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环环相扣,轰然倒塌
“难道不是转的?”权浩然又问。
“感觉是能微微动的,但却是前后左右那种,而不是转动。”吴大志应道。
“难道需要按压或者上拔之类的?”吴夺接话。因为之前遇到过这样的机关;虽然不是一个“小分队”,但这也是一个基础思路。
“这也得试试。”吴大志点点头。
结果,按压不行,上拔也不行。
“奇了怪了。”吴大志不由俯身查看石柱的底部。
此时,吴夺也用手电照向石柱底部的那个黑黝黝的金属扣环。
“这个扣环,是不是需要拆掉啊?”吴夺开口道。
“让我细看看。”吴大志一边对光细看,一边用手摩挲。
还真有新发现。
吴大志发现了两条“细线”。
这应该是两个半圆形的扣环,扣在一起的缝隙。但是非常紧密,而且扣环本身又是黑色,所以不细看的确很难发现。
不过,这两条“细线”之间,看起来连剃须刀的薄刃貌似都很难插入。
同时,石柱上也没发现可以开启的设置。
“感觉扣环下面,应该还有插进去的部分,两处对缝也很难直接分离······”权浩然眉头微皱,“不过,这种金属从光感上来看,好像很有韧性,倒是可以从石柱的贴合处试试。”
扣环和石柱虽是贴合的,却微有缝隙,要不然吴大志也不会虽然转不动、却在摇晃时能感觉到微微松动。
缝隙虽然也很小,但是不厚的刀片是能够切进去的。
“小权,你下来研究一下,大家也不用着急,慢慢来。”吴大志随后便从坑中上来了。
这个两尺见方的坑确实有点儿小,在下面操作有些难受,吴大志上来之后还活动了一下腰身。
行动组里头,权浩然对金属的研究是最为精深的。
他下去之后,先侧蹲身上了手,细细摩挲了一番,而后才又用手电对光看了一圈。
“这种金属主要成分的确是陨铁,但是陨铁不会有这么好的韧性和弹性,不知道加了什么其他材质,制造之人真是高手啊!”权浩然看完之后还不由叹了一句。
经过一番研究,权浩然提出,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从扣环和石柱的贴合部试试。
随后,大家经过了简单的讨论,一致同意先这么试试。
操作还是交给权浩然。
权浩然拿了两把小军刀,分别调出了最薄的两个刀片,插入了扣环和石柱的贴合部。
两个刀片插入的位置相当于石柱某一条“直径”的两头儿,同时这条“直径”和环环相扣的两条对缝所形成的“直径”,是垂直的。
这样才有可能左右分开两个半环。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权浩然根本没费多少工夫,双手操作,同时尝试往外拨动的时候,没用多少力,就听到了一声:
“叮铃!”
两个黑色的金属半环,居然接着就往外弹开了!
定睛一看,原来这是两个“空心”半环,两处对缝原本相接的地方,各有一个卡扣;而插入刀片的两个点,则连接打开卡扣的小机关。
同时,半环的下方,还连着大概五厘米高的金属片。
金属片很厚,足有两厘米多;也就是说,石柱和周围“石粉黏合层”的间隙也差不多这么大。
而且,在金属片上,有四个位置,出现了圆洞,直径约有两厘米;圆洞之内,还有一圈类似锯齿的伸缩结构,现在缩回去了。
现在圆洞是空的,但是大家一看,便知道原来这四个圆洞,是插金属棍用的。
因为石柱上也有四个圆洞,对应的“石粉黏合层”也有四个圆洞。
现在石柱上的四个圆洞也是空的;但是,“石粉黏合层”上的四个圆洞,却是堵上的,只露出了四个金属棍的一头儿与竖面齐平。
这说明,原先,四根金属棍是固定贯穿了扣环下方的金属片、当中石柱、周围“石粉黏合层”这三者的,所以石柱不能动。
而权浩然用刀片拨动两个点,打开了扣环对缝里的卡扣,卡扣弹开的同时,金属片圆洞中固定四根金属棍的“锯齿”也缩了回去,金属棍就此“自由”。
不过,即便“自由”了,好像也不能自动弹入“石粉黏合层”的四个洞中。料想,石粉黏合层内,应该还有机关。
又或者有磁铁之类的东西;金属棍主要成分还是铁,只要“锯齿”不卡住金属棍,金属棍便能被“吸”进洞里。
吴夺心想,这个“石粉黏合层”还真好用,铺设好了机关,直接打上一层就行,这可比在整块的石材中设置机关要轻松多了。
现在众人也没心思过多去研究这个问题,现在石柱彻底“解放”了,就得考虑它的事儿了。
吴大志再度上手尝试,看看到底是转,是按,还是拔。
最后确定了,还是转,逆时针旋转。
这个石柱的位置,正在石门下方,又极有可能是开门机关,门如果是往外开,还是存在危险隐患的。
吴大志坚持他来操作,不让其他人来,吴夺以多种理由说了好几次让他来,最后吴大志干脆下了“命令”。
不过,在操作之前,吴大志和大家也都做好了应变的准备。
当然,从以往的经历和操作来看,这帮奇人异士对于来取鼎的后来人,只要操作正确,是不会留下什么危险的。这里的隐患,就是因为时间跨度太长,别出现什么“故障“之类的。
······
这一次,吴大志没有转太多,逆时针转了三圈,便感觉转不动了。
接着,石柱下方就传来了一阵类似齿轮转动的声音。
吴大志立即离开坑中,和旁边的众人一起,退到了入口附近。
大概过了二十秒,石门之下的石壁中突然传出了一声巨响,如同岩石崩裂。
紧接着,石门轰然倒塌!
石门是向外倒的,落下的同时大家都看到了,石门很厚,足有一尺。
落地之后,“躺平”的石门,表面恰好和原先的一尺高的“门槛”齐平了。
如此厚重的石门,落地一砸,震动非常。“石粉黏合层”地面,也被砸出了很多裂纹。
“好嘛!原来这‘石粉黏合层’还有减震缓冲的作用!”吴夺心下暗道,若是不多铺这么一层,直接砸到石质地面上,还真有可能震出什么问题。
第660章 梁州鼎现,水银冷光
石门轰然倒塌,除了震动,也带起了大量灰尘······
等到尘埃落定,大家齐齐举灯照射其间。
里头要比门口宽敞多了。
这是一间穹顶石室。
开凿得很整齐,石壁上,地面上,还都有一层土黄色的东西。
而从门口看进去,石室之中,只有居中的一个“土窑”,再无他物。
这是一个类似土窑的结构,材质和墙壁上涂的土黄色的东西一样。
“土窑”大致像一个罐子的形状,高约一米八,直径超过一米半,顶部收口,是圆帽形的。
大家大致看了一番,便进入了这间穹顶石室。
先是分头四下看了看,并无任何出口,就只有居中的“土窑”。
同时,大家经过研究,认为涂在石壁和地面上的和构成“土窑”的土黄色的东西,应该就是土。
当时可能是泥浆,现在凝固了。同时,这种土有些特别,颜色挺鲜明,质地也很纯。
但即便如此,也让人感到奇怪。因为虽然凝固了,但是历经这么多年,居然没有碎裂斑驳的痕迹,甚至还有点儿“滋润”!
吴夺盯着这个“土窑”,心思甫动,“这里头,会不会就是梁州鼎?”
没想到,话一出口,大家纷纷点头。
“梁州鼎是阴金属性,会滋生大量寒性水气。在这间石室内,以黄土‘护卫’,土克水,应该就是为了消减寒性水气带来的不良影响。”吴大志接着说道。
“但还是产生了变异的八对须大泥鳅。”葛亮接口。
“那都是小事儿。这梁州鼎暗藏在嘉陵江下,若是对嘉陵江的水流和水质产生影响,那就麻烦了。这帮人,还是很顾念民生的。”
“这个‘土窑’,难不成要直接敲碎?”吴夺此时伸手摸了摸“土窑”外壁,触手细腻凉爽。
“再看看。”吴大志一边说,一边也上了手;他是轻轻敲击,结果从声音来听,感觉这个土窑的外壁貌似并不厚。
随后,众人围着“土窑”,又仔仔细细研究了一番。
这个“土窑”确实没有什么可供操作的地方,底部和地面的黄土相接,还经过了细致的处理。
“这个‘土窑’看来的确像是一层壳。”吴大志看向众人,“那就敲敲试试?”
大家都表示同意。
吴夺心想,就算这里头不是梁州鼎,也应该是前进的“入口”,必须得开;既然像一层壳,又没有别的方式可开,确实只有敲开了。
不过这活儿还是得小心点儿。
大家默契地又都看向吴大志。
吴大志笑了笑,拿起了工兵铲。
他先是用铲背轻轻拍了拍,没什么“反应”。
“您这也忒轻了,拍鸡蛋也拍不碎啊。”吴夺笑言。大家也都跟着笑了。本来有点儿紧张的气氛得以缓解。
“臭小子,我得一点点加力。”吴大志虽然这么说,却又停住想了想。
而后,他没有再用拍的方式,而是改用斜砍的方式。
也不知是不是吴夺之前的玩笑的作用,这一砍,力度比拍大上了不少。
只听一声脆响。
“土窑”被砍的部位,出现了一条裂缝。
接着,裂缝逐渐扩大、蔓延、开枝散叶。
最后,整个“土窑”上,全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缝!
众人不由一致退后。
“哔哔啵啵”的声音不绝于耳。
“哗!”
“土窑”塌落,变成了一圈土堆。
“梁州鼎!”六人异口同声,出奇得一致,就连语气都差不多。
中间确实露出了一只鼎。
四足鼎,鼎口正方,四边长度约有一米,高度则有一米半左右。
鼎有双耳,鼎腹则铸有山川河流的纹饰。其中,可以清晰地看到长江和嘉陵江······
果然是梁州鼎!
“好漂亮的水银古!”权浩然接着惊叹。
梁州鼎上,均匀地分布着一层银白发亮的皮壳。而且光泽更冷,冷光的感觉更加犀利,和常见的青铜器水银古不一样。
在青铜器中,黑漆古和水银古两种皮壳,都是很受玩家欢迎的。
黑亮的是黑漆古,银亮的是水银古。青铜器主要是铜锡结构,水银古和黑漆古都是氧化作用的结果。
不过,如这种完整均匀遍裹周身的水银古和黑漆古,一般在大型青铜器上见不到,只是局部如此。
这种往往只在铜镜和铜钱上见到。
同时,汉代铜镜黑漆古多,唐代铜镜因为加银偏多,所以水银古多。
“这里头,应该也加了不少银吧?”吴夺兴奋之余,看向权浩然。
“对,而且锡的含量也比常规的青铜器多,再者,或许还有什么别的珍贵金属。”权浩然嘴里说着,却目不转睛盯着梁州鼎。
吴大志点点头,“还有,梁州鼎是阴金属性,这种银白色,也和属性相符。”
吴夺此时不由想到了阳金属性的雍州鼎。
雍州鼎上没有分毫锈色,表现的是金光闪闪的原铜光。
青铜器的锈色和皮壳,最常见的是绿锈,所以才叫“青”铜器;再者红锈相对也多见;黑漆古和水银古属于少见皮壳。原铜光的古代青铜器,那就是可遇不可求了。
阳金雍州鼎,阴金梁州鼎,表现不同,却都非常符合本身的属性。
而现在,众人都被梁州鼎的水银冷光给深深吸引和震撼到了。
围着梁州鼎,大家进行了长时间的欣赏和讨论,一时间甚至连饥饿的感觉都忘记了。
吴夺在欣赏之余也不由连连暗叹。
古玩行里有句老话,过我手,即我有;这九鼎重器,自己全都过了一遍!这是何等的人生幸事啊!
“大家也都小心点儿,不要踩了黄土堆,在取鼎之前,黄土堆还有一定的克制水性的作用。”吴大志即时提醒道。
说完之后,他自己小心跨过了土堆,来到梁州鼎边,查看鼎腹内部。
按照惯例,里头得有一颗小球。
但是吴大志此时却眉头微皱。
鼎腹内部确实有一颗小球,但却不是符合金性的白色小球,而是土黄色的,而且要比之前见到的宛如乒乓球大小的球体要大一圈。
不过,吴大志的眉头旋即便又舒展开来。
因为土黄色的材质,和刚才碎裂塌落的“土窑”一样;这应该就是一层外壳,里面才是真正的那颗小球。
第661章 鼎内白金球,鼎下黄土坯
吴大志伸手拿起了这颗土黄色的球体,入手沉重。
不是一般的沉重,起码可以肯定,比玉石类的东西还要重。吴大志由此料想,黄土外壳之中,很可能是金属球。
这倒是与梁州鼎的阴金属性相符合了。
而且这种金属的比重感觉比银还要大。
吴大志心道,莫不是黄金?
但是,之前的鼎内小球,都是按照相应的五行五色出现的,而不是材质;就算是金属球,也应该是白色,因为金对应白。黄金的话,肯定不是白的啊。
随着吴大志拿起球体,众人的注意力也集中到了这上面。
“这个也加了黄土壳保护······”吴夺想了想,“莫不是很怕氧化?”
“有可能。”吴大志应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为了避免受到梁州鼎气息的影响。”
“那就先做好准备吧。”梅小梅掏出了一个真空密封盒。这种带透明圆罩的盒子,扣紧之后是能用简易抽气筒抽气的。
“我先试试分量。”权浩然开口道。
“你直接捏破吧,这里头最有可能就是金属,你最懂,你先看。”吴大志递了过去。
权浩然不墨迹,不推让,点点头就接了过来。
不过因为进来之后做了不少事情,手上也出过汗,他还是戴上了一幅手套。
黄土壳确实很轻松就被捏破了。
最终,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颗乒乓球大小的、大致呈现银白色的球体。
确实是金属质感,而且很亮;这种金属亮色除了本身的质地,和表面处理也有关系,表面显然经过了细致的打磨抛光。
权浩然一边查看一边掂量,“这,肯定不是银,比银重;更不可能是铂金,比铂金轻不说,还是战国时期。”
“比重难道和黄金差不多?”吴夺问道。因为黄金比铂金略轻,比银重,恰在两者之间。
“比重比黄金还是差一些,不过应该在白银和黄金之间的高位。”
纯银的密度约是10.5克立方厘米,铂金的密度约是21.5克立方厘米,而黄金的密度则约是19.3克立方厘米。
“那就是复合金属了,要达到这种比重,其中应该有黄金。”吴大志想了想,“既然如此,好像不应该容易氧化。”
“看着确实是不容易氧化的样子。”吴夺想了想,“秘藏青州鼎的‘九球机关’,利用的主要应该是孔位、大小、重量,即便氧化了,问题也应该不大吧?”
权浩然就着吴夺的话解释道:
“嗯,我看也是。应该就是怕受到梁州鼎气息的影响,这是一种复合的贵重金属,吸收性很强,受到梁州鼎的影响之后,金性会更强。而青州鼎是阴木属性,金克木。”
“青州鼎是重器,这么小的‘白金球’,肯定克不了其木性。”吴夺接了一句。
“这个没错儿。”权浩然应道,“但是,如果它吸收了大量梁州鼎的气息,增强了特殊的金性,有可能会引发青州鼎一定的排斥,影响所在的机关的开启。”
“那这九鼎之中,互有五行相克的属性,难不成放在一起也会······”梅小梅此时低声嘀咕了一句。
“鼎和鼎当然不一样,不存在单纯的排斥,所谓相生相克,反而是共同形成了一个整体。”吴大志就站在梅小梅旁边,听她嘀咕之后,就此解释了一句。
随后,权浩然笑着托了托手上的“白金球”,“你们谁还要上手试试?抓紧啊,到底还是密封收起来稳妥。”
大家也都没有放过,轮流上手,最后才由梅小梅收到密封盒中。
“对了,权老师,这颗小球所谓的复合白金,既然是黄金为主,是不是和K金有点儿像啊?”梅小梅收好之后,又接着问道。
“说对了!这颗小球,如果用现代语言,就应该是一种白色K金。”权浩然解释道,“这里头以黄金为主,同时可能添加了银、镍、锌、锡等金属,甚至还可能有我们不知道的材料。”
现代的黄金K金制品,也有白色K金,而且还有更多别的颜色的K金。
比如黄金和铜、银、镍、钯等按不同比例熔合,生成“绿K金”;比如黄金和铜等材料按比例熔合,生成玫瑰金,也叫“红K金”;甚至还有蓝K金、黑K金,等等。
吴夺听后,连连点头,“用这种复合白金,其中一个目的,估计就是追求准确的重量,以保证能开启‘九球机关’。”
“应该是。”权浩然接着叹道,“秘藏梁州鼎的‘小分队’里,必定有金属冶炼高手!这颗‘白金球’,还有石柱下方的陨铁扣环,都是非高手不能为之啊!”
······
大家又简单讨论了一会儿,吴大志在一个空当抬手道,“好了,大功告成,咱们也打道回府吧,让庞局尽快安排善后工作。”
众人便都开始准备离开。
此时,吴夺却指了指鼎腹下方、四足之间的“黄土坯”,“这玩意儿,越看越不像实心的,我怎么越看越像个‘盒子’?”
这个“黄土坯”有个一尺见方,高约半尺。因为之前吴大志解释了这间石室内的“黄土层”和“黄土窑”的作用,大家也都认为同理。
而且,发现梁州鼎之后,众人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到了梁州鼎本身;等拿出“白金球”之后,注意力又转移到了球上。
所以,对这个鼎下的黄土坯,好像一直有点儿忽略的感觉。
吴夺算是关注得最多的。
他说不像实心的,其实也很主观,就是一种感觉。
唯一能说得过去的就是,这个黄土坯的四面,环绕有两道阴刻弦纹。但是这弦纹很简单,也不怎么直,就像是拿着工具随意画了两圈。
“你的意思是,这里头是空心的,还可能有东西?”吴大志看向吴夺。
“我只是感觉而已,但要是敲开不妨事的话,我觉得不差这一下。”吴夺哈哈一笑。
“妨事倒不妨事,我们出去之后,善后工作很快就进行了,而且敲碎之后的黄土堆也会有一定的作用。”吴大志应道。
而其他人听吴夺这么一说,纷纷感觉之前确实忽略了这个“黄土坯”,接着也都附议,干脆试着敲开看看再走。
第662章 黑白雌雄剑,队长徐夫人
由于这个“黄土坯”在梁州鼎的下方,虽然高度只有半尺,但是鼎下空间也有限,所以还是要小心点儿。
吴大志想了想,采用了破坏弦纹的方式,用工兵铲的铲刃对着两道弦纹斜铲,这样也比较容易发力,也不会“误伤”到梁州鼎。
这一铲,果然裂了。
不过,裂的是两道弦纹之间的区域。
随后,这个区域的黄土壳,彻底粉碎,簌簌而落。
“哎?这不就是个盒子么?”吴夺面露惊喜。两道弦纹之间的区域粉碎后,便形成了盒身与盒盖的“样式”。
“让你小子说中了。”吴大志笑了笑,接着上手,这黄土壳的盒盖还真的能拿下来。
里面也确实有东西。
这是一个略小的青铜盒,而且是长方形,在黄土盒中有空隙,尤其是两侧空隙偏大,所以比较好拿。
吴大志又将青铜盒拿了出来。
众人本来就要走了,干脆到了石室的门口附近围观。
这个青铜盒长约二十五厘米,宽约十五厘米,也是扣合的天地盖。
盖子长边两侧,还各有一个带有云纹的小耳,类似于“把手”,这样盒盖就更容易打开了。
盒盖表面还有一组以饕餮纹为主的纹饰,同时侧面在盒盖与盒身的接口上下,还各有一圈回纹。
这个青铜盒子的纹饰很精美,同时锈层比较均匀,通体有一层薄薄的绿锈。
“小权,你看看这盒子,战国晚期的没错吧?”吴大志问向权浩然。
虽然是在战国晚期的秘藏中发现的青铜盒,但年份却也可能更早。吴大志判断是战国晚期。
“没错,大开门。这绿锈晶莹如玉,说明铜材也很特殊。”权浩然不用上手便直接说道。
“大家都等不及了,那就开盒吧。”
吴大志说完便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是一个黄色的帛包,也没打结,就是这么简单叠放。
轻轻将帛包撩开,露出了一把短剑,或者说匕首也行。长度约有二十厘米,剑身最宽处自是剑格,不过五厘米。
这把剑通体黝黑,却寒光闪闪。
“这不就是陨铁扣环的材质么?”吴夺开口,“哎?”
吴夺之所以旋即发出疑问声,是因为短剑的另一面好像不是黑的,反而是白的了!
吴大志顺势将短剑翻了一个身。
果然,这把剑的另一面,变成了白色!这种白色,近似于灰白,有种钢的感觉。
“百炼钢!”权浩然脱口而出。
“战国时期的钢······”吴夺沉吟。
权浩然解释,“其实称之为“钢铁”比较恰当,战国时期出现的‘百炼钢’,其实就是将铁反复锻打,不断渗碳,由此而成。”
宁霜想了想,“其实冶铁技术,在春秋之前就有了,但是肯定不成熟。战国中后期,是华夏冶铁技术长足进步的一个时期。成铁的质量提升了,也出现了百炼钢的技术。”
“我再好好看看。”权浩然拿起了这把双面双色的短剑。
大家围在一旁,先跟着看。
“实际上这陨铁也不是纯粹的陨铁,不然不会这么有韧性;这百炼钢嘛,除了后期锻打,前期冶炼也不是简单的生铁冶炼之法······”
权浩然说着,眼神忽变。
随后,他双手在剑格处动了几下······
一把剑,变成了两把剑!
双面双色的短剑,变成了一黑一白两把剑。
这两把剑颜色不同,形制一样,都是一面有剑脊微微隆起,一面纯平。
同时在剑格处,各有相反的凹凸卡槽,可以合二为一。
“原来是雌雄双剑啊!”
众人恍然大悟。
“来,权老师,试试!”梅小梅拔下了一根头发,“看看是不是吹毛立断。”
权浩然笑了笑,也就接过了这根头发,先放到了黑剑上,而后轻轻一吹。
果然是吹毛立断。接着又试白剑,亦是如此。
“战国时期的雌雄双剑,一把陨铁,一把百炼钢,过了两千年,依然寒光闪闪,无锈无损,好宝贝啊!”吴夺叹道。
“想上手就直说,大家也都来感受一下。”权浩然笑道。
吴夺接着便上了手;他除了欣赏,自然也是想听一听。
此时,吴大志却将目光注意到了那个帛包,其实就是一块帛布包起雌雄双剑而已。
吴大志轻轻拿起之后,反过来,却发现了上面的字迹!
字迹的墨色已经变得略淡,但基本上还是能看清楚的,字体还是那个熟悉的的字体。
一看吴大志发现了字迹,宁霜和权浩然也都围了上去。
于是六个人分成了两组,葛亮和梅小梅围着吴夺挑灯看剑,宁霜和权浩然围着吴大志识文断字。
······
吴夺听到的,比吴大志他们看到的文字内容要多。
但是重点是一样的。
那就是,秘藏梁州鼎的“小分队”的队长,居然是战国时期的铸剑大师徐夫人!
我勒个去!
吴夺心头震惊,如同化肥咆哮变身。
徐夫人,赵国人,男人,姓徐,名夫人。战国晚期金属冶炼和铸剑的一代宗师。
徐夫人三十多岁时,居然秘密参与了从秦国手中劫走九鼎之事!
而且后来还是秘藏梁州鼎“小分队”的队长。
而在完成任务之后,徐夫人悄然退出,潜心研究铸剑之道;十年之后,以原本的身份回归赵国故里,此时外人依然仅知他铸剑师的身份,只当是早年外出学艺。
这雌雄双剑,算是徐夫人留给后来人的“礼物”。
而之所以留下姓名,也是想着,在他有生之年若是后来人已经取鼎,有事相求的话,可以带着帛书前往赵国寻他。
徐夫人回归赵国之后的事情吴夺没有听到。但是,史料上有啊。
其中最著名的事件便是燕国太子丹得到了一把徐夫人所制匕首;荆轲带着这把匕首,藏于督亢地图,图穷匕见,以刺秦王嬴政。
“于是太子预求天下之利匕首,得赵人徐夫人之匕首,取之百金,使工以药淬之,以试人,血濡缕,人无不立死者。”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徐夫人匕首。
徐夫人匕首早已失传。
但是,这同样出自徐夫人之手的雌雄双剑,绝不逊于徐夫人匕首。
而且这可不是仅仅吴夺能听到,有帛书为证!
第663章 越州别墅,青花梅瓶
又是一个重大考古发现······
众人顺利返回到了船上,返航之时,庞统就收到了这个消息,震惊之余眉开眼笑。
庞统甚至开始盘算,九鼎博物馆若是建成,光是附属展品,就足以震撼世人。
当天回到驻地,庞统只是和大家碰了个头,简单总结了一番。
第二天才开会,而且除了吃饭的时间,差不多开了一整天,傍晚时分才结束。
这其间,包括对下一步行动的安排。
这次善后工作可能耗时较长,庞统将行动组暂时分为两路。
一路是吴大志和权浩然,留下帮忙善后;剩下的吴夺、宁霜、葛亮、梅小梅则是另一路,提前赶往越州!
“庞局,越州不是一直没有明确的线索么?”吴夺在庞统部署完之后,也提了一句。
“正因为没有明确的线索,所以才派你们提前去,所以半工作半休假吧,多待一阵子,万一碰上什么人、什么事儿,甚至交了什么朋友,能获得线索呢?”庞统笑着解释。
领导就是领导啊!吴夺这句话是由衷的,不过由衷的话也就留在了心中,嘴上应道,“听安排,一定工作大于休闲。”
“随意就行,有时候运气很重要,你是一员福将。”
“那化肥?”吴夺又问。
“还是跟着你吧。”
庞统说完又看向梅小梅,“越州那边,调查七组的人撤了,其他小组也进行了整合,就此空出原先七组住的一套房子来,就当成咱们下一步行动的驻地,你去了之后负责对接一下。”
吴夺心头暗道,七组?原来去了那么多人调查!
结果还是没有眉目,看来扬州鼎这最后的未知一鼎,恐怕也是一块最难啃的硬骨头······
而庞统说的“一套房子”,其实是一处别墅,位于距离镜湖景区不远的一个别墅区。
而之前圈定的秘藏扬州鼎的范围,也包括了镜湖景区的一部分。
这四个人又在利州驻地待了两天,而后才前往越州。
他们前往的别墅区叫做山湖美墅,因为除了靠着镜湖景区比较近,还靠着一座小山,名叫马头岗;形状确实有点儿像个马头。
这个别墅区的风景和绿化还是不错的,不过吴夺没想到他们入住的这处别墅这么大,三层楼带地下室,光是前院面积就一百多平,还有几十平的后院。
“小梅姐,局里到了越州咋这么奢侈了?原来可是有七个调查组哪!要是每个组都住这样的别墅······”吴夺走进别墅,打开狗笼放出化肥,同时问道。
同行的宁霜和权浩然都笑了笑,不过脸上也露出想知道的表情。
“嗐!就七组住别墅!你以为每个组条件都这么好嘛?”梅小梅应道。
“七组还挺特殊呗,这别墅也不可能是公家的吧?”等到进了客厅关了门,吴夺便就放开了问道。
“喏?他家的!”梅小梅顺势往楼梯上一指。
因为梅小梅是用钥匙开的院门和房门,吴夺没想到房里还有别人,此时只见一个男子从客厅后方的主楼梯上走了下来。
这个男子看着也就是三十岁左右,身材偏瘦,长得眉清目秀。
“梅处长,我最后又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遗漏。”男子走到梅小梅面前说道,“入住愉快!”
“小汤,来,我给你引见一下。”梅小梅就此相互介绍了一番。
原来小汤居然是原先的调查七组的组长。
小汤家是杭州的,家里还有着规模不小的企业,这处别墅是越州一个老板给汤家抵债来的。
汤家除了小汤,父母和兄弟姐妹都在杭州,所以这处别墅本来也是准备卖的;正好赶上小汤来越州调查,就此从中协调,让特调局先“租用”一阵子。
所以七组住的是最好的,但是“住宿费”,却是所有调查小组里头最少的。
前几天七组撤了,其他小组也进行了整合,这处别墅庞统就又“争取”了过来,让行动小组来住。
“小汤,不会我们没完成任务,就被你们汤氏集团给收回了吧?”梅小梅玩笑道。
“梅处长,那回头你还不在局里给我穿小鞋啊?”小汤也是哈哈一笑,“再说后头庞局也要来,领导来了,住宿费升级,多收些租金也很好啊!”
“庞局不压你租金就不错了。”
大家又简单聊了几句,但是小汤却没有立即要走的意思,随后又对吴夺说道,“吴老师累不累?”
“汤兄可别叫我老师,叫我小吴就好了。”
“老师也当得,吴老师的鉴宝眼力,我可是早有耳闻啊!”
“看来汤兄也有玩古雅好,有机会多多交流。”
“现在就有机会啊,我还真有些问题想请教吴老师。”
梅小梅乐了,“我说你还不走?原来有东西想让吴夺掌眼啊!”
吴夺见小汤手里只有一个提包,而且提包也不鼓,心说应该不会带着吧?
果然没带。
小汤接口道,“请教是顺带的。原计划就是今晚请诸位吃个便饭,算是接风洗尘了。”
“好啊,不吃白不吃。”梅小梅笑道。
······
当晚,小汤在越州的一家酒楼订了一个包间,请他们四个吃饭。但是权浩然推说年纪大了,想休息一下,最终没去,和化肥留在了别墅,自己简单做了点儿吃的。
小汤确实有东西要请吴夺掌眼。吴夺的眼力,是得到庞统肯定和宣扬的;小汤不了解吴夺,但是了解庞统,能让庞统夸出花儿来的人,错不了!
小汤也是个玩家,在越州待了不短时间,期间淘了好几件东西呢。
但是有一件东西,他一直拿不定主意,也请人掌过眼,意见却不统一。
吃饭的时候,小汤就带来了。
这是一件瓷器,也是瓷器中最经典的器型之一:梅瓶。
青花缠枝莲纹梅瓶。
这件梅瓶高度在25厘米左右,器型浑厚饱满,庄重挺拔;青花缠枝莲纹笔意流畅;釉水浑厚滋润,白中闪灰。
底部完全无釉,露出了发黄的胎质。
“吴老师我就直接问了,你看看,到底是不是永乐官窑青花?”
此言一出,梅小梅就皱了皱眉。
在她的认知中,永乐官窑青花瓷器,最典型的特点就是以苏麻离青为钴料绘制画片,发色幽蓝浓重。
但是,这件梅瓶的青花发色,却是有些淡雅的蓝色。
吴夺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就此上手。
先翻底。
“胎是麻仓土,从足底特征来看,符合明早期的特点。不过,这青花发色和典型的永乐官窑青花不同。”
吴夺话音刚落,小汤便接口道,“对!争议主要在青花发色上。”
“争议怕不止青花发色吧?”吴夺一边说,一边轻轻抚摸釉面。
第664章 永宣之分,官民之辨
小汤听了吴夺的话,不由拍了拍巴掌,“我说叫你吴老师,你还谦虚!是啊,还有釉水的问题,但是不如发色问题争议大。”
“嗯?釉水的问题,才是关键问题啊!”吴夺说着,看了看旁边的宁霜。
宁霜莞尔一笑,抬手示意,“请继续讲,吴老师。”
他们到了包间之后,是先告诉服务员晚些时间上菜,同时关门勿扰,先把这只青花缠枝莲纹梅瓶摆出来鉴赏的。
而小汤则道,“能不能先说说发色问题?”
他怕吴夺直接说釉水问题,但是发色问题争议才最大。
吴夺点点头,接着说道:“永乐官窑青花的发色,其实有好几种······”
此话一出,小汤和梅小梅不由对视一眼,面露惊讶,
你要说,除了苏麻离青的发色,还有一种别的特殊情况,他俩或许能理解,但是这好几种······
吴夺略略一顿,继续侃侃而谈:
“最著名的一种,就是大明鼎鼎的苏麻离青,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之前,还没有人深入研究元青花,提起苏麻离青,那就只有永(乐)宣(德)青花。”
“但是,永乐青花也有使用国产料的情况,特别是而在进口苏麻离青之前。因为苏麻离青是郑和下西洋之后才带回来的。”
“所以,其他几种发色,都是使用国产青料的情况,大致可以分为三种,一种是闪蓝,但不如苏麻离青浓重;一种是闪灰,这个和苏麻离青的区别就很明显了;还有一种,是青花发色深浅不一,有一定的层次感。”
吴夺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小汤接了话,“这梅瓶就是偏向于闪灰的青花发色,但和一般闪灰不同,尤其显得淡雅。所以有人质疑。”
吴夺应道,“这个不算问题。若单说这一点,闪灰只是个大致的发色基调;官窑生产,又不是只产一窑,有差别很正常。”
小汤沉吟起来。
吴夺这才说起了釉水,“但是,这只梅瓶的釉水,却也是白中闪灰,这就不对了。应该是白中闪青才对!永乐青花的釉水,一直没怎么变化,不管使用国产青料,还是进口的苏麻离青,大多都是白中闪青。”
“但是,白中闪灰的釉水,永乐朝的青花瓷器也出现过。”小汤说道。
“没错儿,所以我说大多。”吴夺略略一停,“但是,你这件的釉水闪灰,并不是本身闪灰,而是被密集的缠枝莲纹闪灰的青花发色给影响的!釉水本身,其实是接近于粉白······”
“卧槽!”小汤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你都能分得清清楚楚?”
因为釉下青花,也是釉面透色,若是十分密集,必定影响对釉色的判断;而且这一只梅瓶,底部完全无釉,不然底部没有青花纹饰,分辨釉色会更容易一些。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但凡瓷器高手,面对的瓷器即便有釉下彩或者釉上彩,对于釉色本身的分辨,也是能做到比较准确的。
可是,这一件梅瓶,包浆特别厚重,而且特别均匀。这种情况很少见,因为瓷器要么是陈设,要么是使用,使用的话也不会周身均匀盘玩。
不过,少见,不代表不可能出现。
但,这种极为特别的包浆,却严重影响了分辨釉水真色。
其他人因为受到严重影响,所以才没有分辨出来。
但是吴夺不一样,他能听啊!
这一次,他不仅听到了这件青花缠枝莲纹梅瓶的年份,也听到了青花和釉水的“本色”。
于是既能断代,也能分析。
“你若不信,可以取下一块不带青花的釉面,仔细研究一下。”吴夺笑道。
“取下来?那这瓶子不就······”梅小梅话说一半,旋即好似明白了,便停了口。
小汤还是苦笑着解释了一下,“吴老师的意思,这瓶子是一件现代高仿,所以毁了也没啥可惜的。”
接着小汤又看向吴夺,“那么这厚重的包浆,也是做上去的了?”
“不!”吴夺摆手,“这并不是现代高仿!我刚才的分析,只能说明不是永乐官窑青花,却也没说是现代的,也没有说是高仿啊!”
“噢?”小汤不由眉头一挑,面露喜色。
若开始就告诉他这不是永乐官窑青花,他肯定不会面露喜色;但是经过前面的起起伏伏,他从“现代高仿”的谷底爬上来,那就不一样了。
“我开始就说了啊,符合明早期的特点。”吴夺也笑了笑。
这次鉴定,结果不算差,所以他也比较放松。要真是一件现代高仿,那这顿饭吃得就有些尴尬了。
“难道是永乐民窑?”小汤追问。
吴夺又摆摆手,“永乐青花,官窑民窑的粗和精,截然分明。所以,即便是同用国产青料,即便永乐官窑大部分无款,区分官窑民窑也都是不难的。”
小汤刚才有点儿上头了,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此时便即回神,“是啊,永乐民窑青花,不会做得这么精。只看这胎土也可见一斑,虽然微微发黄,但要说白净细腻,也不算夸张。”
“对喽,这是宣德民窑的精品之作!宣德民窑的精品之中,有过少量近似粉白的釉水;而且青花发色虽然闪灰,却又是一种‘雅灰’;还有你看这缠枝莲纹,花叶短又肥,有点儿像桃子,也是宣德时期的一个特征。”吴夺最后彻底定性。
明早期,从洪武到永乐期间,官窑民窑青花的品质,是高下立判的。
而到了宣德朝,民窑青花开始出现精品,巅峰时期,有的在很多方面都具备了官窑的特征。甚至,宣德民窑的精品,在整个明代,无有民窑能出其右。
也正是在宣德时期,随着民窑青花质量和数量的大大提高,青花才开始成为华夏瓷器的主流;直到清代粉彩崛起之后,才出现了一种数量上和青花能分庭抗礼的瓷器品种。
“关于宣德民窑,吴老师总体上再给深入讲讲,比如时代特征,胎釉造型纹饰什么的······”小汤拱拱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剩下的,就可以边吃边谈了吧?”梅小梅此时笑道,“饿着肚子听也不舒服啊!”
“对对对!”小汤便就将这件梅瓶收进盒中,装回包里,又去叫服务员开始上菜。
宣德民窑,即便是精品,那也不能和永乐官窑同日而语;但最起码,是一件值得收藏的好东西。
小汤家里又不差钱,多花了钱他也不算难受;但是要是一件现代高仿,那就窝心了。
到饭局尾声,小汤已然喝高了,连暗恋同单位一女同事的事儿都给说了出来。
结果梅小梅一拍大腿,“好嘛!这事儿整的!她也喜欢你啊!但她性格内向脸皮薄,对我也只是很隐晦地提起过······”
第665章 饭店古玩事件
大部分人喝酒喝高了,反应和行动或许会受影响,但脑子一般不会糊涂到严重地步。小汤说出暗恋的事儿,其实也是接着酒劲儿想让梅小梅帮忙撮合。
结果没成想,还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儿。
······
当天吴夺回到别墅就睡了,第二天醒得很早,其他人还没起来,吴夺洗漱之后便就出去走了走,顺便熟悉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山湖美墅距离镜湖景区,实际上隔着一道小山岭,名曰跑马岭;这和山湖美墅另一侧的马头岗,有点儿相映成趣的意思。
虽然隔着一道小山岭,但是中间有跑马岭隧道,隧道里有行车道有人行道,穿过去费不了多少时间。
吴夺便就穿过去了。
镜湖景区门口附近,有很多店铺,以摄影店、工艺品店和饭店居多。不过饭店此时大多关着门,看来很少有经营早餐的。
吴夺走到这儿也就饿了,便进了一家开着门的饭店,准备吃点儿,吃完了也给他们带点儿回去。
这家饭店的早餐很简单,只有小笼包、茶叶蛋、白粥。
吴夺单独坐了一个桌,吃到一半,又进了四个人,都是男的,都是四十岁左右的样子,穿得也都比较体面。
四人落座后,开始高谈阔论,尤以一个光头男最为活跃。
吴夺也就听到了他们的一些情况,原来这四个人和自己算是同行。
他们都是北方来的古玩商,来越州,主要是寻摸古越窑瓷器,下一步还要去宁波一带。今天上午无事,这是来镜湖景区走走。
不过,听他们讨论也能窥豹一斑,吴夺感觉水平貌似都不怎么高明。
扯着扯着,光头男又扯到了汝窑上:
“在北宋徽宗年间啊,河南一处名叫清凉寺的村子奉旨建窑,形成了一个窑场,规模很大,基本占用了一个村子。全国瓷器的能工巧匠聚集于此,终于烧成了大名鼎鼎的汝瓷。当然了,说是村子,其实是因为建立汝窑窑场才形成的村子······”
他正说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儿服务员端来了他们加的一笼包子,居然顺口问道,“老板,您说建这个汝窑如此兴师动众,怎么只烧了十几年呢?”
光头男不由略略一怔,没有立即回答,却反问道,“小伙子,你也知道汝窑?”
“宋代五大名窑谁不知道?”服务员撇了撇嘴,“北宋汝窑的兴起,正是在我们南方越窑衰败的时期。”
光头男一听,哦豁?可以啊!
其实呢,这个服务员也就知道点儿皮毛,耍两句嘴皮子可以。因为这家饭店老板是个古玩玩家,尤其擅长瓷器,手里还有几件越窑的好东西呢。他都是从老板那里听来的。
吴夺暗自笑了笑,出来吃个饭,还能看个“古玩小品”,有意思。
实际上,汝窑并不是北宋才有,唐代就有了,不过那时候自然都是民间窑场。
宋徽宗时期,是正式设置了“官窑”窑场,基本上就是供宫廷御用,只有“御拣退之件,方许出卖”。只有御用汝瓷,才是真正的精品。
至于为什么只存在十几年,是因为宋徽宗设置之时,本就是北宋末期;因为金兵入侵,宋室南迁,汝窑被毁了。
本来窑址毁了也不打紧,但是核心技术也失传了,这就完犊子了。
后来的元明清时期,不论是官窑还是民窑,都一直在尝试复烧北宋“官窑”汝瓷,但是却都没有成功。明代宣德仿汝窑,清三代仿汝窑,和真品都比不了。
所以,北宋汝窑才会如此珍贵。
吴夺听了一会儿,差不多也该走了,于是便叫来服务员,说要打包几份早餐,一并结账。
拿好了打包的几份早餐,吴夺起身要走的时候,饭店里又进来一个人。
这是个五十多岁的男子,相貌普通,穿着也比较朴素,手里还拎着一个不小的提包。
“张先生来了?”年轻小伙儿服务员上前应承。
“郑老板呢?”男子问道。
“刚打电话说上午不来了。”
“什么?不是说好了八点在店里见面么?”
“张先生,这才七点多呢。”服务员满脸笑嘻嘻,“再者,我们老板交待给我了,让我转达给您。”
“交待什么了?”
“我们老板说,昨天您开的价格肯定不行了,因为他又碰到了更好更便宜的。”
男子面露愠怒,“这不是出尔反尔么!”
“哎?”小伙又道,“老板猜到您会这么说,他说,说好了买货,不买了,那叫出尔反尔。但是您这件古玩,他是谈价!如果能给打两折,他就要。”
“两折?”男子怒极反笑,“好,好,好!还没说一折!”
说罢掉头就走,走了两步却又转身回来,对服务员说道,“你告诉郑老板,他这么做生意,迟早连这个饭店也赔进去!”
服务员吐了吐舌头,“张先生别生气,我就是个传话的。”
“你也不是个好东西!”男子哼了一声,这才离去。
此时,四个古玩商中的那个光头男冲同桌其他人使了个颜色,旋即便跟了出去。
吴夺也就此出了饭店。
出了店门口,只见光头男已经追上了那位郑先生,说了几句话之后,来到了一处没开门的饭店的门口一侧。
吴夺心道,这个光头男还挺“卖力”,估计是听到了“古玩”,觉得自己眼力不赖,万一能从失败的交易中捡漏呢?
而这位张先生可能是因为受了冷遇——让一个服务员传话,连个电话都不打,本来就带着不尊重;所以可能一时有些上头。不然面对一个陌生人搭话说也想看看,一般不会和么轻易答应。
吴夺的好奇心由此也提了一点儿,便就顺手点了一支烟,拖拉了一会儿之后,慢慢往他们的位置走去,并准备也慢慢“经过”。
这个光头男确实能说会道,能说会道对于鉴定古玩可能没用,但是却说服了这位张先生。
两人就此冲墙蹲了下来。张先生先从提包的侧兜里掏出一份报纸,铺在了地上,才又从提包里拿出了一个锦盒放到了报纸上。
随后,张先生打开了锦盒,又从里面拿出了一件东西,扣好锦盒又将东西放在了上面。
这时候,吴夺恰好走到了门口路边,不过就他俩这种屁股朝外的半包围,吴夺还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就在此时,光头男却警惕地扭头朝外看了看,接着就盯上了停步观望的吴夺。
光头男扭头侧身,便和张先生之间有了个空儿,吴夺反倒看到了放到锦盒上的东西。
光头男却一直在盯着吴夺,张先生也扭过头来。
吴夺从东西上收回目光,冲两人笑道:
“不好意思啊,刚才饭店都见过面了。两位前辈,我也是个玩家,能跟和一起看看么?放心,规矩我懂,我只是跟着看看,绝不搅局。”
第666章 金陵派,猪对手
光头男没想到吴夺能这么直接,略略怔了怔,“年轻人,既然你懂规矩,那就干脆别掺和了,你不是买了早餐么?还是回去继续吃包子吧。”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
不客气不在于赶吴夺走,赶人走也可以好说好道。而是,他明明知道吴夺刚才在饭店已经吃完早餐了,还让吴夺回去继续吃包子,这就有点儿揶揄的意思了。
听他这么说,吴夺便冷笑一声,“不好意思啊,我再多问一句,这家饭店是你开的么?”
光头男一听,嗯?这话也是带着刺儿啊!
饭店门前又不是光头男的私人之地,谁愿意来谁就来;你可以占个地方,我也可以在旁边随便看。
不待光头男应声,货主张先生抬手抢先开口,“都是喜好古玩之人,一起鉴赏也是美事一桩。我看小兄弟也是个说话算话的,不像某些奸商。”
既然货主张先生开口了,吴夺便就毫无顾忌地走上前去。
这位张先生嘴上还带出“奸商”,这是还没消饭店郑老板的气儿;但他脑子却不糊涂,两个买主肯定比一个买主强;而且他进饭店看到了,吴夺和光头男明显不是一伙儿的。
而吴夺说话之前也琢磨过,这位张先生和郑老板的“古玩事件”,应该也是真的。
吴夺走到张先生和光头男的中间位置蹲下了。既然张先生开口了,光头男也就无话可说了,毕竟地方和东西都不是他的。
吴夺虽然讨厌光头男的做派,但依然是按照规矩来,让他先看,先谈。
张先生的锦盒不小,但是从锦盒里拿出的东西却不大。
这是一件竹雕笔筒。
不过,说这竹雕笔筒不大,是相对于锦盒来说的;这件竹雕笔筒,相对于一般的竹雕笔筒来说,那就算不小了。
直径足有十五厘米,高度则在二十厘米左右。
吴夺之所以远远一看就想来凑热闹,是因为这笔筒已成红褐色,而且远看光泽就很不错,说明包浆已经十分浑厚酥润。
光头男看的时候,吴夺也跟着看,只是不多嘴、不上手而已。
这件竹雕笔筒的形制十分简洁,底部没有做足,上下也没有多余的纹饰,就是天然竹筒的形状,只是两端平切,以竹节间隔作底。
笔筒上,刻有一片竹林,林下有一人抚琴;在竹林的顶部,还简单刻了一个圆,明月一轮。
刀工非常简练,有些成片的竹枝和竹叶,基本就是刻个意象;弹琴的人,也只是略具其形,能看出仰头;琴也是如此,只是数刀线条出形。
而且,这个“竹林抚琴”只占了上下高度的四分之一左右、三之一的竹筒弧面左右。
虽然刀工简练,构图占比挺小,但整个刻图却让人很有感觉,颇有大繁至简的意境美。
这个刻图,应该是取自王维的诗: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光头男此时叹了口气,“既然都有图了,何不再刻上诗文呢!”
张先生笑了笑,“我倒觉得,如果再刻上诗文,整体的美感反而就破坏了。”
这笔筒上不是没有刻字,但不是诗文,是落款。
在竹林边的一块山石之上,刻有三字:仲谦制。仲谦两字在右侧竖刻,制字单独在左侧。
吴夺看到“仲谦”,基本也就能判定是谁了。
光头男貌似却不知,但他也不想露怯,指了指“仲谦制”好像很随意地说道,“他的东西,如今行情也不看好啊,比‘三朱’可差远了。”
吴夺一听,就知道他在装13,明清竹雕,有谁的东西能和嘉定三朱比呢?而且,这个人也并不是“嘉定派”,而是“金陵派”。
张先生接口时直接就介绍说,“濮仲谦的东西,市场行情肯定不了‘三朱’,但也绝对是上档次的东西!而且这东西是明末的,比清代的很多竹雕名家的东西,年份都要老!”
濮澄,字仲谦,生于明代万历年间,去世于清初。
在明晚期,最著名的竹刻大师,当属嘉定朱氏祖孙,朱鹤、朱缨、朱稚征;三代祖传的手艺,所以被称为“三朱”。
他们是竹雕“嘉定派”的代表人物。
而同在明晚期,竹雕还有著名的“金陵派”,其代表人物就是濮仲谦。
这件笔筒,若是濮仲谦的本工真品,几十万还是值的。
“濮仲谦的东西,高仿很多的,看起来,这件笔筒,刀工太过潦草了······”光头男故作高深地沉吟。
实则他对濮仲谦并不了解,但既然是名家,随便胡诌一个“高仿很多”,应该出不了问题;至于挑毛病,光头男觉得,那更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
濮仲谦的后世仿品很多,那是肯定的;既然是一代名家,又是金陵派的代表人物,落款被拿来赚钱,是很难避免的。
同时呢,濮仲谦的真品,传世却并不多;也就是说市面上绝大部分落仲谦款的竹雕作品,都是高仿。
“高仿很多”的情况,光头男蒙准了;但是,后面的挑毛病,那就让张先生看出他是个外行了。
因为濮仲谦的特色,就是刀工简洁,风格拙朴,寥寥数刀,便得意趣。比如这笔筒上的竹林,几刀就是一大片枝叶,并不会精细地刻画出枝枝叶叶。
“其技艺之巧,夺天工焉······以不事刀斧为奇,则是经其手略刮磨之,而遂得重价。”
“仲谦真迹,传世极罕,大抵雕工繁琐而题材庸俗者,多为妄人伪刻······”
跟着光头男这么细看了一会儿,吴夺大体觉得,这件笔筒很可能是濮仲谦的本工真品,就等上手最后一槌定音了
不过光头男没有问价,吴夺也不能坏规矩抢先。
光头男终于问价了。他是个商人,不喜欢不代表不想买,再不喜欢的东西,只要能赚钱,那就可以买。
张先生在报价之前,又看了看吴夺,这才开口道,“二十万最低了。”
吴夺心里盘算着,若是濮仲谦的真品,二十万可以说已经比行价低了。
而且,这位张先生刚被饭店郑老板耍花样,郑老板开的是“两折”的低价。所以,虽然张先生说“最低”,但估摸着还能砍一砍。
不过关键在于到底是不是濮仲谦的真迹。
光头男却露出了夸张的表情,“二十万?!怪不得······太高了!”
他这“怪不得”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出来,但是吴夺和张先生却已然明白了,应该是怪不得人家给你两折。
吴夺倒没什么,张先生脸色却变了,口气也随之变冷,“二十万一口价,不买的话,就不要彼此的时间了。”
虽然还不能百分百确定是濮仲谦真品,但吴夺心下却已有些庆幸,因为光头男是个猪对手。
第667章 清宫旧藏,明代古井
光头男听了张先生的话,也看了看吴夺,他倒是不急不恼,“现在不止一个人买,价儿还真是绷住了。”
吴夺淡淡说道,“我说了不坏规矩,你谈你的,你确定不要了,我再说买不买,现在我只是跟着看而已。”
“小兄弟年纪轻轻,倒是老练,说话滴水不漏。”光头男笑了笑,“一个竹笔筒而已,小来小去的生意我还看不上呢!”
说罢,光头男便站起身来,“先走一步!”
说完之后,他却没有立即离开,看着吴夺又补了一句,“小兄弟,古玩是眼学,更需要积累,没有那么多便宜可赚的!”
吴夺依旧很淡然,“受教了。”
光头男离去之后,张先生冷笑,“不懂当然不敢买了!”
吴夺接口,“那我现在上手看看?”
“请!”张先生抬手,接着又道,“小兄弟,我叫张可农,是越州郊区咸集镇的,不知道怎么称呼?外地来旅游的?”
“对,来玩几天。我姓吴,张先生叫我小吴好了。”吴夺略略犹豫,还是说了自己姓吴,不过也没说全名。
“好,小吴,不要叫我张先生了,听着别扭,叫老张就行!”张可农笑道。
吴夺点点头,却没再多说话,转而“听”起这件笔筒来,因为之前看已经跟着光头男看得差不多了。
结果,这东西确实是濮仲谦的真品!
而且,吴夺还听到,本来濮仲谦是做了三只笔筒,刻画图案分别是松竹梅:
松下对弈,竹林抚琴,梅园独酌。
不过另外两件到底有没有流传下来吴夺就听不到了。
吴夺挺喜欢这件竹笔筒。
不过价儿还是得讲的。
竹雕艺术品,价值和材质几乎没啥大关系,主要是靠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一个竹筒能值几个钱呢?这和书画差不多,纸墨本身也值不了多少。
所以这一类古玩,一旦打了眼,往往就是血本无归。
相较而言,玉器类的古玩,可能就好一点儿,只要玉料对,哪怕是现代高仿,玉料还能值点儿钱呢。
“虽然落了濮仲谦的款儿,但是刚才那位也说了,濮仲谦的高仿实在太多了,这东西我还是吃不准。”吴夺一边轻轻抚摸笔筒,一边沉吟。
像是自言自语,其实就是开始谈价了。
张可农还是那句话,“二十万真的最低了。”不过口气却比对光头男要缓和很多。
“只是一个竹筒啊。”吴夺叹气。
“小兄弟,我给饭店郑老板开的最低价可是25万呢,因为今天让他耍了,吃了瘪,这才又降了五万报价。”张可农也叹气。
吴夺心想,25万的两折是五万,这价儿张可农肯定不会出的,于是决定从十万开始。
“十万吧,十万我这就给你转账,老张。”
“你又给我砍一半!”张可农摇摇头,“这东西,肯定是真品,市场行情四十万也有了,二十万本身就是一半的价儿。”
吴夺想了想,“你这么笃定?那这东西的来路······”
“这是清宫旧藏啊,原来有三件,松竹梅,不过我只有这件竹林抚琴的而已。”
张可农此话一出,吴夺心头一震。
要是别人,肯定觉得他在吹牛皮,啥玩意儿啊?就扯上清宫旧藏?
但是吴夺之前已经听到了,确实是有松竹梅三件。
“噢?那两件松和梅,雕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爷爷只得到这件竹林抚琴。”张可农顿了顿,“这样,东西咱先装好,我再给你讲讲。”
“行。”吴夺点点头。
张可农将这件竹笔筒重新装进锦盒盖好盖子,不过也没有收进包里,而是一手压住锦盒,一手从兜里掏出烟来,“抽烟么?”
“各抽各的吧。”吴夺应声,自己也点了一支。
张可农便就大体说了说这件笔筒的来路。
根据张可农的说法,他的爷爷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末,还是上海法租界的一名巡捕。
当时,倭国鬼子已经侵入上海,不过权衡国际形势,还不敢在租界明目张胆地烧杀抢掠,采取了一种默认的态度,租界暂时还是安全的。
所以,当时就有大批难民跑到租界。
张可农的爷爷在当时曾经救助过一个难民,此人自称原本是燕京的古玩商,后来跑到沪海;在沪海,他随身带的一箱子值钱的东西都被抢走了,只留下这件笔筒。
可能是因为一个“竹筒”看起来太不值钱了。
后来临别之际,张可农的爷爷又给了此人几块银元,此人则把这件竹雕笔筒送给了张可农的爷爷。
这不是买卖。
因为在张可农的爷爷看来,就这么个“竹筒”,连碗面条都换不来,几块银元那得买多少面条啊?!所以纯粹是资助此人的。
而在此人看来,这件竹雕笔筒要是正常卖,几百银元也不卖,所以他是送给恩公、表达谢意的。
张可农的爷爷为什么会救助此人并短暂交往,张可农没细说;但是这件笔筒本是一套松竹梅三件,出自清宫旧藏,却只得了这一件,是此人说的。
而且他是送出之后、临走之前才说的。许是他怕送的时候说,张可农的爷爷不收。
后来,张可农的爷爷倒还真的没有扔掉这件笔筒;解放后,他回了越州老家,笔筒也就一直放在家里。他爷爷去世后,他父亲把一些遗物也都收了起来。
去年,张可农的父亲也去世了,张可农整理父亲的遗物,又看到了这件笔筒。
这一次他根据落款,好好查了查,结果发现作者极有可能是濮仲谦,而且清宫之中,也的确收藏过濮仲谦的竹雕作品。
于是他又拿着这件竹雕笔筒跑到越州博物馆,其中一位老专家说,确是濮仲谦的作品无疑,还问他有没有意向出让给博物馆。
张可农推说是祖传的东西,回家商量一下。
实际上,一开始张可农也没想要卖,但是今年遇上事儿需要花钱,所以才想到要出手。
张可农也没说遇上什么事儿,吴夺也不好多问;但吴夺察言观色,感觉张可农不像是打谎。
“这······”
听完张可农的讲述,吴夺又略略沉吟了片刻。
“这么着吧,小兄弟,价钱实在是不能让了,而且我也确实缺钱;但是呢,我看你人不错,我再搭你一件东西,你看行不行?”张可农接着说道。
“噢?”
“这东西是我从镇上的锁龙井里捞出来的,肯定是个老物件。”
“锁龙井?你们镇上还有锁龙井?”
“对啊,明代的古井呢!距离我家不远,附近居民还都去打水。井水可比自来水清甜,泡茶味道更好,我就是去打水的时候捞上来的。”
吴夺微微皱眉,“井里的老物件······”
第668章 科学解释,战国玉器
“怎么,有讲究么?井里的东西不吉利?”张可农见吴夺如此表情,不由接着就问道。
“不是,我是在想,井里的东西,最大的可能不就是掉进去的么?”吴夺解释道,“而且你说是老物件,没准儿是明清时候掉进去的······”
张可农笑着打断,“而且我捞起来的东西还是一件古玉呢,玉是沉水的,就算是不久前掉进去的,也应该沉水,更不会被捞起来了?”
吴夺一听,“你还是说清楚吧。”
“小吴兄弟你知道锁龙井的情况吧?”张可农反问。
“这个我知道啊,不就是井边有固定的几根铁链,然后铁链贴着井壁深入到井水之中,这样的井一般都是古井,还有传说连通海眼,所以铁链锁龙,以防水患,以保平安。”
在民间,关于锁龙井的各种传说那是非常之多。现实中呢,也确实发现过这样的古井。
像燕京的北新桥锁龙井,就比较著名,传说也比较多。
北新桥锁龙井,传说是明初朱棣从南到北迁都之后,刘伯温和姚广孝两人发现了京城的地下有“海眼”,最关键的一处,就在北新桥。
天子脚下须太平,于是刘伯温和姚广孝就联手作法,设置铁链入井,把井中之龙给锁住了。同时还建了一座桥,作为镇守之用,传说“北新桥”就是这么来的。
而在民国年间,卢沟桥事变之后,倭国鬼子占领了燕京;据说有个鬼子军官对这个北新桥锁龙井不屑一顾,命人强行拉出垂入井中的铁链,可是拉出去了几条街,也没将剩余的铁链从井水中完全拉出。这个军官也怕了,就让鬼子兵又把铁链给“送”下去了。
不过,这些终究只是民间传说。
而现实中的锁龙井,铁链肯定是有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叫,而且也都是古井。附近的人往往还知道,不能随意拉动铁链,否则可能导致水灾,因为井下连通“海眼”。
所谓“海眼”,大致就是说有地下的水脉连通大海。
吴夺对锁龙井,了解也不多,也就是说个概况。
张可农听了吴夺说的,点点头,“这锁龙井啊,看上去是传说异闻,其实垂下铁链,并不是没有科学道理的。”
说着他又顿了顿,摸出一支烟点上。
吴夺也点了一支烟,“老张啊,你别把我当听评书的啊,你简明扼要说完你这件古玉为什么能捞出来就行了。”
“好。”张可农接着便没有“暂停”地说起来。
不过虽然没有暂停,却也不怎么简明扼要:
“井能有水,肯定是连通地下水源的,而锁龙井所谓的海眼,应该是地下水源其实是连通了地下河。
如果井下连通了地下河,地下河的水流暴涨,那就有可能溢出井口,蔓延开来。这也是一种隐患啊!比如我们咸集镇的锁龙井,要是溢出的水流够大,镇子被淹了,不就是水灾么?
铁链的作用这时候就出来了。垂下两根或者更多的铁链,深入到井下连通地下河之处,沉重的铁链堆积,就会有防止水流喷涌的作用。而且我想过,要是设计的好,说不定还能控制铁链调节井中水位呢!
这就和很多传说对上了,这样的铁链肯定很长,所以很难完全拉出来;还有什么有的锁龙井的铁链被拉动,会冒出黑水,可能就是铁链附近长年累月聚集的死水。
还有,说什么拉动铁链,触怒井中之龙,会发出龙吟,应该是拉动铁链之后,井下的情况形成一个变化,由此碰巧将地下河发出的声音给放大了······”
吴夺听到这里,不由打断,“你的意思是,你捞出来的古玉,是通过地下河冲到井中,借着水的喷涌之力上来了,碰巧你此时下了水桶?”
“对!不过这还不是关键的,关键是地下河之中,怎么会有古玉。”
吴夺略略一怔,张可农接口道,“我怀疑啊,我们镇上的这锁龙井连通的地下河的上游,还可能穿透了什么古墓什么的,所以才会有古玉被‘送’到井里。”
吴夺微微皱眉,暗道张可农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
甚至,因为吴夺到越州是为了扬州鼎之事,他还想到了,会不会就此发现秘藏扬州鼎之地的线索呢?
吴夺旋即问道:“你说咸集镇的锁龙井是明代的古井,那你这件古玉,也是明代的?”
“我又不懂古玉,但看着很老,既然说是搭给你的,到时候你自己看吧。”张可农应道。
“你先大体说说是个什么样的玉件?”
“玉是青白色的,还有点儿发灰。中间是个管子,管子还有出边,出了两边,一边像是个凤,另一边就像是方天画戟的小枝似的,有两组。高度有个七八厘米吧,管子的直径也就是两厘米。”
“凤纹管形器?”吴夺不由脱口而出。
“小吴,原来你真是行家啊!”张可农连连点头,“要不是管子······管形器这种中空结构,估计也不会这么容易被井下水流喷涌上来。”
“嗐!”吴夺摆摆手,“我就是碰巧在博物馆见到过,有说明的。咳咳,对了老张,中间的管子上,是不是还有纹饰?”
“对对对,像是如意头一样,一列列的排着,应该叫如意纹吧?”
“你这么叫也行,不过他们都叫云纹。”吴夺心下暗道,从张可浓的描述来看,这应该是一件战国的玉器啊!
“我想起来了,是应该叫云纹。”张可农也对上了。
“对了老张,这件玉器上还有什么沁色或者别的情况没有?”
“有些褐黄色的沁纹和斑点,别的情况······”张可农面色微微尴尬,但还是说了,“管子上有几条裂,最长的一条几乎从头到脚······不过老玉嘛,对吧?而且是搭给你的······”
“对,无所谓。”吴夺笑了笑,心说要是不裂得这么厉害,张可农或许也不会搭给自己。
但吴夺关注的重点已经不是东西的品相了,而是战国的年份······
“既然你挺感兴趣,那现在就去?”张可农立即问道。
“我这还得回去送早餐呢。”吴夺又笑了笑,“要不咱们留个联系方式,约个时间?”
“行!手机号和微信是一个。”张可农掏出手机,“不过小吴,得劳烦你去我家附近一趟了,我这好歹是二十万的东西,你又是外地人,不能到你指定的地方交易······”
“好,听你的。”吴夺本来也想要去一趟咸集镇,说回去送早餐只是为了和老财主他们商量一下。
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之后,吴夺就此和张可农分别,回到了山湖美墅。
第669章 买笔筒,出主意
吴夺回去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在餐厅吃早餐了,是自己做的。化肥都已经喝完了小米粥,在院子里溜达。
“唉,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吴夺将早餐放上餐桌,“买了早餐,碰上点儿事儿,回来晚了。”
“这个别墅区只有超市,没有饭店,你出去买的啊?”梅小梅问。
“出什么事儿了?”宁霜问。
吴夺便就简单说了说过程。
过程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咸集镇的锁龙井。
大家听完,都觉得有点儿意思。
“我说你还真是运气不赖,这事儿,没准儿能关联点儿线索出来。”吴大志笑了笑,“就是那个竹笔筒有点儿小贵。”
“不贵,可玩可卖,倒手的话,还能小赚。”吴夺也笑了笑。
“咸集镇好像是个古镇,谁要是感兴趣,明天就一起去看看?”吴大志看了看大家。
“这么多人,还不吓着卖家啊?”梅小梅接口。
“他交易他的,咱们看咱们的,再说了,人家是坐地户子,还怕来几个外地人?”吴大志又对吴夺说道,“你别说我们是一起的,到时候多从他那里打听下,我们就自己看看,在镇上问问。”
“好。那我过会儿联系他。”
······
当天晚上,吴夺电话联系了张可农,约定明天上午见面。
本来吴夺想晚点儿,八九点钟,同时直接在镇上的锁龙井旁边见面。但是张可农说镇上有家早餐店非常好,他非要请吴夺吃早餐,那家早餐店就经营到八点。
最后客随主便。
第二天,吴夺比其他人先行出发,打了个车,七点多就到了咸集镇。
张可农带他去的早餐店,是一家不大的铺面,但是店门口的人行道上,却摆满了桌子,把左右店面的门前都给占了。
吴夺心说怪不得只经营到八点,晚了邻居店铺该开门了。
这家早餐店的最出名的特色是炒年糕和粢米饭,这也是越州的特色小吃。
炒年糕吴夺肯定吃过,这家店是用肉丝和青菜炒的,看着没什么特别,不过年糕入口确实就觉得好吃了,入味,口感又好。
粢米饭吴夺还真没吃过,张可农叫粢米饭,上桌的实际是糯米饭团子,里面包着腊肠豆干什么的。也挺好吃,而且这玩意儿挺扛饿。
吴夺和张可农吃饭的时候,看到张可农好像没带东西,连个包都没拿,不过吴夺也没多问。
吃完了饭,张可农笑道,“你这小伙子可以,真沉得住气。”
“沉不住也不行啊,你本就没带东西来。”吴夺哈哈笑道。
“走,这就去看东西。”张可农起身。
张可农带着吴夺就过了一条街,来到了一家五金店铺门前。
吴夺一看门头牌匾“老张五金”,又一看门上贴着红纸“旺铺转让”。
“老张,这是你的铺子啊?要转啊?”
“对,这不是缺钱么?”张可农掏出钥匙开了门,“进来坐。”
吴夺跟着进了店。
不同于一般的五金店,这里头收拾得非常整齐,而且靠着门边,在柜台一侧,还有一张方桌四把椅子,方桌上摆着茶具。
“我给你泡茶。”
“别忙了,直接看东西吧。”吴夺连忙挡住了,“真的,别这么客气。”
“行。那你先坐。”张可农随后便就绕到最里头的一处隔断后。
吴夺听到了开保险柜的声音。
张可农拿出了一大一小两个锦盒。大锦盒是装濮仲谦竹雕笔筒的,吴夺见过;小锦盒估计就是凤纹管形器了。
张可农先打开了大锦盒,“你先看看有没有新问题。”
吴夺顺手拿出竹笔筒,简单掂了掂、看了看,便又放回了锦盒,随后又打开了小锦盒。
这件凤纹管形器,比张可农描述的还要“破”,除了管形部位的几道绺裂,其实出边的凤纹以及另一边也都有残缺,一处口部也有明显的缺肉豁口。
而从沁色来看,这东西确实是生坑的,而且是水坑;这说明墓葬里头肯定是进了水了。结合被冲到井里的情况,估计墓室已经被水冲开了。
鉴定玉器毕竟是吴夺最擅长的,他大致看了看,就基本能断定,确实是战国时期的玉器。
不过,玉是战国玉,墓却未必是战国墓,因为战国之后的墓,也可能陪葬战国的玉器。
“我再好好看看。”吴夺还是决定听一听。
“不着急,今天上午我没事情。”
这件凤纹管形器是地方玉,工艺中规中矩,要是在古玩地摊上看到,吴夺是不会听的,因为他压根就不会买。但是现在这情况,还是听一听为好,万一有什么线索呢?
结果,还是没听到什么有用的内容,只是进一步确定了是战国晚期的,同时也是一组女子配饰中的一件。
“老张,我多嘴问一句,你到底啥事儿缺钱啊?”吴夺听完之后,一边将凤纹管形器放回小锦盒,一边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儿子要结婚,女方家里对彩礼什么的要求有点儿高。”老张笑了笑,“不是你想的那么严重,我这铺子本来也要转让了,生意一年比一年差。”
吴夺想了想,“这件玉器,你不用搭给我了。”
“啊?这是不买笔筒了?”老张愣了愣。
“不是。笔筒我照买,但这件玉器我不感兴趣。”吴夺顿了顿,“我想给你出个主意,你看行不行。”
“你说!”
“这件凤纹管形器啊,你上交到越州的文物部门,说不定最后得到的奖励比单独卖还要多。”
“怎么可能?不是几百块加一面锦旗吗?”
“我是说最后,可能要过一段时间,不是立马就能给你的奖励。你啊,不光要说从井里捞上来的,再把你给我分析的古墓啊什么都汇总一份材料,一起交上去。”
吴夺说着又看了看张可农,“这东西,你单独卖,卖不上好价钱的;而且你本来就要搭给我的,我现在不要,还出二十万买你的笔筒,你就照我的办法试试呗。”
张可农皱了皱眉,又摸了摸下巴,“小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目前无业。”
“呃······”
“真的,或者说自由职业、主要以古玩为生吧。”
“好!我听你的!”
吴夺点点头,“现在还有件事儿要麻烦你,带我去锁龙井走一走,把你知道的都给我讲一讲。”
第670章 地下河的关联
张可农哈哈一笑,“好。东西是先放我这里还是你拿着?”
“你这里有保险柜,先放你这里吧。拿着去别再掉井里。”
“行。”
这处锁龙井距离张可农的店铺也不算远,一里多地,两人走着就过去了。
锁龙井在一条街的西头,再往西就是一个小公园的东墙,公园东墙和锁龙井之间还有一座假山。
吴夺远远就看到了两根粗大的石柱竖立在井边,每根石柱上都拴了一条铁链。
铁链在井口以上的部分,居然刷了油漆,张可农解释说这是镇上的“保护措施”。
锁龙井还有附属结构,是个四方形的井池,边长约有五米,深度一米左右。井池的四个边上,各有一处台阶可以下去。
井口位于方形井池的中央,直径约有两米,砌有大约两尺高的井台。
两根铁链是从井台底部的孔洞中穿下去的。铁链也有一部分在井池横卧。
井台上部,还架了一个辘轳,带着井绳和挂钩。这一套显然是现代的东西,张可农介绍说是镇上为了方便居民打水安装的。
在井台外侧,还上了一块铜牌,上面有字:深井危险,取水小心。
“这口古井保护得很不错啊!”吴夺下到井池,来到了井口边。
探头往下一看,井挺深,水面距离井口,估摸着少说也得十米的高度。
“对,关键是水质好啊。”张可农应道,“家家都有自来水,但每天早晨还是有很多人来打水,现在是过了点了。”
“不过,我看这石柱的雕刻,未必能到明代,像是清中的风格。”吴夺刚才看过石柱,石柱底部和顶部,都浮雕了一些祥瑞纹饰,中间一段则是光面。
“厉害!真是好眼力啊!这个我可没跟你提。”张可农解释,“井是明代的古井,原来也是锁龙井,但是据说在乾隆晚期啊,换过铁链;而且原先固定铁链的,是两个大石墩子,乾隆晚期却改用了两根石柱。”
吴夺点点头,又看看四下,低声问道,“除了你捞上来过一件东西,有没有听说别的?”
“这还真没有,我这个怕也是太凑巧了。”张可农看了看吴夺,“我说小吴兄弟,你要是喜欢别抹不开面子啊,说了搭给你就搭给你。”
“你误会了,我是对这井感兴趣。”吴夺想了想,“那在你们咸集镇,还有过什么传说么?”
“这可就多了,知道为什么叫咸集镇么?因为靠着会稽山不远啊,兰亭序里头不是有‘少长咸集群贤毕至’嘛!”张可农介绍,“名字就是从这里来的。”
“越州的名人掌故是不少。”吴夺点点头,“关于战国时期的传说呢?”
“这就没听说了,太久远了。”
“那这处锁龙井在明清两朝还有什么传说?”
······
吴夺又问了一会儿,但也没有什么太有效的信息。
“辛苦了老张,走,回去我把笔筒取了,结账。”
“这话说的,辛苦什么?中午别着急走,我再安排你一顿。”
“不是跟你客气,我待会儿真有事儿。”
“那行,有空联系我。”张可农也没继续邀请。
“好。你别忘了我跟你说的,抽空上报凤纹管形器的事儿。”
“忘不了,明后天我得空就办。”
吴夺和张可农回到了五金店,一手转账,一手取货,完事儿便告辞了。
张可农这店,是一边经营着,一边打着转让广告;吴夺走后,他便留在了店里。
吴夺走了一段路,掏出手机给吴大志打电话,结果他们刚到锁龙井附近,和吴夺离开就差了那么一会儿。
吴夺再度返回锁龙井。
碰头后,吴夺简单对他们介绍了一番自己了解到的情况。
刚说完,就见两个戴红袖箍的大妈过来了,上前盘问他们六个人是来干嘛的,都是一脸警惕的样子。
没等有人回应,一个大妈又说,镇上的人都来这井打水,你们要是污染了水质,责任可就大了!
表情十分严肃,好像要侦破一宗井水投毒案似的。
“我们是来越州旅游的,听说咸集镇的锁龙井是有名的古井,所以慕名来参观一下。”
吴大志非常擅长和大妈交流,简单介绍了前因后果之后,又和两位大妈进一步聊了一会儿,两位大妈最后居然如导游一般还给介绍了一番锁龙井。
两位大妈是居委会“干部”,所以她们还从科学角度说了说。根据她们的介绍,锁龙井下方,应该有地下河;而地下河可能是地下泉水汇聚,所以水质非常好。
她们的话启发了吴大志,不是地下河的启发,这个早就知道了;而是锁龙井下方的地下河的走向,可以请地质和水文专家来勘查研究。
离开锁龙井之后,吴大志说要去小公园走走,让大家也可以分散走走,看还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有效信息。
吴大志去小公园,主要是因为看到小公园里有一座小山,山顶还有个凉亭;他想到山顶去,看看周边的风水。
那件凤纹管形器从古墓中来,古墓会不会在周边的地下深处?
不过很遗憾,周边的风水,在阴宅方面,没什么特别之处。
······
中午六人就一起返回了,午饭之后,在别墅里简单开了个小会,总结了一番锁龙井的线索。
锁龙井关联地下河,地下河关联古墓或者什么特别的地下建筑,这处“古墓“虽然未必能和扬州鼎的秘藏之地有所关联,但大家一致认为还是有必要搞清楚。
既然发现凤纹管形器了,这事儿也不会白干,起码有可能导致一个考古发现。运气好的话,就算没有扬州鼎秘藏之地的线索,也可能有什么启发。
吴大志给庞统打电话之前,吴夺说了让张可农的上交凤纹管形器的事儿。
这事儿,张可农的确有一定的“功劳”。吴夺建议,最后若能顺利找到扬州鼎,让特调局根据上交玉器和汇总线索的行为,给予一定的物质奖励。
吴大志表示赞成,“庞局应该也会同意的。而且,如此一来,等同特调局从越州相关部门得到线索,可以宣称是根据这个线索进行的考古项目,实际进行寻鼎的秘密之事。”
第671章 地摊围观,康里巎巎
吴大志挂了吴夺的电话,便去找了庞统。
庞统听后笑道,“老爷子您和权先生在这里忙活梁州鼎的善后,他们几个年轻人在越州也堪称劳模啊,到了地方居然就挖线索。”
“这也是巧了,吴夺吃饭的时候,买了件古玩,货主就是咸集镇的。”吴大志接着介绍了张可农的“功劳”,以及下一步会将凤纹管形器上交越州文物部门的事儿。
“我明白了。”庞统应道,“那就先等等,也不会让他白忙。”
“庞局,这事儿最好还能调度地质和水文专家。”吴大志接口。
庞统点头,“嗯,研究地下河的走向,然后再根据这一条线,进一步参研和勘查。”
······
而在越州的四个人,汇报完“锁龙井事件”之后,梅小梅居然提议打几圈,因为别墅里有棋牌室,闲着也是闲着。
出去了一上午,下午他们也不会出去了,距离晚饭时间尚早,打几圈麻将调节一下也好。
化肥今天好像不太爱动,本来吴夺先走一步,他们三个后来的想带着化肥去锁龙井的,但是化肥表示了“婉拒”,所以才留化肥独自待在别墅一上午。
他们打麻将的时候,化肥却好像又活泼了一些,在麻将桌边转着圈儿围观。
吴夺干脆把它抱在腿上,“来,肥哥,看我怎么赢他们。”
化肥欣然接受。
结果化肥到吴夺腿上的第一把,吴夺就点了炮,点的还是一把清一色。
“肥哥,你这也不给个提示?”
“嚏!”
当天吴夺输得最多,而且吴夺输的时候,化肥好像特别惬意。
吴夺骂它白眼狗,它十分蛋腚地走了。
······
因为住的别墅区距离镜湖景区比较近,所以接下来三天,他们四个几乎每天都去一次镜湖景区。
现在的镜湖景区,其实只包括古镜湖的一部分,原先偌大的古镜湖,现在变成了小湖泊和水网状河道的状态。
景区内风景不错,不过他们也没收获什么有用的线索;只能说也算进一步了解了镜湖的实际状况。
周五晚上,四个人一起吃饭,商量着周末就不去镜湖景区了,一起去越州的古玩市场逛逛,正好周六有早市。
于是当晚都睡得挺早,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化肥依然“表示”不感兴趣,独自留在了别墅。
他们去的这个古玩市场,算是越州最老最有名的一个,相比较其他几个新建的古玩城,这里周末的地摊区最热闹。
这个古玩市场就叫越州古玩市场,位于越州市区的中心地带,面积不算太大。
越州古玩市场算是一个仿古建筑群,门口设置了高大气派的牌坊。里面的建筑自然都是店铺,地摊就摆在各处甬路的两侧。
市场里还挺热闹,他们进去不久,就见一个摊子前围满了人。
上前一看,摊主正和一位顾客两人一起拉开了一幅书法立轴,围观的都在评头论足。
这件立轴不小,足有八尺,上面写的是一首七言律诗的行草:
貌癯心苦气飘飘,长饿空林不可招。
能举丘山惟笔力,可摩云日是风标。
诗篇缀缉应千首,学术窥寻岂一朝。
耳冷高谈经岁远,江南春动雪还消。
有落款:康里巎书曾巩诗,至顺二年冬十月。
钤印两方:子山,正斋。
“巎”这个字很难认,念náo,而且实际上他也不叫康里巎,只是在书法作品上惯常这么落款。
他的名字比落款还多一个“巎”,叫康里巎巎。
吴夺知道这个人,因为元代的著名书法家相对偏少,而康里巎巎更是少有的少数民族书法家。
他的名字其实也好记,字虽难认,但谐音是“挠挠”。
康里巎巎,字子山,号正斋。他属于蒙古族康里部,因为祖辈跟随忽必烈征战有功,所以成为元朝的色目世家;同时呢,他的母亲王氏,是集贤大学士王寿之女,所以康里巎巎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博览群书,书法基础也很好。
元代书法家最著名的莫过于赵孟頫。康里巎巎也是著名书法家,虽然实际上很难和赵孟頫齐名,但是后世有个说法叫“北巎南赵”。
在明代所修的《元史》本传中,曾对他有如此评价:善真行草书,识者谓得晋人笔意,单牍片纸人争宝之,不啻金玉。
也就是说康里巎巎的书法在当时就很贵了。
这里头也有书法之外的因素,因为康里巎巎还是个大官儿,做过礼部尚书呢。但是,康里巎巎的书法水准之高是不容置疑的。
康里巎巎据说“日书三万字”,但是他的传世作品却不多;故宫博物院藏有他的作品《草书张旭笔法卷》。
康里巎巎在书法上的主要成就正是行草书,而这幅立轴,也是行草。
所以,在市场的地摊上,出现这么一幅作品,引人围观就不奇怪了。
不过,即便大部分人的眼力不足以判断真伪,心里却也觉得是赝品的面儿大。
这个摊主是个精瘦精瘦的中年男子,下巴上还留了一小撮胡子,但是不长,也不能叫山羊胡;而顾客则是一个老者,年龄应该在六十多岁,看着很有文气。
而这个摊子上,主要是瓷器,然后就是书画;书画的卷轴都插放在一个大瓷缸里;除了摊主,还有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儿同时在支应摊子。
“这么看,您老累不累?”此时,摊主开口问向老者。围观的都在窃窃私语,老者看了半天,却也没说几句话。
老者摆摆手,好像是示意摊主不要打断他的鉴赏,摊主便就笑了笑,没有继续说话。
吴夺站在人群中,终于也找了个合适的位置,他先是重点看了看纸墨和装裱。
从纸墨来看,似乎够老。
而装裱材料和工艺,感觉应该往清末民初上面靠。
书画作品,装裱的年份并不能影响墨心、画心年份的判定。比如元代的作品,明代、清代、民国重新装裱过,甚至这几年重新装裱过,那都不影响作品本身是元代的。
只不过,装裱也有辅助鉴定的作用就是了。最简单的一点道理:好马配好鞍。
这幅行草书,能看得出行笔迅疾,且转笔圆润灵动;笔法上,遒劲之中又似有几分妩媚。
吴夺的书法造诣还不够,大致也就能看出这些。
吴夺过了一遍之后,心下暗道,这幅作品,即便是高仿,那也不算普通的高仿了,仿写和做旧之人也可称得上是高手。
第672章 开封伪书,苏州做旧
这件行草书法立轴,若是康里巎巎的真迹,价值上肯定不低。虽然同标准真迹找不到准确的参照,但是吴夺琢磨着,如果上大拍,过百万起码没问题。
但如果是高仿,虽然很精到,但实际价值撑死了几千块,这还得有人愿意买。
除非是名人仿名人。比如张大千仿石涛的画,同样很值钱。
但是这幅书法,就算能断定为高仿,却也难断定到底是谁仿的。
吴夺或许能“听”出来,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没用,想倒手一样没市场。
吴夺实际上是挺喜欢这幅字的。
首先这首诗的作者是曾巩,唐宋八大家之一,能和韩愈、柳宗元、欧阳修、三苏、王安石并驾齐驱的人物。
再者这首诗是《寄孙正之》,是夸人的,夸得还挺高端:“能举丘山惟笔力,可摩云日是风标”。这个挂着看,还是挺舒心的。
最后吴夺打定主意,就算这幅作品不是康里巎巎的真迹,如果能满足两个条件,就拿下。
一个条件是听到的仿写之人有点儿名气,另一个条件是价钱合适。
不过,这是吴夺心里盘算的条件,还有一个现实条件是,得这位老者不买,吴夺才有上手的机会。
结果,这位老者此时开口对摊主说道,“这么多人围观,不合适谈价,要不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
摊主的态度依然很谦恭很和善,但是嘴里的话却是另外一个意思,“老先生,这样的好东西,我也是费了大力气得来的,不怕人多,不怕鉴赏,来路更是没问题。”
老者想了想,“人多未必都是真想买的,看热闹的多。”
摊主应道,“没事儿老先生,就这里谈吧。”
吴夺暗忖,摊主不想和老者私下谈,应该是因为现在正是交易的“早高峰”,想这时候在市场里多曝光一会儿;而这幅书法,可能是他今天摊子上的东西里的重头。
如果和老者私下去谈,那就得暂时收起来,万一老者磨磨叽叽浪费半天时间不买,过了“早高峰”,真正的买主都走了,剩下一些逛灯的,那就不上算了。
一个人坚决不坚决,不能只看态度;怒声粗气不一定坚持己见,谦恭和善也未必轻易改变主意。这个摊主,现在是铁定不和老者私谈了。
老者也看明白了,“行,那就请个价儿?”
摊主抬抬手,伸出了一个巴掌。
“五千?”老者笑呵呵。
“怎么可能这么低?”
“五万?”
“您老和我开玩笑了。”摊主就是不直接说。
本来笑呵呵的老者变成了大笑,话风却转,“哎呀,是我肤浅了,这么好的东西,怕是五百万也不会卖啊!”
说罢抬手示意,“我要撤手了,你收好。”
这是放弃了。
看了半天,肯定是有想买的意思,结果却因为谈价问题,先后两个让他极不舒服的疙瘩,导致了放弃。
说走就走。
“哎,老先生,古玩行里,谈价总得有几个来回吧?”摊主还喊了一声,老者却不带回头的。
吴夺在围观众人还愣神的时候,就接手了,“再劳烦你一会儿,我也看看。”
摊主便就点点头,和吴夺两人一起又拉开了卷轴。
宁霜他们三个也一直没走,见吴夺上手了,便又围到了吴夺身边。
吴夺刚才跟着老者已经看得七七八八了,这会儿上手,主要就是听。
结果,虽然没有听到是出自何人之手,但是基本内容却也了然了。
这幅书法本身,是明代后期仿写的。
在明代后期,书画作伪已经到了一个非常繁荣的境地。因为商品经济的发展,喜欢收藏书画的人越来越多,尤其以不乏钱财的商贾为代表。
在这种条件下,作伪名人书画来牟取暴利,便逐渐形成了一个产业。
著名的“苏州片”,就是这个时期开始形成的。
而且在明代后期,书画作伪也不止于苏州。
元代距离明代比较近,“样本”相对较多。所以在当时,仅仅是作伪元代名家书画的大大小小的作坊,也仅仅是在江浙地区,就多达数百家!
而这幅书法的仿写之人,却是出自开封。
“苏州片”之中,画比书法多;而明代后期的开封,也出现了一批人,主要伪造唐宋元时期的名家书法。
什么唐代的颜真卿、柳公权,宋代的苏黄米蔡······而元代被高仿最多的书法家,主要就是赵孟頫、鲜于枢、康里巎巎这三个人。
开封的这一批人,其中有一部分书法造诣不低,而且模仿能力极强;既然能形成一个产业,也可见一斑。
而“开封书”与“苏州片”相比,最大的差距并不是书法本身,而是做旧水平。
根据一些记载,开封地区伪造名家书法,笔墨形神兼备的并不鲜见;但做旧却不太自然,技术含量相对偏低,容易被识别。
但是呢,这一幅高仿康里巎巎的书法,却又有一些“波折”。
当时伪造出来之后,并不是在开封当地做旧的,而后又经过了苏州钦家的做旧!
苏州专诸巷钦家,在“苏州片”的作伪大军中,名声极响,号称“钦家样”。当然了,这肯定是恶名。
钦家父子兄弟全部上阵,分工协作,伪造宋元以来的名家书画,涉及的名家多达数十人,而且巨幅长卷、短幅小条,等等形式都有。
这幅康里巎巎的书法伪作,出自开封之人;但是装裱和做旧,却又经过了苏州钦家。
至于为什么会有如此经历,吴夺没有听到,不过大致推断一下;有可能是有人“订制”,对仿写书法很满意,又怕开封装裱和做旧水平不行,便送到了苏州钦家“二次加工”。
其实,即便当时就是开封做旧,这个“不太自然”的问题如今也不会存在了,因为从明代后期到现在,又过去了几百年,已经靠时间来解决了。
所以,这幅作品的真伪鉴定难度确实很大。
这幅书法作品的装裱,吴夺也听全了,共有三次。
第一次装裱,便是仿写之后,装裱和做旧是送到了苏州钦家一并进行的。
而第二次装裱,是在清中期。
第三次装裱,则是在民国初期,也就是现在的装裱。
后两次装裱,吴夺只听到了时间,原因和地点都没有听到。
第673章 四联瓶,铁锈花
听完了具体内容之后,吴夺略略沉吟。
这幅书法作品,虽然是高仿,好歹是明仿元;不过,并非名人仿名人,而是出自专业作伪之人的手笔。
这样的东西,不是不能要,当个标本也是极好的,关键在于价钱。
可是呢,从摊主和之前老者的谈价来看,开的价应该是五十万,太高了。
虽然如此,总归也得问一问。
“老兄,开个价儿吧?”吴夺直接说道,“跟我就别比划了,费猜。”
摊主不紧不慢,“这都不用猜了,他报五万我说太少,他扔下一句‘五百万也不能卖’刺挠我就走了。”
“刺挠,哈哈。”吴夺笑了笑。
“这是跟一个燕京的朋友学的,哈哈。”摊主也笑了笑,接着转回到书法上,“就是这个价了。”
“五十个,太高了。”吴夺摇头。
“你还一口我听听。”摊主应道。
“五个以下谈不谈?”
“那是真不能谈。”
“那你留着吧。”吴夺抬手,“小心收好。”
“小兄弟,你不能砍这么狠呀,这让我怎么说?”
“不能谈就不谈,买卖不成仁义在嘛,我再看看别的。”
“好吧,你说的确实不能谈。”
随后,吴夺只是象征性地扫了扫他摊子上的其他东西,便准备离去了。
这时候,宁霜却蹲下身来,从摊子上拿起了一件黄杨木雕。
吴夺便就没走,过去蹲在了宁霜身边。
葛亮笑道,“我去别处转转。”
梅小梅一看,也说了一句,就此离开了这个摊子。
这件黄杨木雕高约二十厘米,雕的是一个瘦骨罗汉。双肩耸立更显瘦骨嶙峋,屈一膝,蜷一腿,双手交叠于一膝之上。
罗汉的面容虽然消瘦,但却不乏慈和之感;双眼半张半闭,嘴角微微上扬,乃是静思之状。
吴夺跟着瞧了一会儿,这件瘦骨罗汉的雕工确实不弱,不过也到不了名家大师的境地;最关键的是,年份不行,应该是民国的东西,而且还到不了民国初期。
所以他不明白宁霜为何看得如此专注。
难不成有什么玄机?
吴夺不由轻轻碰了下宁霜的胳膊。
宁霜看了看他,轻声细语,“瘦骨罗汉,又称雪山大士,相传在雪山苦修,唯食诸果,静坐苦思,不涉人间,因此身体变得极度消瘦,却终于在这种情况下参透成佛。”
吴夺:“······”
宁霜又道,“别误会,我不信佛,我是想到了我妈。她走得早,生前一直信佛。她就供奉过一尊瘦骨罗汉,不过是铜器。”
“那?”
“走吧。”宁霜起身,“我就是一时有些思绪而已。”
“我还以为你发现什么了。”吴夺跟着起身,两人并肩离去。
没走两步,吴夺突然顿步,“隐居雪山,静坐苦思,不涉人间?”
“怎么了?”
“我想到了一个人。”
宁霜眼波流转,“镝叔?”
吴夺点点头,“你说他会不会也是这个情况?”
“这怎么说?不过根据你告诉过我的前因后果,不太像;他和爷爷关于这件大事,还没有什么明确进展,而且又是不辞而别。”
“突然之间断绝红尘,在入佛门之人当中,也不是没有啊。”
“好了,你不是说过么,这件事情多思无益。”宁霜挽住吴夺的胳膊,“今天就好好逛逛市场,放松一下吧。”
······
两人便就没再讨论这个话题,好好逛了起来。
连续慢慢看了好几个摊子,两个人都没见到什么眼前一亮或者值得上手细瞧的东西。
转过一段路,又先后看到了葛亮和梅小梅,他俩是分开逛的,当时都在上手看东西呢,吴夺和宁霜也没有上去打扰。
当走到一处拐角处的摊子时,两人却不约而同注意到了一件东西。
这是一件瓷器。
四联瓶。
四联瓶,也可以写作四连瓶,就是四只瓶子成正方形连在一起的形态;单个瓶子多是筒瓶,短束颈,小侈口;四个瓶子两两之间带着“连桥”,而中间则是上下通的。
四联瓶多是用来插花。试想一下,每个瓶子各插一支不同的花,也是很有意趣的。同时也可以作为陈设观赏器,因为器型还是比较新颖别致的。
四联瓶这种瓷器形制,首创于雍正朝。
雍正朝是明清瓷器当中一个非常关键的皇朝,除了精品迭出,创制的新器型也是不胜枚举。
单单只说瓶子,除了四联瓶,还有赏瓶、云耳瓶、如意耳蒜头瓶,等等。
“四合一”不仅在工艺上相对繁复,对整体美感的要求也很高,不同角度的视觉效果都得考虑到。
所以,四联瓶主要就是雍正朝和乾隆朝出现得多,乾隆朝以后就很少见了。
吴夺和宁霜同时注意到这件四联瓶,不光是因为形制,它的釉也很特别。
铁锈花。
铁锈花釉,很容易顾名思义,就是褐色釉层之中夹杂黑色斑点,微微还有闪光的感觉。
叫这个名字,不光是因为视觉效果,现在调釉的时候,是真加了铁粉的。
巧了,这种铁锈花釉,也是雍正朝创制的。历史上也有一种铁锈花釉——宋代的山西黑瓷,大致是黑釉闪动褐色花纹;它和雍正朝创制的铁绣花釉还是明显不同的。
这件铁锈花釉四联瓶比较小巧,高度不过十厘米左右,摆在这个摊子居中的位置,下面还配了木质底座。
站在摊子边看这四联瓶的底座,不像是新做新配的,貌似有些年份了,不知道是不是和四联瓶同年份的原配。
“老板,我看看中间四个连在一起的瓶子啊!”吴夺动手之前,先跟摊主打了个招呼。
“啊?”摊主是个胖老头儿,也不知道是有点儿耳背还是因为“四个连在一起的瓶子”的称呼,看向吴夺微微一怔。
吴夺逛摊,除了特别常见的器型,叫法那是随心所欲,大多都不会显得自己很专业。
“好,自己拿吧,加小心,还有个底座呢。”胖老头儿摊主旋即便接了一句。
吴夺便就探身用双手稳稳把瓶子拿了起来;宁霜配合了一下,接着把底座也拿了起来。
摊主又看了看他俩,看出是一起的,便也没再多话。
于是,一起蹲在摊子前,吴夺先看瓶子,宁霜先看底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