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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木赤火     鉴宝无双txt下载     鉴宝无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5章 辨沉香,看玉件

    吴夺当然知道这小罐是什么路数,但是,鉴定细节他却并不完全掌握。问胡允德,主要是为了这个。另外,大碗他说得多,不能让胡允德太“憋”。

    “这是康熙民窑所仿。”胡允德说着,便将鉴定细节又介绍了一番。

    吴夺一一记下,接着又问道,“德叔,你说康熙雍正时期文字狱这么厉害,‘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这样的都给办了,为什么民窑还能仿‘大明宣德年制’呢?”

    “不仅民窑仿,官窑也有落‘大明宣德年制’款儿的啊。”胡允德应道,“这和文字狱的确形成鲜明对比,我琢磨过,他们也不笨,如果全部扎死了,反而可能出大事儿。所以,可能就在瓷器落款上,留了一个小小的宣泄口。”

    “有道理。”吴夺点点头。

    晚上回到家里,吴夺又查阅了一些康熙时期仿宣德官窑的资料,结合那只雪花蓝小罐,感觉认知加深了不少。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化肥又恢复了老样子,好像从未化身过“神兽”。不过,他比原来的精神状态显得饱满了一些。

    石叟的地藏菩萨铜像,以千万论价的东西,吴夺总觉得就这么摆在经案上,实在是有点儿太大条,但是即便是他去擦拭的时候,化肥都显得有些紧张,显然是不想让他收进保险柜。

    吴夺也就决定不动了。文物局家属院还是挺安全的,退一万步讲,即便家中进了贼,这么一件又大又沉的东西,不识货的是不会费劲去搬走的。

    晚上上床后,吴夺拿着手机,和宁霜视频通话,腻了一会儿才睡。

    第二天周二,吴夺前往大雅斋值班。

    和他搭班的鉴定师,年纪也不大,差一岁四十,名叫何双友。

    何双友长得挺周正,而且喜欢健身,身材很好,在发型和着装上也很讲究,很招店面服务的年轻姑娘喜欢,她们对帅大叔的兴趣,好像多过吴夺这样的帅哥。

    何双友最擅长的是杂项,什么竹木牙角之类的,他自己平时也玩儿。手腕上带着一串芽庄红土的沉香手串,他在办公室搓动之时,吴夺还能隐约闻到香味儿。

    芽庄红土沉香的香味很特别,甜香之中似乎夹杂着一丝辛辣的感觉。

    “何老师,您这手串挺高端啊!”吴夺顺口夸了一句。

    “高端谈不上,芽庄红土的线香很多的,就是手串少见。”此时正闲着,何双友便多说了几句,“这红土沉香土中掩埋时间长,一般来说比较酥,甚至碳化严重,主要作为熏材,能凑一串手串料,也是机缘巧合。”

    吴夺心说,文玩古董博大精深,到处都是学问啊。

    一直到了下午快下班了,也没有来送东西的,只是处理了一起退货纠纷。

    本来退货纠纷不需要鉴定师出面,不过这位中年妇女客户要退的货,恰好是沉香的物件,这是何双友的专长,便出面详细解释了一番。

    中年妇女说买的一件清末的沉香佛手是沉香木,不是沉香;而且摩擦之后,也没什么明显的香味。

    沉香和沉香木确实不是一回事儿,如今市面上那些很便宜的沉香,实际上就是不良商家“加工”沉香木之后当沉香卖的。

    沉香木,是植物,可取木料,而且不是某一种植物,是瑞香科的植物的统称。瑞香科植物有好几百种呢,不过,能结香的只有十几种。

    而沉香,严格来说并不是木料。

    打个比方,如果说沉香木是牛,那么沉香就是牛黄;如果说沉香木是蚌,那么沉香就是珍珠。

    沉香木在自然界生长,遭遇雷电袭击、风雨山洪、兽咬虫蛀,等等,都可能会出现损伤;受伤之后,这十几种能结香的沉香木,都能分泌油脂,自我保护自我修复;就在这个过程中,也可能有真菌感染,也可能有其他物质渗入,由此形成的,就是沉香。

    初步形成之时,还不能叫真正的沉香,只有经过长时间的醇化,才能形成真正的沉香。

    所以说,沉香是十分难得的。

    如今呢,“科技”发达,暴利驱使,很多沉香都是“人工”结香,甚至,干脆就是假沉香。

    即便是真正的沉香,因为沉香木品种的不同、结香条件的不同、醇化时间的不同,那也是千差万别。

    这位退货的东西,是清末制成的沉香摆件,沉香是没问题的,不过就是质地更像木料,香味也比较寡淡而已。沉香暴露时间久了,没香味都很正常。

    何双友花了半个小时解释清楚,却又同意对方退货。

    不过,按照规定,非假不退;何双友表示,愿意自己按照原价买下!

    听何双友这么说,这位退货的中年妇女却又不退了,收起来便要告辞。

    何双友微微一笑,“我给您提个建议,以后不要找不懂装懂的人看东西了。“

    “唔,谢谢。”中年妇女有些臊,说完便带着东西急急走了。

    吴夺冲何双友翘了翘大拇指,“何老师,真有你的!”

    何双友却叹了口气,“不通佛性的人拜佛,不懂真香的人闻香,唉。”

    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女店员在何双友身旁哼了一声,“何老师,这个女的,在没有任何质量问题的情况下,让您费心讲解,那就属于二次鉴定,本来还应该交鉴定费的!”

    何双友摆摆手,“让她交?那你们就不用干别的事儿了,一起陪她胡搅蛮缠吧!”

    女店员小脸红扑扑,“这还是何老师人好。”

    何双友没有再说话,回了办公室,吴夺也跟着一起回去了。

    “小吴,你最擅长的是什么?”何双友突然问道。

    “我啊?多少都懂点儿吧。”吴夺接着又补充,“样样通,样样松。”

    “玉器还可以吧?”

    “要说玉器,那还真可以。”吴夺应着,心下却道,难不成何双友有东西拿不准?可他就在古玩行里混,怎么还找不到个人给看看啊!

    结果,何双友还真就摸出了一个玉件,“我看你好像有点儿深藏不露的感觉,这玉件,很多人看了,有争议,你再给看看?”

第136章 提油的蝴蝶

    何双友拿出来放到桌上的,是一个小把件,有个五六厘米长,立体圆雕。

    雕的是一只蜷身卧着的猫,而猫身之上,还雕了一只蝴蝶。

    猫蝶,取谐音“耄耋”,寓意长寿富贵。

    玉料是和田白玉,微微闪青灰,但是质地十分浑厚油润。就和田玉来说,闪青或者闪灰的料子,往往密度和油性比较好,而越白的料子,越不容易有这么好的质地。

    所以羊脂玉才珍贵。因为羊脂玉不仅白,而且密度和油性也是一流的。同时,羊脂玉的白,并不是单纯的高白,而是属于暖白的调子。

    如今不少商家会拿着白度很高的青海料或者俄料大叫羊脂玉。但是青海料一般比较“水”,水的意思不仅仅是透,有时候高端青海料也不透,但浑厚感依然差着那么一回事儿。俄料呢,看着密度不小,但是往往比较“生”,哪怕是高端俄料,看着油润度也不错,但玩几年就知道了,很难玩出来。

    而这“耄耋”玉件,显然是和田籽料的品性。当然,和田籽料也有很多垃圾货,但是好的和田籽料,一看便知。

    同时,猫身上的那只蝴蝶,似乎是利用皮色巧雕,红黄带黑点,鲜明漂亮。

    “那么多人有争议,我哪能吃得准?”吴夺应道,“不过,见到好东西,我跟着开开眼,先谢谢何老师。”

    何双友恬淡一笑,微微抬了抬下巴,“上手吧。”

    吴夺点点头,拿了起来,先去看巧雕蝴蝶的皮色。

    可是,细看之下,却发现这不像是天然的皮色。

    看和田玉的真皮假皮,有两个最重要的点,一个是色根,一个是过渡色。

    真正的皮色,是有色根的。因为和田籽料的皮色,不是玉质,是历经千万年在河水和河床中碰撞、沉淀、侵染形成的,外物质“扎”进玉质,必然会有色根,而不是浮于表面。

    过渡色更好理解,历经漫长岁月天然形成的东西,不可能没有层次。

    同时,皮色一定是在玉质最疏松的地方形成,很多光白籽,无皮色,就是因为玉质非常致密,很难侵染出皮色。

    而这只“蝴蝶”,比较浮,像是做上去的皮色。

    这一点,吴夺不需要听,就凭他的和田玉底子,大致也能够判断。

    “何老师,看这雕刻风格,应该是明代的东西。”

    “没错。”何双友点头。

    “不过这皮色······而且明代的玉件,很少有留皮的。”吴夺又道。

    和田籽料的皮色,如今玩家都很喜欢很重视,但是古玉上面,留皮的确实不多;因为皮色一般会被视为“杂质”,玩的是玉,那就要把“杂质”去掉。

    直到乾隆朝之后,留皮巧雕的东西才逐渐多了起来,不过也是就着有特点的皮色,根据需要进行巧雕。

    现在呢,不管留皮好不好看,只要能留,就会尽量留。因为皮色是籽料的证据,留皮色能卖好价钱啊。同时,假皮色也越来越泛滥。

    “这肯定不是真皮色。这一点,我也能看出来。”何双友接口道,“问题是新是老。”

    吴夺微微一怔,继而进一步端详“蝴蝶”,终于明白了,这是提油啊!

    出现争议的问题,那就是到底是不是“老提油”。

    提油,是比较文雅的说法,很多玩家俗称“油炸鬼”。

    提油的方法,一般是用染料浸润玉器,然后用油炸或者火烧的办法,让玉器上出现想要的颜色。

    这其中,有老提油一说,也叫古法提油,大致是宋代开始出现,天然染料,手法高明,颜色好看还不影响手感。

    说白了,老提油和雕刻几乎同步。一件古玉是什么时期雕的,老提油就是什么时期做的。

    所以,老提油虽不是天然形成,但在古代也是玉器加工的一种方式,并不会影响一件玉器的价值。

    比如这件“耄耋”玉雕手把件,如果是明代的老提油,那么毫不影响价值。可如果是明代的玉雕,清代民国的“新提油”甚至现代做的假皮色,那价值就要大打折扣了。

    吴夺一边暗叹自己对提油这种工艺的眼力还不够,一边赶紧听了听。

    结果,这的确是一件明代老提油的玉件,没有问题。

    “怎么样?”何双友此时也出口问道。

    “我觉得就是明代的老提油,没问题。”吴夺看了看何双友,“何老师说的有争议,具体是什么?”

    何双友应道,“倒没有说现代做色的,争议主要出现在,有人说是老提油,有人说是清中期的新提油,因为感觉颜色还是比较浮。”

    “颜色浮不浮,和染料以及工艺有关系,和年份并无关系。若是清代的新提油,那么这‘蝴蝶’的包浆,不应该和‘猫’如此一致。”吴夺对于玉器还是很在行的,知道了是老提油,解释就容易多了。

    “这种细微的差别,如何能准确分辨?”

    “肯定能。老提油就是在明末清初失传的,后来清中期出现的新提油,比较生涩,即便形成包浆后辨识难度大一些,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尤其是包浆的光感,只要认真仔细比对······”吴夺进一步解释一番。

    何双友毕竟是懂古玩的人,虽然在玉器上功力不足,但吴夺这么一说,他略略沉吟,便认同接受了。

    “佩服佩服!”何双友叹道,“怪不得你如此年轻,就能被胡总如此看重!”

    “何老师在沉香上的眼力,那才是让人佩服!”吴夺连忙应道。

    “小吴你有所不知,我爱人就是做沉香生意的。”

    “何老师也有所不知,我本来就是学宝玉石的。”

    两人不由同时哈哈大笑。

    笑完之后,距离感觉近了许多。

    “对了何老师,刚才听您感叹‘不通佛性的人拜佛’,想必对佛教研究很深吧?”吴夺忽而想起了这一点。

    “谈不上深。但是古玩一行,有很多内容是涉及宗教的,佛像又是收藏大热门,确实有所研究。”

    “那在咱们齐州,据您所知,古玩行里有没有一心向佛的人呢?”

第137章 云台英主

    “你也别叫我何老师了,叫我老何吧,也不用您您的。”何双友接口道,“一开始咱俩不熟,我对你的眼力也不了解,现在嘛,随意一点儿就行。”

    “行,老何。”

    “你刚才问行里有没有一心向佛的?”何双友笑了笑,“古玩行是什么地方?能捡漏绝不吃亏,能忽悠高价绝不让利;做局的,下套的,高仿赝品满大街,盗掘黑市禁不绝。你觉得能出一心向佛的人么?”

    “老何,我觉得你说的情况虽然有,但古玩行里,肯定也有不一样的人。”

    “小吴啊,这样的人肯定有我认同,凤毛麟角啊;知其黑而守其白,说说容易,做到太难了呵。”

    吴夺也不由叹了口气。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可问题是,有几个人能达而有心呢?”何双友起身,“下班了,走吧。”

    吴夺点点头,忽又想起了“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好像是个无穷无尽的循环······

    两人一起离开了大雅斋,又在古玩城门口分别。

    吴夺最近经历的事情有些多,缓了几缓仍有积压,一时不想打车回家,便沿着人行道走了走。

    古玩城旁边,也有一些沿街的小店,吴夺走到一家小店门口,看到一个老者手里拿着个黑塑料袋,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对店内的一个男子说道,“再添点儿,再添点儿。”

    店内的男子像是这家店的老板,有个四十岁左右,方脸寸头,平眉平眼,长得像个雕像,加上现在冷着个脸,更显死气沉沉,他一挥手,“大爷,不就是一方老砚台么,非端非歙的,就算是明代的,八千也不少了!”

    方脸店主说完,居然直接关了门。

    老者叹了口气,转身下了门前台阶,正好走到吴夺跟前。

    吴夺抬头看了看店面门楣之上的牌匾:文房荟萃。想来是个专门经营文房四宝的店铺。

    这老者穿着朴素,长相平和,但走到吴夺跟前,重重呼出的气息带着苦臭,吴夺下意识的伸手一挡。

    “不好意思啊,小伙子,最近上火,口臭。”老者立即意识到这一点,连忙道歉。

    “老先生,您这是要卖砚台么?”吴夺也觉得当着人家的面儿挡嘴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刚才是下意识地反应,并非有心。

    “是啊。”

    “怎么不到对面赤霞山古玩市场的店铺或者古玩城?”

    “这是今天刚决定要卖,出来的晚了,先去了赤霞山,今天不是周末,店铺都早早关门了。又来古玩城,但是想着也晚了,正好看到这家店是经营文房四宝的,想想就先进去试试。”老者很耐心的解释了一番。

    他如此耐心,也是隐约觉得吴夺好像有兴趣似的。

    吴夺接口,“老先生,我就在古玩城工作,现在下班了。不过,要是东西合适,我个人也可以收。”

    “你真能收?”老者面色一喜。

    吴夺心想,刚才听到文房荟萃的方块脸老板说了“八千”,然后老者又说“再添点儿”,那这件东西,横竖也贵不到哪里去。

    “咱们找个地方,我先看看行么?”

    “行,行!”

    吴夺四下看了看,不远处有家面馆,店面挺大一招牌,就叫“老于的面馆”,“老爷子,不如我请您吃个便饭吧,正好也该吃晚饭了。”

    “这怎么使得?”

    吴夺伸手一指面馆的招牌,“就简简单单吃个面,怎么着也是一笔生意,我请您吃个饭不很正常嘛!”

    老者还是推辞,吴夺笑了笑,“再说这天儿也有点儿暗了,咱们也不能就在街上看啊!走吧走吧,东西是大事儿,吃碗面是小事儿。”

    吴夺说罢,便迈开了步子向面馆走去。

    老者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了。

    吴夺选了个角落里的座位,两人坐下之后,服务员上前,吴夺想了想,对服务员说道,“我们先谈事儿,完了再点,麻烦你先给上两瓶矿泉水。”

    服务员笑着应声,很快就拿来两瓶水。

    “老先生,这样总行了吧,要是买卖不成,您想走就走,我自己留下吃面。要是成了,那我收了好东西,请您吃个饭庆祝一下,您总不会推辞了!”

    老者呵呵笑了起来,“小伙子,你这么年轻,办事儿还真周全。”

    “那我先看东西,您先喝口水。”

    砚台在老者的黑塑料袋里,还裹了几层报纸,也没个盒子什么的。

    吴夺拆开报纸,拿起砚台。

    砚台呈长方形,长约二十厘米冒头,宽约十二厘米。

    砚池为圆形。确切具体地说,是一个太极的形状,砚池里头有分隔,而且雕刻出一阴一阳的“鱼眼”。

    青石质地,色调很是明快、漂亮,要是夸张一点儿,有种夺千峰、映碧湖的感觉。

    而在挖出的砚池底部,又露出了微蓝偏白的条纹,宛若水中涟漪。

    吴夺的精神都不由为之一振,心说那个店主要么不识货、要么心太黑。这砚台看着就很上相啊,而且不是表面的漂亮,还透着那么一股子凌然之气。

    不过,店主说的有一点是对的,这砚台“非端非歙”,不是端砚,不是歙砚。

    这种青石的颜色虽然好看,却未必是贮墨发墨的良材。

    吴夺也认不出这是什么石材,看着有点儿像洮河砚,但是颜色又比寻常见到的洮河砚要鲜亮得多,虽有纹理,却异常细腻。

    砚台两侧,各刻了一列铭文,好像还形成了一副对联。

    右侧刻:天河美石,神工开物,砚生太极,墨分五色。

    左侧刻:云台英主,弘意作砚,岁在甲申,时逢三阳。

    吴夺一看这铭文,口气好大啊!

    这个“天河美石”,不是“天河石”的意思,是一种美化的说法。天河石又叫亚马逊石,是微斜长石的蓝绿色变种,有点儿像翡翠,对于吴夺这种宝玉石专业的人来说,一望便知不是天河石。

    天河石可以划归到宝玉石里头,而这砚台的石材虽然漂亮,但只是“石”。不过,作为砚台,它是有功能的,并不是越贵越好。

    这铭文第一句虽然有些夸张,但也算是一种艺术化表达;口气最大的,在第二句。

    云台英主!

    云台,又叫平台,这是个什么地方呢,这是紫禁城建极殿居中向后,“高居三躔白玉石栏杆之上与乾清门相对者,云台门也”!

    现在说建极殿有人会感到陌生,因为这是明朝的称呼,到了清朝,紫禁城的建极殿改名了,改成了保和殿。

    一说保和殿,知道的人就多了,因为这是殿试的地方,出状元的地方。

    而在明代,在建极殿的云台,有所谓的“平台召对”,皇帝召见群臣,有问有答。

    所以,“云台英主”只可能是一个人,那就是皇帝!

    结合这方砚台的特点,充满了浓浓的道教气息,吴夺不消听,大致也有了个猜测,这位“云台英主”,很可能是嘉靖皇帝。

    嘉靖皇帝朱厚熜,不是以太子身份荣登大宝,他是以正德皇帝朱厚照堂弟的身份即位的。朱厚照是火字底,朱厚熜是火字旁,一辈儿。

    明代皇帝的名字,除了朱元璋,都是金木水火土的偏旁,按照五行相生的顺序推下去。比如,朱元璋的儿子永乐皇帝朱棣是木字旁;木生火,太子朱高炽就是火字旁;火生土,“圣孙”朱瞻基就是土字底。以此类推。

    所以,明代皇帝的名字很好记,吴夺也都能一口气顺下来。

    这位嘉靖皇帝朱厚熜,既然不是太子身份即位,那他就不是在京城长大的,他是在湖北长大的藩王之子。

    在朱厚熜十五岁之前,想必他可能觉得进一趟京城都难。因为在明朝,“藩王擅自入京”和“边将结交近臣”,都是掉脑袋的大罪。

    湖北有个武当山,道教圣地。在湖北长大的朱厚熜,深受的道教影响。嘉靖皇帝一生都信奉道教,大力扶持道教。

    所以,这方云台英主太极砚,若是真品,就应该是嘉靖御用之物!

    铭文中的甲申年,若是放到嘉靖皇帝的在位时期,那只有一个年份对应,1524年。

    嘉靖皇帝在1521年登基,十五岁,1524年,那就是十八岁。

    少年天子,云台英主,美砚弘意,方方面面就顺应起来了。

    吴夺一边看一边想,忽而有些自得,我还可以嘛!

    实际上,知识性推断,原本也不算很难;难的,是断代和明辨工艺。

    而现在,吴夺却连这砚台的石材都确定不了。

第138章 原来有一套

    吴夺只是仅仅凭着感觉像明代砚台,然后从造型和铭文推断出“嘉靖御砚”,这样是挺爽,但是没有基础的鉴定,总归是发虚。

    基础的鉴定是什么?是砚台的石材、包浆、工艺,得先从这些东西上确定是明代晚期的砚台。

    如此之后,才能结合造型和铭文进一步地推断。

    这是飘了啊!吴夺立马自我警醒。

    在砚台这方面,吴夺终究是功力不足,最后,还是得靠临门一“听”。

    洮河砚?

    原来就是洮河砚啊!

    之前只是觉得像。

    只不过,这块洮河石极为特别,翠色难得,与众不同。

    话又说回来了,若非如此,皇帝可能就不会用这块石材、就不会刻这样的铭文了!

    而且,果真就是嘉靖三年制成的啊!还是宫廷御用工匠的手艺!

    没跑了!

    蒙对了?好像也不全是蒙······

    吴夺之前的鉴定,虽然没有基础性的依据,但是这种东西,一下子跳到感觉上,也不完全是凭空的。

    好东西常常自带气韵。

    如果见多了好东西,面对一件高仿,虽然从东西本身找不出端倪,但有时候却会发现感觉不对。

    类似于溥仪的那个典故。

    说已经退位的溥仪被邀请到到国学大师王国维家中做客,王国维期间展示了一些古玩珍品,但是溥仪却点出了几件假货。王国维当时不服气,后来找了不少行家高手重新鉴定,结果溥仪还真说对了。

    于是王国维就又虚心求教溥仪,溥仪当时的年纪也不大,其实压根对古玩没什么研究,他回答王国维的是:就是和我家里的看起来不太一样。

    当然,这个典故听听就好,不能说是假的,但绝对不能通用。

    对这种感觉的捕捉和把握,人和人是不同的;而且,这也得看具体的东西,真品也有三六九等,仿品也有大师之作。

    吴夺稳了稳心神,“老先生,这砚台,你想多少钱出啊?”

    “本来我要两万,可是那个店主一开始五千,最后最高才给八千。”老者应道。

    “两万······”吴夺沉吟。古玩行里常有这种习惯性拖口,习惯成自然。不着急表态,也不是坏事儿。

    “这价儿不能再降了,这东西好歹是明朝的,再说我现在刚好等两万块急用呢。”老者着急接上了。

    吴夺自不会问他急用是为了干啥,“老先生,您怎么如此笃定是明代的?”

    “因为我当时一起得来的,还有一块墨啊,上面写着‘大明嘉靖年造’!”

    “啊?”吴夺一听,“墨呢?”

    “两年前就卖了啊。那块墨卖相好,椭圆形的,正面有两条盘龙,描了金;背面上下是描金的祥云,中间竖刻了‘大明嘉靖年造’。”

    “您怎么知道墨和砚是一起的?”

    “有个老盒子啊,硬木的,他们说是紫檀,外面还雕了龙纹,里头有放墨和放砚台的空格,非常合适,一看就是配套的!”

    “盒子呢?”

    “也卖了啊!一年前卖的!”

    好家伙,这么好的一套东西,怎么还拆着卖啊?!

    “老先生,那您怎么不一起卖啊?岂不是更能卖上价儿?”

    “我得来的时候,东西不全了啊。那个盒子里,不光有砚台和墨的空格,还有其他三个空格哩!”

    “这么多东西?那这个紫檀盒子很大啊!”

    “也不大,因为砚台和墨是里头最大的东西。其他三个空格呢,一个能看出来是放笔的,另外两个空格我看不出是放啥的,一个圆的,还有一个上圆下方的。你看,一套五件的东西,一下子少了三件,我寻思成套卖反而卖不上价儿,还不如拆了一件一件卖。”

    吴夺心想,圆的空儿,怕是放印泥盒的地方;上圆下方的空儿,怕是放玺印的地方。不过,这玺印,自不可能是天子御用之玺了,多半是嘉靖皇帝的私章,甚至放道教法印也不是没可能。

    吴夺顿感遗憾,这么一套好东西,居然就这么流散了。

    就算最后的三件,也让这位老先生一件件拆着卖了······自己只赶上了最后一件。

    “那您这个价儿是怎么定的呢?”

    “这个,就不说了吧?”老者似乎有点儿不耐烦了,“小伙子,你到底要不要呢?”

    “还能便宜么?”吴夺笑了笑。

    “我现在真是缺钱,两万还是因为我看你人好,不然我真想卖更高哩,那块墨卖了五万呢!”老者搓了搓手。

    吴夺点点头,也没揭穿他。这位老者在文房荟萃门口,面对店主的八千,嘴里说再添点儿,那肯定不可能是两万的价儿,如今却又改了口,而且似乎还有点儿坚决。

    这可能是吴夺表现得太过和善,客客气气,还说要请他吃饭,而且,看砚台也看了半天。

    吴夺了解得差不多了,又捡了个大漏儿,便也不再磨磨唧唧,“行,那我就要了吧。是给您转账还是?”

    “我有收款码的!”老者掏出手机,“我是做肉脯生意的,家里也有个小门店。”

    “老先生,你以前的交易,签过协议么?”吴夺又问。

    “没有。”老者摇头,“不是说古玩生意,都是买卖两清,谁也不找谁了么?你捡了漏儿,我不眼馋,你打了眼,也别怨我。”

    “好。”吴夺应道,“这样老先生,东西我要了,咱们货款两清,谁也不找谁。不过,最后我还是想冒昧问问,您能告诉我东西怎么来的么?”

    “规矩不是不问来路么?”老者尴尬一笑。看来,他卖了两件东西,也学了些道道。

    “所以我说冒昧问问。”

    老者想了想,“这么着,你先付钱,完了我给你具体说说。因为要是我说了,你再······呵呵,你放心,来路绝对正!不是偷的不是抢的!”

    吴夺略略沉吟,“行!正好说要请您吃饭,咱们边吃边说!”

    “我卖东西赚了钱,还是我请吧。”

    “别,早就说好了嘛!”

    老者又推让两句,吴夺看出这老者是个嘴上特别客气、但心里小算计挺多的人,便坚持要请,就算为了让他好好说说东西来路吧。

    吴夺扫码付款,货款两清,这才和老者开始点面点菜。

    老者点了排骨面,又点了一个菜心拌蜇皮,一个酱牛肉;吴夺点了个油泼面,又加了一个番茄炒蛋,一个白切鸡,凑成了四个菜。

    老者不喝酒,胃口挺好,吃面吃得稀里哗啦。吴夺便也耐着性子,没着急问,也先吃了点儿。

    吃得差不多了,老者主动开了口,“我老家啊,是茂岭县的······”

    “什么?您老家也是茂岭县?”吴夺忍不住打断了。

第139章 听起来像是编的故事

    “怎么了?难不成咱俩是老乡?”老者虽是两连问,却也没表现出太多惊讶和热情,筷子都没停。

    “对啊老先生,我老家是坡子镇的。”

    “哦,我知道那地方。特别是有个白杨村,依山傍水的,景色特别好,听说藏着什么风水龙脉呢!”老者夹起一块牛肉,“我是县城的,小时候家在南关,二十多岁到了省城。”

    吴夺就是跟着老财主在白杨村长大的,但想了想却并未说出来,转而问道,“老先生,这东西是茂岭县得来的?”

    “不是。”老者终于放下了筷子,喝了口水,“我就是想从开头说。”

    吴夺被噎了一下子,好嘛,到底是我年轻,没忍住接了话。

    “三年前我回老家,坐的是从燕京到琴州的高铁,齐州和茂岭县都是经停站点。那天不是什么节假日,高铁到了齐州,就下了大半,我上车的时候,找了座号坐下,四个座,就对面坐着一个人,应该是个女的。”

    吴夺不由一愣,“什么叫应该?”

    “她戴着个大檐帽,又带了个灰口罩,身上是比较宽大的中性风衣,坐火车上裹得还挺严实,牛仔裤,大头皮鞋,你说咋确定?”老者喝了口水,“要不是眉清目秀,我也不说应该是个女的,可眉清目秀也未必是女的。”

    “这······”

    “你看看你小伙子,我要好好给你讲了,你还没耐心了。”

    “好好好,您接着说。”

    “小伙子,咱俩萍水相逢,买卖古玩也不找后账,我也不知道你叫甚,你也不知道我姓啥,我讲了之后,哪儿完、哪儿了。”老者看了看吴夺,居然又强调了一遍这个,“加上又是最后一件,所以我才能给你细说一下,”

    “得,您说吧,我不插话了,咱们早点儿了。”

    老者看样子是吃饱了,竟又摸出烟来,吴夺一看,双马?这烟倒是不贵,可是劲儿大,呛得慌,一般人享受不了。

    吴夺看他要抽烟,也有点儿忍不住了,正在这时候,服务员过来了,“对不起,本店禁烟的。”

    老者一听,笑着收了起来。

    吴夺一想,东西已经看完了,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而且店里的人越来越多,“老先生,您要是吃饱了,咱们出去说吧?”

    “也行。”

    两人出了面馆,就在人行道的一棵大树边站住了,老者点了烟,继续说:

    “那女的一路上也不说话,好像心事重重,我一个老头子,当然也不会主动说话。直到她在青都站下车的时候,搁在行李架上的旅行箱太大不好拿,我帮了个忙,算是说了两句话。青都下一站就是茂岭,到了茂岭我也下车了。”

    吴夺虽然没打断,但是听得快哭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扯了半天犊子,和砚台还有紫檀木盒什么的,毛关系也没有啊!

    老者此时看了吴夺一眼,“结果呢,我第二天陪我的大姐去青都市的圆会寺还愿,就在寺庙门口,又碰上了这女的,我们进,她出。”

    “她好像有点儿急有点儿乱,差点儿撞了我大姐,我大姐都快八十了,我连忙扶住,这时候和她打了个照面,还是大檐帽灰口罩,她也认出我来了,道歉之后,竟然直接把手里提着的一个黑色大皮包递给我,说谢谢我昨天帮她拿箱子,送给我了!”

    “我当时有点儿傻眼,但是她却小快步跑了。这时候我才感觉,她好像年纪不小了,因为跑起来没活力,少说也得四十岁开外。”

    吴夺终于明白了,这老者说这个事儿,还有铺有垫的,就此忍不住打断,“皮包里就是紫檀盒子?盒子里本来就少了三件东西?”

    “对。”老者点头,“你看,不是偷的不是抢的吧?连捡的都不是,虽然我不认识那女的,而且她又戴帽子又戴口罩的,我连长啥样子都不知道,但就是人家送的!而且还不是无缘无故,我帮她搬过行李箱不是?而且啊,我寻思这东西,当时就在行李箱里,这就是缘分啊······”

    吴夺此时心里有点儿郁闷,这就跟编个故事自圆其说似的,古玩行里最不缺的就是故事。

    而且,吴夺严重怀疑,他是不是临时攒的剧本······

    怀疑也没用,讲完了就散了。

    怀疑也无妨,总之是捡漏了。

    吴夺回到家中,化肥居然破天荒地没在经案下面趴着,而是趴在客厅沙发上。

    见了吴夺,它从沙发跳下来,闻了闻吴夺手里的黑色塑料袋。

    “砚台你也感兴趣?”吴夺抬了抬手,“等我先去洗洗。”

    一般来说,只要能用清水冲洗的古玩,比如瓷器、玉器之类的,吴夺拿到手之后,都会先用清水冲洗一下。

    刚开始接触古玉的时候,他还犹豫会不会洗掉包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结果,不要说冲洗了,就是加上肥皂,用刷子刷,也刷不掉古玉的包浆。

    吴夺冲洗这块砚台的时候,化肥就在一旁盯着,冲洗完毕用卫生纸吸干水分,吴夺放到了茶几上,“喏,你看看,这玩意儿你也感兴趣?”

    化肥用爪子扒住茶几边缘,还真仔细看了看。不过,看完之后,他也没再有什么特殊的表现,而是慢慢走回了书房。

    吴夺便又上手仔细欣赏了一番。

    御砚就是御砚,越看越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就说那个圆形的太极砚池,中心所处的位置,应该就是整个长方形的黄金分割点;而且这个圆的大小,刚刚合适,大一份则显满,小一分则显弱,太舒服了!

    随后,吴夺研究了一番工艺细节。

    研究完之后,吴夺又打开电脑,查询相关的资料。

    既然得了一件好东西,那就必须相应地增长一番眼力和见识。

    结果查着查着,吴夺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铭文上的“云台”。

    吴夺之前也算对“云台”有所了解,知道建极殿的云台门,还有所谓的“平台召对”,就此认定“云台英主”就是嘉靖皇帝。

    可是,这一查才发现,自己所掌握的知识,太过粗陋!细究之下,嘉靖三年,还没有云台门呢!

    建极殿,以前叫谨身殿,嘉靖时期竟然毁于大火!到了嘉靖四十一年重建,才改称建极殿,由此,才有了云台门。

    嘉靖三年,还是谨身殿,还没有重建,还没有改名建极殿,还没有云台门,还没有“平台召对”······

    但自己听到的,明明就是嘉靖三年出自宫廷御用工匠之手的洮河砚啊!

    那这个云台英主······

    吴夺思来想去,最后断定,这个“云台英主”,还是嘉靖皇帝的自称!就算没有云台门,但云台之意,也暗喻真龙天子之位;这方砚台出自宫廷御匠之手,皇宫之中,谁敢如此自称?

    同时,嘉靖皇帝有可能对“云台”这个称谓很是属意,到了晚年重建建极殿之时,在皇宫重要之处,再一次用上了“云台”之名。

    想通了这一点,吴夺甚至感觉比捡漏还要爽。

    其实不是一种爽。

    历史是个小姑娘,任人打扮,史书里,掺杂了大量的化妆品。但是文物和古玩,相对却更加真实。

    史书里不可能记述嘉靖皇帝重建建极殿之时,为什么将居中向后之门命名为云台门,但是这块砚台好像可以。

第140章 剪不断,理还乱

    这种揣度历史的乐趣,其实在很多古玩上都有。

    比如,为什么永乐瓷器上的龙纹像跑马的汉子一样威武雄壮?为什么咸丰瓷器上的龙纹却像一条虫,弱不拉几的?为什么正德一朝的很多器物,会装饰阿拉伯文字?和那个传说是少数民族的刘娘娘有没有关系?

    当然,不同的古玩,不同的发现,带来的乐趣也是有差别的。

    “悲伤可以自行料理,而欢乐的滋味如果要充分体会,你就必须有人分享才行”。

    吴夺此时确实很想和人分享。

    于是,他拍了视频和图片,给宁霜发了过去。

    而后,两人通话,吴夺又兴致勃勃讲解一番。

    宁霜也很感兴趣,同样兴致勃勃地和吴夺讨论一番。

    讨论完了之后,吴夺又把得到的过程说了说,甚至还说了老者讲的“故事”。

    宁霜:“我看,未必是编故事。你想啊,要是编故事,何必说什么寺庙门口碰上呢?而且拉上了自己快八十岁的大姐。还不如说在茂岭县呢。”

    吴夺:“能编故事的,都是很有天分的。”

    宁霜:“我还是感觉不像编的。听你说了这个过程,特别是圆会寺门口一进一出,一下子就有种真发生过的感觉。

    宁霜这么一说,吴夺便也往深里琢磨了一下。

    圆会寺······

    二十多年前,传言吴镝也曾经出现在这个地方······

    要是老者说的事儿是真的,这个女人能因为心情不好随手送出这么几件贵重的东西,想必也会和古玩行沾边儿吧?

    虽然这个女人有点儿反常,但难不成也和吴镝有关系?

    吴夺强行将两者联想到一起,又没有别的信息,可想而知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虽然没什么结果,但是吴夺却好像跳不出来了。

    和宁霜通话结束之后,吴夺又给吴大志打了个电话。

    吴大志倒是很快接了。

    “爷爷,还在燕京么?”

    “今天下午到家的,现在院子里躺椅上呢。”

    “天凉了,这大晚上的,早些回屋啊!”

    “没事儿,盖着毛巾被呢,我在夜观天象。”

    “观完了没有?”

    “臭小子,你到底想说啥?”

    “爷爷,我上次给您发消息,说关知鱼老爷子的事儿,你还记得吧?”

    “这怎么能不记得?你不是捡了个大便宜么?没事儿,这老小子好东西多着哩。”

    “不是,我还说了二十四年前的春天,有人看到我镝叔出现在圆会寺的事儿。您当时没回复,转而又说了别的事儿。”

    “这还用回复么?肯定是以讹传讹胡说八道。圆会寺虽是在青都市区范围内,但是距离咱们白杨村,不过一百多里地,这种事儿我怎么没听说?我和吴镝不比他们近?”

    “唔。爷爷,我今天啊,还碰上一件事儿。”

    “不要吞吞吐吐的,直接说不完了?我手机快没电了!”

    吴夺简单捋了捋,便就把老者说的三年前的这个奇怪女人的事儿又说了一遍。

    “嘉靖御砚?整套东西带紫檀盒子?”吴大志顿了顿,“你听那老头儿瞎扯淡吧!这么贵重的东西,随手给个陌生人,这女的心情再不好,也不可能这么傻缺。”

    “我开始也这么觉得,但是和宁霜讨论了一下,她却感觉有可能是真的。”

    “臭小子,你这是娶了媳妇忘了爷啊,这么快就只听媳妇的了?”

    吴夺哭笑不得,“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这不是想听听您的高见么?”

    “我的高见就是,你说的老头儿有两大特点,一是喜欢编瞎话,二是半分眼力都没有,跟个熊瞎子似的。”

    “他就不是古玩行的人,您让他有啥眼力啊。”

    “行,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呀,别瞎琢磨吴镝的事儿了,我都没什么消息,别人说的,都是捕风捉影,信不得。”

    “好。”吴夺点点头,随口又问,“爷爷,您这夜观天象,观出什么来没有?”

    “说了你不懂,你小时候让你背个周易,你看看把你憋屈的。”

    “对了,爷爷,白杨村不会真有什么风水龙脉吧?我今天听那老头儿也提起过。”

    “有啊!不仅有龙脉,聚龙河的底下,还埋着大禹九鼎之一的青州鼎呢,你要回来挖啊?”

    “您今天怎么没好气儿啊?”

    “我有好气儿的时候你不听啊!”

    “得,您还是继续夜观天象吧。”

    “对了,你说的那个老头儿,是茂岭县哪个村镇的?姓啥?”

    “您不是说他胡说八道么?还问?”

    “就是为了给你证明他是胡说八道,说自己是茂岭县人,我看连这都是扯淡。茂岭县我认识的人多了,随便一打听就知道有没有这个人。”

    吴夺心下嘟囔一句,茂岭县八十多万人口呢,这牛欢喜吹的,“爷爷,他不想我找后账,也不说姓甚名谁,只说自己老家是县城南关的,二十多岁来到省城。对了,他说现在还在齐州开了个肉脯店。”

    “就这些?”

    “嗯,我看着和您差不多年纪。”

    “好了,这事儿你别瞎琢磨了。”吴大志口气柔和了一些,“但凡有吴镝的消息,我会告诉你的。好歹是你堂叔,你现在也是古玩行的人。”

    “嗯,我知道了。”

    “好好看住我的孙媳妇!不在一个地儿,别被人横刀夺爱!”吴大志说着,便挂了电话。

    吴夺挂了电话之后,去洗了个澡,不久之后也就睡了。

    这天晚上,吴夺看似睡得很沉,但是却做了一些乱七八糟不着调的梦。

    一会儿是一个僧人在古刹门口一边扫着枯黄的落叶,一边吟道: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一会儿是老家茂岭山下的聚龙河突然涌起滔天波浪,而后滚滚冒出一只巨大的青铜鼎,上面刻着的不是寻常纹饰,而是山川河流。

    ······

    吴夺惊醒时,发现手机在响,拿起来一看,早晨八点半,是罗宇泽打来的。

    “喂。”吴夺半坐起来。

    “哥们儿你不会还在睡觉吧?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啊!”罗宇泽提高了嗓门,“吃不吃?”

第141章 又扯出了江一昊

    “吃什么?我今天不太想动了,头有点儿晕乎。”

    “古玩是治头晕的良方啊!”罗宇泽笑道,“我听宁雪说,你跟宁霜好了,以后岂不是我得叫你姐夫?这还不够提神的?”

    “大哥,咱就别扯别的了。”

    “行,那我就去接你,咱就看东西。”

    吴夺拿着手机下床,喝了口水,“我说,你先说说到底是啥东西?”

    “在一个小公司里。现在这个公司解散了,十几个员工都走了,但是在写字楼租的房子还没到期,我联系老板了,公司里很多东西都要处理。”

    “你哪来这么多门道啊?具体是什么东西?”

    “是一张红木案子,在公司一角,堆放打印纸什么的。我去过一次,瞅着像是清代风格,感觉年份够了。”

    “不用看了,指定不对。”

    “嘿,你不想去也不能这么搪塞啊。”

    “你想想啊,公司十几个员工,现在网络又这么发达,要真是好东西,就没人去研究?而且一直没被认出来?还有,这公司还有客户来往吧?这么多人就你自己认出来了?”

    “你这话说的,要说常规道理,可以。但古玩行就不是一个常规的地方!”罗宇泽接着又道,“好了好了,你赶紧洗漱,我这就去接你啊!”

    说完,罗宇泽就挂了电话。

    吴夺已经起来了,本来也得洗漱,罗宇泽来了之后,吴夺也就跟他去了。

    这公司在一栋写字楼里,里面的桌椅都是现代家具,就罗宇泽说的那张红木案子比较特殊。

    结果,拿掉上面的东西,搭手一抬,罗宇泽的脸色就变了。

    这买卖没成。

    怎么呢?因为太轻了,红木的案子不可能这么轻。这里头肯定有问题。

    出了写字楼,吴夺点了一支烟,“我给你说指定不对吧?这应该是贴了一层红木薄板,里头还是柴木的。而且也不是清代的,看着像民国的手艺。”

    “得,让你蒙对了。”

    “这可不是蒙。”吴夺摆摆手,“我其实一直想把家里弄全套的老家具,虽然眼下财力不够,但是却也没少研究。”

    罗宇泽想了想,“我发现啊,这个只想赚钱的,进步是不如真正喜欢古玩的。”

    “这还用你说?孔夫子早就说过了,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罗宇泽东张西望了一番,“我今天上午也没别的事儿啊,这都出来了,哎?要不咱们去玩把赌石吧,我在玉石城认识一个老板,前一阵还说要进新料子呢。”

    “大哥,你知道到了齐州的翡翠原石,都是什么成色么?缅甸筛选一遍,云南筛选一遍,广东筛选一遍,到了齐州还让你赌的,就别想涨了。”

    “这话说的。”罗宇泽挠挠头。

    “当时我们班上,有好几个瑞丽的同学,就是家里做翡翠的。赌石这东西,看皮壳表现不好的,它一定垮;而表现好的,却不一定涨;别听那些纸上谈兵甚至靠想象力瞎掰的了。”

    “那可不一定,我有朋友就赌过一块木那场口的料子,表皮嫩得掉渣,切开里头化了!糯冰呢!”

    “木那料博内化是不假,且不说他认为的表皮嫩得掉渣是不是真这样,但木那料重点还得打灯看雾层;表皮和翡翠质地之间,是有雾层的。所谓赌石,其实百分之九十以上还是靠眼力,运气只是很小一部分。就像赌博,一直赢钱的,肯定是老千。”

    “可以啊你!那咱们现在干啥去?”

    “回家歇着吧。”

    “别介啊。好不容易把高手请出山了,好歹得有个活动耍耍不是?”罗宇泽嬉皮笑脸。

    “我昨天上了一天班,真是累得慌。”

    吴夺话音刚落,忽听身后有人打招呼,吴夺和罗宇泽齐齐回头一望,竟是葛亮。

    “葛大师,你怎么来了?”罗宇泽笑着扔过去一支烟。

    葛亮接过,“刚谈了个生意。”

    “生意?”

    葛亮回身一指他们刚出来的写字楼,“锐文大厦,这两年越来越不景气,里头的不少公司租户,亏的亏垮的垮,最近还有风水不好的传言,锐文集团就想找人看看风水,我来和他们谈了谈。”

    “风毛水啊。”罗宇泽吐出一口烟圈,“被对面的天辉大厦给顶的呗!人家是才建的新楼,租金却差不多,而且配套比锐文好,不说别的,就说地下停车位,绰绰有余。”

    “你好像挺了解啊。”葛亮接口道,“你说的是天辉的优势,但是它的位置不如锐文;而且你说的,也只是新公司入驻多不多的原因,并不是已有公司不景气的原因。”

    “那你看了之后,还真是风水问题?”

    “也可以说是天辉的问题。”

    “怎么又绕回来了?”

    “因为天辉的风水设计,非常高明,能吸收锐文的财气为己所用。”

    “我去,你这是要斗法啊!”罗宇泽登时来了兴趣。

    “斗毛法啊!”葛亮学着罗宇泽的口气来了一句,“这人太厉害,我都看不出是什么门派。而且他结合了星象,天时增运!就在昨天晚上,还有特殊天象出现,天然加固了天辉大厦的风水。我自知干不过,所以知难而退!”

    “好嘛,你这个所谓的谈生意,合着就是白来,跟我一样。”罗宇泽哈哈大笑。

    吴夺心里却莫名一动,想到了老财主昨晚说“夜观天象”。

    吴夺虽然不懂风水,但是葛亮说的情况,他知道是存在的,也听说过某些知名商用楼宇风水斗法的事儿。

    葛亮丝毫不觉得尴尬,“技不如人,这不是很正常么!对了,我听说天辉的真正老板是港岛人,还是个女的,名叫江一昊,不知道是不是她从港岛请的什么高人。”

    “江一昊?”吴夺闻言不禁一愣。

    “怎么了?”葛亮和罗宇泽同时问道。

    “我听说,江一昊以前是燕京古玩行的人,后来才去的港岛。”

    “嗯。”葛亮点点头,“锐文的人说,她是港岛天昊艺术品投资集团的董事长,脱不开古玩行的身份。只是不知为什么要在齐州投资建一个写字楼。”

第142章 外销瓷

    “别寻思了,人家是大佬,又请了高人,你既然知难而退了,还管人家为什么投资干啥?”罗宇泽拍了拍葛亮的肩膀。

    吴夺却突然有一种黯然神伤的感觉。

    鉴宝天字号这四个人,都有高深的眼力,而且都具备享受时代红利的条件,当时捡漏可比现在容易多了;但是,其他三个人如今都过得很好,唯有镝叔······

    就算没有身故,像传说中的出家为僧、隐然世外,吴夺也觉得有些凄苦。

    葛亮对罗宇泽说道:“我是很想见识见识这位高人,不过这样的高人,往往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那就得靠机缘了。”罗宇泽叹了口气,“我说,咱们三个白跑一趟······”

    吴夺打断,“我本来可以在家休息的,是被你硬拽出来的。”

    葛亮接口,“我也不觉得白跑,起码长了见识了。”

    “嘿!你俩真行。”

    葛亮又说,“我还得去忙乎开店的事儿,先走一步了。”

    吴夺跟上,“那我也先回家休息了。”

    罗宇泽很无奈,“行,我送吴夺回去吧,谁让我拽他出来呢。”

    结果,就在罗宇泽开车的路上,来电话了,挂了电话,罗宇泽兴奋道,“我说今天就不能白出来吧?怎么样?去看看?”

    罗宇泽是车载蓝牙免提接的电话,说啥吴夺都听到了,“你这朋友眼力行么?”

    这是罗宇泽的一个朋友来的电话。这个人是做海外二手工艺品生意的,一般都是现代工艺品居多。

    这种生意听起来似乎不太好做,但罗宇泽这个朋友却做得风生水起。大批量进货,然后分类挑选,最后挂到几个平台的网店拍卖,各平台还有直播卖货。很火爆,有时候一天得打包大几百件快递。

    同时呢,齐州也有了老客户,有些成批的货有时会整箱拿下。

    这一次,是法国来的几箱瓷器到货了,大部分是清代的日用外销瓷。不过对方说有一对将军罐不错,没准儿是康熙时期的精品,所以让罗宇泽来看看。

    网店拍卖,几百几千的东西还行。万数以上的,还是不如找罗宇泽这样的人收更能卖上价儿。

    “他古玩上眼力肯定不行啊,咱俩行就可以了。”罗宇泽介绍,“他那里有时候冷不伶仃能蹦出一两件好东西来。”

    “外销瓷很难碰上精品的。”

    吴夺说得没错。

    首先,清代的外销瓷器,量就很大。

    从康熙朝开放海禁开始,浙闽粤沿海开始对外贸易。这其中,外销瓷是一个很重要的品类。销量大的时候,一年就出口好几百万件瓷器。

    其次,外销瓷,肯定不会有官窑,都是民窑产品,工艺上肯定是没法和官窑比了。同时,外销瓷大多是日用器,一批货的造型和画片基本一致,重复率很高,也都比较常规,艺术价值可想而知。

    再者,外销瓷的式样和题材,很多都是西方化的。即便是华夏的造型和画片,有时候会做成西方的风格。

    这些年,不少外销瓷回流,大部分价值都不高,即便是康雍乾清三代的东西,也就能卖几百几千的价儿。

    当然,外销瓷中的精品虽然很少,但不是没有。因为当时出口的,也不光是日用瓷,也有陈设瓷和赏玩瓷。只不过,这样的东西不好碰。

    “看一眼也耽误不了多少工夫,万一捡漏呢?”罗宇泽扭头瞥了眼吴夺,“你今天是没精神,中午我请你吃点儿补的,‘霸王别姬’怎么样?”

    “这个就不用了,看了再说吧。”吴夺也就此应了。已经出来了,又赶上了,也不能太懒。

    罗宇泽这个朋友,在东郊有个二层楼的店面,前店后院,院里还有房子,是员工宿舍。

    店面一楼主要是柜台区,还有隔间用来打包发货。二楼,则是直播卖货和维护网店、上传拍品图片视频的地方。

    在一楼的隔间,吴夺一见到这对所谓的将军罐:这哪是康熙的啊!

    这对将军罐是粉彩的。粉彩是康熙晚期才开始出现,数量不多,而且工艺不太成熟,彩用的比较重,用行里人说的话就是“硬”。

    这对粉彩将军罐,以吴夺和罗宇泽的眼力,都能看出是乾隆的,而且画工一般,比不了乾隆民窑的精品粉彩瓷。

    罗宇泽肯定是没了兴趣,“猴哥,你不是来了几箱子么?都让我看看吧,这对将军罐,抓不了啊。”

    罗宇泽这个朋友其实是个胖子,但是他的朋友都喜欢叫他猴哥,主要是他做生意比较精,加上这种反衬效果,还给叫开了。

    猴哥抬手一指,“就剩一箱了,里头都是杯子和盘子;其他几箱是瓶子罐子,被一个老客户打包运走了,他前脚刚走,你后脚来了。这对将军罐是我挑的最好的,给你留下了,结果你看不上!”

    “不是我看不上,你这也不是康熙的啊!”罗宇泽笑笑,“行,既然来了,我把这箱杯子和盘子也看了。”

    猴哥点点头,把箱子给开了。随后,吴夺和罗宇泽一起动手,拿东西拆包装,一共从箱子里拿出了十几个杯子和十几个盘子。

    全都是粉彩。

    这十几个杯子,大小造型都一致。

    清代产品没错,却是妥妥的马克杯造型,只有圈足略略和现代造型不一样。

    画片有两种,花卉和帆船,不管哪种,基本一致。

    十几个盘子倒是有大有小,最小的直径十几厘米,中不溜丢的有二十多厘米。还有一个最大,直径接近半米。

    这些盘子虽然有大有小,但是造型一致,都是常见的中规中矩的折沿盘。其中最小的几个画片是仕女,中不溜丢的几个画片是山水。

    只有那个最大的,有点儿特殊,是一幅狩猎图。狩猎图上的人物,穿得是满族服饰。

    这些粉彩的杯子和盘子,基本和那对将军罐一样,看起来都应该是乾隆时期的外销瓷。

    罗宇泽彻底没了心气儿,转而和猴哥开始聊天,“我说,这批货,矬子里面拔将军都难啊!”

    “我给你拔了一对‘将军’了,肯定是最好的,毕竟还是站着的。这些趴着的,你当然更看不上了。”

    他俩聊了起来,吴夺却拿起了那个最大的盘子,又细细看了一遍。

第143章 满大人

    这个盘子,乍一看没什么特别之处。

    好像满清的瓷器上画着穿满族服饰的人物,挺正常的。

    其实不然。

    清代的瓷器上出现的人物,很少有满族服饰的,基本都是汉人服饰,这是一种落后文化向先进文化的靠拢。

    从康熙晚期到雍正时期,虽说逐渐有了带满人服饰人物的瓷器,但是这样的瓷器不仅不多,而且主要是在外销瓷上才有,国内的瓷器基本见不到。

    外销瓷上出现这样的纹饰,是为了满足西方人的需求;因为西方人来到华夏,特别是在京城,常见满人服饰,于是在瓷器上他们也想有所反映。

    带有满族服饰人物的瓷器,西方人给起了个很有意思的名字,叫“满大人”。

    因为西方人来到华夏,发现官员们之间互称“大人”,所以就把满族官员叫满大人,进而扩展到带有满族服饰人物的瓷器上,有了这么一个借代性的称呼。

    在西方人看来,这就是异域风情。

    “满大人”瓷器,国内非常少,不管是博物馆还是民间收藏,在欧洲反而相对要多一些。

    这一件“满大人”粉彩狩猎图大盘,其价值,要远高于乾隆民窑粉彩大盘。

    除了数量很少,还在于其中的特殊的文化价值。

    一个盘子,能折射出当时汉人和满人的关系、华夏和西方的关系,不同的审美表达,文化碰撞的意趣。

    只不过,这样的古玩,往往又是普通玩家的盲区。

    吴夺一开始也不怎么在意,但是他忽然想起了之前翻查过的一次拍卖记录,好像是有一个“满大人”罐子,多年前就在美国拍出了好几万美金的高价。

    吴夺此时已经想拿下这个大盘了。

    既然想拿下,周全起见,还是得听一听。

    这一听不要紧,发现年份自己也看错了,这不是乾隆朝的粉彩,而是1731年制成的!

    1731年,是雍正九年!

    粉彩这个品类,是华夏瓷器中最晚出现的品类,它和珐琅彩比较像,实际上就是珐琅彩的发展和替代品,毕竟珐琅彩成本和要求都太高。

    而正是这个最晚出现的品类,终于打破了明清时期青花器在数量上傲视群雄的局面,得以与之分庭抗礼。

    吴夺之前逛古玩市场的时候,会特别留意一些老虫的说法,从中学习一二。

    对于粉彩,老虫一般会笼统地这么说,康熙时期粉彩初创,还残留着五彩的味道,比较“硬”;到了乾隆朝呢,什么锦地、黄地、描金、开光,粉彩瓷器出现了繁缛和堂皇的态势。

    所以,老玩家最喜欢的粉彩瓷器,还得属雍正朝。技术成熟,彩料精细,造型美观,画片雅秀。

    听出来是雍正粉彩之后,吴夺暗自惭愧,居然给当成乾隆朝的了。

    其实这也怨不得吴夺。因为外销瓷和官窑不一样,雍正和乾隆的差别,并不是那么明显。而且乾隆朝的大盘子多,雍正朝的大盘子少。

    不过,时代特征终归还是有的,这个盘子虽然大,但是彩料和画工却更淡雅一些。

    “我说,这些东西你不准备买了?”吴夺想好之后,先问了问罗宇泽。

    “怎么,你要买这大盘?”罗宇泽反问。

    “你带我来的,你要是想要,你先来。”吴夺笑道。

    “别介,我可不干这事儿。”

    吴夺一听,也不啰嗦,直接问猴哥,“猴哥,单拿这个盘子怎么算?”

    猴哥看了看罗宇泽,又看了看吴夺,“兄弟,你是罗总带来掌眼的吧?这盘子最大,价儿可能高点儿。”

    “报一口听听呗。”

    “都这么熟了,给你个实落的。”猴哥比量了一个手势。

    “八百啊?”

    “你就别装糊涂了。”猴哥笑了笑。

    吴夺也笑,“不是,我买了就是看着好玩儿,没准儿装个大盘鸡什么的。”

    “你要是卖了,干什么用我可管不着,你就是摔了听响儿,我也只能由衷说一声‘豪横’。不过,八千,真是最低价儿了。”

    这里不是古玩市场,吴夺也不怕买炸了,“行,猴哥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墨迹了。”

    货款两清。

    猴哥店里的伙计很麻利地给裹上了几层泡沫袋,用胶带封好,又给装进了一个大塑料袋里。

    罗宇泽在一旁打趣道,“是比古玩市场少了点儿意思,人家好歹用个锦盒。”

    “嗐,我这里有啊,不过都是那种简装锦盒。再说这么大个盘子,也不好找配套的啊。”猴哥道,“要是真喜欢,我看最好配个架子,这大盘子,一插一摆,挺漂亮。”

    “你没听他说用来装大盘鸡么?”罗宇泽就此提出告辞,“得,猴哥,总算没辜负你通知我一声,走了。”

    “哎?”猴哥却又道,“我想起来了,我这还有个大盘子,早些时候从倭国来的,要不要看看?”

    罗宇泽看了看猴哥,“我说猴哥,咱哥们儿就别整景儿了,你早些时候来的,现在还没出手,这个嘛······”

    猴哥却一本正经摆了摆手,“这个大盘,你不也没看上么?这不,小吴兄弟一样拿下了。”

    罗宇泽想了想,“你先说什么样的大盘。”

    “和这个差不多大,不过不是粉彩,是五彩,我看说不定能到明呢!”

    “你快拉倒吧,明代五彩,你能整不出去?”

    “我又不是做古玩的,我这里的客户,像你们这样懂行的可不多;我给你们说,我这里,创汇期的东西,比真正的老东西还好卖。”

    吴夺此时接口,“那就看看呗。”

    罗宇泽也就此点了点头。

    这个大盘的尺寸的确和吴夺拿下的差不多,但是胎骨却要厚重多了。

    的确是五彩,盘心的画片是鱼藻纹。

    色彩是大红大绿,鱼是红的,水藻是绿的,颜色冲击力很强,同时呢,又显得很俗气。

    红配绿······

    罗宇泽一看这个大盘,登时就皱起了眉头。

    倒不是因为大红大绿。不说别的,如果是明晚期的五彩,它就是这么个风格。

    罗宇泽皱眉,是因为这盘子的口沿,有很多地方脱釉了,而且脱釉脱得很难看,像虫子咬过似的。

第144章 虽然我没看懂,但你好像捡漏了

    “猴哥,这个卖相,说回流不太合适,倭国人这是扔破烂呢?”罗宇泽摇头。

    “你就别埋汰我了,我虽然不懂古瓷,但这彩料,你看看,肯定不是这几十年的吧?多老气。”

    吴夺没多嘴,这盘子挺重,他小心双手把住,翻底看了看。

    无款。

    粘沙底。

    粘沙底,顾名思义很容易理解,足底有粘结的沙粒。很多瓷器上都有,这不算什么好事儿,烧制时垫底没处理好,会影响瓷器的价值。

    罗宇泽凑着一看,“粘沙这么厉害?这玩意儿,就算能到明,也多半是嘉靖万历时期的民窑普品,意思不大。”

    “但是这彩料和画工,民窑有这么高的水平么?”猴哥反问。

    的确,这只五彩鱼藻纹大盘,红绿彩料瞅着挺精,画工好像还挺讲究。

    “嗐!民窑就没有好的画工了?这得综合着来看,光是彩料和画工有什么用?胎釉不行啊,粘沙底,又脱釉了,几千块钱不一定有人愿意要!”

    “几千?”猴哥不由抬高了声音,“我打包来的一批货,就这件人家要单算,折合下来,价格在一万五左右呢!”

    “所以你卖不出去啦!”罗宇泽摊摊手。

    “倭国人挺重视这玩意儿,叫什么,赤什么······”

    “大明赤绘。”吴夺接口。

    “对对对!”

    “倭国人把明代五彩称为大明赤绘,同时呢,倭国也学着大量仿制,现在市面上也能见到‘大明赤绘’的倭国老仿。”吴夺又补了一句。

    在吴夺这边,只不过是正常补充,不带什么别的动机。但是罗宇泽听了,却相当于补刀。

    “猴哥,这件不会是倭国的老仿吧?我说怎么不伦不类的!胎釉这么差,彩料和画工却又反常得好!要说倭国老仿,这么一解释,好像就通了!”

    猴哥登时有点儿泄气,“这么说,这件货亏了?”

    吴夺看来看去,也觉得解释为倭国老仿更合理,但是,他却又有一种不一般的感觉。

    好像不是倭国仿品和民窑能出来的。

    不行,这东西不能这么草率定论,还是得听一听。

    结果······

    天启官窑?!

    好家伙!看来自己的感觉已经有点儿火候了······

    不过这眼力,还真是得继续锤炼啊!

    天启皇帝朱由校,万历的孙子,崇祯的哥哥。

    天启皇帝很出名,因为他是个好木匠。

    为什么说到天启官窑,要牵连上万历呢,因为万历驾崩的时候,有遗诏,免除了没有烧制完成的官窑任务,还把景德镇御窑厂的督陶官给撤回来了。

    万历之后的泰昌皇帝短命,接着就是天启即位。

    天启皇帝即位的时候,御窑厂几乎已经停摆了,只有少量的瓷器出产,而且上头没人监督了,情况可想而知。

    天启皇帝对瓷器也没兴趣,他连朝政都兴趣不大,委托给魏忠贤独家代理了,何况瓷器?他的兴趣重点是木工活儿。

    等到崇祯即位,御窑厂依然处于停摆的状态,包括后来满清入关之后的顺治时期也一样。直到康熙朝,景德镇御窑厂才正式恢复到正常状态。

    所以,从明末的天启、崇祯,到清初的顺治,这段时期的瓷器史,被称为过渡期。

    天启官窑,不落款的比落款的多;同时,工艺水平就不用说了,脱釉很常见,特别是口沿处经常出现“虫咬”脱釉,粘沙底也很常见,给人感觉烧的时候很随意。

    不过,官窑毕竟是官窑。一般来说,彩料不错;因为这东西平时相对用得少,可能还有好料存货;画工也都不弱,毕竟是御窑厂的工匠。

    吴夺心中一振,今儿这是要搞一个“双盘会”啊!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罗宇泽奔着找好东西来的,结果一件也没买;吴夺本是“陪绑”,结果一件又一件。

    “兄弟,你是不是也一起拿了?”猴哥见吴夺又看得很仔细,不由试探着问道。

    吴夺还像上一件一样,看了看罗宇泽,“这件你要拿的话,你先来。”

    “你又要拿?”罗宇泽瞪大了眼,“不对啊,你·····”

    好在罗宇泽说了半句就停了,毕竟他跟吴夺才是一个战线的。

    “一个大盘鸡,一个清蒸鱼,齐活儿了不是?”吴夺接着上个盘子的玩笑又来了一句。

    猴哥此时也不由感到了一丝奇怪。

    不过,这件天启官窑五彩鱼藻纹大盘,不要说他了,就算来个瓷器高手也未必能看得明白!

    “兄弟你确实要买?”猴哥追问了一句。

    “不是确实要买,是可以买。但是这东西都脱釉了,得看价钱合适不合适。”吴夺应道。

    “你总不能让我折本吧?”猴哥刚才已经说了,来价在一万五左右,虽然未必是真的。

    “猴哥你的意思是一万五?”

    “要不是压了这么久,我肯定不会进价卖啊。得,你拿了一只盘子了,那就算老客户了,一万五就一万五吧。”

    吴夺不啰嗦,又成交了。

    “中午别走了,人都来了,我安排个局,你不是喜欢大盘鸡和清蒸鱼么?这俩菜肯定得有啊!”货款两清之后,猴哥盛情开口。

    “这样猴哥,改天我请你,今天真有事儿。”吴夺推辞。

    两三个推挡之后,吴夺很坚决,猴哥也只好将他俩送出门去。

    “虽然我看不懂,但你好像捡漏了。是这么回事儿吧?”罗宇泽开车上路之后便直接问了。

    “有钱大家赚,这两件东西你拿着出吧;提多少你自己定,总归是你领着我来的。”吴夺很干脆。

    “我去!这么大方?不是,这个后头说,你得先让我明白,到底都是啥东西啊?”

    吴夺接着简单解释了一下。

    听完之后,罗宇泽一拍方向盘,“这叫什么事儿啊!合着你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捡漏;捡了之后,猴哥还觉得卖了两件货挺高兴,要请你吃饭!我呢,你不解释,都不知道是啥漏儿!”

    “猴哥不懂,这个钱,他肯定赚不着。不是我捡漏,也只能是别人捡漏!”吴夺笑道,“你就不一样了。”

    “我咋不一样?一样没看出来,你还让我先买呢!”

    “你是一下分了神了。我一开始也有点儿找不着北,沉心静气之后才慢慢一点点捋出来。”

    “行了,别谦虚了。”罗宇泽打了个方向,“不过说真的啊,这两件东西,它不太好出,得找懂行的人。”

    “那就看你了。我说了,提多少你自己定。”

    “我要说提两成,你不会觉得我贪吧?”

    按照行里的老规矩,那是成三破二,中间人也就提百分之五。现在呢,提百分之十、也就是一成的情况,也有。但要说两成,那是多了点儿。

    吴夺却微微一笑,“我要说让你提三成呢?””

    “哎呦!夺老师,你是个伟人,请受我一拜!”罗宇泽说着,双手离开方向盘,迅速一抱拳。

    “你开着车呢,别玩悬的!”吴夺吓了一跳,好在罗宇泽很快就把手放回到方向盘上了。

    吴夺也不是穷大方,这事儿,不能单纯地用中间人提成来衡量。要不然,罗宇泽自己都不好意思提出“两成”。

    吴夺办事儿,不喜欢晃晃悠悠半满不满的,既然你提了,那就再加一成,彻底让你满意!

    本来就几乎相当于“空手套白狼”,罗宇泽又是带自己去“狼窝”的人。

    中午吴夺好好睡了一觉,下午想了想,还是决定把江一昊的天辉大厦给老财主说一说。

第145章 青莲墨梅

    吴夺给吴大志打了个电话,结果他没接。

    估计王寡妇家又有什么东西坏了······还是晚上再说吧。

    刚挂了电话,就有电话打过来了。吴夺一看,是老房东徐有仁徐大爷。

    徐有仁说今天想来给他温锅,问他晚上有没有空儿。

    虽然吴夺搬家已经有些日子了,但徐有仁说要来,断没有拒绝的道理,而且吴夺和徐有仁一直处得挺好,肯定是欢迎欢迎啊。

    徐有仁来的时候,带了一大块驴排骨,肉不少,而且来了之后一通忙乎,做了一大锅酱驴排。

    香味儿飘满屋。

    只是化肥不太喜欢这味儿,略略表现出不满的样子,吴夺便把它放到院子里去了。

    驴排最后还得小火咕嘟一个小时,吴夺在电饭锅里焖上了米饭,在客厅倒上茶,摆上了瓜子干果。

    徐有仁坐下喝了口茶,“天上龙肉地上驴肉,你小子有口福,今天我看这扇驴排不孬,正好有空,才来给你温锅。”

    “闻味儿就香透了,谢了徐大爷。”吴夺又问,“徐大爷,您怎么也不找个老伴儿啊?”

    “你都不找,我这样的老头子找什么?”

    “谁说我不找?我找了啊!”吴夺笑道,“搬了新地方,就在买肉饼的地方遇到一姑娘。”

    “好小子,你这是赖我那地方风水不好,交不到桃花运是吧?”

    “就事论事,哪有您这么话里带话,老奸巨······老谋深算啊!”

    “我看你气色不错,最近肯定是好事儿不少,在古玩行看来混得不赖。”

    “马马虎虎。比不了您这种悬壶济世的杏林圣手,我就是自得其乐。”

    “又贫。对了,画你懂么?”

    “古画?”

    “嗯,看着像。”

    “不会是上次送您玉牌的人送的吧?那我懂也没用啊······”

    “不是送我的,是有人要卖。”

    吴夺一听,“我说徐大爷,您这是要兼职古玩经纪了?”

    “你小子!这不是正好赶上问问你么!”徐有仁喝了口茶,“你走了我那房子不是重新租出去了么?租房的是一对中年夫妇,乡下来的。老公呢,在西三环工地当厨子;老婆呢,在离咱小区不远的洗车店打工。他们上次回老家,翻出这么一幅画来。”

    “徐大爷,画多大,裱了么?”

    “不大。”徐有仁拿手比划了一下,横竖不过一尺的样子,“也没裱,但是有一处边上,好像还带了点儿绫子。”

    “那是从原装旧裱上把画心裁下来了啊。农村还有这样的画?画的什么?”

    “是这样,他们家以前堂屋里挂着一个画框,里头是百万雄师过大江印刷画,也得有几十年了。这次回去打扫的时候,不小心摔了,画框前面的玻璃碎了,结果印刷画和背板之间,夹了这么幅画。画的是墨梅。”

    “墨梅?”

    “对,纯水墨,没颜色。这不是这次带齐州来了么,想着要是值钱的古画,也能换俩钱儿,昨天还给我看了看。”

    “有落款么?”

    “有,写得小楷,很好认。就几个字:元章先生,青莲似否。”

    “钤印呢?”

    “也有,就在这几个字下面,小篆,不难认,应该就是‘青莲’俩字。”徐有仁有看中医医书的底子,通识繁体字。有些小篆,认识了繁体字,就不难辨认。何况这个“青莲”上头还有小楷题款。

    “青莲······”吴夺沉吟。

    “要说青莲,我就知道李白啊!不过这幅画不太可能是李白的,没听说李白还会画画。”徐有仁接口道。

    吴夺点点头,这确实不应该是李白的画,不过,这跟听没听说李白画画没关系。就算李白画过画,他也不可能这么落款。

    元章先生,青莲似否。

    很明显,这是“青莲”在仿这位“元章”先生的墨梅。

    而且,一说墨梅,吴夺马上就想到了王元章。

    王冕,字元章,元代著名画家,幼年家境贫苦,自学成才。“王冕放牛”的故事在民间那是广为流传。

    王冕最擅长的,就是墨梅!

    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

    所以,这位“青莲”,有可能是元代同时期的画家,甚至听这口吻,貌似有点儿红颜知己如娇似嗔的意思······

    当然,也可能是元代之后的画家,这么落款,算是一种“神交”。

    不过,吴夺没见着画,只是推测,“徐大爷,我倒是挺有兴趣,什么时候去看看啊?”

    “正好,他们晚上肯定在家,咱们吃完了一起去就是了!”徐有仁说着就摸出了手机,打了出去。

    挂了电话之后,徐有仁道,“说好了。”

    “徐大爷,您这么积极,不会是怕人家交不起房租吧?”

    “我是怕他们碰上奸商!”徐有仁正色道,“你小子我了解,不那么坏。”

    “哎呦!看来人品很关键啊!”

    随后,两人一起吃了饭。除了徐有仁的酱驴排,吴夺又拍了个黄瓜,炒了个尖椒鸡蛋,开了包炸花生米,也算四个菜。

    徐有仁做的酱驴排,又香又烂,而且还加了调味的中药,实在是太好吃了,吴夺啃得满嘴流油。

    饭后,两人来到了棋盘苑。吴夺故地重游,略有小小感慨。

    这一对中年夫妇看着都挺憨厚的样子,不过一看吴夺这么年轻,还是对视了一眼。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估计是这么想的。

    徐有仁连忙介绍,说吴夺在很有名的大古玩店工作,别看年轻,眼力可是不弱,又说不靠谱的人他也不会介绍。

    吴夺笑了笑,没多说话。

    女的招呼他俩坐,男的进了里屋关了门,而后开门出来,手里拿了一个纸壳子的圆柱形香筒。

    这画,就被卷成卷儿放在香筒里头了。

    把画拿出来的时候,上面还沾了些线香沫子。

    吴夺上手之后,发现果然就如自己所想,这画之前肯定是有装裱的,就是直接把画心给剪下来了,除了徐有仁说的有一处边上还带了点儿绫子,后头也有托裱。

    从残留的绫子和背后的托裱来看,材料和裱功都不弱,而且像是老裱,起码不是这些年的手艺。

    再看画心,宣纸和笔墨也都挺老的样子。

    只是这笔法······吴夺不由皱了皱眉。

第146章 秦淮八艳

    其实吴夺在书画上的功力不大行。

    但是书画毕竟是古玩中的大项,吴夺好歹也看过不少资料和画册。

    王冕是很有名的画家,中都带“传”的人物,而且他号“梅花书屋”;他的梅花,很有特点,也有点儿像王冕的性格。

    王冕性格孤傲,蔑视权贵,他画的梅花,有一种很劲健的生机,盎然有力。

    吴夺眼前这幅墨梅图,虽然也是画得枝繁叶茂,但却透出一种阴柔之感。

    往好了说,也只能是形似而神不似。

    闹不好还真是王冕的红颜知己画的,吴夺如此想着,随即便听了听。

    结果,猜对了一半。

    确实出自女子之手,不过却不是和王冕同时代的人。

    这幅画出自明末清初,作者竟然是秦淮八艳之一!

    董小宛!

    董白,字小宛,又字青莲,别号青莲女史。

    青莲,青莲女史,有一种说法是董小宛后来自己起的,正是因为仰慕“青莲居士”李白。

    秦淮八艳,个个都是美女,个个才艺出众。

    明末清初,南京十里秦淮,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不是那个有意思。

    秦淮河的两岸,一边是江南贡院,也就是南方会试的总考场;另一边,却是教坊名伎的聚集之地。对比很有意思。

    秦淮八艳说的是明末清初的八个名伎,和扬州八怪其实不止八个人不一样,秦淮八艳就是八个人;虽然有好几个版本,但每个版本都是八个人。

    不管哪个版本,都有董小宛。

    董小宛本来是苏州人。苏绣很出名,当时苏州有个“董家绣庄”,苏绣世家,家庭条件可想而知,而且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

    董小宛为什么姓董名白呢?因为她妈姓白。

    在古代,结合父母姓氏起名的情况很少见,因为妇女地位低啊。这同时也说明一个问题,董小宛的母亲白氏,在董家地位很高。

    据说白氏是个才女,于是把董小宛也调教成了一个才女。

    沦落到教坊名伎,肯定家里是出事儿了。董小宛十三岁时,父亲病故。母亲悲伤过度,绣庄又出了问题,也病倒在床,而且还欠下了巨债。

    最后,董小宛十五岁时来到了秦淮河畔的画舫中卖艺。

    董小宛的民间故事很多,当时引发了名流巨富的明争暗夺,最后嫁给了风流倜傥的豪贵才子冒辟疆为妾。后来又遭遇战乱,冒家败落,董小宛不到三十岁就去世了。

    董小宛的才艺很多,甚至厨艺都很厉害,还创制了“董肉”“董糖”。

    但现在,吴夺关注的是董小宛的画。

    董小宛的画,是在苏州学的,苏州是什么地方?明代画家云集的地方。

    这幅墨梅,虽然跟王冕没法比,但也算别有风韵。

    现在董小宛还有一幅被收藏在博物馆里;十年前董小宛的一幅还拍出三百多万的高价。

    但画跟画是不一样的,哪怕是同一个人的。

    吴夺眼前这幅的价值,也无法和相比;是精品之作,尺幅也比要大,还有大量名人题跋和收藏钤印。

    这幅几乎是正方形,边长连一尺都到不了,还是刻意模仿王冕之作,并非董小宛画作中的精品。而且,还可能会出现争议。

    吴夺的估价并不高,二三十万的样子。

    “这画挺漂亮,咱想多少钱出啊?”吴夺看完之后,先将画交还给中年男子,才出口问道。

    中年男子应得挺快,却不是应价,“你看这是什么时候的画?”

    因为他不是行里人,所以问出这种问题吴夺也没在意,“我看不太准,只能说不是现代作品。”

    “那你能出多少钱?”中年妇女接口问道。

    “我出肯定是越少越好啊,还得你们开价。”吴夺应道。

    徐有仁一看,这势头不太好,插话问道,“你们两口子没商量好吗?”

    “徐大夫,我们也不知道你这么快就领人来了啊!”

    吴夺想了想,看来这生意今天够呛能做成,多了少了的,怕是挺麻烦,主要是徐有仁夹在当间,有啥事他们找徐有仁很容易。

    若是便宜收了,怕他们找后账,若是和估价差不多,意思又不大。这种画,吴夺并没有收藏的意思,收了也是倒手。

    “这样吧,东西我看了,你们要是今天定不了价儿,就好好合计一下,合计好了,咱们再谈。”

    “你就说你最高能出多少吧?”中年男子看了一眼老婆之后,才问吴夺。

    吴夺也看了看徐有仁,才回答说,“你们卖东西,一直不出价,我更不敢出了。还是你们合计好了再说吧。”

    吴夺说的时候,其实挺温和的,而且脸上还带着礼貌的微笑,可说了两次让他们合计之后,中年妇女的脸上就变得很不好看了。

    “那我们要一百万,你买得起吗?”她突然冒出了一句。

    吴夺怔了一下,“一百万?呵呵。”

    当下便打定主意,这买卖不能做。

    “徐大爷,您看,我都买不起了,就先告辞了。”吴夺对徐有仁点点头,又对中年夫妇拱拱手,“不好意思啊,今晚打扰了。”

    说罢便径直向门口走去。

    两口子也没挽留,徐有仁一看,对两口子说了声,“那好,我也先走了。”

    吴夺在前、徐有仁在后,出了六楼的门,来到五楼,徐有仁又拉着吴夺进屋坐了坐。

    “徐大爷,他们今天压根就不想卖,是想从我嘴里探价呢!”吴夺不等徐有仁问,便先开了口,“古玩行里的事儿,您不了解。再加上这两口子怕是上头了,这画算了吧。”

    “我就是想问你呢。”徐有仁叹了口气,“行,不收就不收吧。”

    “徐大爷我也劝您一句,千万别再帮他们介绍买主了。”吴夺又道,“他们感激不感激的咱不说,吃不着羊肉,又惹一身骚就难受了。”

    “我也就是认识你才问的,别的古玩行里的人,我也不认识啊。”徐有仁想了想,压低了声音,“不过小吴,有句话我还想问问,这个‘青莲’到底是谁啊?我就是好奇,你放心,你告诉我,我谁也不会说。”

    吴夺笑道,“我都放弃这笔生意了,有什么不能说的。依我看,是明末清初的名伎董小宛,她字青莲,别号青莲居士。”

    “董小宛?我好像有点儿印象。她的画很值钱么?”

    “那得看是什么画。这一幅,不容易定性,定性了也不是董小宛的精品之作,真正的行家不愿意收,愿意收的却未必肯出高价。”

    “那一百万是不可能喽?”

    “一百万?十万我都不收。这画,实际价值有个二三十万,但是,他们要拿到古玩市场,我猜不会有人开价超过一万!而且出了一家店,另一家指定会压得更低。”

    “古玩行就这么黑?”徐有仁瞠目。

    “怎么说呢?唉,算了,跟您说不清楚。”

    “照你这意思,拿着价值二三十万的东西,就卖不上合理的价儿了?”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拿到拍卖行上拍,我说的只是那几个特别有名的大拍行。要是选错了拍行,掉进坑里,说不定更惨。”吴夺看了看徐有仁,“徐大爷,您不会回头又去给他们建议吧?”

    “我只建议他们去有名的大拍行总没事儿吧?”

第147章 师爷祁六斗

    “有的大拍行在齐州没有办事处,即便有办事处的,他俩联系上了,这里头变数也很多。首先就是拿到钱的周期长,这还是顺利拍出情况下。要是拍不上价呢?还有,保留价他们懂么?要是流拍呢?就算不流拍,中拍者鸽子呢?对了,还有佣金的问题,有可能白出一笔。最后,万一他们不满意,说是您出的馊主意······”

    “你说的好像多是小概率事件啊!”

    “不。”吴夺摆手,“对于大开门的精品来说,是小概率事件。但是对于这样不上不下而且鉴定难度大的东西来说,是常见的。”

    “好吧,那我就听你的,不掺乎了。”徐大爷也有点儿麻爪了。

    “这东西,不是不能卖,但是要看谁来卖。他们俩,怕是难了。我也不是不想帮他们,但是您也看到了,他们不让帮啊。说句不好听的,他们两个外行,还想算计我这个内行。”

    说着吴夺叹了口气,“行了徐大爷,该说的我都说了,您早歇着,我走了。”

    徐有仁将吴夺送出门外,回屋时也叹了一口气,“隔行如隔山哪!”

    吴夺回到家里,正想再给老财主打个电话,老财主的视频通话就过来了。

    “爷爷,这大晚上的,您怎么老在院子里待着啊?又是夜观天象?”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吴大志躺在躺椅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还拿着把折扇,悠闲的不行了。

    “厉害了我的爷,您还真是轻罗小扇,可惜院子里没有流萤让您扑啊。”

    “别跟我贫,找我啥事儿?”

    “确实有事儿,我今天听到一个江一昊的消息。”

    “什么?”吴大志居然一骨碌坐了起来。

    “齐州有个天辉大厦,居然是她投资的!她现在是港岛的什么天昊艺术品集团的董事长。爷爷,您说她当年去了港岛,这还对上了。”

    吴大志一听,又躺下了,“我当什么消息,这不是很正常么。”

    “爷爷,这个江一昊,跟我镝叔,没什么瓜葛吧?”

    “什么叫瓜葛?”

    “您懂的。”

    “我懂个锤子?江一昊号称冰山美人,吴镝的眼睛长在头顶上,他俩谁都看不上谁。”

    “噢。”吴夺应了一声,“还有啊,这天辉大厦,据说设了很高明的风水局,上应天象;我看您也夜观天象,知不知道什么样的高人能设这样的风水局?”

    吴大志又是一骨碌坐起来了,“谁告诉你上应天象的?”

    “我有一个朋友,今天正好在天辉大厦对面碰上了。天辉大厦对面的锐文大厦,据说因为风水不佳想请人看看,我那个朋友去看了,又看了天辉大厦,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你还有这样的朋友?”吴大志嘿嘿两声,“这小子叫什么?”

    “葛亮。他说是在南方学的风水,拜过师的。”

    “他到天辉大厦里头和楼顶看过?”

    “应该没有,听他的意思,好像主要是在锐文大厦上远观了一番,然后在天辉大厦外围走了走。”

    “嗯?想来是金凤玉龙······”

    “您说什么?”

    吴大志却又问道:“他这是要帮对面的大厦出力了?他说了什么破解之法没有?”

    “破个锤子啊!”吴夺学了一句吴大志的腔调,“他说啊,为天辉大厦布局的高人太厉害,他只能知难而退!”

    “这小子不仅有两下子,而且还挺懂事儿,叫什么来着?”

    “葛亮,诸葛亮的葛亮。”吴夺顿了顿,“爷爷,我怎么越听越觉得······不会是您给天辉大厦布的局吧?”

    “整天瞎寻思什么?!”吴大志咳嗽两声,“你这个朋友,人咋样?”

    “我觉得不错,人品可以。”

    “你回头问问,他拜的师父是谁!”

    吴夺一听,“爷爷您想干嘛?”

    “不干嘛,说不定有机会能切磋一下。”

    “刚才您说的什么金风玉露,到底是啥情况?”

    “什么金风玉露!你现在找了媳妇,老想着‘金风玉露一相逢’了是吧?,是金凤玉龙!这是个风水流派,传人主要在南方!谁让你从小对风水不感兴趣的,这话问的,实在太丢人了!”

    “咳咳,那什么,爷爷,没别的事儿我先掐了。”

    “等等!记住这几句:周天参星斗,清浊理阴阳,虚实何以辨,天地有良方。问他:五行轮转,令师何在?”

    “我的爷爷哎,这么长我怎么记啊?要不我给您电话,您就说是我爷爷,自己问吧?你们都是研究风水的,我哪儿闹得清啊?”

    “臭小子,这么点儿事儿还推三阻四的!哪有前辈给后辈主动打电话的道理?”

    “唉,谁让您是我爷爷呢。再说一遍吧······”

    结束通话之后,吴夺点了一支烟,想了想,先给葛亮发了个消息:葛大师,你不会真是金凤玉龙派的吧?

    不料葛亮接着就把电话打过来了,“兄弟,你咋知道的?”

    “还真是啊?”

    “对。难道你还认识本派的其他风水师?”

    吴夺清了清嗓子:“周天参星斗,清浊理阴阳,虚实何以辨,天地有良方。五行轮转,令师何在?”

    葛亮一听,“金木水火转,土字居中央。家师褚天明,师爷祁六斗。”

    “这······”吴夺头有点儿大,这两人直接对话多好,自己夹在中间,听得云里雾里的。

    “兄弟,你肯定不是本派中人了,到底是哪位高人让你问我的?而且,这么问的,也不是本派中人,但一定是风水界的高人!”

    “问你的,是我爷爷,他确实精通风水。”吴夺不需要葛亮解释,也知道吴大志不是什么金凤玉龙派的,因为从吴大志的口气中他就能听出来,毕竟是自己的爷爷。

    不过,也很显然,吴大志对这个风水流派很了解。

    “噢?没想到啊!敢问老爷子的名讳?”

    “吴大志。”

    “吴大志?”葛亮愣了愣,“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很正常,我爷爷二十多年一直在老家村里呢。这么着,我把你的情况告诉他,然后让他和你联系,你看可以吧?”

    “行。老爷子肯定是前辈,是应该先请示。”

第148章 又是董小宛,化肥怎么办

    挂了电话,吴夺心道,我也成了拉纤的了,为一老一少两位风水界人士牵线搭桥。

    如此想着,吴夺随即便给吴大志拨了回去。

    “爷爷,我问了,确实是金凤玉龙派,葛亮的师父叫褚天明······”吴夺说着不由一顿,“哎呀,我忘了问是许褚的褚、还是楚留香的楚了!”

    “不用问了,许褚的褚,这小子是老六的大徒弟,着实有几分本事!”

    “老六?”吴夺旋即反应过来,“爷爷啊,您确实牛啊!是,他说师爷叫祁六斗,不过我也忘了问是祁连山的祁,还是······”

    “祁连山的祁。六斗是他的号,他也很擅长星象,主要在南方活动,取的是南斗六星之意。”

    “哦豁?!”吴夺不由提高了声音,“我明白了爷爷!您这所谓的年轻时走南闯北,原来是个风水师啊!怪不得也懂古玩!”

    吴大志沉默了片刻,“可以这么说吧,不过我和祁六斗不一样,他比较专注于风水,我干过很多不同的工作。”

    “得,那怎么着啊?我把您的联系方式给葛亮,让他联系您?”

    “不用了,现在不需要切磋了。因为我认识他师爷。”

    “呃。”吴夺接口道,“爷爷,我问了人家半天,还说是您问的,人家也对您很仰慕的样子,那我该怎么说啊?”

    “你就说我知道了,以后如果葛亮在风水上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可以通过你转告我。”

    “好吧。好歹也算个回应。”

    随后,吴夺又给葛亮打了过去。这事儿整的,整个儿一传声虫啊。

    葛亮听吴夺说完,“这么说,老爷子和我师爷是平辈论交啊。好,既然他老人家这么安排,那我就听他的。”

    “行,那就先这样吧,我这传声虫当得可够累的。”

    “辛苦兄弟。风水界门派众多,如今也有不少前辈高人不问世事、隐居山林,老爷子的事,我不会对外多嘴的。”

    挂了电话,吴夺看到化肥溜达出来了,便上前抱起它,“肥哥,我爷爷到底什么情况?你肯定知道。”

    化肥的眼珠子往上一转,露出了大片眼白。

    “我去,没必要翻白眼吧?我爷爷是个好人。”

    化肥的眼珠子又是往上一转。

    “我发现你越来越善于鄙视人了。”吴夺把它放到了地上,“那你说,你最佩服什么样的人?”

    化肥落地后坐定,冲着吴夺点了点头。

    “我?”吴夺乐了,正要去摸化肥的脑袋,化肥却站起身来,转身就将屁股冲向了吴夺,接着走了。

    “晃点我?这比翻白眼还伤人!”吴夺咬牙切齿。

    需要找宁霜交流下,以缓解不忿的情绪。

    开了个视频通话,发现宁霜刚洗完澡的样子,好像就围了一块大毛巾。

    “怎么这么奔放啊?”吴夺往手机前凑了凑。

    “这是单人公寓,又不是集体宿舍。”宁霜白了他一眼。

    “那为什么不更奔放一点呢?”

    “不好好说话我挂了啊?”

    “我看你今天好像挺高兴啊?”

    “是挺高兴,我今天买了一幅董小宛的画,我一同学在倭国捡漏的,说好转给我了。”

    吴夺一听,“又是董小宛?男的女的?”

    “又是?你也买了一幅董小宛的画?董小宛你都不知道?肯定女的啊!”

    “董小宛我能不知道么?我说你在倭国捡漏的同学是男的女的。”

    “你这是去山西了?”宁霜莞尔一笑,“女的,在拍卖行工作,去倭国出差。”

    吴夺点点头,“我也碰上一幅董小宛的画,不过尺幅不大,仿王冕的墨梅。”

    “她画墨梅一般,少有精品,主要是欠缺风骨。我只是喜欢她的花鸟。”宁霜问吴夺,“你买了么?”

    “别提了。”吴夺便将情况说了说。

    “嗯,不买就对了!”宁霜笑道,“我的花鸟还得过些日子才到手,我先给你发图······呀!你来电话不是时候,我一见你,就忘了做面膜了,先挂了啊!”

    吴夺还没说话,宁霜就给挂了。

    吴夺随后便也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发现宁霜已经把图片发过来了。

    真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虽然只是图片,但是宁霜的这幅董小宛的花鸟,确实比自己看的墨梅档次高多了。

    首先,看着是原装旧裱的立轴。

    虽然画心的尺幅也不算大,高约两尺,宽约尺半的样子,但这是一幅绢本,而非纸本。

    画心是设色花鸟,工笔,画风清新,笔法细腻。

    右下落款:董白画。钤印:青莲女史。

    左侧还有题跋:观小宛此帧一时有脱俗之感,题之。落款:冒襄。钤印:冒襄之印。

    冒襄是董小宛后来嫁的老公,就是冒辟疆。冒辟疆也是个才子,从题字来看,书法也不弱。

    最重要的,是这幅画的左下角,还有一方收藏钤印。

    过云楼书画记。

    在很多名画上,都能见到“过云楼”。

    过云楼,是苏州望族顾家的藏书楼,在清代那可是大名鼎鼎。过云楼所藏甚丰,宋代以来的很多书画古籍、名帖名卷都有。

    如果是这样一幅董小宛的真品,那价值可就不一样了。虽说还是未必比得上拍了三百多万的《孤山感逝图》,但要是让吴夺出一百万,肯定是可以出的。

    吴夺刚看完,宁霜又发来了视频通话。

    “我去,鬼啊!”吴夺一看,“怎么还不把面膜摘了?”

    “这是第二张,作用不同的。”宁霜嗔道,“你才是鬼!”

    “我看你平时不化妆啊!”

    “不化妆不代表不保养!”宁霜转而说道,“怎么样,这幅花鸟不错吧?”

    “是不错,可没上手也不能完全判定真假啊!”

    “嗯,等我同学拿回来,我会认真看的。要不,到时候你也来看看?”

    “好啊,我反正就周二和周六上班,中间三天呢。”

    宁霜点点头,“对了,那化肥怎么办?”

    “回头我问问它。”

    “啊?”

    “我是说回头我琢磨琢磨,看找谁帮忙合适。”

第149章 羊宝

    吴夺说着却又想到,挪窝好像不大行,化肥似乎不愿意离开经案。只能找人一天来一趟看看,同时给它准备好吃的喝的。

    但是家里这么多东西呢,还有经案上的地藏菩萨铜像,要不要收起来······

    “怎么了?”宁霜见吴夺似乎有些犯难,不由问道。

    “没什么,主要是化肥不喜欢挪窝,我在想找谁过来合适。”

    “哦,你家里还有不少好东西是吧?”

    “嗯。”吴夺点点头,“不过我想到找谁了,我以前的老房东徐大爷,他很懂狗,而且很可靠。”

    “你觉得可靠就行。”

    结束通话之后,吴夺来到了化肥跟前,“我要是过些日子出去个三天,让你见过的徐大爷来行不行?”

    化肥居然点了点头。

    吴夺忽又想到,自己本不该的担心家里的东西的。

    有化肥在家,还担心什么东西?谁能从我金光神兽眼皮子底下拿走东西?

    既然化肥认可了徐有仁,那么就好说了。

    接下来的两天,吴夺仔细把这些日子的鉴宝心得整理了一番,有些很重要的点,还用笔记在了笔记本上。

    整理归纳也是个挺累人的活儿,周五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吴夺换上运动装和运动鞋出了门,到附近的中山公园小跑了一会儿。

    吴夺上学的时候,是经常打篮球的,但是工作了之后,运动量就少多了,跑了一会儿便气喘吁吁,便改跑为快走了。

    走到公园中央的小广场,忽然发现一侧的路边,围了很多人,主要是大爷大妈们。

    吴夺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个中年人在摆摊卖东西。

    地上铺了个编织袋,编织袋上铺着个塑料袋,塑料袋旁边有两团卫生纸,而塑料袋上,则放着两个灰褐色的圆球,大小差不多,比乒乓球稍大一些。

    这俩圆球看着有点儿······有点儿像粪球。

    吴夺根本不认识这是什么,但是听旁边的大爷大妈们议论,说是“羊宝”。

    一说羊宝,吴夺的第一反应是羊蛋,但这俩玩意儿显然不是羊蛋。

    好在这个中年汉子此时又开始了介绍:

    “千金易得,羊宝难求啊,十万只羊,也未必能取出一次羊宝。羊宝又叫羊粪石,《本草纲目》有详细记载······”

    吴夺一听,怪不得觉得像粪球,原来就是羊肚子里取出来的东西。

    “羊宝比牛黄还要珍贵,因为它的药用价值更高。羊类体质温热,体内铁元素胆红素的积累是很难的,所以只有特殊情况下才能形成羊宝!”

    “羊宝可以治疗各种疑难杂症,康熙皇帝曾经有一次死里逃生,靠的就是羊宝!”

    “羊宝刚取出来的时候,肯定是湿漉漉的,有的是不规则的,规则的球形更为难得!干燥之后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羊宝在珍贵药材拍卖会上,拍出上百万的也很平常,因为药用价值太高了,不说包治百病,很多疑难杂质能迎刃而解!”

    “为什么药用价值这么高呢?大家想想,羊是食草动物,很可能是某只羊吃了什么不知名的药草灵草啊!然后又经过了羊的肠胃转化······”

    中年汉子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这套词儿也不知道背了多少遍了。

    吴夺心想,牛黄是牛的胆结石,这羊宝不就是羊的胃结石嘛!

    有他说的这么贵?

    如此想着,便掏出手机来搜了搜,还真有拍卖会上拍过羊宝的!几十万几百万的也都有!

    不过,对于一点儿都不懂的东西,吴夺是肯定不会出手的,而且这玩意儿也不能“听”出什么道道来。

    虽然如此想着,但吴夺对这东西也很好奇,便也没立即走开,就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随后便是有人开始问价。

    “买俩十万!单买一个随便挑,六万!”

    这一报价,走了大半的人。

    剩下的人,有的是看热闹的,但有的也确实动了心,开始讲价。

    这时候,吴夺突然想到了徐有仁,他可能懂而且可能需要啊!心里一动,便走远到一边,给徐有仁打了个电话。

    “徐大爷,我家这边中山公园里有人在卖羊宝呢!”

    “什么?几个?什么样的?”

    吴夺便就描述了一番。

    “牛黄羊宝猴枣,骗局且不少。”徐有仁接了一句,却又道,“不行,骗不骗局的,我去看看吧!”

    “行,那我在这里盯着。要是没人买,估计能等您,要是卖出去,我就没办法了。”

    “好!我这就走。”

    挂了电话,吴夺回到摊子边,有个烫了小花卷的老大妈正在唾沫横飞地讲价,战果不错,中年汉子已经让到八万买俩了!

    可惜,小花卷大妈的要求是一万买俩。

    差距有点儿大。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说啥的都有,吴夺也不掺言,就这么看着。他需要做的就是中年汉子如果要走,他再上去说一声,说有人要来即可。

    结果,徐有仁来的还真是时候,摊子前散得差不多了,加上吴夺就三个人了,徐有仁来了。

    徐有仁先是蹲下看了看,刚要伸手摸,却被中年汉子阻止了,“这个不能上手,怕坏了药性!”

    刚才他也是一直这么说的,强调不让上手,怕坏了药性。

    徐有仁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幅医用手套,“这可以吧?”

    中年汉子一愣,“哎哟,您是专业人士啊!行,可以。”

    徐有仁戴上手套,拿起了一只羊宝,先掂了掂分量,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最后放到鼻子前闻了闻。

    他闻的时候,吴夺条件反射似地横起食指挡了挡鼻子,这玩意儿他在摊子边上都能隐隐闻到一股膻气,放到鼻子前,那酸爽可想而知。

    徐有仁闻完一个,又闻了另一个,还作深嗅状。

    吴夺心中涌动着无限感佩。

    放下之后,徐有仁问道,“几年龄的羊?”

    “三年!”

    “你自己杀的羊?”

    “不是,我大舅哥家杀的,我当时去蹭吃来着,无意中发现了这玩意儿,他不懂,我拿来处理保存了,两周前的事儿。”

    “你是干啥的?怎么懂的羊宝?”

    “我说老爷子,这个和东西没关系,您到底买不买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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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宝无双介绍:
鉴宝识宝,眼力为王;他却独树一帜。
貌似偶遇的小白狗,竟让他真正踏上古玩珍宝之路。只是,这到底是不是一条狗,它和沉寂两千年的九鼎重器,又到底有没有关系?鉴宝无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鉴宝无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鉴宝无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