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鉴宝无双TXT下载鉴宝无双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鉴宝无双全文阅读

作者:青木赤火     鉴宝无双txt下载     鉴宝无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章 打脸本无意

    吴夺礼貌地应了一句,“那先谢谢陈总赐教。”

    而宁雪还拿起了笔,铺开了本,作记录状。

    陈永钧开口,“后挂彩的瓷器,一般只存在于五彩瓷器上,而判定后挂彩,其实是可以靠听的。”

    吴夺暗道,怪不得啊!原来他真是在听!

    “声音沉闷,基本就是后挂彩;声音清亮,后挂彩的可能性就极小。”陈永钧继续说道,“当然,听声音只是个基础,还得结合其他特征综合判断。”

    “刚才那件五彩花鸟纹盘,看来陈总是听到清亮的声音了?”胡允德仿佛说了一句废话,却郑重其事。

    “声音肯定是没问题的。五彩的层次也没问题,还出现了蛤蜊光,又有无懈可击的圈足胎釉和底款,怎么可能是后挂彩呢?”陈永钧轻叹,“可惜,竞争太激烈!若高价拿下,意思不大。”

    胡允德捻起一枚瓜子剥开,“但凡釉上彩,都是二次烧制。第一烧,烧胎釉;出窑之后,上彩,二次回窑烧彩。第二烧窑温要比第一烧低得多,如此就能烧成釉上彩,同时不影响原有的胎釉。这声音是来自胎釉而不是彩,以声音的沉闷和清亮来鉴别是不是后挂彩,有些不太科学。”

    “胡总啊,你别忘了,若是后挂彩,上彩二次入窑和头次入窑的时间,必定间隔很长,此时原有的胎釉火气已尽,和按照正常程序烧制的釉上彩能一样么?”

    “陈总,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也只能说是几率问题,后挂彩的瓷器,声音沉闷的几率大;正常烧制的釉上彩,声音沉闷的几率小、清亮的几率大。但,却并不是百分百!鉴定,不能如此啊!哪怕百分之一的几率,也可能和真相背道而驰。”

    陈永钧又笑了,“我不是说了么?听声音只是个基础,还得结合其他特征啊!”

    “问题这本就不能作为基础。”胡允德也笑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竞拍结束了,落槌价三百二十八万。

    胡允德和陈永钧都暂时停了口。

    这两位,都算是高手,一番论辩,让吴夺受益匪浅。

    不过,吴夺已经知道了是后挂彩,这才是真正的“基础”!在此之上,再去找疑点,却比两位高手都要容易。

    加上吴夺的理论知识还挺丰富,所以,他还真就找出了一处问题。

    趁着下一件拍品还没上来,吴夺在这个氛围中,忍不住开了口:

    “既然陈总说到蛤蜊光,我就也跟一句吧。这蛤蜊光,多见于粉彩。五彩瓷器,可能出现,也可能不出现。但若是出现,必定因为年份的长短而有所不同!这件大盘上有蛤蜊光,但是丰厚程度,好像不够啊!若是康熙本朝的东西,应该不会这么淡薄。”

    “嗯?”胡允德和陈永钧都不由怔了一下。

    吴夺又随机发挥了一下,“另外,我看德叔和陈总鉴赏的时候,都没有用手触摸彩料。我摸了,触感有些异样。所以,我坚持我的观点。”

    当然,吴夺当时不是为了摸,而是为了听。

    “啪!”陈永钧此时,忽然用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啊!确实该细察蛤蜊光的!”

    这八张八仙桌间隔一定距离,而且他们说话的声音都比较小,加上此时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所以他们的交流本来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但是陈永钧这一拍桌子,陡然提高了声音,一时便引来了周围的目光。

    “没事,没事。”胡允德连忙起身压手示意,“我在和陈总切磋呢!”

    胡允德坐下之后,第三件拍品便上来了。

    还是瓷器!

    上来这是瓷器三连环啊!

    不过瓷器是古玩中的大项,而且文古堂本来就不按套路出牌,所以众人也没有太过惊讶。

    “这一件,还真是素器了。走,看看!”胡允德屁股还没坐热,又起了身。

    陈永钧的脸,此时却挂不住了,红一阵白一阵。

    那件康熙五彩花鸟纹大盘,他并没有中拍;本来呢,坚持真品的说法呢,也没什么。但是,他偏生还要“指点”一下吴夺这个后辈。

    却反被吴夺指点了!

    而且,吴夺还是在祺祥典当行过了试用期没有被留下的员工!

    吴夺并不是故意去搡陈永钧的面子,他不会那么嘚瑟。只是,他心里是倾向胡允德的,胡允德也听了他的建议,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就想帮着胡允德说话。

    同时,他毕竟是少年心性,在已知后挂彩的前提下,突然发现了重要的疑点,表达欲望就有些按捺不住。

    打脸本无意,结果却是一样。

    此时,吴夺跟着胡允德起身,准备去看第三件拍品。看到陈永钧的状态,本想圆两句场,可转念一想,不管说什么,都可能适得其反,便也就没说话,轻轻离开了八仙桌。

    第三件拍品,确实是一件素器。

    甜白釉抱月瓶。

    抱月瓶这种形制,肚子侧看是扁的,但是正面很圆,像一轮圆月,颈部两侧带双耳,就形成了“抱月”的感觉。

    抱月瓶的雏形,是宋元时期的马挂瓶,扁平的形状适合挂在马上,双耳为了穿系。

    抱月瓶在明代的永乐朝烧的最多,乾隆时期也不少,不过乾隆时期的抱月瓶,多是青花。

    这件抱月瓶,是葫芦口,颈部两侧如意耳。腹部暗刻龙纹,龙形矫健,盘旋飞舞。

    甜白釉抱月瓶,首先想到的自然就是明代的永乐朝。

    甜白釉就是永乐朝创制的,所谓“白如凝脂,素犹积雪”,真能给人一种“甜”的感觉。

    这件甜白釉抱月瓶没款儿。

    而吴夺鉴定过之后,心里也没有“甜”起来。

    因为这是一件乾隆民窑仿永乐。

    而且,它所用釉料,并不是真正的甜白釉。

    因为真正的永乐甜白釉,釉色,其实不是白的。

    吴夺搞明白了,胡允德也看明白了。两人返回座位的过程中,陈永钧才瞅个空当从另一侧避开他们走上前去。

    宁雪在胡允德和吴夺去看的时候,并没有跟上去;在陈永钧离开座位之后,她也没有跟上去,还是坐在座位上。

    “你也太不给原上司面子了!”吴夺一回到座位,宁雪就一脸坏笑地说道。

第47章 好马

    “哪有。”吴夺看了看她,礼貌一笑,并不解释。

    懂你的人不必解释,不懂你的人,解释也没用。而面对刚认识的人,解释则要看值不值得。

    显然,吴夺在宁雪面前,秉承了少说话的原则。

    陈永钧刚回来不久,这件甜白釉抱月瓶就开始了拍卖。

    根据胡允德、陈永钧的表情判断,他们和吴夺一样,都不看好。

    拍卖开始后,拍卖师依然用了“永乐甜白釉暗刻龙纹抱月瓶”的说法。

    不过,在今天的拍卖开场的时候,拍卖师已经作了声明,所有的拍品“只代表文古堂的看法,不保证准确有效”。而且,这句话还被印到了请柬上。

    不要说这样的非常规拍卖,即便是大拍行的公开拍卖,“不保真”也很正常。

    而且,这是有明确的法律规定的。

    《拍卖法》第六十一条第二款:拍卖人、委托人在拍卖前声明不能保证拍卖标的的真伪或者品质的,不承担瑕疵担保责任。

    说到底,只能靠你自己的眼力。

    东西看完了,又不参拍,那么这个时间就空闲下来。

    胡允德刚要说话,陈永钧却抢了先,他看着吴夺,“小吴,我真没想到,你对瓷器还研究这么深!刚才我反思了一番,你确实是说到点子上了,受教了!”

    吴夺没想到陈永钧能这么快调整情绪,而且还向自己表达了认同甚至是赞赏!

    实际上,陈永钧恃才傲物不假,但什么是恃才傲物?仗着自己的才华,“傲”比不了他的人。陈永钧正是如此,他只对他看不上的人“傲”,不会对比他高明的人“傲”。

    若是对比他还高明的人也“傲”,那就不是恃才傲物了,成了狂妄自大。

    最起码,在那一件“康熙五彩花鸟纹大盘”上,吴夺是比他高明的!

    “陈总言重了。智者千虑,偶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我只是碰巧了而已。”

    宁雪听了吴夺的话,撇了撇嘴,拿着笔在本子上连戳好几下。

    “呵呵。”陈永钧摆摆手,探身压低声音,“你非要这么谦虚,那我不妨就再问问你,这甜白釉抱月瓶,你怎么看?”

    吴夺笑了笑,“既然两位前辈都不感兴趣,那么我的看法估计和两位前辈都是一样的。”

    “如果你真当我是前辈,就请你说说!”

    吴夺听他这么说了,也不好再推脱,看了看周围之后低语:“这是白釉,不是甜白釉;年份上,和永乐差了三百多年!”

    永乐甜白釉,只是一个通俗的说法;严格来说,应该叫甜白瓷更准确。

    因为,这种釉是透明釉,而不是白着色剂釉。这甜白釉的效果,是透明釉和白胎结合形成的。

    永乐甜白瓷器的胎,一般都很薄,很多都能透光。之所以这么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体现胎釉结合的效果。

    永乐甜白的胎土,是非常讲究的,要彻底去掉粗的颗粒和影响净度的杂质,并将含铁量降到最低,然后配合透明度极高的釉水,才能烧出白度很高的效果来。

    听了吴夺这句话,陈永钧一边点头一边看向胡允德,“胡总,现在,我信你说的了!”

    胡允德面露大笑之态而不发声。

    陈永钧又低声道,“其实,这一件的胎土处理得已经很好了,结果为了弥补那一丁点儿的白度不足,又在釉水里添加了增白的成分!最大的问题,就是白而不润啊!”

    “对你来说是破绽,对在座的很多人来说,却未必能辨明胎釉之症结啊!”胡允德轻叹。

    陈永钧摆摆手,“不止胎釉的问题,这暗刻龙纹的清晰程度,也过了!”

    胡允德颔首,“要说后世仿永乐甜白仿得最好的,还得属嘉靖。”

    吴夺一听,这方面的资料自己也看过,顺口也接了一句,“不过嘉靖仿永乐甜白,最大的问题是修足不够精细。”

    胡允德和陈永钧都点了点头,胡允德接口,“所以,现在市面上也出现了拿嘉靖二次修足做旧、冒充永乐的东西。”

    吴夺不禁摇头叹息。

    古玩行的水实在太深了!且不说那些个尔虞我诈、波诡云谲,只说技术层面,高仿层出不穷,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防不胜防。

    这时候,这件甜白釉抱月瓶也落槌了。价格相对永乐甜白真品来说,自是不算高;但若对一件乾隆民窑的仿品来说,那肯定算吃药。

    新的拍品马上就会上来,陈永钧忽又看向吴夺,“小吴,我有一个问题,能回答我么?”

    “您问。”

    “你当时,为什么要应聘珠宝玉翠部,而不是瓷器部呢?”

    吴夺想了想,“陈总,即便是现在,我也觉得我在玉石上的眼力,要高于瓷器。”

    这话百分百是真的。

    吴夺在玉石上的眼力,毕竟经过了四年的科班学习和训练,而且他也很有悟性。

    而他今天鉴定瓷器,也没靠“眼力”。

    陈永钧沉吟,“像珠宝玉翠部、奢侈品部这样的部门,其实大家的水平差距不大;而且,业绩要重于眼力。但是瓷器部不同,像你这样的高手,还是不好找啊!”

    “这不是还有您来把关嘛!坐镇瓷器部的,又是潘主任这样的高手。”

    陈永钧笑了笑,“小吴,看来,你是不想再找个单位落脚了啊?”

    此话一出,胡允德也不由看向了吴夺。而且,就连宁雪也起了兴趣。

    “不是啊陈总,我也想找个单位工作,不过和古玩相关的好单位,并不好找哇!”

    “噢?”陈永钧一听,也没有再拿捏,直接问道,“有没有兴趣重回祺祥典当?我一直想在瓷器部设一个副主任,董事长也批了!”

    “说实话陈总,祺祥典当行确实是一个好单位。如果现在有一个和祺祥典当实力相当的单位聘请我,我应该会去的。但是,祺祥典当行,却去不了。”

    陈永钧没有立即接话,眉头微皱,手指轻敲桌面。

    吴夺继续说道,“也没什么复杂的,只是因为······”

    此时第四件拍品已经上了,围观者中突然有人对着拍品高声感叹:“好马!”

    远隔打断了吴夺。

    “好马!”吴夺却重复着站起身来,“好马不吃回头草!”

第48章 唐三彩,很愤慨

    吴夺起身之后,胡允德、陈永钧、宁雪也都先后起身。这得去看拍品了。

    陈永钧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不由暗叹:可惜,今天才见识了吴夺的眼力!不然,哪能放过这样的人才?

    好马不吃回头草,有时候不过是意气用事的托词。

    但吴夺绝非意气用事。陈永钧明白,胡允德也明白。

    此时,宁雪却在吴夺身边不忿地嘟囔了一句,“不吃回头草,那是因为没饿着!要是饿肚子,还管什么回头草不回头草的?”

    吴夺这次倒是应了一句,“好马是不会饿肚子的,否则就不是好马了。”

    “龙游浅滩还遭虾戏呢,虎落平阳还被犬欺呢,好马不一定就有好机会,只不过你现在风头正劲,所以才有装腔作势的资本。”宁雪紧跟着就点评上了。

    吴夺没再和她分辨,确切地说是没再搭理她,而是认真看起这第四件拍品来。

    这的确是一匹马,三彩马。

    唐三彩。

    唐三彩不是瓷器,而是陶器;上了釉的陶器,简称釉陶。

    三彩也只是一个统称,釉彩并非只有三色,有很多种颜色;不过,同一件器物上,三色的最多,最常见的是黄绿白。

    唐代有厚葬之风,唐三彩是典型的随葬冥器。

    既然是随葬冥器,所以造型丰富多样,生活用品、人物、动物、建筑模型,等等,五花八门。但凡能在“人间”享受的,在“地下”就有相应“配置”。

    不过,在各种造型之中,动物最多;在动物造型之中,马最多。

    一想便知,马在当时,是最重要的交通和劳动工具,战场上需要,农事需要,运货需要,代步也需要。

    唐三彩被发现得比较晚,民国时期才开始大量出现在古玩市场,时至今日,早已成古玩收藏的大热门。

    所谓发现得晚,除了当时发生了被大量挖掘的事件,还在于古代根本不会有人去收藏赏玩;即便是古玩之风盛行、和唐代相隔较远的明清时期。

    明清时期即便有人盗掘唐墓,发现了三彩器,也会弃之如敝履,重点在掘取别的陪葬品。

    有人说了,那么多古玩,很多都是墓葬里出来的,不都是冥器吗?生坑的东西,古人一样收藏赏玩!

    因为,唐三彩不仅是冥器,而且只是冥器。

    而很多别的陪葬品,下墓之前并不是冥器。比如一些青铜器、瓷器、玉器、首饰等,在下墓之前,本是作为日用器和陈列器、赏玩器的,只是陪葬的时候下了墓。

    唐三彩则只有一个用途。烧制,主要就是为了陪葬。因为它陶胎松脆、防水性差,而且铅釉有毒,不适合正常使用。有些个别的其他用例,只是偶然。

    烧纸马和陪葬三彩陶马,本质上是一个道理。

    但是民国之后,唐三彩却越来越热,时至今日,收藏者根本就没了丝毫的关于冥器的顾忌,甚至摆在家里的也不少见。

    唐三彩的高仿品,随之也多如牛毛。

    唐三彩的胎釉配方早就公开了,烧成温度不高,原料也不难找,所以仿品的水平越来越高,顶级高仿实际上已经具备了所有真品的特征。

    唯一容易露出破绽的,在于做旧。毕竟是历经千余年的东西,想做旧完全如旧,技术难度还是很高的。

    吴夺眼前的这件唐三彩马,体量并不大,高度和长度都在三十厘米左右。而唐三彩马,很多高度都是超过半米的。

    大部分马身是褐黄釉,马鞍白绿相间,马面也是如此;另外,尾部和四蹄则是白釉。

    这属于最常见的三色。若是多上一色,或者出现其他少见的釉色,那就会相应提升价值。

    马呈静立状。这种造型,也属于唐三彩中最普通的造型。什么饮水啊,舔蹄啊,这样少见的造型自然价值更高。

    同时,胎质略有些粗,还带有细小的坑洼,裂纹和剥釉也有几处。

    综合种种情况,这件唐三彩马,即便是真品,也属于档次和价值相对较低的。

    但,在如今唐三彩大热的市场环境下,这一件唐三彩马,也能估到百万的行价!

    吴夺先是仔细审视了一番。

    很遗憾,眼力不济就是眼力不济,看不出任何问题。

    实际上,吴夺关于唐三彩的理论知识,比起其他古玩来,也少得可怜。

    吴夺注意到,胡允德和陈永钧对视了一眼,表情不仅不乐观,而且隐隐有愤慨之意。

    最后,吴夺自然要搭上左手中指,听上一听。

    无声无息。

    吴夺忽然间有点儿明白了。为什么是小体量?为什么是最常见的釉色?为什么是最普通的造型?因为这是最容易高仿的啊!

    回到座位上之后,胡允德和陈永钧却又不由一起看向吴夺。他们俩其实已经看透了,但不知怎的,竟不约而同都想听听吴夺的意见。

    吴夺苦笑,“还没我年龄大呢!”

    胡允德攥紧茶杯,皱眉沉声,“这绝不可能是苏文山老爷子留下的东西!”

    陈永钧冷笑,“不肖子,没本事也就罢了,却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坑货,简直是败坏泉下老父的名声!”

    之前的三件东西,第一件觯斋款粉彩山水大瓶是真品;第二件五彩花鸟纹大盘,有康熙本朝胎釉的底子;第三件甜白釉抱月瓶,虽属高仿,却是乾隆朝的老仿。这三件,好歹都能和古玩挂上钩。

    但是,这一件唐三彩静立马,却是不折不扣的新仿。

    毫无收藏价值。

    不过,在齐州,胡允德和陈永钧在陶瓷上的眼力,那是顶尖的存在;他们虽然能够鉴定,但来参拍的其他人,就不一定有如此眼力了。

    拍卖师毫不含糊地报出“唐三彩”;不过,定的起拍价却很低,只有二十万。

    他们应该是动了心思的。

    东西不真他们肯定知道,虽说早就言明“不保真”,但万一日后有什么后账或者纠缠,他们也可以拿起拍价说事儿。这个起拍价,和唐三彩的行情相去甚远。

    同时呢,唐三彩是市场大热门,起拍价虽低,但只要看上的人多,竞争必然激烈,一样可以抬出一个高价!

第49章 瓷板画背后的秘密

    吴夺甚至感觉,这里头,没准儿还有苏禾茂兄妹安排的的托儿!专门针对这种低起拍价的东西。

    当然,感觉不是实证,吴夺也不会劳什子去观察谁是托儿,反正这件他们三个都不会拍。

    结果,这一件“唐三彩”马,居然拍到了一百八十万的高价!

    不要说这是一件高仿,就算是真品,目前的行情也值不了这么多。

    虽然唐三彩的马,大几百万的高价也不是没有拍出来过,但,东西和东西是不一样的。

    中拍者是个身材高大、西装革履、颇显豪迈的中年男子,落槌后还微微一笑,对附近的点头示意,说了两声“承让”。

    “是和你同名的郭老板。”陈永钧对胡允德笑了笑。

    “只是一个字相同而已。”胡允德看了看吴夺,既像是解释,又像是对吴夺介绍,“郭志德郭老板,可是齐州收藏圈的‘名人’,财大气粗啊。”

    吴夺一听便知,胡允德是在揶揄。看来,这位郭老板没少花冤枉钱。

    “据说,因为属马,所以他特别喜欢马,单说画作,就有好几幅悲鸿先生的奔马图。甚至,还有两幅韩干的马!”胡允德又道。

    陈永钧接了口,“他那韩干的马,我见过一幅,比‘苏州片’都差得远呢。至于所谓悲鸿先生的作品,不看也能估摸出个大概。”

    芳草渡头韩干马,绿杨堤畔戴嵩牛。

    韩干是唐代画马的一代名家,存世作品极少,而且基本都珍藏于世界各大博物馆,比如台北故宫的《牧马图》,美国大都会博物馆的《照夜白图》。

    这位郭老板要是一个人就弄两幅,那真成了小母牛坐火箭了。

    胡允德摆摆手,“苏州片的仿画,放到现在那也是古人仿古人,我看这位郭老板还是更喜欢‘新鲜’的东西,就像这件‘唐三彩’。”

    吴夺没插话,心说这一下子卡对点儿了,没想到他俩的嘴还挺损。

    “下一件拍品,将是今天上午的最后一件拍品了,拍完之后,咱们稍事休息,下午继续。也不能累着各位大佬不是?”

    拍卖师在最后一件拍品上来之前,先做了提示。

    而最后一件拍品,则是一块瓷板。

    看来,上午场是统一的,四件瓷器,一件三彩釉陶器,都属于陶瓷的大类。

    瓷板呈长方形,尺寸55乘33厘米,上绘粉彩雪景图。

    雪景图的右上空白处,带有题款。

    大字:梁园雪景。

    小字,则是抄录了明代唐寅的一首诗:雪满梁园飞鸟稀,暖煨榾柮闭柴扉。瓦盆熟得松花酒,刚是溪丁拾蟹归。

    落款:壬申年冬至许人何处画。

    此外,还画有朱印一方:许人出品。

    吴夺一看,这是何许人的粉彩雪景图瓷板画?

    何许人,珠山八友代表人物之一。

    民国时期的瓷器,最有价值的,不得不提两大类,一类是郭葆昌的洪宪瓷和觯斋瓷,一类是珠山八友的瓷板画。

    看来这次拍卖,安排还是有些巧妙的,上午场的第一件和最后一件,分别就属于这两类!

    瓷板画是晚清时期开始流行起来的,珠山八友则将这种艺术形式给充分发扬光大了。

    早年间,珠山八友的作品,行情并不是很高,因为年份确实有些浅。但是,这些年来,受重视程度越来越高,其独特的艺术性也受到越来越多的藏家的欣赏。

    市场价值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珠山八友是活跃在JDZ的一个瓷器艺人的小群体;不过,他们并不是只有八个人,代表人物就有十几个呢。

    所以,“珠山八友”只是一个称呼,就像“扬州八怪”也不只是八个人一样。

    珠山八友在瓷板画上的艺术成就,最主要的就是绘画技法上的创新。比如人物肖像,以前瓷器上没有,比如纸画上的泼墨技法、水点技法,以前也没人用在瓷器绘画上。

    而这位何许人,原名何处,艺名何许人。他最大的成就,是开创了JDZ粉彩雪景之先河。他的瓷板画作品,雪景图最多,也最具代表性。

    吴夺在没有触摸之前,凭借自己的眼力,就大致感觉到,这好像是一件真品。

    不过,这件拍品有个很大的“问题”。

    看不全。

    看不了瓷板边缘,更看不了背面。这就无法观察胎釉结合处和瓷胎本身的情况。

    因为,这块瓷板画,是镶嵌好的成品。

    已经被镶嵌在一副红木框子上。

    虽然如此,但对于高手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观察釉面和粉彩,基本也能判定。就是苦了一些水平还没到一定高度的人。

    对此,拍卖师也做了解释,这是同时期的原框镶嵌,而且木料是上好的老红木,工艺亦是一流;要是这种情况还要去强拆,那就太业余了。

    不拆是对的,而且如此鉴定对吴夺来说,更不是事儿。

    嗯。

    这瓷板的确是何许人在1932年的作品,这和题款中的“壬申年”也能对上;这红木框嘛,是1937年精工镶嵌的,虽说晚了几年,也可以说是同时期原框了。

    嗯?

    怎么还有?

    这瓷板画背后,居然还隐藏了一个“秘密”!

    听到了这个“秘密”之后,吴夺的心跳略略加速了一下下······

    吴夺这次“下手”比较早,所以当他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有些人还没看完。特别是因为瓷板是镶嵌好的,水平不够的看不全就得多参详些时间。

    随后,胡允德和陈永钧以及宁雪也都回来了。

    “这一件大开门。”陈永钧率先开口,“挺会玩儿,打头和收尾的,都没问题。”

    “陈总这是打算出手了?”胡允德笑问。

    “兴趣不大,两可之间。”陈永钧看了看胡允德,“你上的话,我不跟你争。”

    胡允德却摆摆手,“我是代表大雅斋来的,这东西上拍,怕是不会有什么利市,我就不劳神了。”

    这时候,吴夺笑着接了口,“两位前辈都是见惯了高大上的人,我呢,太贵的也出不起,这件小精品,既然你们不感兴趣,那我就试上一试。”

第50章 鸽子

    陈永钧一听,点点头,“请便。”

    胡允德则沉吟提醒,“这一块瓷板,行情不应该高过五十万。红木框和镶嵌工艺都不错,但综合来看,六十万也就是极限了。”

    “我记住了德叔,待会儿我会有分寸的。”吴夺应道。

    宁雪此时低声嘟囔了一句,吴夺也没听清她嘟囔什么。

    “民国何许人粉彩雪景瓷板画,配同期红木原框,起拍价,五十八万!”拍卖开场,拍卖师报出了起拍价。

    吴夺一听,这个起拍价,还真是够高的。

    结果,接着又有人出到了六十万。

    吴夺一看,得,先等等吧,看看有没有人加,等到拍卖师最后提示“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的时候再说。

    还真就有人加。

    零零散散,加到了六十五万。

    这时候,才暂时平静下来。

    就在拍卖师报出“六十五万第二次”的时候,吴夺抬手喊道,“六十六万!”

    “六十七万!”有人立即跟上了。

    吴夺依然等着,又是等到拍卖师报出“六十七万第二次”,才喊道,“六十八万!”

    结果,这个人略略间隔,又跟了六十九万。

    吴夺不由立即隔着几张桌子看了看这个人,这是个收拾得很利索的男子,看着也就三十岁上下。

    “德叔,陈总,见过这个人么?”吴夺低声询问。

    “没有。”两人齐齐回答。

    “你怀疑他是······”胡允德的手指在桌面上虚划出一个“托”字。

    陈永钧又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价儿你别跟了!砸他手里算了。”

    “再试试。”吴夺接着扭转身体,抬手喊道,“最后出一口吧,七十万!”

    这一次,那个男子没有立即跟上,而是也看了看吴夺。不过,看完吴夺,他的眼神在回转的时候,似乎不经意间和拍卖师的眼神对了一下。

    吴夺低头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故作悠闲。

    拍卖师咳嗽了一声,冲吴夺的方向一伸手,“看来这位先生是志在必得啊!”

    “别提了!”吴夺把手举过头顶,朝着拍卖师挥了挥,“我说,鸽子不处罚金吧?”

    这样的拍卖会,相对随意,也会有参拍者和拍卖师临时交流。不过,吴夺一说“鸽子”,拍卖师还是愣了一下。

    宁雪却不由笑出声来。鸽子?放鸽子的人,就是中拍了不付款呗。

    不过,这场拍卖会还真没有保证金一说,只是中拍之后立即签字登记,这才生成白纸黑字的合同效力。若是中拍之后直接不签字不登记,就这么放鸽子,还真没有什么钱财上的损失。

    损失只有名声上的,当着这么多圈里人丢人现眼。

    只是吴夺本就籍籍无名,而且这一声“鸽子”,说得好像“惯犯”一样。

    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到了吴夺这一桌上。

    胡允德和陈永钧都是哭笑不得。谁想到你小子还有这么一手!若真是放鸽子,我俩可真就在诸多同行面前丢人丢大发了!

    拍卖师露出了刻意而尴尬的笑容,“先生真会开玩笑。”

    在场子里的议论声中,拍卖师终于喊出了“七十万第一次!”

    那个男子这次没有再跟。

    吴夺这一手欲擒故纵,玩得有点儿出格了,但结果还是不错的。

    七十万最终落槌。

    何许人粉彩雪景图瓷板画,归了吴夺。

    工作人员来到桌前,让吴夺签字登记,吴夺唰唰唰填写了登记材料。这时候,拍卖师也过来了,“先生,原来您真是开玩笑啊!”

    “我哪能放鸽子。”吴夺抬手一指那个抬价的男子,“我是怕他咬我······不好意思说秃噜了,怕他咬住我叫价。”

    拍卖师握拳附嘴轻咳一声,“喜欢嘛,钱都是小事儿,有钱难买心头乐。”

    吴夺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中拍标的,可以立即付款取走,也可以最后散场时一并。既然还要参加下午场,那吴夺就不急于一时。

    散场了。

    “中午我做东吧,今天算是真正认识了吴夺。”陈永钧开口。

    “我没意见。”胡允德笑道。

    “我看该他请客。”宁雪却指着吴夺说道。

    吴夺立即点头,“你今天说了这么多话,就这一句说对了,没问题。一来,在德叔和陈总面前,我是后辈;二来上午就我中拍了一件东西,也该我请。”

    “什么叫就这一句说对了?”宁雪接口。

    吴夺没再接她的话茬,胡允德摆摆手,“请客可是陈总先提出来的,小吴你这不是抢他的‘生意’么?”

    “德叔,的确应该我请,今天跟着你们学了不少东西呢!”吴夺这句话是由衷的。学习这东西,有没有高手点拨,效果差别确实很大。

    “你也别谦虚了,我现在有点儿摸不透你。”陈永钧点点头,“行,那就你吧,不过地方我定!”

    “地方远么?用不用开车?”胡允德问。

    “不用,不远,穿两条小街,走着十分钟就到。”陈永钧答。

    最后,陈永钧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家饭店门口。这家饭店,就在小巷的一处院子里,这院子是民国后期的老建筑,房里有包间,院中也有凉棚。

    院子中央还有一口水井。初秋的中午仍有热意,井水镇过西瓜,又凉又甜,也是他们家的一个小特色。

    这饭店的特色菜,就是卤味,牛肉猪头肉整鸡整鸭,滋味都很足,配几个时令蔬菜,吴夺吃得赞不绝口。胡允德也觉得味道不错。

    出乎吴夺意料,宁雪居然连吃好几块偏肥的猪头肉,美其名曰补充胶原蛋白。

    吴夺忍不住说,“不都是猪蹄猪皮什么的富含胶原蛋白么?”

    “猪蹄猪皮本身富含胶原蛋白,但是吃到肚子里,吸收不了多少,因为在人体都是转化成氨基酸被吸收。”

    “照你这么说,吃猪头肉也补充不了多少胶原蛋白啊?”

    “我爱吃猪头肉行了吧?”

    吴夺:“······”

    陈永钧此时点了一支烟,另起了话头,“这是个老店了,我十几岁的时候就有,不过那时候还只是个卤味摊子。当时我在府学街的盛宝斋学徒。老板知道我穷,当我来买肉解馋的时候,就会故意多给我切一点儿。”

第51章 他还有陆子冈的扳指

    “现在的老板,是原来老板的儿子。”陈永钧继续说道,“这个院子,在我名下,是我租给他的。”

    吴夺听了,不禁有些感慨,陈永钧还是个挺念旧的人。

    但凡傲气之人,往往在心底会有一块柔软的地方,只是并不轻易示人。

    陈永钧又看向吴夺,“我在齐州古玩圈成名的时候,比你大不了几岁,这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我知道我骨子里的毛病,正因为如此,我得劝你一句,要想长足发展,需得戒骄戒躁啊!”

    吴夺稍稍一想,便就明白了,陈永钧是见他以明显高于市场行情的价格拿下那块瓷板画,觉得他有些骄躁了,是以才提点一番。

    “我记下了陈总。”陈永钧的好意,吴夺领了;但其中关键,自是没法说出来。

    宁雪在吃这顿饭的时间里,话反而不多。而且,吃完了饭之后,她居然提出了告辞,说下午的课很重要,不能翘了。

    饭后四人一起走回文古堂,到了路边,宁雪上了那辆红色的宝马Z4,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吴夺一眼,一反常态没有跟上话。

    原来是她的车。

    中午路上车不多,宝马小跑轰鸣加速,红色的车影很快便消失在视野中。

    吴夺对宁雪的印象不咋地,不过这时候,却隐隐又生出一种感觉,这丫头,骨子里怕未必和表面看到的一样,很可能要复杂得多。

    三人回到文古堂,下午场还有半个小时才开,便坐在八仙桌旁喝茶聊天。

    这时候,人也不多,三三两两散坐在各自的桌旁。

    刚坐了不多会儿,一个高大身影走到了吴夺他们桌前,“胡总、陈总,你俩悠闲着呢?上午一直没腾出空儿来交流,可是有日子没交流了!”

    吴夺一看,原来是那位拍下“唐三彩”的郭志德郭老板。

    郭志德说着,便就在空位上坐下了。本来四个人一桌,宁雪走了,正好空出来一把椅子。

    胡允德和陈永钧都是笑着打了招呼。

    “这位小友是?”郭志德又笑着看了看吴夺。

    吴夺特别腻歪“小友”这个称呼,这算是个什么词儿啊?道不道佛不佛,高雅不高雅,通俗不通俗;偏生圈子里有人不知所谓,就喜欢这么称呼比自己年龄小得多的人。

    “郭老板你好,我姓吴,是跟着两位前辈来开眼的,叫我小吴好了。”

    “噢!吴小友!”

    我特么······吴夺闷着一口老血,勉强一笑。

    “你最后拍那块瓷板画很有魄力啊!虽然价格偏高了,但是珠山八友的作品潜力极大,没几年肯定涨出来了!”郭志德接着说道。

    “还是不如郭老板有气魄,一件三彩马,又被你收入囊中,可喜可贺!”胡允德搭了一句。

    “呵呵,谁让我属马又爱马呢!”郭志德丝毫没有细听胡允德只说“三彩”没加“唐”,脸上微露自得,掏出一个白皮烟盒,“来,两位专家尝尝,托朋友弄的特供;来,吴小友你也尝尝。”

    吞云吐雾之际,郭志德仿佛很随意地举高左手晃了晃。吴夺早就注意到了,他左手拇指上,戴了一枚白玉扳指。

    玉质很白很润,密度油性也扎实。以吴夺的眼力不难看出,这肯定是和田籽料的东西。而且,外立面还带着浮雕,只是因为玉质太白,不细看,看不太清楚雕的什么。

    “这白玉扳指不错啊,看来也是郭老板新得的宝贝了?以前没见你戴过。”陈永钧坐得靠他最近,他的手就这么在陈永钧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弄得陈永钧不得不提了一句。

    “唉!淘到陆子冈的玉件,可真不容易啊!尤其还是带马的!”郭志德顺手把扳指摘了下来,放到了桌面上。

    “陆子冈?!”吴夺、胡允德、陈永钧三人异口同声。

    “还请两位专家帮着掌掌眼,吴小友,待会儿你也看看!”

    “陈总是多面手,先来吧。”胡允德抬了抬手。

    陈永钧也不推辞,接着就上了手,一看浮雕内容,嘴角立即勾起一丝异样,而后又大致看了一遍,便再度放到了桌面上,冲胡允德抬了抬手。

    胡允德看得时间也不长,放下之后,笑着对郭志德说,“郭老板,别看小吴年轻,可是宝玉石专业科班出身,古玩上的眼力也不俗啊。”

    “噢?我就觉得吴小友不简单,我们这些人都老了,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郭志德看着吴夺,“请鉴赏!”

    吴夺见陈永钧和胡允德先后看扳指时的表情,就知道这玩意儿指定是不大行了。

    拿起扳指,乍一看浮雕内容,还挺丰富。

    环绕扳指外立面,有远景有近景,远处是山林,近处是城门,之间雕了三匹马,一匹已经到了城门口,一匹刚从山林里奔出,中间一匹则是奔驰在路上。

    城墙一侧的空白处,竖着阴刻了三个行楷小字:子冈制。

    这还用鉴定么?

    吴夺哭笑不得。

    传说中的《百骏图》啊!

    陆子冈是什么人就不用多介绍了,一代治玉宗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陆子冈的《百骏图》扳指,是万历皇帝听说了他治玉巧夺天工之后,为了考校他亲点的题目。

    形制是一枚玉扳指,内容则是百骏图。

    一枚小小的玉扳指上,雕出百匹骏马,太刁难人了!

    而且这是皇上刁难,若是做不出来,后果很严重,严重到脑袋可能都保不住。

    但是陆子冈做出来了。

    他只雕了三匹马,却给人以奔马源源不断从山林奔入城门的感觉。莫说百骏,说千骏也行啊。

    万历皇帝表示满意,收了这枚扳指,嘉奖了陆子冈。虽然陆子冈后来还是死在万历皇帝手里,但这一次是过关了。

    这枚《百骏图》扳指,就算当年真的有,后来肯定也是失传了,时至今日也从来没听到过什么相关的消息。

    如果这枚扳指真能传到今天、同时浮出水面,这又是陆子冈的作品、又是万历皇帝御用,估计以亿论价,怕是也会有人抢破头!

第52章 章老看中的砚台

    只是,郭志德手上这枚《百骏图》扳指,和陆子冈实在挂不上边啊!

    它连老仿都不是,只是一件新仿。虽然工艺可圈可点,包浆也做得挺不错。

    陆子冈的玉器作品,从他活着开始,直到数百年后的今天,就从来没断过仿制。除了高仿某一件东西,陆子冈的代表作品,甚至已经成为了某种形制的代名词。

    比如子冈牌。

    在治玉行业发达的乾隆朝,仿制陆子冈最多,也不乏高仿极品。

    如果这一枚扳指是乾隆朝的仿品,那么也会价值不菲。

    但只是一件新仿的话,只能是玉料的钱占大头儿了。亏得这白玉扳指采用的是和田籽料,白度、玉质都是一流的,就算一件现代精工的工艺品,也能值个几十万。

    “郭老板,这一件陆子冈《百骏图》扳指,在历史上可是大大的有名啊,只是后来一直下落不明,从来没听说有什么传世品。”吴夺放下扳指的时候,顺带含糊地说了一句。

    这种场合下看了人家的东西,保持沉默不太好,容易引起误会,但也不能明说,因为它确实不对。

    “所以说难得啊!”这位郭老板居然还洋洋得意,“不过,这一件,肯定不是万历皇帝收了那件。据说,陆子冈对这件作品也很满意,所以回去之后,又做了一件自留。”

    接着,郭志德看向了旁边的陈永钧,“陈总,你觉得如何?”

    “郭老板,我冒昧问一句,你这件扳指,从哪里来的呢?”陈永钧干脆不正面回答,反问一句。

    “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从燕京得来的。”

    “原主的祖上啊,和慈禧的娘家沾亲带故,据说是慈禧赏给他们家的。对了,他家如今还住北兵马司胡同附近呢!”

    “再往上,听说是当年乾隆爷的私藏传下来的。慈禧喜欢翡翠,这和田玉的东西,反倒不那么重视······”

    得,又是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古玩行里的人最会讲故事,而且往往讲得有鼻子有眼。有的甚至就跟他当年就在古人旁边,如今重生了一样。

    “这扳指你找人看过么?”陈永钧只好又问。

    “必须的。原主不含糊,帮我联系了华夏古玉器鉴定收藏协会,会长亲自鉴定的,证书也出了!”

    郭志德掏出手机,“陈总你看,证书我没带,但是我拍过照片;还有,这是我和会长合影的照片,他除了是古玉鉴定专家,还是玉雕大师哩······”

    吴夺开始有点儿心疼被唾沫星子笼罩的陈永钧了。

    鉴定协会那么多,正规的没有几个,出证书更是容易,几百块也用不了的······

    吴夺以前只是听说过古玩圈里的这些事儿,某某老板人傻钱多,家里整个儿一赝品展厅。

    但是呢,他多多少少也不太相信,因为这里头不乏凭本事挣大钱的人,这样的人,一般都有脑子,怎么面对古玩,就傻了呢?

    现在他面对郭志德,突然有点儿明白了。

    就算你有本事、有脑子,但古玩一行太特殊了,架不住对此无知啊!

    很多人是半路一头抢进来,不能深入研究,不能日积月累,不能追根溯源,却能幻想幸运女神对他格外青睐。

    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你能分辨这变幻莫测的世界?

    他们不是傻,是魔怔了。

    “噢。”陈永钧点点头,“说得挺好······哎哟,人有三急,我先去趟卫生间。”

    “我正好也要去。”胡允德也跟上了。

    郭志德在古玩上可以说是个棒槌,但这点儿事儿还是能看出来的。胡允德和陈永钧,明显是不看好啊!

    “郭老板,这东西,还是不要轻易外露的好。”吴夺此时不由好心劝了一句。

    是啊,外露在行家面前,忒丢人了!

    “看来胡总说得没错啊,你虽然年轻,但眼力确是了得!”郭志德却没听出弦外之音,还以为是夸赞,掏出名片递给吴夺,“都是玩家,不分大小,以后有机会多交流!”

    恰在此时,有个人不远不近地和郭志德打招呼,他也就告辞离开了吴夺这一桌。

    胡允德和陈永钧一起回来,看了看吴夺,三人相视一笑,也就不再提这事儿了。

    下午场开始了。

    根据上午场的情况,估计下午场的东西也不会太多。

    而下午场的第一件拍品,就让胡允德直接对陈永钧和吴夺先打了招呼:这一件,是章老之前就知道并看中的东西,你们如果不想出手,就让一让。

    他这么说了,就是想出手,也得给他面子啊。

    而且,这是一方砚台,陈永钧本来就不感兴趣。

    吴夺更不会和他抢,况且这拍场上,拍出来的多是行价甚至偏高,本就没漏儿。

    这是一方端砚。紫端。

    华夏四大名砚,端砚、歙砚、洮河砚、澄泥砚,以端砚名气最大,自唐代至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

    这方端砚的形制很简单,抄手砚,方正平直,没有任何雕刻纹饰。

    抄手砚这种形制,是将砚底挖出空槽,外观上形成墙足,这样可以直接用手抄进去托起来。宋代特别流行,此后各朝的流行程度都不如宋朝,但是也多有制作。

    从正面来看,这方端砚虽然材质上佳,但看年份至多也就到清代,算不上让人眼前一亮的物件。

    吴夺看时,也是这种感觉。不过,章老原先和苏文山老爷子相识,章老知道并看中这方端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而且,吴夺还没“听”,并不能完全确定这方端砚的特别之处。

    结果,还没等到吴夺有“听”的机会,反过来之后,砚背刻的铭文,就让吴夺明白了为什么。

    铭文十六字,行楷,遒劲拙朴:刚柔互用,不可偏废,太柔则靡,太刚则折。

    落款:国藩。

    落款之后还刻有钤印:曾。

    原来这可能是曾国藩之物!

    怪不得这铭文内容感觉有点儿熟悉。这是曾国藩论述过的“天地之道”,这用在砚台或者说笔墨之道上,一样恰切。

    不过,仅凭这铭文和款印,就认定为曾国藩之物,那是不行的。

第53章 传承有序何其难

    胡允德看得很细。

    吴夺也上手了。

    不过,即便吴夺上过手,也听了,依然不能完全判定就是曾国藩旧藏!

    这和范蠡的墨玉玄武印有点儿类似。但是,却远不如墨玉玄武印那般特殊——确定了年份和印文,基本就能结合相关信息判定。

    这方砚台的制作和刻铭时间,是能和曾国藩在世的时期对上来的。可是,它毕竟不是曾国藩亲自刻的,曾国藩也没这手艺,他只是使用者和收藏者。

    吴夺能听到的,并没有明确的“曾国藩使用收藏”的信息。

    最关键的是,曾国藩喜好砚台,也使用和收藏过不少砚台;他在世的时候,就有一些“冒名顶替”的砚台出现;因为他身居高位名声显赫,落他的款儿,更能卖出高价。

    和名人相关,却又不是名人亲手制作,而且年份不算久远,名人在世时仿制的可能性又很大;这样的东西,要想完全确定为真,除非找到传承有序的证据。

    比如,以前有一方曾国藩的旧藏端砚拍出过将近三百万的高价,是因为被清末藏砚大家沈石友收藏过,还请金石名家吴昌硕增刻了砚铭;砚台的情况、曾国藩的铭文、吴昌硕的铭文,后来都被记录在了《沈氏砚林》一书中。

    这才叫传承有序。

    回到座位上之后,陈永钧苦笑,“砚台我可真不能托大了,还是不发表意见了。”

    胡允德又看向吴夺。

    吴夺开口,“肯定是清晚期的东西,上好的紫端材质,刻铭也是同期。不过,确定了这些,还是不能确定为真啊!”

    “这一方曾国藩旧藏端砚,苏文山老爷子生前的时候,章老曾提出购买,但是苏老爷子没有割爱。如今,故人已逝,章老重拾收藏之意。”胡允德轻声感慨,“不过,来之前,章老也不知道会不会上拍,只说如果上拍,就一定要拿下。”

    “既然如此,那还管什么真假?”陈永钧道。

    “还是得确定一下,如果砚台和刻铭能到代,说明他们没有复制一方假的出来卖。”

    吴夺接口,“也不一定,有可能复制了不在这里拍呢?不过,只要这方不是复制品就好。”

    “嗯。”胡允德点点头。

    拍卖开始后,这方砚台报出八十万的起拍价,居然应者寥寥,有人应了起拍价之后,胡允德只加了一手,八十一万就中拍了。

    应了九九之数,彩头还挺好。

    下午的拍卖,有点儿开门绿的感觉。

    吴夺心想,这也可能和拍品有关系,砚台本来就不算古玩中的热门,属于小项,高价的东西相对不多。虽说带了“曾国藩”的噱头,但这个起拍价也不低了。

    同时呢,就和吴夺之前揣度的一样,无法完全判定就是曾国藩旧藏。若只是一方清晚期的端砚,万儿八千的比比皆是,不是“曾国藩”就完犊子了。

    中拍之后,胡允德很是畅怀,“章老很赞赏曾国藩的为人之则,《曾文正公集》也是他常读之物。这一方砚台,他看过之后,笃信就是真品。其实,传承有序何其难,找不到证据又如何呢?关键是自己的那一种感觉啊!”

    吴夺点头的同时心中暗道,说是这么说,但起码先得有个基础。

    不差钱才行。

    拍卖继续。

    接下来的拍品,让吴夺连连摇头。

    砚台之后,上了书画,是一幅明四家之一仇英的山水立轴。

    结果,却是民国伪作,典型的“后门倒”!

    苏州片和后门倒,可算得上华夏书画伪作的两大代名词。

    苏州片吧,其实还有一定收藏价值。

    一来年份还可以,大致是从明万历到清嘉庆,苏州的一批民间高手以作假画为业。现在看,也算所谓的古人仿古人。

    二来水平比较高,甚至不乏精品,只是多了假冒古人的败笔。原先包括故宫在内的不少博物馆里,还有海外的博物馆里,当成真品收藏过不少苏州片的东西呢。

    而后门倒,年头儿就要短了。

    民国时期,地安门一带,开了不少书画古玩铺子。地安门就是故宫后门,借着地利之便,号称是从清宫里收来的字画,其实呢,绝大多数都是仿的。

    虽然年头儿短,但也还算讲究,有的还弄来清宫流出的老绢老墨,请了高手来画。比如当时很受欢迎的郎世宁的宫廷画,是请马晋仿的;唐寅的山水,是请祁昆仿的。

    仿仇英山水的这幅“后门倒”,最后落槌价虽然没有达到仇英真迹的高度,但相对“后门倒”,那实在是赚翻了。

    中拍这位,比郭志德还不如,他把人家仇英的名字都给读错了。本来拍卖师都说过仇(qiú)英了,可他中拍之后,顺嘴又说了个仇(chóu)英,看来是以前说惯了。

    “后门倒”之后,上来的是一件西周形制的青玉琮,比成人拳头还大,青绿的玉质上,还带着好几块金黄的沁斑。

    这一件,成就了今天拍卖会的第一次流拍。

    拍卖师还挺诧异的样子。

    吴夺在鉴定玉料时,就不需要“听”了,心说好歹弄个和田青玉籽料或者东北河磨料青玉来仿,弄了个青海青的料子,做旧水平再高,这料子的质感也不对啊!

    青玉琮之后,上拍的是一方螭龙钮的田黄印章。

    这玩意儿比较震人。

    特别是对不懂行的人来说,有点儿类似元青花的感觉;一说元青花,好像都和“鬼谷子下山”一样值钱;一说田黄,那就是一两田黄千两金。

    实际上,不说别的产地,只说寿山石中的田黄,等级差距也是很大的;不说别的颜色,只说黄色田黄,光是不同的黄度,什么黄金黄、熟栗黄、枇杷黄、鸡油黄等等就很多,而质地方面,差别和层次那就更复杂了。

    田黄之中,一克十万以上的有,一克小千的也有。不入流的就不提了。

    总而言之,这一方田黄印章料子不假,但品质下等。同时,这是一件现代仿品,仿的是清乾隆时期的造型和特点。

    这样的东西,应该是给“郭志德”们准备的吧?

第54章 让了

    这方田黄印章不是人名印文,是八字吉语印文:

    圣人祷祝万年寿昌。

    这也是个加分项。

    这场拍卖会之中,“郭志德”们只占少数,而且这里头也有不喜欢玉石类东西的。

    但是,这一方螭龙钮的田黄印章,还是引发了争夺。

    最后阶段,剩两个人较劲。

    胡允德和陈永钧还都认识其中一个人,名叫罗宇泽。

    吴夺看罗宇泽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有点儿奶油小生的感觉,不过看着不讨厌。

    罗宇泽的老爸是做轮胎模具、机械零件之类的起家,听着似乎不算高大上,但是如今整个儿集团公司也有几十亿的资产,和全球多家五百强公司有合作。

    这个罗宇泽喜欢收藏玉石印章,之前还在大雅斋买过一方明代的辟邪钮青白玉印。

    那方玉印是明代的真品,印文是“长泽君”三字,因为有个罗宇泽名字里的“泽”字,胡允德还卖了个好价钱。

    只是,罗宇泽的对手,是那个曾经和吴夺在瓷板画上较劲的男子。

    吴夺基本能确定,那家伙就是托儿!当时吴夺的拍价已经超过了行价,他貌似还想托一托;吴夺闹了个“鸽子”的幺蛾子,他才在拍卖师的暗示下罢手。

    看着罗宇泽在和托儿哥竞价,陈永钧皱了皱眉,“感觉不太对。”

    “怎么了?”胡允德接口,“我和他做过一单生意,但不是很熟。”

    “这小子我了解,眼力还可以,而且人挺机灵,就算一时没看明白东西,也不至于看不明白状况,现在这价儿,已经略显离谱了。”

    陈永钧在这桌低语的话音刚落,那边罗宇泽就冲托儿哥喊了一声,“好吧,我让了!给你!”

    让了?

    托儿哥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不是个富二代么?他不是特别喜欢收藏玉石印章么?他不是只要喜欢的东西就不怕多花钱么?

    怎么让了?

    罗宇泽的脸上露出一丝坏笑,这一笑还有俩酒窝,接着他居然起身,直接走向了拍场一侧的卫生间的方向。

    拍卖师也有些懵逼,我这控制得不错啊,拍卖充满节奏感;而且眼看差不多这一两手就该收了,怎么突然就“让了”?

    没办法,让了就是让了。

    托儿哥中拍。

    这特么比上一件青玉琮流拍还郁闷。

    罗宇泽在卫生间哗哗哗真正释放着畅快,托儿哥在现场呵呵呵假装中拍的喜悦。

    吴夺没憋住笑,冲陈永钧低声道,“陈总,看来你还是了解他,他这是在搞事情啊。我回想了一下,一开始没上,后来托儿哥出手了才瞅个机会加入,又干到了最后。”

    陈永钧不由会心一笑。

    胡允德也笑了笑,“看着是有点儿毛躁,不过他撤手这个点,卡得还挺准。”

    不多会儿,罗宇泽从卫生间出来了,居然没回原座位,却跑到吴夺这一桌空着的座位上坐下了。

    “陈叔,胡总,还是这桌位置好,我躲会儿清净。”罗宇泽说着看向吴夺,“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吴夺,幸会。”吴夺心道,听罗宇泽的称呼,似乎和陈永钧还真挺熟。

    “罗宇泽,幸会幸会。”罗宇泽又问陈永钧,“对了陈叔,上午我没来,漏什么好东西了?”

    “没什么,都是瓷器,你未必喜欢。”陈永钧四下看了看,见不再有人关注这桌,“我说你万一没控制好,高价中拍了怎么办?”

    “鸽子呗!这还用说嘛?”

    一听“鸽子”,其他三人都不由笑了。

    “别笑,我说真的。许他们找托儿,不许我鸽子啊?”

    “是这样,罗兄上午你没来,这个托儿哥也跟我较劲来着,我出到最后一口的时候,喊着问拍卖师能不能鸽子,结果托儿哥收手了。”吴夺就此解释了几句,

    “原来是这样!”罗宇泽伸手和吴夺一握,“同道中人啊!以后多切磋兄弟!”

    “好说好说。”吴夺对罗宇泽的印象不赖。

    下一件拍品,是拖了一会儿才上的,可能拍卖师也需要调整一下情绪。

    这一件拍品,也是最后一件拍品。

    上午五件,下午五件,今天文古堂一共准备了十件。

    不过,相比上午,下午的战绩确实有些窝囊,就看这最后一件如何了。

    “感谢各位大佬对文古堂的关爱和支持,拍卖很成功!而今天最后一件压轴重器,相信也不会让各位大佬失望!”拍卖师又鼓起了劲儿,进行最后一件拍品的开场白。

    “压轴是倒数第二件,最后一件叫大轴,这拍卖师也是没文化。”罗宇泽撇撇嘴,显然,他对最后一件拍品兴趣不大。

    吴夺在座位上远远一看,最后的拍品是没办法摆在圆桌上了。

    因为它自己就是个桌子。

    还真是“重器”,今天所有拍品里头,最重的一件。

    实际上,这不是桌,而是案。

    桌和案的区别,不在于高矮大小,也不在于功能,只在一点:腿的位置在面板底下缩进去一部分的,那就是案;腿的位置正顶住面板四角的,那就是桌。

    这是一张平头案,长度182厘米,宽度59厘米,高度83厘米。

    材质:海南黄花梨。

    这张海黄平头案,胡允德似乎兴致很高,看得时间也很长。

    吴夺比胡允德早先回到座位,而陈永钧和罗宇泽比吴夺回去得还早。

    吴夺回去的时候,罗宇泽正与陈永钧交流,不过不是古玩。

    吴夺听到罗宇泽问:“宁叔去看宁霜了?宁雪没告诉我啊!”

    看来,应该是罗宇泽的老爸和宁元祺、陈永钧都有来往。

    吴夺坐下之后,他俩也没避讳。陈永钧笑着对罗宇泽说,“上午宁雪在的时候说的,吴夺也在;中午我们一起吃完饭她就走了,结果你下午才来。”

    “啊?”罗宇泽一脸懊恼,“我中午给她发的微信,说我下午来,她这明显是躲着我······”

    陈永钧安慰道,“宁雪还在求学,哪有你这么自由?”

    吴夺不由挠了挠头。

    不会吧?罗宇泽这是对宁雪有意思?

    吴夺只能在心底对罗宇泽默默抱拳表示佩服。

    “小吴,你觉得这海黄平头案怎样?”不多会儿,胡允德也回来了,一边落座一边低声问道。

第55章 嫁接

    “德叔,你不会想出手吧?”

    “有兴趣,不过也得看价。”

    “我看,还是算了吧。”吴夺对胡允德也没什么好隐晦的。

    “哦?”

    这一声,不光是胡允德发出,还有陈永钧和罗宇泽也发出来了。

    胡允德主要是疑问,静等下文。

    陈永钧主要是纳闷,这一张海黄平头案,无论是材料还是工艺,看着都没什么问题。

    罗宇泽主要是惊讶,胡允德这样的老手,居然去请教这位吴夺;而且,他还给了一个否定回答!

    此时,拍场内,还有人在观摩这张平头案;各桌上,也都在讨论;吴夺便直接应道,“这一张平头案,如果只求黄花梨的材料,倒还可以,但这样的话,估计最后很难以合适的价格拿下!”

    胡允德自然不会只因为海黄的材料,“我看是清代广作的东西,不然怎么会这么感兴趣?”

    要说明清时期的古典家具,就不能不提苏作和广作。

    苏,苏州;广,广州。

    这里头有一个变迁的过程。在明代的时候,是苏作的名气大;而到了清代,广作日渐崛起,最后成了龙头老大。

    原因很简单,满清皇室的审美所致。

    满清虽然入主中原之后一直在汉化,但是皇室对于明式家具的风格,却很难喜欢起来。

    明式家具从款式到气质,都比较秀雅,但是满清皇室呢,在家具上喜欢气派,尤其是富丽堂皇的感觉。

    广作,迎合了满清皇室的口味。

    以至于清宫造办处出现了不少广州匠人,后来,甚至单独设了一个“广木作”。

    “没错儿,这本来的确是清中期广作的东西。”吴夺接口。

    “本来?”

    “本来案板是清中期的,可四条腿是却是民国时期后配的!嫁接货。虽然也是海黄,但总是别扭啊!”

    胡允德颇为讶异,“这也能看得出?”

    吴夺当然看不出,但是能听得出,而且在听出来之后,再去找问题,那就容易一些。

    “首先,若是清中广作的家具,案腿应该更粗,风格上更显大气;再者,广作家具不惜材料和工本,力求统一,这四条腿的纹路,和案板的纹路,不太一致啊。我猜,可能是这张平头案在民国时期已是四腿残损,修补总有痕迹,干脆就换腿嫁接。”

    虽然吴夺尽力解释了,而且这平头案确实不是“原腿”,但是,听着还是有一点点牵强。

    毕竟,吴夺对于古典家具,知识储备远不如玉器和瓷器。

    不过,胡允德见识了好几次吴夺超常的眼力,所以对他还是比较信服的;再加上吴夺说的两点问题确实也是存在的;犹豫片刻,最终决定放弃。

    “今天上拍的东西,有些肯定不是苏文山老爷子留下的,料想是苏禾茂兄妹趁机鱼目混珠。不过,这张海黄平头案,我隐约有点儿印象,甚至有可能是老爷子生前书房之物。”胡允德放弃之后,又补了一句。

    “苏老爷子未必看不出,但是作为私用之物,也未尝不可。”吴夺接道。

    “这玩意儿,光是这上品海黄的材料,就算是现代家具,那也得两三百万!”罗宇泽点评之后看向吴夺,“兄弟,怪不得这两位前辈大拿跟你同桌,你这眼力也太毒了吧?”

    “哎?”吴夺摆手,“大点儿声。”

    三人不由一愣,旋即都笑起来。

    “吴夺的眼力,这么说并不为过。”陈永钧边笑边道,“宇泽,你真是可以跟他好好学学!”

    “陈叔,你还不了解我么?我最大的优点就是谦虚好学啊!”

    “这一点我是真没看出来。”

    四人也不参拍了,最后就坐着闲聊了一会儿。

    散场后,吴夺和胡允德前去交款,取走了中拍的物件。

    罗宇泽提出他做东一起吃晚饭,胡允德推说和章老约好了,陈永钧则说要回家。

    吴夺一想,这块瓷板,还是先放回去比较好,便也跟着推辞了。

    “我是真没啥事,这么着,陈叔让我跟你学习,我送你回家吧兄弟。”罗宇泽一听吴夺是打车来的,当即说道。

    这个吴夺也不要再推脱,“那谢了。”

    本来吴夺以为罗宇泽会开什么豪车,起码掉不了百万的档次吧?结果罗宇泽开的竟然是一辆售价只有十几万的柯珞克!

    “罗兄,你现在主要做什么啊?”上车后,吴夺顺口道,“挺低调啊。”

    “嗐,车嘛,我一不用它炫富,二不用它泡妞,就是代步而已;当然,主要我不好这口儿,有几百万多买件喜欢的古玩,它不香嘛?!”罗宇泽知道吴夺是因为车说他低调,解释了一句,接着说道,“我比较自由,主要是拉皮条。”

    “啊?”

    “想什么呢?古玩上的皮条,拉纤。你呢兄弟?”

    “我刚失业,正在找工作呢!”

    “失业?!我说,就你这眼力,在哪儿失的业啊?”

    “就是祺祥典当行。”

    “好好说!你今天和陈叔都在一桌坐着,他还老夸你,怎么会让你失业?”

    吴夺只好简单解释了一下,同时也说了今天拒绝陈永钧重回祺祥典当的事儿。

    “原来是这样······如果你真想找个工作垫着,去胡总的大雅斋不就行了?”罗宇泽打了一把方向转弯,“或者,以你的眼力,自己干都不是事儿!”

    “我自己有数,眼力还得好好磨磨。”吴夺应道,“大雅斋倒是可以,就是不知道行不行。”

    “兄弟,你是当局者迷啊!就说胡总看你那眼神!啧啧,我看呐,他是求之不得,还怕你觉得大雅斋庙小呢!”

    “是么?”

    “听我的准没错儿。”

    “对了,罗兄你这车开着怎样?”

    “我对车没啥感觉,不熄火就行。怎么,你这是要买车?”

    “暂时没这个打算,我都没驾照,也觉得开车麻烦。”

    “那你这不是没话找话么?”罗宇泽哈哈大笑。其实,吴夺是在想要不要去大雅斋的事儿,结果这脑子一沉,嘴上反而随意跳到了别的上面。

第56章 水墨镜心

    “好了,路边停就行,我就住这小区。”

    说着话,就到地方了。

    罗宇泽停好车,往外瞅了瞅,“这就是棋盘苑?我说兄弟,你今天光买块瓷板子就花了七十万!怎么还住这种开放式老小区?你手里的好东西敢放家里啊?”

    “我这就要搬了,搬到市文物局家属院。”

    “哎?那地方我知道。挺有品位啊,靠着市博和老中山公园,里面绿树成荫的,也安全多了!”

    “有空可以来坐坐。”

    “好嘞,回见兄弟。”

    “慢点开车。”

    吴夺拎着瓷板画回了家,这瓷板加红木框真挺沉,上到六楼累得吴夺呼哧带喘的。

    今天走之前给化肥准备了足量的狗粮和水,倒是没饿着它。

    到家之后,吴夺又和他一起吃了点儿水果。

    摸了摸化肥的脑袋,吴夺歪头看着它,“我说,你怎么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啊?难道不长嘛?”

    化肥吃完了东西,晃了晃脑袋,用爪子拍了两下吴夺的手,便扭着肥嘟嘟的狗躯走了。

    它的身体是没啥变化。

    可它的心智好像变化挺大。

    从刚见到它时的经常撒欢,到现在的沉稳老练。

    “嗨!化肥,咱们过一阵就要搬家了,我买了套新房子,带院儿的!另外,还有个老爷子会来,你有点儿心理准备啊!”

    吴夺冲着化肥的屁股喊道。

    化肥停步,慢慢回首看了看吴夺,又转身继续走了。

    这一次化肥的眼神之中,似有一丝温情。

    吴夺的心头竟倏然一暖。

    “这狗子!”吴夺一脸笑容站起身来,点了一支烟,看向了那块瓷板画。

    这块瓷板画的秘密,在瓷板背面和红木框之间。

    根据吴夺听到的信息,这里面夹着一幅纸本水墨镜心,是明代中后期的作品。

    所谓镜心,也叫托片,是一种最简易的书画装裱形式。不用什么绫子之类的,更不会加上画轴,只是在画作后面托上一层宣纸。现在收藏古代的镜心,往往会加个玻璃框,保护得更好,也显得更上档次。

    因为隔着瓷板和红木框,吴夺听到内容并不多,只有时间和大概情况。

    最关键的是不知道作者。不知道作者,就相当于不知道价值。

    虽然这样,但吴夺料想,能藏在珠山八友的瓷板画里的东西,至少要比瓷板画本身的价值高。珠山八友的瓷板画,在当年虽然不如现在值钱,但也不是仨瓜俩枣的东西。

    且又是明代的画作。

    所以,值得多花钱来拿下。

    吴夺继续琢磨了一番,这瓷板画是1932年做成的,红木框是1937年加的,那么这幅水墨镜心,也应该是1937年夹藏在里面的。

    但凡如此暗藏东西,肯定得有个缘由。

    比如吴夺得到的陈鸣远紫砂笔筒,包裹成了漆器。而阴沉木烛台里的元青花高足杯,民国时期的原主更是把缘由写在纸上一并封存,虽然他错把元青花当成了永宣青花。

    而这一件,结合时间点,吴夺觉得,应该是怕落入倭寇之手。

    “1937年呐,鬼子就进了中原,先打开了卢沟桥,后打开山海关······”

    这瓷板画在当年只能算工艺品,倭国鬼子未必感兴趣。而且,如果挂在墙上,反而可能不会刻意去搜。

    不过当年到底是什么情况,如今是不得而知了。

    吴夺看着这瓷板画,这东西镶嵌得严丝合缝,肯定不可能和前两次一样、自己拿起小电磨就能解决的。

    而且,珠山八友的代表人物何许人、何许人的经典作品雪景图,这也是正儿八经的东西,包括这个工艺精良的老红木框子,吴夺都不想破坏,最好是取出水墨镜心之后,还能复原。

    这可得找个手艺好的师傅来。

    要不要问问胡允德?他肯定能认识这方面的高手。

    可转念一想,不行。胡允德当时就在现场,知道自己全力拿下这块瓷板画的过程,托他找人,他和师傅之间免不了沟通。

    自己是怎么知道其间暗藏画作?或者说好好的镶嵌为什么要撬开?

    很难解释得通。

    若是找不认识自己的师傅,就很容易解释甚至不需要解释。

    同时,提前做好准备,取出东西就迅速收起,不让师傅看明白都可以。

    最后,吴夺决定请姚知源帮个忙,他在赤霞山古玩市场开店,应该也认识这方面的师傅。

    想好之后,吴夺忽就觉得饿了,没吃晚饭,这不知不觉天都黑透了;既懒得做,也懒得再下楼出去吃,就手点了个外卖。

    吃完饭之后,吴夺没有急于给姚知源打电话,还是白天他在店里的时候打比较好。

    上网,查了查建材家居市场,先看了墙纸店和卫浴店,得让他们给重贴墙纸,更换浴盆和马桶。

    家具的话,最好找个店一整套搞定得了。

    这还是得亲自到门店看看。

    家电好说,同城家电商场上门安装,空调,冰箱,电视,燃气热水器······先选好品牌,列好详单。

    这院子里,最好弄点儿花草树木啥的。这个不急,最后再说。

    奶奶的,突然之间很充实啊!

    这都是有了几个臭钱导致的!

    伸了个懒腰,手机响了,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不过也是齐州的号,想了想,还是接了。

    “帅哥,我是宁雪,惊喜不惊喜?”

    “你怎么知道我电话?”

    “这还不好问么?”

    “有事么?”

    “你不会真以为我花痴吧?别老是冷冰冰的。有事也得有个良好的交流气氛,你说对吧?”

    “行,说事儿吧。”

    “我问你,今天下午,你是不是见到罗宇泽了?”

    “他应该在追你,你反过来问我?”

    “怎么,难不成你是吃醋了?”

    “我说你怎么自我感觉就这么良好呢?就你这样的,碰上罗宇泽,怕是上辈子在佛前苦苦求了五百年。你要是取向正常,还是开个香槟庆祝一下吧!”

    “你的嘴怎么这么损?合着在陈叔叔胡叔叔面前是装的啊?”

    “好了好了,还有别的事儿么?”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不能。”

    “你!我这还没说什么忙呢!而且我也不白让你帮啊!”

    “我更怕你不白让我帮。”

    “算了,你太聪明了,我就直说吧,我不是想纠缠你,只是当时灵机一动,想到你或许能帮我。而且现在这样了,你先听我说。”

第57章 取镜心,卖瓷板

    吴夺一听,又结合前面的事情一想,“我靠!你是想让我当挡箭牌,拒绝人家罗宇泽?”

    “你这不是聪明,简直是冰雪聪明啊!这个忙其实不难帮,而且我说了不白让你帮——你不是喜欢古玩么,我送你件好东西!”

    “免谈!”吴夺直接挂断了电话,接着关了机。

    而后,吴夺点了一支烟,慢慢捋了捋过程,一时间恍然大悟!

    宁雪原来不是小花痴,而是一个小妖孽!

    在大教室里偶遇吴夺之后,说“占座”可能是一时调侃,但是吴夺应对很敏捷,而且人又很帅气;从那时候开始,宁雪可能就动了让他假冒男友拒绝罗宇泽的心思!

    也有可能,她当时正巧刚想出挡箭牌的办法,就偶遇了吴夺。

    要假冒男友,至少有一样比罗宇泽强才说得过去,吴夺明显比罗宇泽要帅;再者人要机灵,不然容易穿帮;还有,最好不是熟人,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这几个条件,吴夺恰好都满足了。

    然后,她先和吴夺套近乎,应该是打算先认识了再说。这也得摸摸底,不能是不正经的人。

    结果,吴夺正经是正经了,但非常排斥她,她无奈之下只能说“下次上课再见”。这时候吴夺只能算个备选。

    没想到,今天两人再度相遇,还都认识胡允德和陈永钧,她的这个打算就彻底明晰了。

    因为,这时候她发现,吴夺除了比罗宇泽帅,而且眼力过人!这就有了两个强化点。

    他在胡允德和陈永钧面前故意表现得和吴夺很亲密,比如戳胳膊,就是为了以后让胡陈二人还能当个旁证,起码两人早就认识了。

    今天下午,她故意躲开罗宇泽,也是为了给吴夺和罗宇泽一个交集,如果两人能打上个照面,那么下一步更加方便行事。

    而今晚,她又来试探。无奈吴夺聪明果决,她当机立断,摊牌,同时开出了条件加以利诱,投其所好说送一件古玩······

    学数学的······这脑子是真特么行啊!

    就这么个破事儿,她也能像解题一般一步步盘出道儿来。

    不过唯一让吴夺高兴的是,看来宁雪真是对他没那个意思。

    想到这里,吴夺又把手机开了机,他想把宁雪找他的事儿告诉罗宇泽,以免产生什么乱七八糟的误会。

    开机之后,跳出两条信息,一条是宁雪的未接来电信息;另一条,是宁雪发的短信。

    短信内容倒显得挺诚恳:我没想到你这么有原则,你也别把我想的太坏,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建议你不要告诉罗宇泽,他太过坚持,否则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吴夺想了想,还是回了一条短信:既然知道是下策,那就不要用了,这种事儿,开诚布公强过费尽心机,免复。

    宁雪确实也没再回复。

    不过吴夺也确实没告诉罗宇泽这件事。倒不是他听了宁雪的,而且他想来想去,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折腾了一天,又琢磨了半晚上事儿,吴夺确实累了,上床之后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吴夺先给姚知源打了个电话,说了说情况。当然,这不能照实说,只说是家里的老东西,听爷爷说这里头可能藏了软片子,现在想取出来。

    姚知源笑道,“你可真找对人了!我有长期合作专门做玉字屏的师傅啊!镶嵌和拆卸玉石字儿,可比瓷板要求技术高!”

    玉字屏,就是雕刻玉石成字,然后镶嵌在木板上,一般作为挂饰。

    “太好了姚叔,那就劳烦您给联系一下,定个时间。”

    “你直接带东西过来吧,我在市场,他现在也在市场,他有工作室呢!老熟人了,你来了先给你完活儿。”

    “那行,您先给人家打个招呼,我这就过去。”

    吴夺到了赤霞山古玩市场之后,姚知源带着吴夺去了市场东南角的新店铺区,这里位置相对偏,主要是一些连带加工的店铺。

    这位老师傅得六十岁了,查看瓷板画的时候还戴上了老花镜。

    术业有专攻,人家仅凭几样简单的工具,不到十分钟就把瓷板给取下来了,“这是民国的老手工,镶嵌得很严密,用了松香。”

    瓷板一拿下来,下面贴着木框的一张小尺幅镜心就漏了出来。

    好在是背面朝上。

    吴夺早有准备,根据瓷板的尺寸带了一个大手提袋,拿起镜心,稳准快放进了手提袋里,又封好了口。

    其实老师傅很懂规矩,取了瓷板压根就不带往下面看一眼的;姚知源见吴夺“虎视眈眈”的样子,也就明白了,师傅取的时候他也故意转过身去了。

    等吴夺拾掇停当,老师傅才问道,“照常复原对吧?”

    “对!麻烦师傅了。”

    “我就干这活儿的,麻烦什么。不过,要是复原,得等两天,因为先得修刮残留的松香,同时干镶嵌的活儿可得比拆卸细腻,总得结实牢靠不是?”

    “行,那就先放您这儿吧,先给您工费还是取的时候再算?”

    “你是姚老板的朋友,取的时候再说吧,我给你写个东西的收条。”

    吴夺拿了收条,姚知源说话了,“小吴,这里头的软片子你肯定是留用的。只是,剩下这块瓷板画,有没有意向出手呢?”

    “姚叔你想要?”

    “对。不瞒你,前几天有个客户,买了我一件独山玉镶嵌的山水屏风,还打听瓷板画来着。这珠山八友,可是瓷板画的高级货了!”

    “行啊,姚叔你想要,我还能不卖么?”

    “那好,东西先放这里。走,到我店里坐坐。”

    “好。”吴夺点头。

    既然一个要买,一个能卖,那剩下的就是谈价环节了;这个环节,就不适合有第三人在场了。

    接着,姚知源又对老师傅交待了一番,和吴夺一起回了玉源居。

    进了里间,关上了门,姚知源先给吴夺倒了一杯茶,“小吴,我在瓷器上的眼力,高度差点儿,这何许人的雪景图,你看······”

    “东西没问题。这么说吧,对姚叔您,我如假包退!”

    就是这么自信。

第58章 青藤绝唱

    “我就是让你给个踏实话,没成想你都敢这么说了。”姚知源冲吴夺翘起了大拇指。

    “宁可买贵,也不买假。我的东西,姚叔您就放心。咱们也不是第一次做生意了。”

    “好好好。”姚知源眉开眼笑,“那小吴你就报个价儿吧!”

    “姚叔您看着给吧!”

    这“看着给”,是古玩行里的套路,就是嘴皮子上好听,面子上乐呵,其实最后该多少还是多少,少了照跟你急。

    不过,吴夺并不是套路姚知源,也不是跟他客气。因为这价儿,吴夺也不好定,想先听听姚知源的,虽然姚知源并不知道东西是怎么来的。

    这件镶红木框的瓷板画,本来行价差不多能到六十万,但吴夺在拍场拍出了七十万,至少多花了十万。

    吴夺也没打算要七十万,甚至六十万的价儿,姚知源应该也出不到。

    但吴夺也不可能低于行价太多。

    虽说这里头多拿了一幅明代的水墨镜心,但一码归一码,那是暗着漏的;而瓷板画要是低于行价太多,那就是明着亏了。

    “那个客户说了瓷板画之后,我还真研究过瓷板画的市场行情。你这件何许人的雪景图,连瓷板加老红木框子,六十万差不多就到顶了。”姚知源沉吟道。

    吴夺没说话,等着“但是”。

    “但是呢,那个客户比较懂行,我也不能白忙活不是?”

    吴夺笑了笑,“我明白姚叔。六十万你肯定嫌多,但我也不能太低出。这么着吧,就从五十万和六十万中间找个数儿,这个数儿你来报,行不行?”

    “小吴你真是痛快人啊!你痛快我也不能小气,五十六万,我给你过五带六,拆装瓷板的手工费也算我的,怎么样?”姚知源也是老手了,焉能听不明白?中间找个数儿,哪能随便找?那是必须得过了中间的。

    “行。”吴夺也不扭捏,一口应了。

    这价儿能接受。而且毕竟有一幅明代的水墨镜心在,取出之后接着就把原物件卖出去,也是个挺顺溜的事儿。

    而姚知源呢,未必只是为了赚这一单生意的钱,他和那个客户,应该是长流水。

    姚知源当场就给吴夺转了账。

    吴夺又和姚知源去了老师傅的店里,拿出收条,三人当面就交接清楚了。

    姚知源还想让吴夺留下,聊会儿天,中午顺带吃个饭;吴夺接二连三的有好货,让他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但吴夺肯定着急走啊,他着急回去看看这明代的水墨镜心到底啥情况呢,只能拒了。

    离开市场,打车回家。

    回到家里,吴夺立马拿出了这幅水墨镜心,铺到了桌上。

    现在,就相当于十四万单买的这幅镜心,看看到底是不是个漏儿。

    这是一幅水墨兰草图。

    大片留白。

    所绘兰草虽然只有寥寥数笔,乍看上去,如一蓬乱草;但再看一眼,却又觉得有一种醒神的感觉。

    而及细看,用墨挥洒恣肆,风骨尽显。有几朵兰花在叶丛之中忽隐忽现,还有一朵处在飘零的半空中,神采独具,却又不离全局。

    左侧空白处,题诗一首。

    但是很难认,因为是草书。

    没有名款。

    不过,好在有一方钤印。

    四字白文:青藤道士。

    这个吴夺能认出来。

    徐渭!

    这,居然是徐渭的水墨兰草图!

    吴夺在书画上的知识储备虽不足,但是徐渭的这个叫得最响的“青藤”,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亢奋之余,吴夺伸出左手中指,再度聆听。

    没错儿!就是徐渭的水墨兰草图!

    而且,这上面的草书,咏兰的七言诗,也是徐渭的诗作、徐渭的书法!

    莫讶春光不属侬,一香已足压千红。总令摘向韩娘袖,不作人间脑麝风。

    这下子可噱翻了!

    徐渭,字文长,号青藤道士、天池生、山阴布衣······他的号太多了,起码十几个。

    徐渭是个很传奇的人物,明代三大才子之一。另外两个,一个是解缙,就是主持纂修《永乐大典》那位;一个是杨慎,就是写“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那位。

    徐渭从小就出名了,神童徐文长的故事至今还广为流传。

    才子不是白叫的,诗文书画,四绝,没有差的。

    不过,虽然他自我评价说“书法第一,诗第二,文第三,画第四”,但是他在后世最出名的,还是被他自己排在最后一位的“画”。

    徐渭是泼墨大写意开宗立派式的人物。明代开始流行水墨写意画,虽然徐渭不是第一个画水墨写意画的,但他却是成就最高的,且泼墨大写意独领风骚。

    徐渭的画风,影响了明清很多画家,比如八大山人,比如石涛。

    徐渭在后世也有很多粉丝。

    有一个清代的粉丝,甚至还特地刻了一方印章:青藤门下走狗。

    这个粉丝叫郑板桥。

    还有一个粉丝说:恨不生三百年前,为青藤磨墨理纸。

    这个粉丝叫齐白石。

    除了诗文书画,徐渭还有一个不太容易和诗文书画列在一起的头衔:军事家。

    这也不是吹的。徐渭熟谙兵法,精通韬略,曾经为抗倭名臣胡宗宪出谋划策,抗击倭寇,屡建奇功。

    而在徐渭去世三百多年后的1937年,倭寇又来侵华;这幅徐渭的水墨兰草图,不知被谁藏在了瓷板木框之中,得以保全。

    一张图上,充分体现了徐渭诗书画三绝,足可称之为青藤绝唱!

    吴夺看着这幅水墨兰草图,忽然觉得这租来的房子确实有点儿不太安全······

    别看这镜心横不到半米,竖不足一尺,但如果上拍,应该是能轻松过千万的东西!

    欣赏之余,吴夺也不由想到了徐渭的人生结局。

    并不好。

    精神病发,屡次自杀未遂,失手杀妻入狱,出狱之后四处辗转,最后贫病交加,死的时候身边无人,床上无席,凄凉而终。

    叹息声中,吴夺又小心将这幅镜心装进了手提袋。

    这手提袋该藏在哪里呢?怕潮怕蛀怕折损。最后干脆平放到了衣柜的顶上。即便家里进了贼,也难打那里的主意。

    放好之后吴夺心想,抓紧搬家,也就不必想什么别的办法了。

第59章 搬家

    吴夺想了会儿搬家的事儿,又觉得这么珍贵的一幅画放在衣柜顶上不太妥当,就又拿了下来。

    可是找来找去,总觉得哪里也不是百分百的安全。最后,干脆又放回到了衣柜顶上,不过这次是将手提袋套进一个大编织袋里才放上去,看着就好像一个瘪瘪的编织袋随手扔在上面一样。

    而接下来的大约一周的时间,吴夺主要就是在忙乎新家的事儿了。

    重新装了墙纸,换了浴盆和马桶,安上了灯具,购齐并安装了家电,基本买全并布置好了家具,锅碗瓢盆、床上用品、还有一些日用品也都买了新的。

    因为是一楼,原来人家的窗户也装了防盗网,检查了一番挺坚固,也就不用换了。

    重点是吴夺还买了一个大保险柜。

    买保险柜之前吴夺是一点儿都不知道行情,结果发现,各种型号和品质的保险柜之间的价格,差距太大了。

    最后经过研究比对,买了一个进口的带指纹验证的防火保险柜,高达一米八,宽有一米,内部空间设置也很合理。

    这个大家伙重八百公斤,吴夺忍不住突发奇想,楼下还有地下室呢,会不会把楼板压坏了?

    显然是想多了。

    价格也不轻快,花了二十多万。

    花这么多钱买一个保险柜,吴夺一时之间也有自己是不是飘了的感觉。

    但又一想,现在手里光是一幅徐渭的画,市场价值就上千万呢!而且以后还可能会有贵重的古玩珍宝要放,这玩意儿必须得买个高级点儿的,不然不安心呐!

    虽然都是环保家具,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吴夺也一直开窗散着味儿。

    这一天下午,保险柜安置完毕,这个家就差不多了。

    第二天,吴夺联系了一家家政公司,把新家彻头彻尾又收拾了一遍。同时预约了搬家。

    第三天一早,趁着早高峰之前,搬家!

    其实可搬的东西并不多,因为是租了徐大爷的房子,家具家电大多都是徐大爷给配的。

    自己的,主要是古玩玉石、服装鞋帽、还有笔记本、电子产品和常用工具什么的。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化肥。

    搬家公司来的俩工人乐了。人家是论车,一车多少钱,不管你东西多少、装不装得满。这个家搬得好,东西少,没大件!

    还有一个旅行箱和一个狗笼,吴夺坚决不用他们搬,一手一个拎着下了楼。

    旅行箱里有包装处理好的徐渭的画、鎏金佛像、紫砂笔筒、墨玉玄武印,这一箱子就是装满红票子,也没法和这几件东西比啊!

    而化肥的狗笼,当然也是自己拎着踏实!

    终于全都搞定了。

    吴夺关好新家的门,打开狗笼放出化肥,“你先自己熟悉熟悉,我收拾下。”

    先把贵重的玩意儿锁进保险柜,然后该挂的挂,该装的装,该归置的归置,别看东西不多,这忙乎完了也花了不少时间。

    吴夺点了一支烟,往院儿里走去,本以为化肥可能会在院里溜达溜达,结果它不在。

    抽完烟回去一找,好家伙,就在书房的那张经案底下!

    而且很惬意的样子,身体舒展,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尾巴轻轻摆动。

    “我就说你可能喜欢这个!”吴夺笑道,“这个比我那旧电脑桌敞亮,我去把你的狗窝放底下,不影响。”

    结果,化肥好似已经嫌弃了狗窝,不让放。

    吴夺想了想,反正是木地板,那你就直接趴着吧。

    下午吴夺又出去了一趟,走着就到了花鸟市场。花鸟市场就在老中山公园边上,靠着文物局家属院不远。

    吴夺买了两棵成树,一棵桂花,一棵石榴,还买了一些花苗。这院子里的几块土地,可不能闲着。

    顺带搞了一个宣德青花大龙缸当鱼缸用,买了几对金鱼和鱼食。当然了,宣德青花大龙缸是花鸟市场的工艺品,这要是官窑真品,用来养鱼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吴夺也没养过鱼,能不能养活都不好说,不过好歹给院儿里凑个景儿,就放在凉棚底下。

    东西不算少,吴夺雇了一辆小货车拉回来的。

    天棚、鱼缸、石榴树,老爷、肥狗、胖丫头。

    这可是旧社会对富裕堕落生活的生动写照啊。

    现在啥都有了,就是缺个胖丫头。胖丫头其实是泛指奴婢仆人,丫头都吃胖了,这家那肯定过得滋润。

    在院儿里一通忙活,完事儿洗了个澡,就到了傍晚了。

    吴夺掏出手机,准备跟老财主来个视频通话,结果他给掐断了,接着还发了个信息:现在忙,晚上联你。

    好家伙,这又是在哪儿浪呢?

    紧接着常松的电话打过来了。

    “彻底整利索了没有?”常松期间还来过一次,也知道吴夺今天早晨就搬了。

    “刚弄完,想明天叫你来呢!”

    “别明天了,我这就开车过去,甭准备啊,生的熟的我都弄了不少,今儿周五,好好喝点儿,我就在你那睡了。”

    “行啊,你女朋友呢?”

    “回老家了。”

    “我说你怎么突然来的兴致,得,来吧。”

    常松带了好几大袋子东西,一只生鸡一条鱼,还有排骨和里脊,还有不少蔬菜水果,还有一些熟食和炸货。

    “我去,我这冰箱都还没通电呢!”

    “正好通了电装进去啊。锅碗瓢盆也得开动,什么叫温锅?这才叫温锅。”

    “我说你会做饭么?还特么跑超市去了。”

    “你不是会做饭么?”常松嘿嘿一笑,“难得我们单位发回福利,超市的代金券,正好用上。”

    “搁我这儿能叫做饭么?那得叫烹饪!”

    两人又是一通忙乎,吴夺主厨,常松打下手;鸡放烤箱烤了,排骨剁了一半做红烧,鱼图省事清蒸的;又切了肉丝,炒了一个蒜薹一个芹菜,拍了个黄瓜,摆上了两样熟食和炸货。

    酒倒上,两人家庭小席面走起。

    吃饭的时候,化肥也出来溜达,常松夹起一块鸡骨头要给它。

    吴夺连忙打住,“它吃素。”接着吴夺夹起一块黄瓜,又给放下了,“不行,拌黄瓜用了蒜泥,蒜也属于荤。”

    “我去!这么讲究?你这是养了个佛爷啊!”常松一听,眼珠子都瞪圆了。

第60章 旧货市场

    “习惯就好。你先吃着,我去给他盆里弄点儿别的。”

    化肥本来吃了狗粮了,不过吴夺和常松吃喝,见它在旁边溜达来溜达去,那就给它再来点儿餐后水果。

    “狗是从哪儿买的啊?看它吃东西的样子,还真有点儿不同凡狗。”常松也是第一次见化肥。

    “不是买的,缘分,路上碰的。”

    “怪不得你这厮接连捡漏,不是都说狗来财嘛!”

    “算是吧,所以我得善待它。”吴夺点点头。其间的秘密是不能说的,但是善待化肥是必须的。

    两人吃喝到了尾声,老财主的视频通话来了。

    连通之后,常松凑了个脸,“吴爷爷,脸色挺红润呐,晚上也喝了点儿?”

    “哎,常松?吴夺在你家呢?”

    吴夺拿着手机晃了一圈,“啥就他家呀?我刚买的新房子爷爷!你看看啥时候搬过来咱们共享天伦之乐呗!”

    “你买的?!”吴大志惊得打了个饱嗝。

    “嗯,今儿第一天住,三室两厅,还带个院儿。要不我回老家一趟,一起帮您收拾收拾再过来。”

    “先别说这个!哪来的钱?又是倒腾古玩?”

    “是啊,运气好捡漏了一件元青花。”

    “元青花?什么器型?”

    “赶珠云龙纹高足杯。您知道这种器型吧?”

    “全品?怎么来的?卖给谁了?”

    “地摊上捡的,藏在一个民国老烛台里,碰巧我给弄开了。”吴夺介绍,“买主是个大收藏家,老前辈,姓章。”

    “弓长张还是立早章?”

    “爷爷您这问得够细的啊,立早章,章成锦。放心吧,老爷子声誉很高,识货讲规矩。”

    “章成锦······嗯,行,我知道了。既然买了房,那就踏实一点儿,最好还是找个工作!”

    “爷爷,您说我去章老开的古玩店怎么样?名叫大雅斋,是个大店,主要是接触东西多,能跟着长长见识。”

    “他主动让你去的?”

    “那倒没有。不过他手下有个胡允德胡总负责大雅斋,我们交流过不少,我觉得我提出来,他应该能同意。”

    “胡允德······有五十岁了吧?”

    “差不多,具体我没问,五十来岁吧。”

    吴大志沉吟片刻,“这样,你先别急着提,过两天我去一趟齐州,咱们见面了再说。”

    “行。”吴夺应道,“那没事儿先挂了,您来了具体咱们再商量。”

    “等等。”

    “您说。”

    “算了,回头再说吧。常松,帮我看着点儿吴夺,这小子心太野,不如你踏实!”

    “吴爷爷,您别可这么说,我也想捡漏,但是运气不济啊!”

    “你俩也别喝太多,年纪轻轻的多干点儿正事。”吴大志说完,就给挂断了。

    常松递给吴夺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我说,老爷子今天不太对劲儿啊?”

    “他就这样,有时候声色俱厉的,其实对我惯得很,从小到大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

    “不是,我怎么突然觉得他好像懂古玩呢?”常松咝咝吸气。

    “这个倒有可能。不过他从来没给我说过。我猜啊,他可能年轻的时候吃过古玩上的亏,所以一直挺排斥我深入接触古玩。”

    “对了,你说老爷子喜欢研究易经风水啥的?”

    “是啊,不过我不感兴趣。”

    常松有点儿欲言又止的样子,吴夺瞅了他一眼,“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有个毛蛋啊,喝酒喝酒。”常松喝了口酒,就转了别的话题。

    两人喝到十点多,收拾了残局,又歪在沙发上看了一期文物纪录片,而后才各自睡去。

    第二天早上,吴夺先醒了,一看时间八点半。洗漱的时候,常松也从他的房间出来了,直接走到吴夺身边叫嚷:

    “今儿周六,逛市场去啊!”

    “让我歇会儿吧,今天不想动了。”

    “我给你说,我听说了一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

    “七里堡旧货市场!”

    “嗐!那不主要是卖旧家具的地方么?”吴夺漱口吐掉牙膏沫子,“连民国的都少见!”

    “你听我说啊,最近这几个周末,我听说经常有铲地皮的过去摆摊,文物稽查队还去查过呢!”

    “文物稽查队去查过你还让我去?你是想勾结稽查队对我钓鱼执法还是怎么着啊?”

    “靠!”常松推了一把吴夺,“这不是没查出什么来嘛!”

    “没查出什么来,那就是没好东西呗。”

    “你就是不想去是吧?”

    “不是我不想去,是没意思啊。”吴夺叹气,“还不如去赤霞山呢。”

    “你得这么想,人家能去租上摊位出了摊,那就说明有市场有买主。稽查队查不出问题,也有可能都是四里八乡收的老货,不是出土文物呢?这铲地皮的,也不是只和土夫子勾搭。”

    “你昨儿来的时候就打算好了是吧?”

    常松嘿嘿一笑,“这不是还想仰仗你的眼力么?”

    “对了,骗你四万块钱那个案子咋样了?”

    “快收网了,我就是找文物稽查队的头儿打听这事儿的时候,听说了七里堡旧货市场的事儿。走吧走吧!”

    “行行行,那就去吧。”

    吴夺给化肥准备好了吃喝的,常松疾如闪电一般洗脸刷牙,两人便出了门。

    两人先到附近的包子铺简单吃了早餐,然后常松开车直奔临近东郊的七里堡旧货市场。

    有的旧货市场,其实是文玩古玩市场,比如潘家园旧货市场;有的旧货市场呢,它真就是旧货市场,比如七里堡旧货市场。

    七里堡旧货市场,主要就是卖旧家具,还不是古典家具;另外,还有些老酒瓶子、老秤杆子、老算盘之类的算不上古玩却也能称之为老玩意儿的东西。

    七里堡旧货市场,原先齐州印刷四厂的地方;后来印刷四厂垮了,这里利用原厂区建成了一个旧货市场。除了原有的厂房改造了一下,厂区内还搭了几处大棚。周末要是没有雨雪的,规划出的地摊区就可以出摊。

    卖旧家具的,主要是在房里和大棚里,地摊区大多就是卖一些小玩意儿的。

    吴夺和常松直接先去了地摊区,还真看到了摆出瓷器等古玩种类的摊子。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6565/ 第一时间欣赏鉴宝无双最新章节! 作者:青木赤火所写的《鉴宝无双》为转载作品,鉴宝无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鉴宝无双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鉴宝无双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鉴宝无双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鉴宝无双介绍:
鉴宝识宝,眼力为王;他却独树一帜。
貌似偶遇的小白狗,竟让他真正踏上古玩珍宝之路。只是,这到底是不是一条狗,它和沉寂两千年的九鼎重器,又到底有没有关系?鉴宝无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鉴宝无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鉴宝无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