你反正不是自己收,不行那就算了吧。你放心,这东西,我卖给谁最后都是一百万,你们老总什么时候也怪不到你。”
魏风一看这架势,“行,那我也最后说一句,不图别的,就图咱们的生意长长久久,九十九万,总可以了吧?!”
其实这根本就不是一万块钱的事儿,这是一种心理角力,为的是一种平衡。
单老板也有点儿担心,这一万块钱要是再不让,魏风真有可能不要了,因为他毕竟不是自己收东西。
“就冲你这‘长长久久’,我也不能不答应啊!”单老板露出一个刻意的大度笑容,“魏经理的面子必须得给,成交!”
魏风拿出了一式两份的制式合同,根据菱花飞天镜的尺寸重量等数据填写完毕之后,两人签字摁手印。
货款两清,魏风将铜镜装好,收进了包里,正要告辞,单老板却忽然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我还有一面铜镜,也拿不准和这面是不是一套!你看看,唉,交易完了才想起来!”
吴夺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子!
之前两人在外头商量半天,觉得不对劲儿却找不出原因,现在谜底揭晓了!
魏风的脸色也是陡然一变,看了单老板一眼没说话。
单老板却面不改色,“魏经理,正好你买了这面了,我拿出来你给掌掌眼吧!”
说着,不待魏风应声,便又走到了保险柜前,打开了保险柜,又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扁方锦盒。
这个锦盒比之前的锦盒要大。
单老板拿着锦盒放到茶几上,打开之后,从里面又拿出了一面铜镜!
水银古的皮壳完全一致。
但是,这面铜镜比魏风拿下的菱花飞天镜要大一圈,直径能大个两厘米左右。
同时,这铜镜边缘是圆的。但,中心镜面却是凹陷的。凹陷的边缘,则同样是八瓣菱花形!
而另一面,也是伏兽钮。
只是这圆形铜镜上的伏兽钮偏大,细看像是一只母兽;而魏风拿下的铜镜,伏兽钮偏小,更像一只小兽。
而这面圆形铜镜偏大的伏兽钮周围,也是四组飞天纹饰!
魏风依然没说话,只是从包里又将锦盒拿了出来,从里面取出了菱花镜。
菱花镜和圆镜对齐边缘之后,能严丝合缝地卡在一起!
镜套镜,子母镜。
原来,这位单老板玩的是一鱼两吃!
一鱼两吃,也是古玩行里的常见伎俩;成套的东西,先拆开以稍低的价格卖一件;交易完成之后,再拿出另一件,趁机索要高价。
很多买主遇到这种情况,就会再把另一件买了;如此,反倒比一起买要多花不少钱。
因为对于古玩行里的人来说,眼看着一套难得的好东西在自己面前分离,实在是不甘心。而且不只是不甘心,那种滋味,旁人很难体会。
“一鱼两吃”在古玩行里之所以能屡屡得手,正是抓住了这种心理。
“单老板,咱们也不是第一次交易了,你跟我玩这个?”魏风冷声说道。
单老板却一脸真诚,“魏经理,你可真误会我了!我是做小商品生意的,古玩这类东西,实在太业余了!也就是我家老爷子喜欢收藏,我跟着学了点儿皮毛。你这两面铜镜一合,我心里也咯噔一下子!不瞒你,我都没合过,一直分着放,真是刚想起来!”
第172章 局中有局
骗鬼去吧!吴夺在心里暗骂一声。
不过,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肯定不会说自己是故意的,明知是编排的借口,也没法儿和他掰扯。
现在魏风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再把圆镜买了,要么干脆走人。
吴夺琢磨着,单老板估计也是在赌,以损失菱花镜一部分利润为赌注,赌魏风会加码收走圆镜。
在古玩行里,一鱼两吃不是没有玩砸了的时候。
但是,对于掌握底价和主动权的货主来说,有时候玩砸了,也输得起。
比如这位单老板,这一套伏兽钮子母飞天镜,来价可能就比较低,甚至是家传的。所以,即便魏风不要圆镜了,他再单独把圆镜倒手,两件卖出的总价钱,可能仍有一定的利润。
可一旦赌赢了,那就要比整套一下子出手,还要多赚不少!
而且,他敢赌,还有一个有利条件,那就是魏风不是个人来的,是代表大雅斋来的。
大雅斋财力雄厚,而且注重声誉。
若是传出去,本是一套的东西,大雅斋却因为价钱问题只收了“一半”,不专业,也显得小作。
魏风调整情绪也比较快,在单老板说完之后,低头点了一支烟,“单老板,那,这面圆镜,你想多少钱出呢?”
“你看这事儿整的,要是让魏经理你误会,觉得我一鱼两吃,多不好啊!”单老板也点了一支烟。
“你肯定不会是一鱼两吃啊!不然赌输了,可比卖一整套要少赚呢。”魏风顺势刺挠了他一句,又说:“我就是想听个价儿,好歹买了‘一半’了,你说是吧?”
“好说好说。”单老板顿了顿,“魏经理你想要,那就三百万?或者取个吉利数也行。”
这一套伏兽钮子母飞天镜,整套来看,若是三百万左右,那还是比较合适的;可魏风买下菱花镜已经花了九十九万,如果再用三百万拿下圆镜,就相当于比行价多花了九十九万。
这个回答,魏风和吴夺都不觉得意外,一鱼两吃,单老板赌的就是多赚这一笔。
“又是咬死价格、不能让了对吧?”魏风微微一笑。
“唉!”单老板叹了口气,“这样吧,为了洗脱一鱼两吃的嫌疑,我可以让价!魏经理,你想多少钱收?”
此时,魏风却忽而摸出手机看了看,“哎哟,有个未接来电,单老板你能不能等我一会儿?我回个电话先。”
很显然,魏风是觉得他所谓的“让价”不过是虚话,撑死也就是十万以内的事儿。
单老板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吴,你先看看这面圆镜,我出去回个电话。”魏风说完,便走出了办公室。
魏风并没有什么未接来电,他需要给胡允德打个电话,请示汇报一下。
这种情况,还是让老板定夺比较好。
魏风走后,单老板笑道,“吴老师,你这眼力,我真是服了气了!慢慢看,不着急。”
“我本来也没着急。”吴夺拿起了圆镜,干脆不看了,直接“听”起来。
果然也是天宝三年的东西·····
等等。
这圆镜,居然裂过!
这还真是魏风说的“爬山头”了!
民国时期,出土的时候,裂成了两半!
所幸只是偏大的圆镜裂了,偏小的菱花镜因为嵌入其中,四周受到保护,所以完好无损!
吴夺还听到,这一套伏兽钮子母飞天镜出自长安附近的一处四个天井的唐墓!
天井,如今在不少地方是庭院的意思。不过,在墓葬术语中,指的是斜坡墓道和墓室之间的空间,或者竖井式墓道。
唐代的墓葬,天井的数量,是能显示墓主的等级的。比如皇帝是取最大数,九个天井;太子公主后妃王侯,一般是七个天井或五个天井。
四个天井其实也不少了,要么是朝廷大员,要么是显赫贵族。
只不过吴夺没有听到关于墓主的内容。
同时,吴夺也没听到是什么时候修复的。也就是说,修复肯定是二十多年之内的事情。
吴夺听完之后,拿着圆镜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一番。
因为吴夺也“听”到了开裂的具体之处,所以有的放矢。
裂的地方很偏,也就是裂成两半是一大一小,小的那半,在“大吉”飞天的边缘。
即便是知道了开裂之处,吴夺这么看了一会儿,却还是很难发现什么端倪。
“单老板,这次我得用放大镜了。”吴夺笑着拿起了茶几上的放大镜,同时又问,“对了,你有强光手电么?”
“有!”单老板面色微寒,但转瞬即逝,旋即就笑着起身,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支小手电。
吴夺将圆镜平放到锦盒上,一手拿放大镜,一手拿手电,照射的同时,不停变换角度观察。
终于发现了一丝细微的异常反光!
这“爬山头”的手段,实在是太高明了!
知道了裂痕所在之处,正常看却依然看不出来,还得用上放大镜和强光手电,不断变换观察角度,才能捕捉到一丝端倪!
其实吴夺“听”明白之后,本不需要再这么费劲的。但是,他想让魏风回来之后,也能清楚问题所在。
放下手电和放大镜,吴夺心中暗叹,这个单老板的一鱼两吃,原来是暗藏重点,环环相扣,局中有局啊!
这圆镜是“爬山头”的东西,若是和菱花镜一起拿出来整套卖,有一定风险,万一让高手看出问题,这一套必定卖不上价儿。
所以,他先卖完好无损的菱花镜,而后再用一鱼两吃的手法卖圆镜。
因为菱花镜完美无缺,所以买主再看圆镜时,就会放松警惕;这“爬山头”的手法本就极为高明,若再放松警惕,那就更不可能看出来了。
吴夺此时也明白了,单老板说的“为了洗脱一鱼两吃的嫌疑,我可以让价”,并不是虚话,而是垫话,因为这圆镜真能让价!
只是魏风觉得是虚话,同时想到应该先向老板汇报,没有接话罢了。
如果魏风接话,单老板估计会顺势引导,谈来谈去,有可能两件铜镜的总价,就是一整套的行价,不赚这多出的九十九万。
这是一个心理战,最后会让魏风觉得,虽然是一鱼两吃,但是最后能用一整套的行价买,也算不亏,买的可能性就很大。
但实际上呢,因为圆镜是“爬山头”的货,根本不值得一整套买!就算一整套买,也要远远低于行价!
吴夺看了看锦盒上的圆镜,没有再去动,而是将菱花镜重新装盒收包,接着拿包起身,同时笑着说道,“单老板,我再去看看魏经理!咱们正谈生意呢,他回什么电话?这么磨叽!”
“好,我等你们。”单老板的脸上依然挂着笑,笑得是那么真诚。
第173章 同行是冤家
吴夺出了办公室,走到便利店门口,正好碰上魏风往里走,“哎?你怎么出来了?”
“有话给你说。”吴夺拉着他走远,“那面圆镜不用收了。”
“啊?我刚给胡总打完电话,胡总说,尽量讲价,讲到多少算多少,拿下吧。胡总还说,飞天这种纹饰,虽然在唐代壁画和其他器物上比较多,但是铜镜上很少见。”
吴夺心说,再少见也有个市场行情啊!胡允德怕是不想听到什么闲话,说大雅斋本来有机会拿下一整套,结果却生生拆了只买“一半”。
吴夺心里想的自不会多说,而是直截了当,“那圆镜真是‘爬山头’!”
“什么?”魏风眼睛一瞪,“你确定?”
“你可以自己再确定一遍,我告诉你位置在哪里,怎么看······”吴夺接着就具体介绍了一下。
魏风也是根老油条了,吴夺刚说完,他也就明白了,低声骂道,“卧槽!我真是小瞧这孩子了!一鱼两吃,原来是为了掩人耳目,一半好鱼物美价廉,一半臭鱼加了十八味佐料!怪不得他说可以让价,我当时还道他就是玩虚的呢!”
“好了,别说这么多了,赶紧回去看了说清楚吧!”吴夺顺手将包塞还到了魏风手里。
“嘿嘿!”魏风点点头,随后便拎着包大步走进了便利店。
重新在办公室坐下,魏风按照吴夺说的一番操作,虽然费时略长,但终于也确定了问题所在。
“单老板,你刚才说可以让价?”魏风看完之后,伸了个懒腰,淡定自如地点了一支烟,仰头四十五度角吐了个烟圈。
吴夺一看,心说魏风这是要出一口恶气了,其实没必要,直接说清楚就好。但吴夺当面又不好多嘴,只好轻咳两声。
魏风却好似浑然无觉。
“对,这不是免得你说我一鱼两吃么?”单老板见魏风回来又用放大镜和手电看了看一遍,略感不妙,但却又不能平息侥幸心理,而且已然连环布局,也不能说撤就撤了。
“我早就说了你不是一鱼两吃。”魏风冲他抬抬下巴,“那你说,最低能让到多少?”
“还是你来一口吧,我听着。”单老板应道。
魏风伸出了两个手指头。
单老板先入为主,心头一喜。
若是两百万,加上之前单卖菱花镜的九十九万,加起来差不多就是一套伏兽钮子母飞天镜的行价,如果这样成交,那也算达到目的了。
但他嘴上肯定还得再争取一下,“魏经理啊,我说三百万,你直接给我砍掉一百万,实在是太多了!这么着,我也是个痛快人,我给你取个中,两百五十万不太好听,两百四十九万,够意思了吧?”
“什么?”魏风摁灭了烟头,“我这不是两百万,而是两百块!”
实际上,这面圆镜不要说修复过了,就是裂成两半直接卖,它也不可能只值两百块。魏风这是存心要挑弄他。
单老板懵了,“两百块?我没听错把?”
“单儿,我比你大几岁,我都不耳背,你咋还耳背了呢?”魏风此时也不叫单老板了,直接改叫“单儿”了,“两百块,还不是大雅斋收,是我收着玩儿。”
“魏经理,不带这么开玩笑的。”单老板面色变冷了。
魏风此时却很温和地笑了,“我要说这镜子是爬山头的货,算不算开玩笑呢?”
单老板也不是个善茬,他立即拿起圆镜,放进锦盒收好,硬声道,“我眼拙,看不出来!既然好心当了驴肝肺,那就不送了!”
魏风却又一脸得意地说道,“你猜,我是不是其实没看出来、故意诈你呢?”
说罢,扬长而去。吴夺便也跟着走了,也没跟单老板打招呼,这时候说啥都可能被误会。
魏风开车上路之后,主动开了口,“小吴啊,不是我那啥,只是恶气不出,对身体健康不利。到了我这个年纪,不能再憋着了。”
“你高兴就好。”吴夺也只能这么说了。
“不过小吴,你太厉害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就这两面铜镜,你的眼力真是让我叹为观止,盖了帽了!”
“嗐!”吴夺本想谦虚两句,但又怕他说自己假谦虚,便就转了话题,“这个单老板的算计之深,也是让我心惊啊!”
魏风却摆摆手,“他算计再深,在你牛逼的眼力面前,最后也只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话吴夺又不好接,只好含糊应了一声,而后借着点烟没再多说。
回到大雅斋,两人拿着东西去了胡允德办公室,详细说明了过程;当然,魏风挑弄单老板出气那段自是按下不表。
胡允德听完,眉头却皱了起来,“这个便利店老板,只有三十多岁?而且不是行里人?”
“对。”魏风接着又把他所知道的单老板的情况说了说。
“不对劲。”胡允德微微摇头。
吴夺很快便明白了胡允德的意思,不由心道,这站的位置不同,思维角度就不同啊!自己之前所想,主要局限在单老板的算计上,是为了赚钱而连环设套。
“德叔,您的意思是,单老板背后有人?冲着大雅斋来的?”
胡允德点点头,“同行是冤家啊!设计得这么精细,若是买卖成了,他们不但赚了钱,而且估计还有后手,会让人来买‘爬山头’的货,买了之后,再把问题公布于众,那就是大雅斋诓人骗钱喽?”
“多亏了小吴!”魏风接口道,“本来,若是买卖不成,他们也可以放风说大雅斋不专业、贪便宜、收货只收‘一半’!但是,小吴看出了拼接之处!我当面给他点出来了,还拍了照片!这下好了,相当于他们白白低价送我们一面菱花镜!”
“嗯,这趟活儿你们干得漂亮!”胡允德点点头,“不过,这种事儿,对方肯定不会开个头儿就偃旗息鼓,得查查到底是谁在算计我们。”
“多半是楼上的明晖堂!”魏风沉吟。
胡允德不置可否,“行,你们忙去吧,这事儿我来处理。”
“德叔,我还有件事儿。”吴夺却接着说道。魏风一看,便先出去了。
“你说。”
“我明天要去趟燕京,这几天要是有别的鉴定师调班或者临时任务,我就······”
第174章 左手瓢来右手铲,让我看你直播做饭
“好。”胡允德听完点点头,又问:“你这次去燕京,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就说话,我在燕京还是有几个朋友的。”
“没什么事,主要是会会朋友。”
“那好。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吧。”
下班后,吴夺先买了些礼品,去了徐有仁那里,说了说化肥的事儿;找徐有仁已经得到了化肥的“肯定”,无外就是徐有仁一天去放一次狗粮和清水,清理下狗厕所。
而后吴夺又去买了一大包狗粮,还去超市买了些矿泉水,想想晚上干脆自己做饭吧,又买了些食材。
回到家里,吴夺和化肥“交流”了一会儿,说了说要离开几天,徐有仁会一天过来一趟。
化肥一如既往的蛋腚。
吴夺刚才在超市买了一块上好的五花三层,准备好好做一个最拿手的红烧肉,然后炒个西红柿鸡蛋就可以了。
锅烧热,先拿着整块肉下锅,猪皮贴锅底,来回蹭一蹭,烫一下猪皮,这样能去除皮腥味儿,还能烫掉残留的猪毛。
而后用钢丝球刷一遍猪皮,同时将整块肉清洗干净。
切块,直接下锅,煸炒出油脂。
炒出油脂之后,将肉块捞出,锅留少许底油,下入冰糖炒出糖色,然后加水烧开,再次倒出备用。
吴夺做红烧肉,是自己摸索出来的。比如有人喜欢先将肉块焯水,他是喜欢洗干净直接煸炒出油脂,因为他觉得焯过水的肉口感略差;比如有人是炒好了糖色直接下肉,他是喜欢炒好糖色加水烧开倒出备用,因为待会儿要用葱姜蒜爆香下肉。
正在这个时候,宁霜的视频通话突然来了。
吴夺接通:“我正在做饭呢,完事儿和你聊吧。”
宁霜:“哦豁?你这样,找个地方把手机固定下,直播做饭,让我看看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吴夺找来手机支架,然后选了个能拍到“全景”的地方放好了。
重新起锅烧油,加入葱、姜、蒜、干辣椒爆香,下入已经煸出油脂的五花肉,倒料酒、生抽、耗油,颠勺翻炒;再倒老抽,撒上五香粉,继续翻炒均匀;接着倒入之前的糖色水,大火烧开,小火开焖。
这个红烧肉最好焖一个小时以上,然后再打开锅盖大火收汁,收汁的时候再加入少许盐调味即可。
小火焖上红烧肉之后,吴夺又用电饭煲做上了米饭;随后先把鸡蛋炒至微微定型装盘备用,便洗手擦干,拿起了手机:
“怎么样?”
“左手瓢来右手铲,会做饭的男人最性感!”
“呃,应该是女人吧?”吴夺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抖了抖穿的围裙,“看来你做饭是不大行了。”
宁霜脸色一红,“你行你上啊,来了给我也做一顿吴氏红烧肉。”
“么得问题。”
“对了,你怎么先把鸡蛋炒了盛出来了?不是直接加西红柿就炒完了么?”
“可以一起,但是分开炒更好,因为下一步是葱蒜爆锅后先炒西红柿,把西红柿的汁水炒到浓稠,再加鸡蛋。”
吴夺拿着手机来到客厅,“这个菜很快的,肉出锅了再炒就行,要不凉了。”
“这个菜好学,回头我学学。”宁霜接着说道,“对了,我跟沈先生联系上了,你猜怎么着?”
“被拒绝了?”吴夺其实料到是好结果,因为宁霜挺开心的样子。
“当然不是。不过也出乎我的意料,他居然很感兴趣,说你很有想法,还说考古也需要这样的发散性思维。”
“哎呦?专家果然和一般人不一样啊,都说我异想天开,就他说是发散性思维。”
“他说等你到了燕京再定时间。”宁霜又问:“你订票了嘛?”
“订啥票啊,从齐州西站到燕京南站,一天几十趟高铁。吃完饭再订也来得及。”
“你带着东西,最好订个商务座,保险点儿。”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订了告诉我时间,我去接你。”
“你不还得上班么?”
“最近不忙,中间出去一趟没事儿的。”宁霜笑了笑,“你不用管了,好了,我也该吃饭了,你去忙吧。”
吴夺结束了视频通话,红烧肉还得等会儿,便用手机先看了看车票。想了想,定了个十点的票,这样到燕京是十二点,宁霜来接他,也不用耽误工作时间。即便早到,上午也干不了什么事儿。
红烧肉出锅,颜色红亮,香气扑鼻;吴夺迅速炒了西红柿鸡蛋,盛出米饭,开吃。
红烧肉的口感不错,肥而不腻,肉皮微弹,肉质软烂,咸甜适口。
第二天,吴夺为化肥准备好一天的口粮和清水,道别离开。
化肥居然跟着送到了门口,吴夺小小感动,“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肥哥,回你的菩萨座下去吧!”
“嚏!”化肥却又发出了鄙视的声音,晃晃悠悠回到“千里之外”的经案下面趴着了。
一路顺利。
出站后,吴夺一眼就看到了宁霜。
好像更漂亮了。
宁霜上前,很自然地挽住了吴夺的胳膊,“累不累?”
“俩小时累啥呀?诶?你好像画眉毛了?”宁霜以前是顶多就是涂个淡雅的口红。
“不行啊”宁霜掐了吴夺一下。
“行,女为悦己者容嘛!”吴夺接着问道,“现在去停车场?”
“嗯,前边下电梯。”
华夏国家考古研究所就在南城,一个单位两块牌子,还有一块牌子是国家考古队;距离燕京南站并不远。而宁霜所住的公寓,和国家考古研究所就隔了一条街,平时宁霜都是步行上班,车则停在单位。
宁霜开车到了所住公寓对面的酒店门口停车,“走吧,先把东西放下,我给你订了房间了。”
进了房间,放下行李箱,吴夺拿出装有卷轴的书画盒,“我说,这东西暂时先放哪里呢?”
“交给前台吧,这酒店安保挺好的。”
“要不这样,把东西放在你那里,正好我去瞻仰下你的闺房。”
“你这都是用的什么词儿啊······”宁霜说着,好似忽然反应过来,“好啊,你是不是早有预谋?”
第175章 三轮车斗里的榻
“这大白天的,我预什么谋啊?就是突然想到放你那里比较安全,你有保险柜吧?”
“有倒是有······”
“对了,你那个同学把董小宛花鸟图给你了吧?是不是现在也在你那里?”
“对啊。”
“行了,别啰嗦了,去你那里放好东西,然后看看花鸟图,咱们再去吃午饭,吃完了午饭你上班,我回酒店休息。”
其实吴夺真没什么非分之想,他就是想看看宁霜的居住环境,否则也不会现在去,他们还没吃午饭,宁霜下午还上班。
宁霜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宁霜住的一室一厅的单人公寓面积很小,说是有60个平方,实际公摊就有二十多个平方。高层带电梯,四梯八户。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卧室、客厅、餐厅、厨房、卫生间都有,只不过餐厅就是客厅拐角的一处地方,也就能放张餐桌。
家具很简单,收拾得也非常干净。
宁霜将吴夺的书画盒放进保险柜,又拿出了董小宛的花鸟图。
装花鸟图的书画盒可就漂亮多了,是皮盒,带纹路的蛇皮,看着也有些年头了。
一开始说是为董小宛的这幅花鸟图来,但实际上解决这事儿太简单了。
吴夺看看的时候,搭手一听,真品无疑。
“没问题,而且是原装旧裱,还保存这么新,真不容易。”吴夺点头。
“嗯,这画,回头我准备挂在客厅里。”
“不怕被人偷啊?”
“放保险柜反而危险,挂墙上,哪有几个识货的?”
宁霜这么一说,吴夺不由想到自己摆在经案上的地藏菩萨铜佛像,这要真是进了贼,摆在外面的东西只要不是金光闪闪之类的,反而不会引起重视。
等宁霜重新收拾好,吴夺主动提出先去吃饭。
宁霜莞尔,“还挺像个正人君子。”
“什么叫像?本来就是。”吴夺正色道,“你那天说‘认准了’什么的,我很受触动,顺其自然嘛。”
宁霜的脸又红了,旋即转身往外走,“你想吃什么?”
“你下午还得上班,别耽误太长时间了,附近你最爱吃什么,咱们去吃点儿就好。”吴夺应道。
“行,我带你去吃肉饼吧,燕京的特色,门钉肉饼。”宁霜在门口站定,回头对身后的吴夺说道。
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馅饼店门口。所以宁霜说完之后,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默契之中,透着微甜。
微甜一时弥漫,两人都受到了感染。
这好像就是顺其自然。
最后,唇齿之间发生了纠缠。
纠缠了还不到一分钟,门铃声却骤然响起。
这冷不伶仃的,加上两人正好站在门边,弄得还挺惊慌。
“谁呀。”分开之后,宁霜顺口问了一句,接着又从猫眼看了看。
“小宁在家吗?”
宁霜开了门,吴夺一看,是个胖胖的女子,看着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岁左右。
“王姐啊。”宁霜问,“有事么?”
这个王姐是宁霜同楼层的邻居,也是个单身,宁霜和她其实不熟,偶尔碰到了打个招呼而已。
“有客人啊。”王姐看了看吴夺。
吴夺笑笑,“你们聊,我先出去等。”说完,便出了门,朝电梯方向走去。
没过多会儿,宁霜也锁了门过来了,两人一起进了电梯。
“怎么了?”出了公寓楼,吴夺才问。
“问什么预交一年物业费可以免费领一桶花生油的事儿,可我也不知道啊。”
吴夺一脸郁闷,“就这?结果把我们给打断了!”
宁霜低头一笑,摇着吴夺的胳膊,却没说话。
吴夺被她这么一摇一摇的,郁闷竟然一点点烟消云散了······
两人吃饭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半了,店里人也不多了,吃得倒是清净。
门钉肉饼因为像古时候城门上的门钉而得名,个头不大,双面煎,外酥里嫩,肉馅鲜香;吴夺没怎么吃早饭,就对付了两片面包一盒牛奶,还真是饿了,胃口大开。
吃完了饭,宁霜去上班,吴夺回酒店。分别前宁霜说下午就联系下沈先生,争取明天能见上面。
回到酒店,吴夺小睡了一会儿,醒了看看时间才三点多,在房间里闷得慌,便出了门,准备在附近溜达溜达。
出了酒店的门,路对面就是宁霜住的公寓楼,公寓楼这一片,再往后一条街,过了就是国家考古研究所。
所以,吴夺没往对面走,加上这酒店的后头不远,还有一片老宅区域,吴夺便往酒店后头去了。
进了一条胡同,旁边青砖黛瓦,不时还能见到苍翠老树,在午后斜阳中走着走着,感觉时光也柔软起来。
“借光了您内!”
正享受呢,身后却传来硬朗高亢的喊声,吴夺扭头一看,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骑着一辆车斗挺大的三轮车。吴夺快走两步,闪到一边,三轮车却在一个院门口停下了。
汉子把车一锁,就进了院门。
而吴夺,却被三轮车斗里的东西给吸引住了。
车斗里只有一件东西,这汉子光锁了车,也不怕东西被偷了。
实际上这东西也很难偷,因为太大了,一个人怕是不太好扛。
这是一张榻,长度在两米左右,宽度在一米左右,六足,很矮,整体高度也就是二十多厘米。
榻,算是床的最早的一种形式,基本定义是:无围栏、一个平面、足落地。
之所以吸引吴夺,是因为这张榻的造型;典型的明式风格,平面还带边框的,榻面微低于边框。
但吴夺仔细上前一瞧,却发现自己不认识这种木料,主要是颜色太怪了,带点儿紫,带点儿黑,而且有的地方还斑斑驳驳的,透出点儿褐的黄的。
吴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哎?干什么呢你!”这时候,汉子从门口出来了。
吴夺撤手扭头,“不好意思啊,我就是觉得这木料没见过,有些好奇。”
汉子看了看吴夺,许是感觉不像偷鸡摸狗之徒,“这是我收的旧家具。”
吴夺点点头,“那您知道是什么材料么?”
“我也不知道,有户人家扔偏厦子里头的,不过,木料不重。”汉子说着,弯腰去开三轮车的锁。
第176章 染色黄花梨
“不好意思啊,我再多问一句,您收了这东西也是要卖的么?”吴夺紧跟着问道。
汉子听了,立即笑呵呵问道:“怎么着?你要买啊?”
吴夺接口道,“我先好好看看行么?”
“得嘞,我给搬下来!”
“不用不用,我就这么看就好了。”吴夺摆摆手。刚才已经看了,他想好好听听而已。
听了之后,吴夺打定了主意,先铺垫了一句,“这东西这么矮,是干嘛用的?”
“这叫榻啊,就是古时候的床!你年轻,可能没听过评书。三国演义,蒋干盗书,周瑜说:久不与子翼同榻,今宵抵足而眠!还有宋朝那个什么来着,赵匡胤说: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这汉子挺能说,稀里哗啦来了一通,时不时还模仿评书的口气。
“不是吧,这东西有这么老么?”吴夺又问。
“肯定到不了宋朝啊。榻是最早的时候当床用,后来有了床,就变成小憩的工具了;建国前,很多宅门里还有呢!所以说啊,这榻,最晚它也是民国的!”
“你这么一说,那得老贵吧?我不一定买得起啊!”吴夺故意露怯。
“哥们儿,你是来旅游的嘛?”汉子问道。
“对,这不是逛逛胡同么?”
“嗐!那你跑南城来干嘛呀,去后海那一片多好玩儿啊。再说了,你来旅游的,这么个大家伙,买得起也不好拿呀。”
“这倒不要紧,我就喜欢老东西,人在这里玩几天,东西先发快递发回去就是了。”
汉子听了,点点头,“我给你撂实底儿,我收来是一千五,本来要给捯饬旧家具的老孙头送过去,少说也能赚五百呢,不过你要买,我给你照一千八,省力气了不是?”
其实,这张榻,人家要才要八百,汉子砍价后是五百收来的。
他本来是收废品的,今年才认识老孙头,开始收旧家具了,因为不太懂,所以压价特别狠。刚才进这个院子,也是跟人说好看一对圈椅的,结果就因为压价太狠,谈崩了,所以两手空空出来了。
“这么贵啊?”吴夺一脸“惊讶”。
“这还贵啊!那些什么紫檀花梨的老家具,几百万的都有呢!”
“再便宜点儿。”
“不能再便宜了。不行算了吧,我这就给老孙头送过去,还比卖你多赚两百呢!”汉子说着就要上三轮车。不过,他这手欲擒故纵,玩得可比古玩市场里的人差不少火候。
吴夺即便知道他欲擒故纵,却也就此应了,“好吧好吧,一千八就一千八。”
“你是捡着便宜了,这东西重新刷一遍好漆,漂亮着呢!”汉子笑笑,拿出了手机,“喏,扫码吧!”
吴夺心说,这哪能刷油漆?这连油都不能刷,这得打蜡!
这张榻,是明代的老家具!
而且是海南黄花梨的!
为什么折腾成这副熊样呢?
因为民国时期,给染了色了,经过这大几十年,又是褪色又是掉色的,成了这种怪颜色!有掉色厉害的地方,还漏出了黄的褐的底子。
好好的明代黄花梨家具,即便是民国时期,那也是好东西,怎么会染色呢?
因为在民国的时候,就家具来说,紫檀的特别火,比黄花梨的要贵出不少,就出现了很多把黄花梨染成紫黑色以混充紫檀的家具!有当时新做的家具,也有明清流传下来的老家具。
这张榻,如果全部都是海南黄花梨的材料,那就像汉子说的,真能值几百万!
不过,吴夺还没走运到极致。
因为这张榻,边框和六只矮足是黄花梨的,榻面却是榆木的;同时,榻面比边框下去一点点,是因为原来有配套的藤席,可是藤席眼下已经没了。原来有藤席,说明是一张凉榻。
汉子说不重,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要全都是黄花梨的,那分量肯定会重得多。
话又说回来了,若整套都是黄花梨材质,即便被染色了,原主和汉子根据重量,怕是也能好好研究一番,就不会这么随便处理了。
但即便如此,清理出来之后,几十万总是能值的,毕竟是明代老家具。
哪怕只算边框和六只矮足的黄花梨木料,一千八那也是个大漏儿!
扫码给了钱,吴夺笑道,“大哥,附近有什么快递物流的收货点么?”
“有,往前走,出了胡同,左拐几十米,就有一丰顺,我也正好顺路,干脆给你送过去得了。”
“哎哟,那真谢谢你了!”吴夺也没客气,就跟着三轮车后头,一起送到了快递点。
汉子乐颠颠骑车走了,吴夺想了想,给罗宇泽打个了电话,问他能不能代收一件老家具。当然,让他代收,就是让他代卖了。
罗宇泽一听明代黄花梨凉榻,一口答应,“放心好了,我找专业的师傅给刷出来,等你回来看了再出手!”
这出来遛个弯儿还能顺手捡一漏儿,吴夺心情十分愉悦,想起答应宁霜给她做饭吃,便打听了一下,到了附近一个超市,采购了食材。
宁霜一回来就告诉吴夺,沈云舟明天上午有时间,这事儿还真是挺顺利。
吴夺笑道,“好事儿一个接一个。”
“还有什么好事儿?”
吴夺便就把下午买凉榻的事儿说了说,随后便在厨房开始做饭了,宁霜跟着打下手。
这厨房小了点儿,两个人辗转腾挪有点儿困难,好在也不用整太多菜,吴夺做了一大盘红烧肉,一个干煸豆角,一个鱼香茄子,一荤两素,齐活儿。
宁霜吃得很开心,冷不仃夹菜要喂吴夺,吴夺一时真有点儿不太适应,“我说,看你这状态,我是不是今晚得留宿以身相许啊?”
宁霜拿筷子敲了敲盘沿,“今晚你回去早休息,明天我和沈先生约了早晨六点呢。”
“你回来时说上午,可怎么会这么早啊?”
“他的很多工具都在办公室,约了办公室见面。他的办公室,八点以后,访客经常络绎不绝!”
“好吧,那我留宿也不影响明天早起啊。”
“不行!这是原则问题!”
“都说吃人家的嘴短,你这吃了我的,还跟我讲原则。”
宁霜突然探身,“好,还你一嘴!”
第177章 大合影里年轻的老财主
“哎?你这,弄我一脸油······”吴夺说着,作势反扑。
宁霜却跑开了,“不开玩笑啊,你真不能留下,你中午刚说的。”
“行,回来吧,好好吃饭,不留就不留。”
两人便也没再闹腾,吃完了饭,吴夺心安理得地坐在沙发上,宁霜去刷碗。
看着宁霜忙碌的身影,吴夺突然腾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温馨感觉。
他和宁霜不一样,宁霜是在正常的家庭里长大的,而他,却只有一个爷爷。
这个爷爷虽然也很疼他,但却有点儿“高深莫测”。这也是吴夺年纪轻轻、思虑却比较多的一个原因。
如果“爷爷”是“父亲”,那么他现在也该四五十岁了。
但爷爷终究不是父母,那种家庭的温馨,吴夺从来没有真正体会过。现在,宁霜却给了他这种感觉。
不过想想自己也算幸运了,老财主救了自己一命,化肥给了“金手指”,如今又遇上了宁霜。
等到宁霜忙完了,两人依偎着又说了会儿话,吴夺便主动离开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然是好逑,吴夺就当当君子。
走在回酒店的路上,吴夺又想起上初中的时候,镇上的语文老师水平不济,把好逑读成好逑,回到家里自己摇头晃脑地背,结果被老财主骂了一顿;因为好逑的意思是好的配偶,而不是喜欢追求。
吴夺点了一支烟,他越来越觉得老财主不像个看风水跑江湖的,他的骨子里,仿佛隐藏着一股子文人之气。
······
第二天一早,吴夺坐上了宁霜的大切诺基,驶往燕京大学。
酒店在南城,燕京大学在西北方位,路不算近,但好在时间早,不堵车。
虽然还不到六点,秋风萧瑟中,校园里的一些地方,却已经有不少晨读的同学。宁霜轻车熟路,将车停在了一栋古香古色的办公楼前,这栋办公楼距离图书馆不远。
进楼前,宁霜打了个电话。
“沈先生还没到呢,在门口等他吧。”宁霜挂了电话说道。
“看来沈先生很守时,现在才五点五十。”吴夺应道。
话音刚落,宁霜抬抬手,“来了。”
吴夺扭头,只见一个身着浅灰色西装的老者背着手走了过来。
沈运舟满头银发,发际线很高,虽然皱纹不少,但是面色红润。长相很普通,却给人很和蔼的感觉。
他走路外八字很严重,背又有点儿驼,再背着手,姿势有点儿滑稽。
“宁霜啊,这是你男朋友吧?还给我说老乡老乡的。”沈运舟走到他俩跟前,和宁霜说着话,却在打量吴夺。
“沈先生,确实是东山老乡啊!”宁霜笑道。
吴夺也笑道:“沈先生,我叫吴夺,给您添麻烦了!”
“小伙子确实一表人才!”沈运舟点点头,“不麻烦,万一有好东西,我也跟着饱眼福了。”
“谢谢沈先生了。”吴夺又道。
“走吧,办公室说话。”沈运舟一抬手,便往里走去。
沈运舟的办公室在二楼,上楼的时候,他又问宁霜,“最近有去看李先生么?”
“最近没去呢。”
“有空和男朋友一起去看看他,他就怕你找不到如意郎君,给我说过好几次。”
“好。”宁霜轻轻应了一声。
沈运舟的办公室隔开了两个房间,外间主要是一个办公桌,两组沙发,贴墙全是书橱。
里间则是居中有一张很大的长方桌,纵长得有三米多,宽度也得有两米多;以纵线分隔,一半铺着毡布,一半摆满了各种工具。
同时,里间贴墙一侧,还有一个砌起来的贴了白瓷砖的水池;另一侧,则是一个高大的架子,一半摆满了卷轴,一半摆满了工具。
里间没有窗,却有很多灯,天花板上有,墙上有,桌子的一处侧边还夹着好几个形态各异的台灯。
“这房间没椅子,先把东西放桌上吧。”沈云舟一边戴上一副很薄的手套,一边说道。
吴夺连忙把书画盒放到了桌上。
沈运舟也是七十多的人了,但取出卷轴之后,手法却极为迅捷流畅,只见他手一抖,卷轴就在桌面唰唰展开。
于此同时,他取了一个塑料夹子,夹住了卷轴一头;接着走向另一侧,拿起一件木质镇尺,压住了另一头。
这卷轴宽约一尺,长约三米,这大桌子的一半,放置也绰绰有余。
“这的确是民国时期长春一带的裱工。”沈运舟点点头,“而且,宣纸和背裱之间,确实有东西!”
吴夺和宁霜面面相觑。
就这么一看,就能看出来?
即便吴夺之前已经听出来了,但是让他看,他是怎么也不可能看出来的。
沈运舟却又笑道,“我就是想让你们先开心一下。”
吴夺“······”
宁霜却道,“沈先生,您肯定也看出来什么了吧?”
“算不得实证。这装裱比普通装裱确实要厚,但若是命纸特殊加厚,也可能这样。”
所谓命纸,是画心的托纸,位于画心和装裱材料之间。命纸的作用,主要是延长画心的寿命;有些古画之所以能重新装裱或者修复,命纸功不可没。
“这幅字你还要么?”沈运舟接着问吴夺。
“看您,怎么方便怎么来。”其实吴夺本来是想要的,但此时也不能反客为主。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我尽量给你留。”沈运舟点点头,一边看向工具区一边说道,“这样,我先探刀看看,这活儿身边有人不自在,你们出去等我吧。确定能打开了,我叫你们进来一起开。”
吴夺和宁霜点点头,出去之后又把里间的门关上了。
关门之后,宁霜指了指一处书架,对吴夺招了招手,轻声道,“你看,这张大合影,李先生和沈先生都在里面。”
吴夺一看,这大合影可够老的,黑白照片,被放到一个相框里摆在了书架一格中。
大合影上有二十来个人,上头还有一行白字:燕京大学考古系六五级新生开学纪念。
“这张合影李先生家里也有,中间是李先生,那时候多年轻啊!这一个,是沈先生······”
吴夺却突然愣住了,因为沈运舟旁边的那个男同学,怎么这么像老财主?
或者说,仿佛就是年轻的老财主!
第178章 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吴夺很熟悉老财主的五官,也经历了他从五十岁到七十多岁的样貌变化。
最关键的,是耳朵!耳朵和脸不一样,人老了,脸可能变化很大,但是耳朵变化却很小。
这合影里,年轻男同学的耳朵,虽然不能看得太清楚,但和老财主的耳形,几乎是一样的。
“你怎么了?”宁霜察觉到了吴夺不对劲儿。
“你看。”吴夺指了指沈运舟旁边的“男同学”,“像不像我爷爷?”
“嗯?”宁霜仔细端详了一下,“怪不得······”
“怪不得?”
“你记得我上次见吴爷爷,说总觉得见过似的,却又想不起来!可能就是我在李先生家看过这张合影,他又在沈先生旁边······”
吴夺点点头,“记得。”
“吴爷爷当年是燕京大学考古系的学生?没听你说起过啊!”
吴夺苦笑,“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他从来没给我说过。”
“啊?”宁霜想了想,“那等沈先生出来问问。”
大约过了一刻钟,沈运舟出来了,“幸亏我加了小心,果然有东西!但是这暗藏手法,不是在宣纸下面,是在整个背裱下面,也就是宣纸下方的两层绫子之间。”
吴夺一听,便先行问道,“沈先生,这样会很麻烦么?”
“麻烦倒不麻烦,但是怎么也过了大几十年了,不能硬生生直接揭开,最好热水浸泡之后再揭。我已经泡上了,不怪我擅作主张吧?”
“您是专家,一切听您的。”
“好,那么再等半个小时就可以了。”
既然如此,吴夺便就转而问道,“沈先生,我冒昧问个事情可以吗?”
“有多冒昧?”沈运舟微微一笑。
吴夺指了指照片,“我刚才看了您当年入学时的合影,你右边的这位男同学,能问一下名讳么?”
沈运舟走到合影前,看了一会儿,忽而又看着吴夺,“对啊,你姓吴,还是东山省人,他也姓吴!莫非和你有亲戚关系?”
“是不是叫吴大志?”
“啊?”沈运舟摇了摇头,却又沉吟,“吴大志,吴士心,好像有点儿意思。”
“吴士心?”吴夺登时反应过来,上士下心,不就是个“志”么!
“吴士心,是我的同班同学,而且还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不过,65年入学,66年学校就停课了,后来我们各奔东西,那个年代通讯很不发达,一别五十余年矣。”
沈运舟说完看向吴夺,“你的意思,他现在改名叫吴大志了?”
“吴大志是我爷爷。”
“你爷爷?”沈运舟敲了敲额头,“他的生日是不是三月初三?”
“对!又是一年三月三,风筝飞满天!”吴夺立即应道,“很好记。”
“那应该没错了,吴士心是东山省海州市人,自小在海边长大,现在又回了海州?”沈运舟又问。
“海州?”吴夺不由一愣,心说爷爷老家不是茂岭县么?茂岭县不属于海州市啊,属于青都市,是内陆城市;海州,则是东山省的沿海城市,也是经济最发达的城市。
“怎么了?”沈运舟接口道,“现在不在海州啊?”
“没什么?他现在有时候和我住在齐州,有时候会到山村小住。”吴夺反应很快,老财主如果真是海州人,却选择茂岭县定居,肯定有他的原因;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既然沈运舟不知道,那么还是先不点出茂岭县为好。
“看来他现在退休了,以前做什么工作呢?”
“对,退休了。以前,主要是走南闯北,做一些······做一些生意。”
“下海经商了啊。唉,吴士心当年是李老师最喜欢的学生,天赋极高,但是学校停课后,他一怒之下,烧掉了所有课本和资料,从此再也没有联系过。”沈运舟看向吴夺,“小吴,劳烦你联系一下你爷爷,他应该还记得我的。”
吴夺想了想,拿起手机走到一边拨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放下,“沈先生,关机了,可能太早还没起床,他喜欢看星星,经常睡得晚。有时候中午才起床呢,有时候起床也不一定立即开手机。这样,回头我联系上了,再联系您。”
吴夺这是撒了个谎,因为他不确定老财主的意思,还是事后私下先问一问为好。
“看星星?是夜观天象吧?”沈运舟笑笑,“他上学的时候,就对星象和风水感兴趣,而且喜欢和考古结合。”
宁霜在一旁一直没说话。这里头,沈运舟知道从前,吴夺知道现在,而宁霜不过是见过吴大志一面而已。
吴夺点点头,“我爷爷从来没给说过,他居然是燕京大学的学生。”
“你太年轻,或许他不愿在你面前提及那段特殊的历史。”
沈运舟叹了口气,自顾说道,“学校停课后,我留在了燕京,等着学校复课。后来经远房亲戚介绍,到了一家南纸店工作,恰好遇上一位老师傅,跟着学了装裱,这一干就是十年。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但是我错过了机会;准备1978年再考。等到了1978年,我发现,研究生也恢复招生考试了,想想自己都快三十了,就干脆直接考了研究生······”
吴夺和宁霜都没有打断,就这么听他说。
不过,沈运舟也没说太多,摆摆手停了,“人老了,总爱回忆过往。先这样吧。回头小吴你联系上了你爷爷,别忘了告诉我。”
吴夺点了点头。
因为中间出了这档子事儿,吴夺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时间到了,要去揭开装裱了,才勉强稳住了心神。
沈运舟这次直接带着他俩进入了里间,先是捞出卷轴,控了控水分。
而后,将卷轴再度平铺到长桌上,这个过程吴夺还搭了把手。
沈云州先将卷轴正面朝上,揭下了带有书法的宣纸,挂在了水池上方晾起来,而后才重点处理剩下的两层绫子。
一头卷轴固定,另一头卷轴直接被剪断,而后沈云州拿起一根细长的竹针,一片边缘磨得极薄的竹片,很快便从一角将两层绫子分出了上下。
第179章 你真的捡到宝了!
接着,沈运舟用一把长长的尺子延后十厘米左右压住绫子,另一只手顺势揭开,一点点将两层绫子分离。
分开一条口子之后,沈运舟将这把尺子压在了口子中间。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可是,绫子又揭开了十几厘米,吴夺还是没有看到东西。
继续。
直到揭开了接近半米,才露出了暗黄色的纸。
而且,这纸是贴在上半层绫子上的······
“现在知道为什么要泡了吧?这裱匠的手法非常高明,两层绫子,上层的更厚;他将上层的绫子,挖出了一个长方块,但是却没挖透,正好将这幅纸本作品镶了进去,如此一来,这纸本虽然比卷轴面要小,但整个面也会十分平整!”
沈运舟缓缓将两张绫子分开,而后将下面无用的绫子卷起扔到一边,又将上面那层镶嵌纸本的绫子平放在了桌面上。
镶入纸本的面朝上。
如此可以看得比较明白了,这幅纸本作品,长两米有余,宽约二十七八厘米,算是手卷的形式。
吴夺顿感有些奇怪,当时“听”的时候,宋、元、明、清的年份信息都有,但现在来看,好像只有一幅作品啊!
但这个时候,沈运舟正在操作,他不可能伸手去试;再说也不差这一会儿工夫了。
沈运舟是文物修复专家,也是燕京大学的教授,加上宁霜曾经是他的学生,所以这次他是一边操作一边讲解。
吴夺跟着受益匪浅。
“你们看,这幅纸本,还留着命纸,这命纸是清代的。至少说明,最后一次装裱是在清代。不过清代的原裱也没了;很可能被暗藏之前,就有些残破,所以就干脆拆掉,只留下了命纸!”
沈运舟顿了顿,“这种命纸,是清宫专用!”
说罢,看了看吴夺,“小吴,你真捡到宝了!”
吴夺听到这里,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一幅作品之上,能听到宋、元、明、清这么多年份信息!
这幅书画作品,应该是宋代的!因为宋代在听到的年份之中是最早的。而后,很可能有宋、元、明、清历朝历代的题跋和收藏款印,而且还被重新装裱过!
宋代书画作品,能传承保存到现在的,以绢本作品居多,纸本作品偏少。
宁霜也不由面露惊讶。她是不知道吴夺听到的信息,但清宫重新装裱的书画,那必不是一般的作品!
随后,吴夺和宁霜不再作声,专注地看着沈运舟操作完了。
一幅纸本作品被完整地取下,铺在了桌面上,确切地说,是铺在了沈运舟提前放好的一块专用特制垫板上。
这幅纸本作品还是湿的,但已然可以看得清楚明白。
这实际上是好几块宣纸拼接在底部的命纸上的。
真正的画心,只有半米左右的长度,剩下一米六左右长度的篇幅,全部是后世的题跋。
“今天得谢客了!”沈运舟看清楚画心之后,立即走出里间,到外间把办公室的门给反锁了。
画面很简单,一块怪石,一竿修竹。
款识:元丰三年五月作,元章。
无钤印。
画面的留白处,还有题字:
世路险而倚石定,道心微而借竹风。
字是行书,用笔劲健清新,欹纵变幻迅疾。
“米芾?!”吴夺和宁霜两两对视,异口同声!
米芾,字元章,北宋大书法家、大画家,与苏轼、黄庭坚、蔡襄合称“宋四家”,即所谓的“苏黄米蔡”。
大名鼎鼎的,现藏于故宫博物院,亦是米芾之作。
吴夺和宁霜话音刚落,反锁了门回来的沈运舟旋即接口:
“对!真迹无疑!”
说罢,沈运舟指了指画心,“这幅竹石图,乃是米芾少有的书画合一的精品之作啊!”
就在这宽二十多厘米、长不过半米的画心之上,边缘和空白之处,竟盖了大大小小二十多个收藏章!
这其中,有南宋夏珪的,有元代赵孟頫的,有明代文徵明的,还有一些有名的堂号款收藏钤印······
不过,这幅画,依然没有逃脱“盖章狂魔”乾隆之手,什么“乾隆御赏之宝”、“古稀天子”、“宜子孙”······光他自己,就盖了七个!
万幸的是,乾隆没有题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题字,但吴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米芾的书法旁边,若是再配上乾隆的书法,实在太煞风景了!
这画心之外接的题跋,主要是三大名家,也就是在画心之上盖过章的南宋夏珪、元代赵孟頫、明代文徵明。
此外,还有几位书画收藏家。
题跋有长有短,最长的是文徵明的一首诗,明显是单独一幅;而最短的就几个字“真迹妙品,双桧斋藏”,是明代收藏家李廷相题跋的,就跟在赵孟頫题跋后面的空白处。
就在后接的这些题跋之上,也有不少钤印,多为明代的。
吴夺指了指一方盖在文徵明题跋之后的“项子京家珍藏”钤印,“沈先生,这就是那个名头很大的项墨林吧?”
沈运舟点点头,“项元汴,字子京,号墨林,明代最富盛名的收藏大家,顾恺之、王羲之、怀素、韩滉······简直数不过来的,都有项墨林和他的阁的收藏钤印!”
“从题跋来看,文徵明肯定也收藏过这幅竹石图,他和项墨林好像是同一时期的吧?”吴夺又问。
“文徵明比项墨林大几十岁,但是他俩关系不错,这幅作品,极有可能是他从文徵明手里买来的。”沈运舟顺手指了指画卷,“你发现没有,这上面除了清宫的收藏钤印,并没有项墨林之后的民间收藏钤印。”
宁霜点了点头,“项墨林的阁在嘉兴,顺治二年,清兵攻破嘉兴,劫掠了阁的珍品。这幅竹石图,可能就是这么进了清宫!”
“现在就能完全认定,北宋米芾竹石图,历经辗转,传承有序;特别是在明代,几乎可以从题跋和收藏钤印找出很明晰的收藏者之间的传承,从李廷相到文徵明到项墨林;最后,竹石图是在清初被清兵劫掠而去,进入皇宫。”
沈运舟深吸一口气,看着竹石图继续说道,“这其中,有乾隆的收藏钤印七方,嘉庆收藏钤印一方,道光收藏钤印一方。结合小吴说的长春之事,那就是清亡之后,被溥仪偷偷带出宫去;最后,在逃离长春伪满皇宫之时流落民间!今天,重见天日!”
宁霜随之郑重点头。
而吴夺看着沈运舟庄重肃穆的表情,心里却不由一阵发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