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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姝全文阅读

作者:黑鱼精     第一姝txt下载     第一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姝全文阅读

这是一本架空古言

    上一本写得很纠结,一直在是否删除支线情节上犹豫。

    NND,就这么犹豫着犹豫着,一本书居然快完结了。

    当然,最终也没有舍得删除任何一条支线剧情,黑鱼自己都挺为自己骄傲的。

    每一本书对于黑鱼来说,都像是自己的孩子,不管成绩如何,都视若珍宝。

    这本新书是架空古言,延续黑鱼的特色,腹黑大女主,坑死对手没商量。

    老规矩:新书期每天一更,有推荐加更。不是不想多更,是为了配合编编排推荐不能多更,互相理解哈。

    有觉得不过瘾的可以去看黑鱼的老书《重生五零致富经》,快完结了。

    坑品有保障,不管任何原因,不会太监,自己挖的坑跪着也会更完,这一点黑鱼拿人品保证。嘿嘿!?

    啥?怀疑黑鱼人品?那谁?推出去枪毙十分钟!

    《第一姝》,姝者,美女也!第一美。

    书名的由来,这次真的是黑鱼这个取名废自己取的。

    内投的时候书名叫《胭脂点玉》,黑鱼老喜欢这个名字啦!

    结果编编嫌弃她太文艺!

    文艺!

    艺!

    ……!

    想象一下黑鱼一脸的懵逼!

    作为一个女文青,脑电波总是没办法跟编编链接上,摊手!

    黑鱼又想了六个不文艺的名字提交给编编木棉,木棉翻了美女的牌子。

    所以黑鱼就蹭蹭《第一侯》和《第一娇》的热度喽!

    黑鱼暗戳戳的在想啊!是八是编编也是跟黑鱼一样的颜控哇⊙?⊙!

    颜控的口号:颜即正义!

    美女再战江湖,新书闪耀登场!希望大家多多捧场。

    宝宝们,嗨起来吧!

    皮埃斯:有些章节走失,⑧五一六五八九二①,进来以后戳黑鱼,注明需要哪一章,黑鱼会发一遍。《第一姝》和《致富经》的都可以戳。没事的别瞎戳戳啊,瞎戳戳黑鱼会咬你。

001、寄身紫葫芦

    干热的风刮过黄土高原,又到了麦子成熟的抢收时节。

    因为麦子成熟的时间短暂,收割早了灌浆不足,收成下降;收割不及时,麦粒会落到地里。

    还因为这个季节容易变天,一旦下雨,麦子在田里倒伏、发芽,就白白忙活一季。

    所以男女老幼都要下地忙活。

    农家小院里没有了平日的嘈杂声,只有袁家曾叔祖母陶氏和五岁的大孙女袁珍珠在灶间做着一家人的晚饭。

    陈明珠静静的阖着眼睛,晒着照进窑洞里的暖阳,享受着午后难得的安闲。

    现在的陈明珠只是一缕幽魂,没有肉身。暂代她的肉身的,是袁家挂在墙上的那只紫葫芦。一只普通的农家装酒装水用的紫葫芦。

    她寄身在这个葫芦里已经十八年了。十八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只不过时光对于困顿于此的她如同一潭死水,愈发显得度日如年。

    这十八年,她跟着袁家千里奔波,从豫地横渡黄河来到这个坐落在晋地的村落落户生根。

    她看着袁家的沧桑变迁,看着家里孩子出生长大或者夭折。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能被困顿于这方寸之间。

    最早的时候她尝试过离开,没有成功。最远的一次只飘到大门口,就被一个晴天霹雳劈得差一点魂飞魄散。

    陈明珠拍拍小心肝。现在想起那个情景来依旧吓得她心脏怦怦跳。

    ……吓死宝宝了。

    再然后她发现,只要她不想着逃跑还是能在晚间离开葫芦出去溜达溜达的。不过飘不太远,能飘的范围仅限于这个村子的周围。

    出去溜达的这一缕幽魂,看到过村里最吝啬的老土财主偷偷往树下埋装满银子的坛子。

    看到老财主死之前,指着树的方向咽不了气、闭不上眼。

    人死了,钱没花完,实在可怜!

    可惜那帮蠢钝又贪财的儿孙们,没有一个能领会吝啬鬼老财主的意图。一个个生怕财物被其他人独占了去,都跑去老财主的屋子里翻找去了。

    任由他孤零零的躺在灵床上,死之前跟前一个亲人都没有。

    还是她这抹幽魂心地善良,在床前对吝啬鬼保证,等她哪日有了肉身,一定把银子挖出来,不让它们明珠暗投。

    老财主才咽了气去了往生界。

    还看到过村口的吴寡妇跟村里的一霸吴狗子勾搭成奸,合谋害死了吴寡妇的丈夫,也是吴狗子的堂弟吴狗剩。

    这个村子叫五柳村。因村口溪边五棵大柳树而得名。

    村里所有的阴私事,都逃不过陈明珠的眼睛。

    陈明珠正晒着暖阳浑身暖呼呼舒服着呢,就听到门外传来啪啪的脚步声。是穿着草鞋的脚板拍打着泥土地面的声音。

    无风的午后,葫芦微微晃动了一下。是她翻了个身往门外看去。平日里太过无聊了,无聊到这个家里所有人的脚步声她都能分辨出来。

    跑来的是袁家长孙袁伯驹。陈明珠不知道少年老成的袁伯驹怎么会如此惊慌失措,跑的这么快。

    汗水顺着小少年小麦色的脸庞滑落下来。冲着听到动静,从灶间出来查看的陶氏喊道:“曾叔祖母,俺娘摔倒了。”

    声音里带着恐慌和无措。

    听了小少年的话,陈明珠了然,袁家儿媳妇杜氏怀胎八个多月,民间有俗语说:七活八不活,此番摔倒必定十万分凶险。

    任是再老成的少年依旧是少年。突遭此难,让小少年乱了心神。

    陶氏也顾不上灶间灶上的饭了,匆匆交代袁珍珠一句:“不要再添柴火了,让火熄灭了吧。”就随着侄曾孙匆忙忙往地里跑去。

    袁珍珠听从曾叔祖母的话,没有再添柴火。等灶堂里的火渐渐弱下来才起身追出去。

    院外的巷子里已经看不到曾叔祖母和大哥的身影。小姑娘紧随其后而去。

    “带上我啊!”困在葫芦里的陈明珠望眼欲穿,她也想去看看,可惜这个救人如救火的紧张时刻,没有人带她去。

    在白日里她不能离开紫葫芦,视线受阻,她只能看到庭院和大门口。

    她的声音没有人能听到。

    活着的人都听不到她说话,只有快死的人能听到。不过这么多年,她也只跟那个快死的老财主说过话。

    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反正她说了那些话老财主就安心的蹬腿、闭眼、咽气了,她就当他听到了,管他是不是巧合。

    农忙的原因,村子里没什么人,都去地里了,静谧的村庄,犬吠都没有。

    陈明珠吐出一口浊气,失望的坐下,看着有些斑驳的墙壁。

    “吱呀”,安静的环境中这一声很突兀,是老旧的木门被人从外头推开的声音。每天都百无聊赖的陈明珠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这里离田地不近,家里的人不会这么快回来。难道是进贼了?

    陈明珠豁然转身,看到袁珍珠抬着小短腿迈过门槛进了院子。

    一步步,虽然一步比成年人的步子只有三分之一,走的非常慢,但是,陈明珠就是知道她是奔着自己过来的。

    陈明珠自恋的想着:难道是我想什么这孩子能感受到?

    走到挂着葫芦的位置下方,袁珍珠搬了一张凳子爬到凳子上。

    五岁的小姑娘实在是太矮了,哪怕垫着凳子翘着脚尖,依旧只能堪堪触碰到紫葫芦的底部。

    试了又试,也没有把紫葫芦摘下来。

    陈明珠实在等不迭了,晃了晃,紫葫芦自己从墙上掉落下来,落到袁珍珠的手上。好在葫芦是空的,并不重,安然被接住了。

    小姑娘眨巴一下眼睛,有一瞬间的迷糊。不过实在年幼,分辨不清楚是她把葫芦摘下来的还是葫芦自己下来的。

    想了想没想通就不再纠结,得赶紧给娘送些热水喝才是。

    拎着葫芦从凳子上爬下来。进了灶间,再次踩着凳子,从灶上的一口锅里舀了一瓢热水,灌进紫葫芦里。一瓢水洒了大半,不过好歹灌进去一些。

    小姑娘把紫葫芦捧起来晃了晃,感受一下里面确实有水,才从凳子上下来,拎着紫葫芦,迈着小短腿往村外的田地跑去。

    寄身在葫芦里的陈明珠,兴冲冲的看着周围走过的地方。

    五柳村依山而建,层层递高。羊肠小道随着地势上坡下坎。

    爬坡上坎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很困难,又加上焦心摔倒的亲娘,心急之下袁珍珠几乎快手脚并用了。

002、葫芦摔裂了

    陈明珠有些日子没有在白天出来了。

    紫葫芦前些年成了袁家曾叔祖袁弘德专属的酒葫芦,这些年曾叔祖旧伤复发,身体每况愈下,曾叔祖母陶氏禁止他再饮酒,酒葫芦也被禁用。

    自那以后陈明珠就很少有机会能白日里出来了,只能晚间出来逛逛。

    今天若不是袁珍珠想找个容器装热水,又怕路不好走,年幼力薄打碎家里的水罐被祖母骂才挑中了紫葫芦,她依旧出不来。

    紫葫芦被袁珍珠小心翼翼的拎着,陈明珠随着紫葫芦晃悠着,被暖暖的阳光照着,感觉十分舒爽。

    陈明珠自言自语:“真是个好姑娘,等我有了肉身,就把孙老财主装银子的坛子挖出来,给你买新衣服,买花戴,买好吃的……。”

    想到好吃的,陈明珠吞咽了一下唾液,她已经三十多年没有吃过好吃的东西了。

    确切的讲是三十四年,尤其是寄身紫葫芦里这十八年,能看到吃不到,馋死她了。别说美食了,就是看到个窝窝头都能有看到燕鲍翅肚的感觉。

    陈明珠最早来自于现代。

    都说投胎是个技术活,陈明珠觉得自己这门技术没学好,几次投胎都很悲催。

    现代那次,投胎到了变态系男性生殖崇拜的家庭,俗称重男轻女。只不过重男轻女到病态的程度,生了女孩就扔掉。

    陈明珠被乡下的一对没孩子的夫妇捡回去收养了。取名明珠,有掌上明珠之意。被养父母当成亲生孩子养了二十多年。

    好容易学业有成事业稳定,生她的那两个人跑来认亲了。

    他们的儿子赌博欠下巨额赌债后跑路,跑路之前还卷走他们的全部家当。两个人老无所养想到了早年被丢弃的女儿。

    陈明珠被各种围追堵截,甚至堵到单位大门口。还有媒体和圣母网友对她展开声讨。因为躲避那两个人,陈明珠车祸身亡然后穿越了。

    二次投胎,来到历史课本上不存在的,尚处于农耕社会,冷兵器时代的戎朝。

    投胎这家是豫地的一个小商户。

    一开始并没有看出明显的变态系男性生殖崇拜。她又能偶尔给家里出点小点子,让家里生意兴隆,家里对她还算是宽厚。

    虽然家里也事事以哥哥弟弟为先,不过跟其他人家相比,也算好的了。陈明珠顺顺当当活到十六岁。

    没等陈明珠庆幸呢,烽烟四起,乱世开始。家里为了让哥哥弟弟们免于征兵,把她绑了手脚送于人做妾。

    逃跑中被一箭穿心,魂魄被困于紫葫芦里十八载。

    没错,今天是第十八个年头整,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陈明珠想着,如果有机会离开紫葫芦再次投胎,她一定睁大眼睛,挑一个好人家。

    穷富不论,一定不能有重男轻女到变态系的爹娘,也不能有趴在姐妹身上喝血喝得理所当然的兄弟。

    如若不然,还是再死一死吧,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这个朝代有些像是历史上的明、清朝,女子社会地位极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一辈子没有独立人格。

    陈明珠正海阔天空的胡思乱想着,突然发觉停住了。

    难道是到了?

    有点快。

    陈明珠四处张望了一眼,还只是刚到村口。

    然后她看到村口的五棵柳树下,吴狗子翘着二郎腿,斜倚着其中一棵柳树,眯缝着眼睛,嘴里叼着一根青草,哼着从城里窑子里学来的黄腔小调。

    陈明珠心头警铃大作:不好,快跑!

    陈明珠发现吴狗子的同时,吴狗子也发现了独自一人拎着个紫葫芦的袁珍珠。

    陈明珠在葫芦里再焦急也没有用,外面的人看不到她,听不到她的声音,她的示警袁珍珠听不到。

    吴狗子从树下爬起来,贼眉鼠眼的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年幼的袁珍珠,村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抓走一个长得端正些的女娃子卖掉,可以供他逍遥快活几个月。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个女娃子落单,同时村里村外又都没人的机会并不是那么容易碰到的。

    陈明珠觉得自己快绝望了,任她喊得声嘶力竭,快发狂了依旧没能阻止袁珍珠一步步向危险走近。

    村里人不知道,她知道,吴狗剩死后,他的小女儿就是被吴寡妇和吴狗子这对女干夫氵㸒妇带了卖掉了。

    两个人从中尝到了甜头,把钱花光之后又把吴寡妇妹妹家的女儿拐去卖掉。

    从此以后愈发一发不可收拾,只要看到落单的孩子就抓走卖掉。

    附近村落几年来已经丢失孩童十余名了。人人自危,家家户户严密看好自己家的孩子。

    袁珍珠只是年幼,应对危险的意识差一些,不过看到两眼放光不怀好意看着她的吴狗子,也意识到不对了。

    转身就跑。

    只可惜人小腿短,跑得实在太慢。

    吴狗子把含着的草吐到地上,“呸”。

    老鹰捉小鸡似的,把袁珍珠拎到手里,把人夹在腋下,制止住她的挣扎,一手捂住她的口鼻,阻止她呼救。

    一直紧紧抓着的紫葫芦“扑通”一声落到地上,把陈明珠摔得七荤八素的不说,葫芦也微微有些裂痕。

    这些年陈明珠一直过得十分佛系,原本就不多的活力早就消磨殆尽。

    不佛系也没有办法,先后两世为人,再加上寄身葫芦的这十八年,人生加鬼生得一甲子了。

    花甲之年,在现代也是跳跳广场舞带带孙子消磨时间的年岁了。

    何况寄身葫芦跟坐牢差不多,时间对于她没有任何意义,早就被锤炼得心如止水。

    不过她再佛系,再心如止水,看到容身的载体被毁也没法不动容。紫葫芦只是普通家用器具不值钱,就算只有微小裂纹,也必定被弃用。

    弃用以后就没人细心维护了,损毁是早晚的事。损毁之日就是她魂飞魄散之时。

    不仅是危及自身,袁珍珠小姑娘也在对方手里。已经被彻底控制住了,只有两条腿还蹬一蹬。

    吴狗子没往村子里走,也没有往大田地的方向去,而是顺着溪边的小路往山梁上去了。

    山梁过去,就是人迹罕至的小道。不说农忙时节,就是农闲的时候,那条小道上也很少有人路过。

    袁家的孩子,都是陈明珠看着出生长大的,袁珍珠在她眼前遇险,被恶人带走,让陈明珠心急如焚。

    在紫葫芦里急得跳脚却束手无策。

003、妖孽

    更让陈明珠难受的是,袁珍珠的双腿耷拉了下来,不再挣扎,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

    人若是被带走,或许还能找回来。若是受到不可逆的伤害,可就天人永隔了。

    眼看着吴狗子越走越远,陈明珠顾不得其它了,从葫芦里疾射而出。

    她寄身的葫芦被摔裂了,就算她今日不离开葫芦,也撑不了多久。如果最终都是魂飞魄散的结局,也要拉着害她如此的罪魁祸首一起。

    至少她得试一试,说不定能救下袁珍珠。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拼了。

    她得快速冲到吴狗子身边,不然惊雷劈下来,她就白牺牲了。

    快一点,再快一点。陈明珠催促着自己。

    “咔嚓,”一道雷劈下来,陈明珠身后的一棵树被雷电击中,焦黑一片,燃起火苗。

    陈明珠的后背被波及,肺腑好像受伤了,但是她不敢停。

    吴狗子被后面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震呆住了。

    平日坏事做尽,心虚。

    所谓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亏心事做多了,此时看到被雷劈的树腿都抖了。

    腋下夹着的孩子掉落在地上,顺着陡坡滚落一段。

    吴狗子的状态给陈明珠争取了时间。陈明珠不敢松懈,猛然撞向前方山道上站着的吴狗子。

    撞上去的瞬间,第二道雷适时劈下来。吴狗子的下场,请参考之前被劈中的那棵树。

    唯一的不同是,树被劈中之后燃起小火苗,他只焦了没烧着,估计是因为人体的含水量比树的高。

    陈明珠只顾得上瞥了一眼,确定了吴狗子死透彻了,再也不会兴风作浪,就团成一团快速滚下山坡。

    一道道惊雷,在她身后炸响。

    滚完那段陡坡,剩下的距离就尽人事听天命了,她寄身的紫葫芦离得不远,短短几步,却如同天涯。

    决定救人只是情势所逼,她还没有下定舍生取义的决心。

    杀恶人能不让自己死就更完美了,陈明珠求生欲望强烈,像有恶狗在身后追,手脚并用,逃得飞快。

    “咔嚓”,又一道雷炸响在陈明珠的头顶。

    天要亡我!

    看着近在咫尺的葫芦,陈明珠委顿在地。

    她的半边身躯都焦糊了,身体不再听她使唤。

    真要魂飞魄散了吗?

    紧急关头,或许是原本挡着葫芦的一块土坷垃被天雷的余波震碎了,葫芦顺着微斜的地面滚到陈明珠身边。

    陈明珠内心一阵狂喜,顾不得其它了,挪到葫芦里,虚弱地闭上眼睛。终于安全了!

    剩下的一道天雷失去目标,在半空中炸响。

    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陈明珠已经没有余力去查看袁珍珠是否安好,她已经尽力了,剩下的事就只能靠天意了。

    田野里,正在干活的人们,被五道响雷吓得惊慌失措。

    一边是耀眼的太阳普照大地,一边是响彻天际的惊雷。

    在民间,六月飞雪、山崩地裂、平地惊雷……,这些天地异象都代表着天罚。

    发生大级别的地动,皇帝老儿都得下罪己诏,西汉刘宣帝,清康熙帝,都曾因为地动下过罪己诏。

    天罚既出,定然是出了罪大恶极之人,或是有罪大恶极之人将要出生。

    有些人就把疑惑的目光转向田地边看青的草庵子,那里面杜氏正在鬼门关上挣扎。

    周围人恶意满满的注视,袁家老老少少都察觉到了。

    年幼的袁少驹惶惶不安的凑到离他最近的袁家叔祖边上,攥紧曾叔祖的衣摆。

    惶恐的大眼睛顺着众人的视线往草庵子看了看,又转过去看着众人眼里的不怀好意。

    袁家叔祖袁弘德指挥着侄子:“务川,把伯驹娘抬回家去。”说完往草庵子大步走过去。

    袁务川呆愣了一瞬,才好像突然理解了叔叔的话:“啊?啊!”然后带着子孙们,追上袁弘德的脚步。

    袁弘德站在草庵子外头,冲着里头说到:“秋娘,准备一下,送伯驹娘回家去。”

    秋娘是陶氏的闺名。

    陶氏从草庵子里钻出来,想问问出了什么事,怎么危急关头突然决定要把人带回家去。

    但是看到丈夫满脸凝重,看到袁家人身后围着的虎视眈眈的村民,把疑问吞进肚子里,钻回草庵子里准备去了。

    很快里头就整理好了,袁家人把人抬出来。

    袁弘德打头,抬着简易的担架跟围着他们的村民对峙着。

    袁弘德四十上下,身材高大,不过当年身中剧毒,毒物没清理干净,如今面色蜡黄。

    他单手执一把割麦子的镰刀站在队伍前头,气势全开,挡着的人随着他的步步前进而步步后退。

    里正吴正吉色厉内荏的呵问他:“袁弘德,你确定要为了一个尚未出生的妖孽与全村为敌?”

    袁弘德把镰刀往外递了递,虽然没出声,也表明了态度。

    围着的人群因为他的动作,再次齐齐后退一步。

    抬担架的队伍里,袁家祖母钱氏看看前方围着的人,再看看担架上腹部隆起的儿媳妇,疑惑的问里正:“什么妖孽?”

    草庵子里出来的其他人也满脸疑问。

    刚刚她们都在草庵子里替杜氏接生,只听到外头几声巨响,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里正仿佛溺水者抓到了浮木,快速道:“刚刚你们家小树媳妇摔倒进去草庵子里的时候,外头劈了五道雷。”

    晴天霹雳,不是妖孽诞生还能是什么?

    钱氏面色阴晴不定。

    他们家不缺儿孙,已经有五个大孙子,一个孙女了。再生一个孙子也仅仅是锦上添花,何况生出来的不一定就是孙子。

    生孩子如隔皮猜瓜,不等瓜熟蒂落孩子呱呱坠地,几率是五五开的。

    他们家是外来户,在五柳村立足不易,一直受排挤,若是他们非拼死护住这个妖孽,可能就得被赶出村子。

    这么多年的辛苦积累就要毁于一旦。

    舍出一个不知道性别还没出世的孩子换一家人平安,这个买卖还是值得的。

    想明白这些,钱氏拍着大腿张口道:“我造的什么……。”

    “住口。”最后一个孽字尚未说出口,就被袁弘德大喝一声给呵止住了。

    钱氏有些年头没被人这样当面呵斥了,尤其是儿子娶妻生子之后。

    如今被小叔这样当着众人呵斥,羞愤的面色紫胀。

    但是看到袁弘德阴沉的面色,没敢顶撞他,低下头减少存在感。

004、葫芦碎裂

    袁弘德握紧镰刀,带着袁家众人往前走。

    前面围着的人退开去,让出一个通道。

    倒不是说这些人就被袁弘德吓住放弃了。

    袁家就住在村里,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这会走了,除非他们不住五柳村,不然跑不了,迟早把人交出来。

    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跟他们家硬碰硬,毕竟袁弘德不好对付。他可是在前朝末年上山当过土匪杀过人。

    不过袁弘德再厉害,也只是曾叔祖,是外人,袁家的当家主母刚刚可是表过态了,大家一点都不担心。

    袁家人抬着杜氏在前头走,村里人不远不近的辍在后头。

    走到村口,袁家人看到一只紫葫芦,静静躺在黄土地上。

    这世上并没有天然紫皮葫芦,袁家葫芦的紫皮是积年累月使用的结果。

    这个葫芦是袁弘德祖爷爷用过的,周身散发着古朴醇厚的色泽,可以说是世间少有。大家并不会错认。

    袁弘德快步上前,把葫芦捡起来,一入手就确认确实是他的那只葫芦不假,可是他们家的葫芦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好像就是刚才五道晴天霹雳所劈的位置。

    袁弘德的视线往四周扫视。最先入眼的是半坡上那棵被雷劈的半截焦木。焦木上的火星已经熄灭。

    看到袁家的动作,其他人也往半坡上看过去,半坡上的异常很快就被大家发现了。

    那个躺在地上的孩子是袁家的孙女吧?众人疑惑:难道雷劈的是她?不是杜氏肚子里的这个?

    袁弘德也发现了曾侄孙女,过去把人抱起来。

    鼻端飘过一股肉的焦香味。

    袁弘德眼睛骤然睁圆,看着坡上的一团焦黑,目露精光。

    有人也跑上来查看,当看清楚那团焦黑是什么以后,有些承受能力差的直接蹲到地上呕吐起来。

    其他没吐的人也面色发白。

    当时现场发生了什么事?或许只有袁家的这个孩子知道。大家齐齐把目光转向被袁弘德抱着的袁珍珠。

    袁珍珠身上多处擦伤,昏迷不醒。

    袁弘德把她抱在怀里,拿拇指按压人中穴。

    袁珍珠眼睑动了动,然后悠悠转醒。看到袁弘德,抱着他大哭:“曾叔祖……。”哭得打嗝。

    袁弘德也不问缘由,把人抱回来,递给陶氏。

    跟着袁家的那些人,面色各异。有人觉得尴尬,面对袁家人心虚。大多数人则是松了一口气。

    如今这种情境,被雷劈的另有其人,哪个还不知道冤枉了袁家。

    虽然不知道这具焦尸是谁,但是肯定不会是袁家人,现场袁家人都聚齐了,包括袁家已出嫁的姑奶奶和姑爷。

    难道他们之前不知道袁家是冤枉?

    大家都知道,不过这事总得推出一个倒霉蛋,不然大家都得倒霉。这些人不在乎雷劈的谁,只要能找到顶缸的人就行。

    袁家是外来户,根基浅,冤枉了他们家也翻不起风浪。

    谁让他们家儿媳妇倒霉,早不摔倒晚不摔倒,赶着这个关头摔倒要生产,正好被抓住当现成的挡箭牌。

    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祭出一个倒霉鬼平息了大众的恐慌,官府的问责,不会波及到大家,冤死鬼是谁并不重要。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要聚族而居的原因。五柳村除了一些像袁家这样的小姓氏外来户,大多数都是吴姓和孙姓人家。

    倒霉鬼肯定要从外姓人里找,没有外姓人就从势单力薄的同姓人里找,无外乎弱肉强食罢了。

    今日若是里正家儿媳妇恰逢生产,估计没有人敢往他家头上栽。

    陈明珠此时依旧虚弱,这次的雷击虽然没有魂飞魄散,到底让她伤了根本,躺在葫芦里苟延残喘。

    她已经无力起身查看到底出了何事,只能从众人的只言片语中还原一些事情经过。

    杜氏腹中的胎儿被诬为妖孽!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今日她差点害了一个未足月的胎儿。

    还好未曾酿成大错。

    不然……!

    她生机渐消,不在意多拉几个垫背的。

    这里已经没有袁家人什么事,当务之急是把人赶紧抬回去。

    “走!”袁弘德喝令大家。

    担架上的杜氏却发出哀嚎:“叔祖母,叔祖母,我不行了!我若死了,照看我的孩儿。”

    当着当家婆母的面向隔房的叔祖母托孤,这得是多不信任婆母?

    正头婆婆钱氏的脸瞬间拉地能耷拉到脚面上,阴地能拧出水来。

    只是此时杜氏是拼尽全力喊出的这些话,喊完胳膊就无力的垂下去,脸上泛起死气。

    这个时候谁会去责怪一个将死之人?又有谁还记得照顾钱氏的面子和心情?

    陶氏把抱着的袁珍珠递还到丈夫手上,握着杜氏的手:“伯驹娘,为了几个孩子你也得坚持住啊!”

    袁弘德单身抱着侄曾孙女,另一只手把葫芦递给侄孙女陈袁氏:“给伯驹娘喂点水。”

    此时无论是喂水还是鼓劲,都已经是聊胜于无。村里生产过的妇人凭借经验已能看出杜氏已是油尽灯枯之像。

    陈袁氏拿着葫芦,抬起杜氏的头,试图给她喂点水进去。杜氏已经牙关紧闭,葫芦里的水顺着下巴流进衣领里。

    周围帮忙的妇人,见状皆无声摇头叹息。

    袁家的几个孩子围着母亲,哀哀恸哭。

    葫芦里的陈明珠在葫芦接近杜氏的一瞬间,突然眼前一黑,接着天旋地转,被一股力量拽离葫芦。

    三段人生,满含血泪,她不知道冥冥之中谁在操控这一切,让她活得无奈。

    她诅咒过贼老天,放过狠话不怕死,可是此时真正面临死局,突然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哪怕寄身葫芦朝不保夕。

    难道这就是她的结局?

    几乎同一时刻,不再承载陈明珠魂魄的紫葫芦,在陈袁氏手里碎裂成无数块。

    看到葫芦毫无先兆的碎裂,所有人心里都一咯噔。

    不是好兆头啊!

    ……

    今天发生的意外太多了。先是杜氏突然绊倒,怀孕八个月临盆,接着晴天霹雳,五道平地惊雷劈倒一棵树,劈焦一个人。

    而现在,孕妇不支,葫芦碎裂。

    当一切用人的认知无法解释通的时候,就会被归于天道神力。

    里正领着耆老跪在村口。他们身后,乌压压一片跪着村里的人。

    耆老们口中念念有词:丙辰龙年庚午月戊子日……克勤克俭,勤耕不辍,温良恭俭,承脉相连……

005、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耆老们先是对各路神明和历代先祖歌功颂德了一番,又对村里人平日的作为表了一通功劳,最后祈告一番。

    这些祈祝之词都是每年祭祖之时使用的,也不知道用在此处有没有用,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耆老喋喋不休的背着冗长的祭文,前方不远处袁家人痛哭流涕。

    孕妇生产是添丁进口,本来应该是一桩大喜事。只是孕妇生产也是一只脚迈进鬼门关的事,若是挣不出命来,就是一尸两命的大悲之事。

    大喜大悲,一体两面。

    就在袁家众人沉浸在悲痛中,五柳村被恐惧笼罩的时候,濒死的杜氏突然动了……。

    紧接着传出一道婴儿的啼哭声,“呜哇哇”。

    耆老们诵读祭文被打断。

    袁家人惊喜的看向杜氏。

    陈明珠感觉到自己被人抱在手里,接着又被什么东西包裹住。

    眼前的一切都十分模糊,听力倒是还正常。

    “生了,生了,是个女娃子。”陈袁氏的声音。

    “祖宗保佑。”陶氏的声音。

    ……

    从众人的话语中,陈明珠得知她这回投胎到了杜氏的肚子里,此刻作为一个新生儿被大家传看着。

    十八年了!老子困在葫芦里十八年了!终于能重见天日了!

    陈明珠激动的呐喊着。

    藏身葫芦里跟着袁弘德在山上落草为寇的时候,那些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土匪们,最常说的一句话:

    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喊了几声之后陈明珠就沮丧的闭嘴了。

    因为无论她怎么喊,发出来的声音都是“呜哇哇,呜哇哇~~”。

    而且她有些精神不济,这方面她有经验,身体太弱小,还处于吃饱睡睡饱吃的阶段,还是别太耗费精力了,睡一觉吧!

    不承认自己是想炫耀结果大家都听不懂,觉得没意思。

    陈明珠咂巴咂巴小嘴,一秒入睡。

    村口的事情袁弘德顾不上理会,他催促大家:“快,赶快把伯驹娘抬家去。”

    陶氏跟袁弘德青梅竹马,心意相通,见丈夫如此说,马上接道:“伯驹娘现在不能见风,要好好休养,赶紧抬回去。”

    袁家众人抬着杜氏匆匆赶回家去。

    杜氏不仅死而复生,还成功诞下一女,母女平安,这事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不过今天诡异的事情多了,村里人顾不上关注他们家。

    那具焦尸也没有人敢动,里正亲自去官府汇报此事。

    走之前,吴正吉嘱咐他家大儿子吴继生:“你和大有娘带着大有和二发去你岳父家住些日子。”

    “大,那你们呢?”吴继生悲声问他爹。

    此地,称呼爹爹为大大。

    “顾不了那么多了,咱们家要是都走了,反而一个都走不脱,也许事情不到这么严重。”

    吴正吉揣上自家婆姨给准备的干粮,带着人走了。

    袁弘德站在自家的窑洞顶上,看着吴正吉带着人走远了,又看到他家大儿子带着妻儿背着大包袱也走了。

    从窑洞顶上下来,询问了袁珍珠几句,然后对陈袁氏说:“槐花,别忙活了,趁着天还早你们两口子家去吧!”

    陈袁氏跟着丈夫来娘家帮着麦收的,还没忙活完怎么叔祖就撵他们走?

    “叔祖,俺家没事,等两天再走。”陈袁氏说。

    “玉贵待咱家不方便,地里活也没多少了,我带着你爹他们干两天就干完了,你们先家去吧!”

    陈袁氏看看丈夫,因为大嫂生产不好待在家里,蹲在院子外头没处站,在这确实不方便,就没再争辩。

    袁弘德喊钱氏:“小树娘,给珍珠和少驹收拾两件衣裳,让他们跟他姑家去过几天,等家里忙活完了再去接他们。”

    不让家里人说话就把事情安排下去了。

    袁弘德在袁家辈分最长,又做主惯了,也没有人有异议,除了钱氏暗自翻了个白眼。

    在正常人家,她这个年岁,上无父母高堂,膝下儿孙满堂,正该是当家做主执掌权柄的时候,不说生杀予夺,也该说一不二。

    现在呢?弄了个比自己年岁还小的隔房的叔叔婶子压在自己头上,成日里对着他们夫妻俩指手画脚。

    钱氏对袁弘德的不满由来已久。

    不过袁弘德积威已久,她丈夫袁务川弱势,儿子袁树憨笨,孙子女们被袁弘德那个老东西教养的跟两个老东西一条心,她想夺权也没有底气。

    今日袁弘德当着众人的面呵斥于她,让她颜面尽失,暗恨于心,心底的不满滋生。

    袁弘德知道她心生不满,不过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此时有比跟更重要的事,现在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们命如蝼蚁,生死全在上位者一念之间。

    送走陈袁氏夫妇,

    袁弘德:“今天出了意外,就不去干活了,做点饭吃了早点睡吧,明天早点起。”

    杜氏此番生产,伤了根本,不仅体弱,还没有母乳。

    陈明珠喝了点小米汁。可是这玩意没有母乳顶饿,吃到食物的幸福感还没来得及细品味呢,一泡尿就给尿没了。只能大声嚎:“呜哇哇,我饿,呜哇哇,我饿~~。”

    陶氏被哭得心疼。

    “小树,你看看村里谁家有刚生了小羊的母羊,牵回来养一些日子。”陶氏吩咐袁树去寻母羊。

    钱氏不敢顶撞袁弘德,只能试着拿陶氏试探,咣当一些把手里的勺子撂在锅台上:“一个赔钱货,还金贵她了,喝小米汁还不行?吃什么羊奶?”

    陶氏知道她是借题发挥,但是为了家庭和睦不愿与她争执,对袁树说:“也花不了几个钱,去借吧!”

    钱氏是因为袁弘德不在家才敢如此,她却不知道,袁弘德此刻没走远,就在他们头顶上站着呢,把他们的对话被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是觉着男人不该插手女人之间的事,又觉着陶氏有能力处理好,没有出声。

    陈明珠也在听着。哭过一阵,听到陶氏让人去给她找口粮就不哭了。

    结果听着听着,让她怒了。什么意思?不想给她吃饱饭?更是委屈,原本想挑个好人家投胎的,莫名其妙就被拽了来还被嫌弃。

    悲从中来,又开始哭。

    窑洞外陶氏听到,进来抱起她颠着:“哦哦哦,不哭啊,马上你爹就给找来吃的了。”

    他们是异乡人,还保持着家乡的口音和称谓。

006、掌上明珠

    杜氏躺在炕上,看着叔祖母抱着自家的娃。这娃也是眼里有水,曾叔祖母一抱就不哭了。好似知道这个家里能护住她的就是陶氏了一般。

    不提往日的渊源,只把陶氏当成家里一员,与别人相比,陈明珠都更喜欢陶氏。不仅陈明珠,袁家的其他孩子也都更喜欢她。

    跟喜欢亲娘一样喜欢,与钱氏相比,陶氏这位曾叔祖母更像亲祖母一样慈祥。

    这也是为什么杜氏自觉大限将至,宁可冒着得罪婆母的风险也要当众托孤。人之将死之时,所作所为才是遵循本心。

    现在她活过来了,跟钱氏的矛盾迟早爆发。不仅是跟她,陶氏跟她婆母也结下仇了,叔祖母是受了她的牵连。

    “叔祖母,是我连累了你。”杜氏愧疚非常。

    “快别哭,月子里哭对眼睛不好。”陶氏安慰她,并不在意这些。

    她与钱氏的矛盾由来已久,这次之事只是个导火索罢了。

    因为是早产儿,陈明珠的眼睛还不能睁开,看不到杜氏和陶氏的表情,但能感觉出此时家里气氛紧绷。

    就听得外头钱氏骂骂咧咧:“去什么去?把钱给我,一个丫头片子,真当她是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阿物?”

    “钱是叔祖母给的,让我去给娃找口吃的用的,不能给你。”袁树犟道。

    “你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还是她肠子里爬出来的?反了你了。”

    袁弘德知道自己再不现身,钱氏只怕更加嚣张。

    木门被从外头推开,袁弘德站在门口阴沉着脸。

    钱氏以往不敢跟袁弘德甩脸子,今天却是如同胆子长毛了,冷哼一声返身回了厨房里。

    “快去吧,别耽误了吃饭。”袁弘德对袁树说。

    或许这个家也该分崩离析了,没必要委屈着秋娘硬是让大家团和在一起。

    袁弘德盘算着,既然钱氏已经迫不及待,等这次危机渡过去就分家吧,伯驹他们也不小了,快能顶门立户。

    晚饭前,袁树牵着一只产奶的山羊回来。

    把羊奶挤出来放到砂锅里用小火炉炖开,放凉了端进窑洞里。“叔祖母,羊奶煮好了。”

    其实不用他说大家也知道羊奶煮好了,因为钱氏的大嗓门早就传进来了:“喝,喝死个龟孙,

    一个小X丫头子罢了,要不要放我这把老骨头的血给她喝?”

    借着骂新出生的孙女,骂得是杜氏,甚至是陶氏。

    陈明珠心说:知道的给我喝的是羊奶,不知道的不得以为我喝的是琼浆玉液。

    喝第一口羊奶的时候,陈明珠差点没被熏了个跟头。

    见她一脸嫌弃,陶氏解释道:“这是山羊奶,膻味比绵羊奶都小了,你爹问了好几家才找到的。”

    陶氏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这个新生儿解释这些,只是潜意识里把她当大人对待。

    一脸嫌弃?新生儿没有这么复杂的表情吧?陶氏摇头暗笑。

    对于陈明珠听了她的解释以后就大口大口吃羊奶,陶氏也给找到合理解释:“饿坏了,看吃的多香。”

    十八年没吃东西了,终于能重尝人生百味,膻就膻点吧,总比没得吃强!陈明珠一边自我催眠,一边大口喝奶。

    “这孩子,真会吃,会吃好啊,会吃的孩子好养活。”陶氏夸着陈明珠,开解杜氏。

    孩子未足月出生,钱氏还在外头比鸡骂狗,让杜氏心情不好,如今看来,事情也没有那么糟,孩子没问题,其它就不是问题。

    “我就是喜欢我们家小宝贝,晚上跟曾叔祖母睡吧?”陶氏拍着吃饱喝足快睡着的陈明珠问她。

    陈明珠话都不会说,哪里能回答她,不回答就是默认。

    杜氏体弱,精神不济,晚上肯定没有精力照顾孩子。钱氏那样,杜氏都怕她暗地里对孩子下毒手。

    陈明珠被抱到袁弘德夫妇的窑洞里。

    陈明珠被饿醒了,迷迷糊糊的哼唧着找吃的。

    因为要照顾陈明珠,夫妻俩睡得警醒,听到声音就醒过来了。

    陶氏吩咐丈夫:“你把油灯点上。”

    豆粒大的火光,比萤光稍亮一些。

    夫妇俩就着这点亮光,给陈明珠喂了点羊奶。又从保温用的草窼子里倒了点温水给她喂了。

    陈明珠喝剩下的水,袁弘德喝了,丝毫没嫌弃。

    陈明珠听着动静感慨:也就他们夫妻俩没办法有自己的孩子,如果有的话,只怕宠得无法无天,要星星不给月亮。

    就在陈明珠有些想睡的时候,突然听到袁弘德说:“我明日早晨带他们去地里割麦子,中午都回来,你上午把家里值钱的好带走的东西收拾好。”

    “会有事吗?”陶氏问。

    “不好说,有备无患吧!吴正吉那个老狐狸把他大儿子一家送走了。”

    “如果没有危险,吴正吉不会这么谨慎,只送走他大儿子一家,其他人都瞒着,他也怕走漏了风声一点血脉都保不住。”

    “别怕,午时我去看看情况,我会带上仲驹,有事让他回来报讯,你准备好带上家里人上后山,

    躲到后山我挖的那个洞里面,我会想办法过去跟你们汇合。”

    这个时间不是随意说的,是他计算了吴正吉那些人的脚程后计算出来的。

    那些人昨日从五柳村出发,天黑之前能到达县衙。

    本县丁多粮多,乃是上县,设置的官吏多,五柳村就有孙姓子弟在县衙里做杂役。

    吴正吉他们肯定要先去找此人,托他给相熟的官吏引荐,试试能不能化险为夷。

    这样耽搁一下,回到村里至少得午后了。

    “只怕小树娘不会跟我们走。”

    陈明珠大概也猜到是她引来的那五道晴天霹雳惹来的祸端。

    陶氏说的没错,钱氏那个蠢妇,目光短浅又贪财,舍命不舍财的德行可能真会守着家财不走。

    “她不愿意走随便她,后山的洞你没告诉过她吧?”

    “没有。”

    那是保命的后手,肯定不会让钱氏知道。

    “到时候让伯驹娘装不好了,你们抬上她去看病,别告诉小树娘实情,她若是愿意跟着就跟着,不愿意跟着不强求。”

    这是准备让钱氏自己选择,跟上了就好聚好散,以后大路朝天各走各路。

    不跟着,有事最先折损的肯定是钱氏,就算最终没事,也得罪了她,以后就彻底决裂。

    气氛有些凝滞,袁弘德怕她心软:“告诉她实情,她跟着走还好,不跟着,你们就危险了。”

    她今天能把杜氏抛出去挡灾,就能为了活命出卖丈夫儿孙的去向。

    “那你呢?”陶氏不替钱氏操那份闲心,她是担心丈夫。

    “我得留下跟来人周旋,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丢了根本。”

    当年他们一路北上,跋山涉水,知道背井离乡的苦,好容易安顿下来,如果能不再流离失所,最好不要再经历一次。

    再经历一回,家里的这些孩子,只怕有些还要夭折。

    他的身体,也撑不住再一次带领家人逃难了。

    陶氏看看有些破旧的窑洞,窑洞虽然破旧,但是能挡风遮雨。

    陶氏抱起陈明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陈明珠一下子惊着了,越过父母和祖父母给她取名字?陶氏是有什么打算吗?

    “顺着珍珠的名字,叫明珠吧!”

    “掌上明珠,好,就叫明珠。”

    拽着陈明珠的小手轻轻晃了晃:“袁明珠,我们小宝贝以后就有名字了,叫袁明珠。”

007、赌一把命

    从陈明珠到袁明珠,名字里都带着家里长辈美好的祝福。

    就是不知道,这一世命运会带着她走向何方,是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还是再次灭亡?

    始出生就这么七灾八难的,不是好兆头啊!袁明珠叹口气,内心一片荒芜。

    袁明珠觉着自己是在叹气,却不知听在陶氏耳中,只是哼了一声。

    所以小儿的忧愁在大人们眼里是惹人发笑,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睡吧,莫怕,一切有我。”袁弘德宽慰陶氏。

    陶氏柔顺的点点头,拍拍袁明珠,把她放到炕里头。

    袁明珠醒来的时候,曾叔祖已经出门了,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到杜氏身边。

    看到她醒过来,钱氏赶紧把她一把捞起来递给杜氏:“让死丫头吸吸看,能不能吸出来一点。”

    嘀嘀咕咕的骂着:“都是讨债的,人家也生孩子,你也生孩子,生出来跟个猫仔似的,你还没有奶,

    雇只羊来,一天得抛费一个大钱不说,大忙的时节还得专门占用一个人手伺候那羊,还得给羊加好饲料,浪费多少东西。”

    袁明珠扶着她的“奶瓶”,撅着屁股,用力吸。

    我吸,我吸……

    奈何奶瓶干瘪,什么也没有。

    袁明珠苦中作乐:终于知道以前人说用尽吃奶的力气是用了多大力气了。

    陶氏把努力了半天没有成效的袁明珠抱过去。

    “今天还是喝羊奶吧,我炖了鸡汤,你喝了兴许就能有了。”

    因为心里藏着事,大人孩子都心事重重的,能少说话就少说,能不说话就不肯开口。

    只有钱氏,不住口的咒骂抱怨着。

    袁明珠吃饱了就睡,半点不操心,她现在破罐子破摔,听天由命。

    她可是想控制自己的命运,可这事也不是她想就能成的。

    就她现在这样,说句不好听的,钱氏要是看她碍眼,一个手指头就能送她归西天,她是毫无反抗之力。

    许是想什么来什么,睡得迷迷糊糊的袁明珠突然觉得有人翻动她,接着她就变得呼吸困难。

    她吓得清醒过来,虽然看不到,却能清楚的感觉到身边站着一个人。

    而她,也是由原来的仰躺的姿势变成如今的趴着。

    不过好在天气转热,杜氏生产身上还没干净,钱氏怕她污了褥子,炕上没有铺厚褥子,只铺了一层草垫子。

    草垫子透气性好,所以她的口鼻暂时没有完全被堵住。

    新生儿脖子没力,俗称没有脖子筋,一旦陷到被褥里就会被堵住口鼻导致窒息。

    但也只是暂时没有威险,一旦时间拖久了,她也是必死无疑。

    危机时刻,袁明珠突然间有了求生的欲望,就像昨日惊雷劈下的那一刻,佛系什么的都是浮云,只有奋起才能挣出一条命来。

    不争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她努力把脖子往上昂,为自己争取一份生机。一边昂头,一边大声呼救:“救命啊!~~(呜哇哇!~~)。”

    旁边那人看到她的动静,怕惊动其他人,拿手按着她的后背往炕上压。

    袁明珠现在是早产儿,哪里经得住这么折腾?眼看着气息越来越弱,呼救声渐渐低下去,肺部像是有火在灼烧。

    鼻端嗅到一股子浆面条的酸浆的味道。

    酸浆面条是老家的传统美食,杜氏是到了此地以后才娶的,钱氏嫌她做的酸浆不地道,都是亲自做。

    这是钱氏嫌弃她是女孩,又要破费钱财给她雇羊挤奶,还要给杜氏吃些好的下奶,准备憋死她省钱省力了。

    杜氏呢?曾叔祖母呢?伯驹哥呢?

    为什么屋里没人?

    谁来救救她?

    现代那一世袁明珠也听过一个说法,婴儿的床上不能摆放太多杂物,尤其是毛绒玩具,就是怕毛绒玩具堵住小孩子的口鼻导致窒息死亡。

    现代都有窒息死亡的,更何况这个缺医少药又资讯闭塞的古代?

    只怕她死了就死了,死了都找不到死亡的原因。

    只能成为这世上的又一缕幽幽冤魂。

    封建社会重男轻女,溺死女婴是传统和常态。

    本地还有溺死女婴才能来男婴的说法,据说溺死女婴,才能吓退要往家里投胎的其他女婴。

    钱氏要害死她,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只要捂住口鼻几分钟她就完蛋了。

    吾命休矣!再等不来人,她就凉了。这是没有余力挣扎的袁明珠最后的念头。

    “奶奶,小妹怎么了?咋哭这么厉害啊?”袁伯驹的声音从窑洞外传来。

    钱氏吓得手一抖,松开了一些她。

    袁明珠得以呼吸了一些空气,觅得一线生机,暂时摆脱了死神的凝视。

    “没,没事,可能是尿湿了。”钱氏慌乱的回答。

    袁伯驹许是信了钱氏的解释,并没有即刻进来。

    钱氏回头看了一眼,见袁伯驹并没有进来,再次压住袁明珠。

    袁明珠虽然心焦,却也知道越是危机时刻越是不能慌乱。

    纷乱的脑子里想着自救的法子。

    只能赌一把命了!

    搏一把看看能不能骗过钱氏,赌赢了就生,赌输了就死。总比坐以待毙强。

    袁明珠放松身体,不再哭也不挣扎,静静的趴在炕上装死。

    这一招果然见效,钱氏顾忌着院子里的大孙子,看到袁明珠不动弹了,就把她翻过来放着。

    刚把人翻过来,门帘就被人掀起来。

    钱氏吓得差点跳起来,神色慌乱,掩饰的质问进来的袁伯驹:“不在外头干活,进来做什么?”

    袁伯驹看看神色异常的祖母,觉得她问的问题实在蹊跷。

    祖母让他去看看妹妹的尿布干了没有,他看到有些干了,有些还有些湿。

    正好祖母说妹妹尿湿了,他就捡了干的拿进来两块给妹妹替换,这没什么错啊?

    想起曾叔祖母交代的让他们兄弟多注意着一点小妹,难道说……?

    没有听到妹妹哭了,袁伯驹想到一个可能,往炕上看过去,就见妹妹脸色青紫。

    “明珠怎么了?”

    到底只是个孩子,语气中不自觉的带着质问,让钱氏恼火。

    “睡着了吧?刚刚还好好的。”钱氏装作不以为意的说。

    袁伯驹满脸不能置信,他出去的时候妹妹还好好的,不过去旁边院子走一趟的工夫,回来妹妹就这样了。

    趴在炕沿上,晃动着袁明珠叫着:“小妹,小妹。”

    只要没被抓住手脖子就没事。

    一个丫头子罢了,家里谁还能让她抵命不成?

    底下这一窝孩子都是她生的,她掌握着生杀予夺,袁弘德凭什么跟她指手画脚?

    钱氏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目光躲闪,不敢跟长孙的目光对视。

008、为人不做亏心事

    袁伯驹已是总角之年,又是长子,兼之少年老成,如何猜不到这件事情有鬼?

    伤心加上自责,抱着妹妹的襁褓,眼泪啪啪的落下来。

    无声的流泪,比嚎啕大哭让人觉得更悲伤。

    没有确定是不是安全了,依旧一动不动装死的袁明珠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滴落在她脸上。

    袁明珠疑惑:下雨了吗?

    民间有习俗:生者的眼泪不能滴在逝者的身上。

    不过,袁家在此地孤门独户,这些年没有去逝的长辈,袁伯驹并不知道这些习俗。

    明德于心,寓教于行。做长辈的就该在日常事务中指点教导家里的晚辈。

    就比如此刻,正常情况钱氏就该告诉袁伯驹:你别把眼泪滴妹妹身上,免得她走得不安心,在黄泉路上徘徊,找不到往生的路。

    钱氏正心虚,哪里有心情和闲情指点他这些?

    她这会就一门心思寻思怎么把这件事遮掩过去,让袁弘德两口子不找她麻烦。

    想到这些心里就恨恨不平:两个外人,挑唆着她家儿孙跟她不亲,跟她作对。

    钱氏越想越烦,呵骂着长孙:“好好的日子滴什么猫尿,死了就死了,这么大孩子本身就难养活,

    别一个劲的抱着了,也不嫌晦气,赶紧的,拎后沟里扔了。”

    说完就打帘子出去了。

    实在是不愿意对着大孙子那张死了老子娘一样晦气的脸。

    而且说得再嘴硬,心里还是发虚,不愿意待在窑洞里对着被她害死的小儿。

    就说这家里孩子夭折了,也没有让一个晚辈抱去丢掉的道理,就足见这老虔婆心里还是不安耽的。

    却说杜氏去哪里了?

    原来是生完孩子以后,她突然有些便秘,刚刚由叔祖母陶氏陪着去了茅房。

    二人回到院子里,就听到钱氏在骂人,听她的话音,明珠没了。

    只不过去趟茅房的空,怎么孩子就会没了?

    杜氏本来就体弱,骤闻噩耗,腿上一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她的女儿,未出生就三灾八难的,心一酸,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伯驹娘,可不兴哭的啊!月子里哭以后对眼睛不好,听话,别哭啊!”陶氏劝着杜氏,自己却也眼泪汪汪的。

    就看到钱氏打帘子出了窑洞,看到她们一脸心虚。

    本来就对这事心存怀疑的二人,怀疑更深了。

    陶氏把杜氏拽起来,扶着进了窑洞里,就看到袁伯驹正抱着袁明珠哭呢。

    陶氏把袁明珠抱过去,“怎么会这样?刚刚还好好的。”

    又是抚摸又是拍,“宝宝,醒醒,别睡了,醒醒。”

    心里清楚,这孩子只怕是遭了钱氏的毒手,却又心存侥幸,万一还有救呢!

    就真如钱氏盘算的,孩子真没了他们也没法子怎么着她,不说没凭没据,世情如此,就是抓着了她的手腕子,也拿她没辙。

    这乡下地方,每年生下来就被闷在夜壶里溺死的女婴不知道多少呢!

    就他们自家,先前伯驹兄妹六个,只珍珠一个女娃娃,这里头有没有钱氏的功劳谁又能说的清楚?

    还是她们大意了,没料到这么会工夫就能让钱氏钻了空子。

    听到陶氏的声音和杜氏的哭声,袁明珠就知道她们回来了。

    心里委屈啊,你们怎么能把我一个人扔炕上就都出去了?

    开始呜哇哇,呜哇哇~~的大哭。

    她这边哭的委屈,其他人可是乐开了花,杜氏的眼泪还没擦干呢,就眉开眼笑了。

    陶氏抱着她往脸上贴了贴:“哎呦我的心肝宝贝欸,心疼死我了。”

    跟杜氏对视一眼,都决定以后天塌下来也不能让孩子离了她们的眼了。

    院子里,钱氏心里有鬼,也没有离远,就躲在旁边暗戳戳的听这边的动静呢。

    突然传来的婴儿的啼哭声,对于窑洞里的人是喜讯,对于她却像是来自地狱索命的音符。

    她躲着的地方是个庇影子里,这个时候,正是阳光照着的地方温暖,阳光照不着的地方阴凉的季节。

    许是旁边还有下雨的地方,刮来的风带着丝丝凉意。

    阳光正好的季节,钱氏却生生打了个寒颤。

    为人莫做亏心事!

    做了亏心事的钱氏不思悔改,恨恨骂着袁明珠:妖孽就是妖孽!

    她可是亲眼看到她头脸青紫,亲手摸了没有了呼吸的,都这样了怎么就还能活过来?不是妖孽是什么?

    不是妖孽都解释不了发生的一切。

    钱氏又想起昨日杜氏出气多进气少,眼瞅着不行了,突然间就跟回光返照似的,人又活了。

    哪哪都是妖孽的佐证。

    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妖孽除了,不然家里有这么个威胁,睡觉都睡不安枕。

    陶氏让杜氏看着袁明珠,自己带着袁伯驹开始收拾家里值钱的物件。

    一件件收了两个大包袱。

    因为是避难,粗笨的家什都得舍弃。

    打好的包袱藏在陶氏的窑洞里。

    然后带着袁伯驹开始收拾午饭。吩咐袁伯驹:“帮我看着点你奶奶,她过来喊我。”

    陶氏灶上一把,灶下一把,忙活得脚后跟打后脑勺,趁着做饭做掩饰,炕了两大摞面饼,炒了两大锅炒面,炒好的炒面足足装了大半袋子。

    然后又烧了一锅开水,水里加了些盐,放凉了以后装进两只大水囊里。

    这两只水囊,是早年间跟往口外走的商队买的,当初天下还未平定,这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的乐土。

    为了以防万一逃难要用,袁弘德买了两只水囊以备不时之需。

    买了水囊后不久天下就太平了,太祖大败各方势力,建立了昭朝,这两只水囊一直被束之高阁。

    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有袁伯驹帮着打掩护,好歹没引起钱氏起疑。

    准备好的干粮也全都收到陶氏的窑洞里藏好。

    到了现在,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了。

    陶氏拍拍身上的尘土,把煮好的羊奶端进杜氏的窑洞,“明珠醒了吗?我把羊奶煮好了。”

    袁明珠已经醒了好一会了,正努力尝试把眼睛睁开。

    听到陶氏说的话,哼唧了两声显示存在感,意在告诉她们:我已经醒了,赶紧给我上吃的。

    袁明珠正由陶氏伺候着喂羊奶,外头响起人声,是下地割麦子的其他人回来了。

009、县衙来人

    因着还没睁开眼睛,袁明珠目前还感受不到时辰变化,但也知道曾叔祖带人从地里回来,就代表着现在时辰接近午时了。

    一家人吃了午饭,袁弘德就找了个借口带着袁仲驹出门了。

    家里除了钱氏,其他人都知道因由,也就没人说话。

    只有钱氏,不屑的撇撇嘴,也把碗筷一推:“我去找吴仙姑买两张花样子。”

    钱氏口中的吴仙姑,就是昨日被雷劈死的吴狗子的姘头吴寡妇,因着能装神弄鬼糊弄一下愚昧无知的乡民,被人尊称为仙姑。

    吴寡妇除了做仙姑,还收购女红活计。

    不过自从卖了与吴狗剩生的女儿,尝到了贩卖人口的甜头,除了拐卖孩子外,也做人牙子做合法的人口买卖。

    老本行也没丢,有时候打着收活计的幌子踩点,查明哪家有死了爹或娘的孩子。

    然后再用仙姑的身份蒙骗无知村民,告诉对方他们家什么人命不好,是天煞孤星或是刑克父母,劝人家把人卖了驱灾辟邪。

    陶氏拦住她:“小树娘,伯驹娘上午受了惊吓,之后一直昏昏沉沉的,是不是抬去医馆让大夫瞧瞧啊?”

    杜氏确实精神不济,倒省了装病了。

    钱氏心里装着事,不耐烦的摆摆手:“乡下婆娘,哪有那么金贵?谁还没生过孩子啊?哪里就用得着看大夫?

    你没生过孩子你不懂,别大惊小怪,没事!”

    陶氏若是不拦着她说看大夫的事,她尚且不会跑这么快呢,一听到要看大夫,看大夫就意味着要花钱,跑得脚下生风一般。

    走之前还不忘拿陶氏无所出刮刺她一番。

    没能给袁弘德生个一男半女,一直都是陶氏的一块心病,钱氏这样说话无异于当众打她的脸,揭她的伤疤。

    陶氏的眼泪瞬间在眼眶里打转转,心灰意冷之下,也没有闲情管她了。

    正如袁弘德预测的那样,午时刚过,吴正吉一行就陪着县里的来人到了村口。

    除了县里的官差,后头还跟着一队兵丁。

    看到兵丁,袁弘德知道今日这事不能善了了,嘱咐了仲驹几句,把他打发回家报信,然后整了整衣衫,迎着那些人走过去。

    与其被动等待,不知道这些五柳村的坐地户会怎么编排他们这个外来户,不如主动些,至少不是两眼一抹黑,由着别人胡说。

    看到他走过去,人群一静,正在说着话的孙检芳闭上了嘴,眼神躲闪的看了他一眼。

    五柳村住着吴、孙两大姓氏。

    里正吴正吉的父亲是吴姓的族长,孙检芳是那个埋了银子死不瞑目的孙老财主的儿子,是孙姓的族长。

    袁弘德上前拱了拱手,给众官差作了一揖。

    外来的生人俱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里正,就听得袁弘德自我介绍道:“各位大人,小人姓袁,是这五柳村人士,前朝乱世年间举家由豫地迁到此定居,

    昨日晴天霹雳劈死的那人,就是劫掠我家侄曾孙女时被惊雷劈中的,

    幸亏有那惊雷,惩处了恶人,我家孩儿方才得救,当真是抬头三尺有神明,善恶到头终有报。”

    说完这番话,又对着众人深深一揖。

    站直身体,指着村头五棵柳树上头的山道:“被劈死的那人,就在前方山道上。”

    众人冲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山道上有一领破草席盖着一物。

    虽然离得甚远,也依稀可见那破草席下焦黑一片。

    众人心下凛然。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奸大恶之徒?果然瘆人的紧!

    骄阳似火,暖暖的照着大地,似乎能让一切魑魅魍魉无所遁形,加之人多壮胆,这些人就往山道上的破草席走过去。

    胆子大的当数那队兵丁的头领和县衙的捕头,两个人走在前头。

    破草席被揭开,饶是二人见多识广,经历过乱世也杀过人,也被眼下的情景看得心惊。

    捕头冲着后头喊:“老严头。”

    一个些微有些佝偻背的老头从后头跑上来。

    这人是县衙里的仵作,这次跟了来是负责验尸的。

    验尸的目的是要弄清楚死的人到底是雷劈死的,还是五柳村的人为了把晴天霹雳的祸事掩盖下去所做的假象。

    老严头走上前去,蹲下身细细查看。

    “尸体表面没有灼烧的痕迹,有一层完整的碳化的壳,符合雷击的特征。”

    又观察了一番,接着道:“碳化龟裂的缝隙里,有幼小的蛆虫,结合气温和蛆虫的大小判断,死亡时间应该是昨日。”

    即便是艳阳高照,依旧听得人头皮发麻。

    胆子小的早就躲到坡下头去了。

    “查清是什么人了吗?”

    捕头问的是里正。

    里正忙垂手答道:“昨日事出紧急,还不曾盘查。”

    “死者男,身高一米七左右,年龄四旬上下……,”老严头说着检验结果。

    “据我家小儿所讲,那人像是村里的吴狗子。”袁弘德等仵作给出结果,方才说出这人的身份,且用的是像是这种不确定的语气。

    就算是如此,里正吴正吉也觉得一阵口苦。

    他昨日就觉得这恶徒是吴狗子,才找了借口没有让人排查,还早早把大儿一家送出了村。

    看着站在人群中小人得志的孙检芳,吴正吉咬紧了后槽牙。

    只怕经过此遭,里正要落到孙姓那边去了。

    也怪不得旁人,谁让吴姓这边出了这么个不肖子孙呢!

    袁弘德站在一旁不动声色,他就是想要孙吴两姓之间为了里正的职务内讧,然后夹缝里求生存。

    此地因为前些年的战乱,涌进不少异乡逃难的人,造成地狭人稠,人均耕地极少,所以不少人盯着能出让的土地。

    他带着侄子一家在此落户早,名下有十来亩地的家底,眼红他的人不少。

    这次是现成的机会。

    只要把他们家跟此次的雷劈事件扯上关系,就能名正言顺的杀人夺财。

    之前他过去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孙检芳和县衙里的一些人都神色异常,不得不让他提高警惕。

    听说雷劈之人的身份有了着落,捕头跟那位军士商议道:“宋将军,是不是让人去这个吴狗子的家里搜查一下?”

    捕头口中的这位宋将军,姓宋名修仁,字渊,乃是此地驻军的一个小头领。

    称呼其为将军,只是一种尊称,并非特指封号。

    此时天下初定,发生这种异象,县令生怕生乱,请了这人随同过来压阵。

    宋渊点点头:“宋某奉命协同,一切但凭杨捕头做主。”

    点了一队人马,随着县衙的衙役们去吴狗子家搜查,又点了一队人马封锁村道。

010、连坐

    这里是村外,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旁边还有具恶心又恐怖的尸体。

    吴正吉趁机提议:“去村里坐着等吧?我让人准备点吃的。”

    出点血置办桌好酒好菜,让这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好。

    杨捕头看看宋渊的神色,同意前去。

    吴姓人家马上都动了起来,桌椅板凳被摆放到里正家院子里和旁边村路上,架起来的大锅里很快咕噜噜冒着泡,香味四溢。

    不知道底细的人,怕不是得以为里正家正在办喜事。

    这些都不是一时半会之间能准备好的,想来是吴正吉去县里之前就安排人准备着。

    去吴狗子家里搜查的那队人,如狼似虎的推门进了院子。

    有人进门搜查,有人堵住房前屋后的道路,分工明确井然有序。

    左近的几家人被从各自的家里驱赶出来,像是对待牛羊牲畜一样拴成一串押解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

    按照《昭朝律》:五户互保,平日互为监督,凡有不轨行为皆需纠举揭发,否则连坐。

    吴狗子跟他堂弟吴狗剩家就隔壁住着,平日跟吴寡妇偷情方便,翻墙就过来了,今日吴寡妇受池鱼之灾也极方便。

    她家的大门被从外头推开,院子里正在咬耳朵的两人被闯进来的几个兵丁惊得目瞪口呆。

    直到被像小鸡仔似的推搡到门外,吴寡妇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不再是以前咯咯哒的母鸡报蛋腔,而是像被掐着喉咙的阉割过的公鸡:“你们是什么人?放开我,放开我!”

    钱氏比吴寡妇的状态好一些,这里是吴寡妇的家,这些人要抓也是抓吴寡妇,她只是被连累的,想通这一节慢慢就不再惊慌。

    被推搡到其他人一起,互相一打听,才知道都是被吴狗子连累的。

    吴寡妇的脸变幻着颜色,从昨日起就没见到吴狗子了,难道说村口那个是……?不是专程抓她的就好,就不是其它罪行暴露了。

    吴寡妇想着平日跟吴狗子之间有没有什么能让人抓着的首尾,仔细的捋了一遍,放下心来。

    吴狗子死都死了,死无对证,谁说什么她只不承认,谁也不能怎么着她,强自安慰着自己。

    吴狗子的妻儿老小被带走,关到祠堂的一间偏房里。

    从他们家搜出来几只小儿的银手镯和银锁片,一干物证被哗啦啦丢在杨捕头面前的桌上。

    这些物证,正好印证了袁弘德所说的吴狗子要劫掠他家侄曾孙女的说法。

    吴正吉两股战战,脸色煞白,思索着该如何渡过眼前的难关。

    治下出了这种恶徒,他比跟吴狗子家互保的那四户人家罪责还要重些。

    这一遭只怕不是一顿酒菜能混过去的,他盘算着送些什么好处合适。

    买命的钱,省不得。

    孙检芳的眼珠子咕噜噜转来转去。

    他这次取代吴正吉做上里正的位置没有悬念,但是这事栽在吴狗子头上没用啊!

    吴狗子平日就是坑蒙拐骗的主,挣得没有花得多,他家就二亩下等田,白给他他都嫌弃。

    吴狗子家肯定榨不出油水来。

    吴正吉那个老东西,有油水也不会经过他的手,他会自己上贡买平安。

    所以想要油水,还是得在袁家头上打主意!

    这样想着,就往杨捕头身后站着的一位杂役看过去。

    袁弘德站的正是能看清他的一举一动的位置,看到他所看的不是杨捕头和那位将军,心下略安。

    孙检芳这个小人,应该没够得上杨捕头,只是勾结了那些捞些小利的差役。

    最大可能就是勾结上他们孙姓族里在县衙做杂役的那人,也就是他刚刚看的那人。

    从吴狗子家抄来的钱财并不多,那几只明显是小儿所佩戴的手镯锁片,也都做工粗糙,银子的成色也不好,应该是乡下孩子戴的小玩意。

    看着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杨捕头也看不上眼。

    也因着宋将军就坐在旁边,杨捕头也不愿意吃相太难看让他耻笑,吩咐手下差役:“有近日报小儿走失案子的,通知家里人前去县衙认认看这些东西里有他们的没有。”

    冤死不告状!普通百姓只怕有丢孩子的也不会去衙门报备,指认的结果大家都能料想到。

    这种场面话说说,谁也不会当真。

    物证被拎下去,大家坐着喝茶说话,等着开饭。

    杨捕头这一桌被安排在吴正吉家的堂屋里,由主人家吴正吉亲自作陪。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吴正吉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包银子。

    杨捕头暗骂吴正吉不会办事,拿眼觑了一眼宋渊的神色。

    他跟宋渊没有交情,不敢贸然伸手。

    却看到宋渊嘴角含笑,跟旁边的里正家的老父亲相谈甚欢,好像没看到这边的情形一般。

    杨捕头搓搓手指,示意手下把银子收下。

    吃饱喝足,开始办正事。

    却说孙建芳这边,吴家请客肯定不会让他掺和,给他露脸的机会,他连个忝陪末座的机会都没捞到,酒席一开始就跟袁弘德这等闲杂人等一起被撵出了院子。

    袁弘德在暗处盯着他,防止他使坏。

    就看到凑到院外村道上摆放的一桌酒席边,执着酒壶给那些不入流的杂役们添着酒。

    那位被换做老严头的仵作就在这一桌。

    袁弘德扯了扯嘴角。

    酒足饭饱,杨捕头一行去查看今日抓捕的成果。

    吴狗子一家不消说了,证据确凿,吴狗子又已死,父债子偿,全家都得被波及。

    那些跟他家联保的邻居,罪责要小一些,只要出些钱,有人具保就没事了。

    袁弘德在被解押着的那群人里头,意外的看到了钱氏,正要找人询问,有人喊他:“小叔祖。”

    袁弘德侧身,看了眼站在他旁边的袁大牛。

    对于这个本家侄孙,袁弘德打心底瞧不上眼,现在又添膈应。

    昨日杜氏出事的时候,袁大牛一家躲得远远的,趋利避害人之常情,袁弘德不愿意强人所难。

    可是如今事情刚刚平息这人就再次攀附上来,就有些无耻了。

    袁家前朝在豫西地区是望族,前朝后期的乱世,各方诸侯割据,在中原地区展开拉锯战,袁氏这个百年望族,在连年战争中凋落,族人四散。

    茫茫人海中遇到同族晚辈也是缘分,袁弘德往日对袁大牛一家多有照顾。

    只是这个侄孙的心眼有些多,让他多有不喜。

    袁弘德历经世事沧桑,早不是当年嫉恶如仇的性子,虽然对此人不耻,也不会表现在脸面上。

    和颜悦色的回应了一声:“大牛啊,吃过饭了吧!”

    若是往日,袁大牛或许该哭两句穷,许是知道自己昨日的行为不地道,只是老实的应着:“吃过了。”

011、李代桃僵

    袁弘德要去找人问问,为何钱氏会跟那些吴狗子家的联保户关押在一起。

    袁大牛亦步亦趋的跟着。

    许是看着袁弘德和颜悦色,以为他对自己昨日的所作所为没有想法,故态复萌,挑拨道:“俺婶子平日就喜欢跟西上坡那几家搅和一起,

    他们根本瞧不起我们,低三下四的巴结有什么用,人家好的时候一点小忙也不会帮她,现在出事了,一点都不耽误牵连她。”

    虽然说的都是实情,也显得诚恳又推心置腹,但是此时说出来,怎么也掩盖不了落井下石的本质。

    袁弘德再是厌恶钱氏,也不会因为厌恶她就喜欢上品德有瑕落井下石的袁大牛。

    袁弘德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让袁大牛恨得暗暗咬牙。

    袁务川那一支跟他们家一样,都不是这个老东西嫡亲的子侄,凭什么他们就能得他另眼相看,被选为继承人?

    他这些年变着法的讨好老东西,老东西对他还是这么不咸不淡的,不就因为袁务川家比他们早投奔过来吗?

    他不甘心呐!

    袁弘德找过去,隔着老远就被拿着水火棍的差役挡下。

    这差役午时见过他跟捕头说话,且他虽然穿着粗布衣衫,却气度不凡并不似粗鄙的乡民,也未对他粗声恶气,只是客气的拦下。

    这么多年下来,袁弘德早已习惯了这种阶级上的差异。

    普通人见官差矮三分。

    拿了一块碎银子塞到这人袖子里,拱手求道:“还请小哥通融通融。”

    差役把碎银在手里掂了掂,把脸侧到一旁,似是没有看到他。

    “多谢小哥,”袁弘德悄声道了谢,越过差役往那二位领头的方向走过去。

    宋渊正侧头跟杨捕头交谈,察觉有人过来,停下交谈回身看过来,见到是他,略略有些惊诧。

    一般乡民,对兵、差都是敬而远之,没人会往上凑。

    杨捕头也在宋渊停下说话的时候就看到了他,因他午时的谈吐不俗,对他印象不错,问道:“老乡,还有何事?”

    袁弘德说了侄媳因为串门被扣押的事。

    这事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普通人的境遇只在上位者一念之间。

    若是平日,照着衙役的规矩怎么也得花些银钱才能赎买出去。

    今日有宋渊同行,以前没打过交道,不知这人底细,不敢贸然行事,笑道:“既然是误会,就放了吧。”

    吩咐把人放了。

    钱氏被困在那些吴狗子家的联保户中间,正后悔今日不该找吴寡妇串门呢,忽然就有兵丁过来问:“哪个是袁钱氏?”

    其他人怕被她连累,跟她拉开距离,她周围空出一片地方,那兵丁就知道是她了。

    兵丁过来把绑着的绳索给放开。

    “走吧。”也未解释为啥放人,说完就躲阴凉处继续乘凉喝茶去了。

    突然峰回路转,钱氏大喜过望。

    旁边的吴寡妇像溺水者抓到救命稻草似的,窜上来拉着钱氏不松手,“大嫂子,救救我,你们家跟差爷能说得上话,给我求求情。”

    钱氏被她抓着,为了挣脱开,也顾不得之前还低声下气跟她结交,手上挣扎,脚下给了吴寡妇一脚,踹得她往后一仰,松开了钱氏。

    吴寡妇没料到之前还跟她套近乎的钱氏,一个时辰没到呢就会突然翻脸无情,神色变了又变。

    她跟吴狗子之间不干不净,虽然她自认为没露马脚,到底心虚。

    如果能有门路脱困,还是尽早脱困,免得夜长梦多。

    看钱氏要跑,凑到她耳边飞快的说道:“你说的事我应了。”

    看她神色有松动,加码道:“我一文钱都不挣你的,人家给多少都算你的,操作好了最少也有六七两银子的进账,

    如果卖相好有戏班子愿意收,十来两也不是没可能。”

    钱氏权衡了一下,这件事若是成了,能得十几两银子,很是心动。

    本来是想着不要钱也得把那个妖孽除掉的,没想到还能挣一份钱。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么一大笔横财从天而降,把钱氏砸得晕乎乎的,丝毫没有考虑自己能不能做到,什么都敢应下。

    咬咬牙:“你说话算话?”

    吴寡妇暗喜,应道:“肯定算话。”那表情跟保证自己是贞烈节妇一模一样。

    眼珠子转了转:“这样吧,你跟差爷说我才是袁钱氏,刚刚是我害怕没敢承认,咱们俩换一下,等我出去了,你赎买的钱我出。”

    见钱氏有些迟疑,接着劝道:“你看我寡妇失业的,我要是留在这,有钱都没有人帮着赎我,你不一样,你一大群儿孙呢,他们不会把你留在这里,

    我给你钱,等这事了了,我给你一两,哦不,二两银子,给你二两银子。”伸着两个手指头在钱氏鼻子底下晃着诱惑她。

    看守的兵丁见钱氏磨磨唧唧还没走,又过来赶人:“赶紧走,不许在此逗留。”

    吴寡妇怕错过机会,在钱氏身后不停的捣着她催促着。

    钱氏来不及仔细思考,怯怯的张口说道:“这位差爷……。”

    吴寡妇就等着她开口呢!

    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要开了口这事就成功一半了,后头的事不需要钱氏出面,吴寡妇自信自己就能完成。

    钱氏只开了个头,话头马上被吴寡妇抢过去,她福了一礼道:“这位差爷,俺才是袁钱氏,刚才俺是害怕,没敢承认。”

    那兵丁狐疑的朝着两人的面上扫视了一圈。

    “差爷,俺真是袁钱氏,不信你问她。”吴寡妇拉了钱氏给她作证。

    钱氏嗫嚅道:“俺,俺……。”

    “刚刚她也没承认她就是俺,是差爷您自己误会了,俺们是怕给您添麻烦,才跟您解释清楚,不然回头她出去了,发现人错了,还得换回来不说,只怕得害您挨骂!”

    吴寡妇凭得就是嘴皮子坑蒙拐骗,那兵丁被她三两句话说得打消了疑惑。

    细想想确实是,方才看到其他人散开来,只这老妪站在当中,可她并没有承认自己就是袁钱氏。

    把吴寡妇放开,又把钱氏重新绑上。

    赶苍蝇似的赶吴寡妇:“赶紧走。”

    又呵斥其他人:“别围在这,散开点。”

    所有人都怕招惹是非,散开了,艳羡的看着吴寡妇出去了,只盼着家里人快点来赎人。

    钱氏张口想说什么,最终也没敢说,有些反过省来,心底隐隐有些不安,只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012、有恃无恐

    吴寡妇使了一招李代桃僵,成功逃脱囹圄。

    出来看到站在路口等待钱氏出来的袁弘德,对着他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还不忘给他抛了一个媚眼。

    恢复了她一贯的老母鸡的报蛋腔,笑得咯咯哒。

    “哎哟喂袁大叔,您老是在等我吗?咯咯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袁弘德四十岁年纪,身材高大,威猛中又带着些世家子弟的清隽儒雅。

    即便中毒后余毒未清尽,面色蜡黄消瘦,也称得上是位中年帅哥。

    看到吴寡妇这样,他也知道钱氏那个蠢货又让人骗了。

    袁弘德捏捏额头,暗自叹口气,对吴寡妇摇摇手道:“吴寡妇,你也别高兴太早,你冒充钱氏还不知道是好事是坏事呢!”

    吴寡妇不以为意,“咱们真是有缘分,你这回成了俺亲叔了,就是坏事俺也乐意。”

    想骗老娘,美得你!

    不仅不信袁弘德的劝告,还得意忘形的拿言语调戏着他。

    袁弘德不愿意跟这种女人做口舌之争,拂袖而去。

    吴寡妇整了整衣襟,“呸!呸!”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液,两手搓搓,把唾液当桂花油使把发髻整得油光锃亮。

    被抓之时扯绉的衣服,扯乱的头发,蹭脏的粉面,三两下整理干净仪容,风摆杨柳般往人群那边走去。

    冷不丁看到袁弘德的那个侄孙袁大牛正贼眉鼠眼的往这边张望着。

    吴寡妇虽然自家腌臜,也瞧不上袁大牛这样的癞皮狗,冲着他那边呸了一口:“啊呸!”狠狠拿眼珠子剜了他一眼。

    这是一条像食物链一般的鄙视链。

    西上坡吴寡妇家那边都被官差围着呢,她也不敢回去,站到一群女人堆里。

    吴寡妇对着齐刷刷看过来的视线嫣然一笑,拿着小手轻掩蜜唇,桃花眼四处放电。

    这群女人们有人气得脸色涨红,有人不屑的把头扭向一边,有人怒目相向,当然,也有人挤出笑脸跟她打招呼。

    她的目标肯定不会是这些女人,而是警戒线里边的人。

    那人姓孙,叫孙二丑,在县衙里做打杂的差役,此时正被孙检芳拉着站在墙角说话。

    做牙人得在官府登记,有时候做成的买卖还得到官府换契纸,为行事方便,吴寡妇又勾搭上了在县衙做杂役的孙二丑。

    孙检芳:“二侄子,这事若是成了,咱们孙姓就能压吴姓那边一头,到时候全族的人都会知你的情,

    年末我从族产里给你多争取一些,应该不会有人有意见,

    要是能把袁家的家财弄到手,往后每年都多给你一份。”

    钱财虽好,事却难办啊!

    孙二丑面露难色,推脱道:“族长,今日来的人不光是县衙的人,那个姓宋的军头只怕不好说话,你没看到吗,杨头都忌讳他几分。”

    “没有不吃肉的狼。”

    孙二丑觉得确实如此,答应下来:“我再去试试。”

    孙检芳两手交握,觉得这事稳了,成竹在胸地踱步跟过去。

    孙二丑过来,看到人群边上的吴寡妇,微微一愣。

    他知道吴寡妇这次牵扯到这件案子里,也知道她跟吴狗子有牵扯,两个人都做的买卖人口的买卖。

    怕牵连到他身上,明知道吴寡妇被关押起来也没敢过问。

    她怎么出来的?孙二哥疑惑的想着,就看到吴寡妇拿丝帕掩着口鼻,眼睛跟带着钩子似的朝他看过来。

    被吴寡妇的勾魂眼看着,孙二丑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哪里还记得之前的顾虑?

    吴寡妇背对着人群,白嫩嫩的手指头往僻静处指了指。

    孙二丑看看那边的杨捕头等人,想想那些人在那边也跑不了,先去会一会吴寡妇再回来也不迟。

    那双腿就跟有自主意识一样,迈步往吴寡妇所指的方向走过去。

    吴寡妇也悄悄的从另一侧往那边去了。

    跟在孙二丑后头的孙检芳,看到他所去的方向,又看到一抹纤细的素衣一闪而逝,哪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暗想:这个吴寡妇倒是有几分能耐,这么快就脱困了。

    又对孙二丑有些着恼,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会小寡妇,轻重缓急都不懂。

    暗骂:不知轻重的东西,早晚吃亏在逼上。

    只是他现在还得倚靠孙二丑成事,不能跟他翻脸,只能耐心等着。

    吴寡妇指的那一处,是村里的磨坊。

    村里各家各户大都有自己家的石磨,用这公共石磨的人家不太多。

    今日村子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大家更顾不上来磨磨了,磨房周围静悄悄的。

    吴寡妇绕了过去,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把她拽住,拉过去困在怀里上下其手。

    吴寡妇这次没有笑出老母鸡的报蛋腔,娇笑道:“你个死鬼,吓死俺了。”

    握着小拳拳捶打这孙二丑的胸膛。

    “你个没良心的,看我遭难了也不说来救我。”吴寡妇似娇似嗔,半真半假的抱怨道。

    “谁说我没救你,我不是正在想办法嘛,你自己就先出来了,让我失去一次英雄救美的机会。”

    “哼,算你有良心。”抛了一个媚眼。

    “你怎么出来的?”这话问得酸溜溜的。

    大概认为她是勾引了哪个看守,那人徇私偷偷放了她。

    吴寡妇这么精明个人哪里听不出来?

    这男人那,又喜欢风**人,又希望自己是女人唯一的男人。

    因此但凡要让男人对她死心塌地,心甘情愿做那火坑孝子,哪怕是那一条玉臂万人枕的窑姐,也得让男人有自己就是唯一的那一个的错觉。

    哪怕还要委身于其他男人,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身不由己,其实心里只有他一个。

    吴寡妇深谙其中门道。

    “死相,你瞎想什么呢!”吴寡妇掐了孙二丑一下。

    把怎么骗得钱氏上当的经过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说完了拿帕子按着眼角,拭着被冤枉流下的委屈的泪水。

    “人家对你一片心,你却疑心人家。”

    说着,却见孙二丑神色不对,疑惑的瞟了他一眼。

    想起刚才袁弘德说的话,难不成真的弄巧成拙了?这钱氏冒充不得?还是这死人知道了什么?

    马上把默默流泪模式调高一档,转换成羞愤欲死模式。

    扑到孙二丑怀里又揉又搓,“你胡乱疑心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枉我对你一片真心,一心一意跟着你,什么都不求……。”

013、进退维谷

    什么都不求,不掺杂任何外物的感情,才是真感情,是感情的最高境界。或者是感情的理想境界。

    温香软玉在怀,说着最动听的情话,就是块千年寒冰他也该融化了。

    何况孙二丑他也不是千年寒冰,他本身就热乎着呢,精虫上脑,就差在脑门上写着:人傻好骗,请尽情的蹂躏我吧!

    孙二丑抱着吴寡妇心肝肉的哄着,把孙检芳卖了个底掉。

    “孙检芳想当里正,还看中了袁家的地想弄到手,你假借着钱氏的身份出来的,只怕回头若是他对袁家发难会连累到你啊!”

    吴寡妇傻眼了,她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以她的聪明,能猜到孙检芳对袁家下手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无非就是把袁家跟这次的雷击事件扯上关系。

    被冠以妖孽之名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想到这些,吴寡妇生生打了个寒噤,只觉得磨坊院里阴风阵阵。

    她小时候,那时戎朝尚未灭亡,村子里出现了一种怪病,染上怪病的人会身体变形,变得跟怪物似的。

    那是个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却也是永远都不会说出去的秘密。

    整个村子的人被赶到一个院子里,漫天的大火映红了漆黑的夜色,凄厉的哭喊声如同来自于炼狱。

    只有她一个人,因为是女娃,只能睡灶间的草堆里,成了漏网之鱼,意外的捡了一条命。

    被辗转卖了几回,成了吴狗剩的婆姨。

    她不想死,至少不想绕了一个大圈,依旧逃不脱同样的死法!

    “二哥,”拉长了腔调喊出来,把孙二丑喊得骨头都酥了。

    “俺可全靠你了,俺也没有依靠了,只有你,你要是不管俺,俺可就活不得了呀!”

    看着小脸煞白,怯生生攥着自己胳膊的吴寡妇,孙二丑胸臆间突然升起一波豪气。

    揽着吴寡妇的纤腰,承诺着:“红妹妹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保着你平安的,谁都不能动你。”

    吴寡妇闺名桃红。

    她也知道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尤其美色当前时候说出来的话,十有八玖过后就后悔。

    不过她这会子有些六神无主,而且事出突然,她也没有更好的应对之法,只能选择相信孙二丑。

    两个人又腻味了一会,就匆匆分开了。

    吴寡妇咬着拳头想了想,往袁家所在的方向跑过去。

    她是从袁家的窑洞顶上走过去的,从上往下看,袁家一片死寂,让她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果然,袁家的院子大门紧闭,吴寡妇趴在门缝上往里头瞧,一个人影也无。

    吴寡妇不死心,拍打着袁家的门扉,刚开始只是轻轻的拍着,越拍心越往下沉,也越拍越大力。

    直到再也没有拍下去的力气和勇气了,才颓然的倚着墙坐到地上。

    袁家的人都跑了,可她却傻了吧唧的自投罗网。

    她如今是进退维谷,继续冒充钱氏,可能就成了替死鬼;跟钱氏把身份换回来,又有个欺骗官差的罪名。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她都承担不起。

    对,袁弘德那个痨病鬼还没跑,吴寡妇想起了那个被她忽略了的袁弘德,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跑去找人去了。

    大步撵着小步,跑得香汗淋漓,远远看到袁弘德站在一棵楝树下头,才放慢脚步,莲步轻移的靠过去。

    “小叔,”嗲声嗲气得,差点没把袁弘德瘆出一身鸡皮疙瘩。

    她现在跟袁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暂时情况未名,还不敢跟袁弘德翻脸。

    虽然她这会恨不得逮着袁家的人咬下一口血肉来。

    袁弘德实在看着她膈应,往前走了几步,走到旁边的柴火垛跟前。

    心里却如同扬起了惊涛骇浪。

    吴寡妇过来找他代表着什么,不言自明。代表着吴寡妇察觉到危险了,或者已经确定了危险了。

    这个女人无利不起早,肯定是获悉了内幕消息,来刺探一下看看他有没有应对之法来了。

    原本还只是担忧,现在担忧变成现实,让袁弘德十分担心陶氏他们。

    若都是大人还好,还带着个吃奶的孩子,吃奶的孩子可不会管危险不危险,他们饿了,尿了……,有什么不舒坦都会哭。

    万一有人顺着声音发现他们的藏身之处该如何是好?

    袁弘德的心里像是有百爪挠心。

    早知道就把藏身的洞挖得离村子远点了,这样就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倒是能迷惑人了,却又有其它不足之处。

    袁弘德叹息:这世上本来就难有万全之策!

    此时,袁弘德牵挂着的秋娘,担心着的袁明珠,正跟家里其它人一起,躲在后山的一处绝壁上掏出的洞里。

    这里离最近的人家只有不足五十米距离。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没有人能想到他们逃走了以后会躲在离村子这么近的地方。

    绝壁不远处就是村里人口中的那个后园,是村里专门扔夭折的孩子,埋无主之尸的去处,是一处乱葬岗。

    医疗水平低,孩子的夭折率很高,多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无主尸体也多,每地都自然形成一个这样的场所。

    昨日钱氏以为袁明珠已经被她捂死了,让袁伯驹把她扔去的就是那儿。

    乱葬岗磷含量高,时常惊现鬼火,因此等闲没有人会到这里来。

    袁弘德在担心家里人,家里人何尝又不在担心他?

    袁季驹觉得时间过了好久了,曾叔祖还没有来,悄声问旁边的袁仲驹:“二哥,曾叔祖呢?曾叔祖咋还没有来?”

    声音里透着惶恐、不安、焦躁、无措、期待、茫然……。

    在袁家孩子的心里,曾叔祖是家里的擎天柱,许多次的危机,都是曾叔祖带着全家闯过来的,不能没有他。

    尤其此刻,全家龟缩在这里,不知道外头怎么了,更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在他年幼的心里,需要有人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

    洞穴只是用做临时避难用,空间并不大,堆放了粮食和其它物品之后,可供人栖身的地方就非常有限了。

    袁季驹问的声音虽轻,其它人还是听到了。陶氏摸摸他头上的冲天辫,“曾叔祖没事,曾叔祖很快就会过来跟我们汇合。”

    与其说是在安慰其他人,倒不如说是给自己催眠。

014、调虎离山

    听了曾叔祖母的话,袁季驹并没有开心起来。

    他能感觉到曾叔祖母语音里的悲伤,看到其他人也一脸哀戚,小家伙的眼泪在眼眶里悄悄打转。

    不过,到底记得规矩,不能肆意悲喜,抿了抿嘴唇,眨巴眨巴眼睛把眼泪消散掉。

    朝代更迭,袁家虽然没有了世家望族的身份,却没有丢掉传承,只要传承还在,袁家定然能恢复往日的荣耀。

    不能肆意悲喜,是最基本的规矩。

    悲伤只是情绪的宣泄,甚至只会影响人做出正确的判断,对于事态的发展,毫无裨益。

    袁明珠眼睛已经能睁开了,安安静静的躺在洞穴的一角,听着家人们的对话,身下垫着厚厚的干草。

    这里之前她还是鬼魂的时候跟着袁弘德他们来过许多次,可以说是在她的见证之下完成的,她对这里很熟悉。

    五、六平方左右的空间,人在这里只能弯着腰。

    因为洞穴就挖在靠近村子的这一面山崖的下面,所以站在村子的方向根本发现不了这里。

    山崖下头沟深草密,又长得都是带着疙针的荒草和灌木,祖祖辈辈口耳相传,这里被称为断头崖。

    本来指得是路走到这里就没有前路了,后头被人演绎出各种恐怖情节,就愈发没人敢接近了。

    这里没有羊适口的草,是羊倌们都嫌弃的地方。

    背后干粮和水,躲个十天半个月安全上绝对无虞,如果不是袁弘德还在外面,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至于钱氏,再深的感情也禁不住日日消磨,或许只有袁务川和袁树会担心她了。

    袁明珠捏了捏自己的小拳头,对自己的弱小十分无奈。

    这具小身板都不如之前的阿飘,至少阿飘还能在晚上飘出去查看一下曾叔祖是否安好,这具小身板只能吃睡,什么都做不了。

    洞穴里气氛压抑,袁明珠烦躁的哼唧了两声。

    听到她的动静,坐在她旁边的袁树赶紧把她抱起来查看,怕她不舒服了会哭闹。

    陶氏看到她眼睛睁开了,带着些欣喜道:“我们妮儿眼睛睁开了呢,眼睛又大又亮,随她爹,跟伯驹小时候也像。”

    袁家的人无论男女,皆是大大的杏眼,长眉微挑,配以高挺的悬胆鼻,长相出众。

    袁弘德选中比他还年长的袁务川做继承人,除了看中他老实本分,还因为他们都有相似的眉眼。

    之所以陶氏只说长得随父亲和大哥,是因为说随了爷爷或曾叔祖好说不好听。

    这或许是这个沉闷的午后唯一的好消息了,所有人都围过来,把袁明珠竖起来跟袁伯驹放在一起,比较谁的眼睛更好看。

    袁明珠的烦躁,全都变成被围观的尴尬,扁了扁嘴。

    陶氏赶紧把众人撵开,可不能招了小祖宗哭。

    给她喂了点羊奶和水,竖起来拍了拍奶嗝,抱着她轻轻哼着:“筛箩箩,打面面,俺给俺妮儿做饭饭,擀面条,打鸡蛋,呼噜呼噜吃两大碗。”

    本来就极喜欢这妮儿,如今看着她更似丈夫的眉眼,难免爱屋及乌。

    ……

    村子里,吴寡妇想去袁弘德那里撒娇卖痴,让他不要攀扯着她,结果袁弘德避她如蛇蝎,她根本边也挨不上。

    如此不解风情,把吴寡妇气恨得直跺脚,丝帕一甩,去打听其它门路去了。

    袁弘德此时肯定不会心软,拉着吴寡妇不图让她做垫背,而是这女人只有跟他们利益一致,才能帮着他们说话做事。

    他们没有同族守望相助,这样送上门的助力他不会往外推。

    如此看来,钱氏也不是一无是处,被骗了还能误打误撞给家里拉来一个帮手。

    孙二丑也是个痴情种,应了吴寡妇之后也没打马虎眼,直接去找了孙检芳。

    “族长,桃红应着袁树娘的名头被放出来的,袁家有事她也摘不干净,你要袁家的地行,不能牵连桃红。”

    孙检芳暗骂:果然不出所料,好事都他娘的坏在逼上。

    “你赶紧把她送出去躲躲,等风头过了再让她回来。”给孙二丑出谋划策。

    孙二丑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找到吴寡妇,拉着她的手:“赶紧的,跟俺走,俺送你去磨头俺姨家避两天。”

    磨头村在五柳村隔壁,也就半个时辰的脚程。

    孙二丑牵了驴,把吴寡妇托到驴上,牵着就往村外去,有驴子代步,两刻钟就能打个来回。

    “谁?干什么去的?”两个兵丁从藏身的隐蔽处出来,拦住他们的去路。

    从证实了村头那具焦尸确实是遭雷劈所致,村子就戒严了,许进不许出。

    他们这会想出村已经晚了。

    “小兄弟,都是自己人,俺是县衙里的人,送俺嫂子回娘家。”

    那兵丁看他眼熟,语气温和了些,但是也没有通融的余地:“现在不行,上峰命令谁都不许出去,你们等两天再回去吧!”

    吴寡妇赶紧拿了一角银子:“我娘家娘已经病了几日了,小兄弟行个方便吧!”

    回娘家又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她娘病了又不是她病,现在这种情形,谁敢放他们出去?

    二个兵丁拒绝了他塞过来的好处,劝他们耐心等两日。

    “应该不会围村太长时间,最多两三日,查明情况,不相干的人就能自由进出了。”

    这话听在吴寡妇耳朵里,跟催命符似的,她就是相干的人,能不怕吗?

    看着实在混不出去,两个人只得恹恹的回去了。

    却不知道,他们已经中了孙检芳那个奸贼的调虎离山之计。

    孙检芳见到孙二丑去找他,就知道这人为色所迷,难堪大用,又不想得罪他,当机立断,决定把他支开,绕开他自己去施为。

    如果他和吴寡妇能走脱更好,如果走不脱,也没时间坏他好事。

    支开了他们二人,孙检芳就找到跟孙二丑关系好的另一个叫田大的差役,对他说:“田兄弟,我有情况要跟杨头禀告,你能不能麻烦你给通报一声?”

    田大知道他是孙二的族叔,警惕的问道:“孙二那小子呢?你让他帮你通报不是更好?”

    孙检芳来之前就想过田大会有此一问,按照排练好的话对答道:“我那二侄子让我来找的你,

    磨头村他大姨家来人来做客,他要陪客人抽不开身。”胡诌了一个理由。

    五柳村出了异象,有人好奇前来打听消息也在情理之中。

    田大不疑有他,对他说:“你先在这里等等,我过去看看杨头他们这会有没有空。”

    田大过去看杨捕头那边的情况,孙检芳踮着脚往那边看,不一会田大回来了,告诉他:“跟我过去吧,杨头这会正有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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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姝介绍:
年少无知的时候顾重阳是袁明珠家的奴仆……
袁明珠照着他的后脑勺给了一巴掌:“看什么看,还不跟上,又想偷懒。”
这一巴掌打得声音挺响亮,打得顾重阳眼泪汪汪的,既是疼得,也有屈辱。
曾祖母陶氏:“你这孩子,怎么又欺负重阳啊?”
袁明珠:“他是咱们家买来的奴才,不听我的话为什么不能打他?”
说着就抬脚又给了他几脚。第一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第一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第一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