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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姝全文阅读

作者:黑鱼精     第一姝txt下载     第一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30、筷子都是咸的

    四岁的小豆丁没吃过没成熟的枣子,不知道没成熟的枣子是不甜的,木木的一点滋味也没有。

    他只是对那个他没有参与过的活动充满向往。

    看到妹妹睁开大眼睛怜悯的看着他,他也理解不了她眼神代表的意思,还乐淘淘的对姐姐说:“妹妹醒了。”

    紧盯着这边动静的钱氏听到袁少驹说袁明珠醒了,跟个大马猴似的动作灵活的蹿过来。

    就在她的手刚搭到门帘子上,旁边一只手臂挡住了她。

    钱氏对着拦住她的袁弘德陪笑道:“叔父,明珠醒了,叔母不在家,我去看看她。”

    袁弘德客套着:“你忙你的吧,我去看看就行了。”

    语气和蔼,态度却是不容置疑。

    “哪能让您……。”钱氏还想争取一下。

    话没说话就被袁弘德打断了:“没关系,你忙,我闲着也是闲着。”

    撩开帘子进了窑洞,把袁明珠从炕上抱起来,抱到院子里。

    孙检芳看着袁家人的互动,觉得有些怪怪的,却说不出来哪里怪。

    毕竟习俗只是抱孙不抱儿,袁家这都是曾孙女了,更没有忌讳了。

    他就呆呆的看着本来跟他你来我往打着机锋的袁弘德把他丢在一边,专心致志的给他们家曾孙女把了尿,换了新尿布,

    又尝了尝杜氏端来的羊奶的温度,给她把羊奶喂了。

    接了袁珍珠拧来的温水帕子,给她把生了痱子的地方擦了一遍。

    收拾干净了,还举着袁明珠的手跟他打招呼:“喊孙爷爷。”

    让孙检芳怀疑他根本不着急买他们家的老宅子。

    他们家的老宅子四周都住了人家,已经没有往外拓展的余地。

    不然他们也不会把老宅荒废了,另外置了院子。

    那个院子跟袁家现在的院子差不多大,住三辈子人还行,紧紧巴巴的也能住得下,随着人口繁衍就不行了。

    也就只有他爹那样的人,恨不得人摞人,让全家人住得转个身都碰脸,才能把那么多口人塞一个院子里。

    袁弘德不像是他爹那样的老抠门。

    想到这里孙检芳又放心一些。

    随即又担心袁弘德嫌他要价高不买他那个院子,买远点的地方。

    袁明珠坐在她曾祖腿上,看着孙老财的儿子一会皱紧眉头,一会又皱紧眉头,表情十分丰富。

    孙老财的这个儿子遗传了八玖分他老子的吝啬性子,比他爹强一些。

    强在哪里呢?

    他爹吃颗豆子没嚼碎了整颗拉出来,洗洗还得吃了。

    他吸取他爹的教训,绝对不吃整颗的豆子,他家的豆子都是做成酱来吃。

    他们家的酱加的盐多,吃酱的时候不能拿筷子挑,只能拿筷子蘸一下。

    他家邻居经常听到他骂他们家的人:“蘸一下就够了,你拿筷子挑也不怕齁着你。”

    所以村里人传说,他们家的筷子都是咸的。

    他爹是对自己和家里人抠,他是对自己不抠对家人抠,然后四处占别人便宜。

    就他家那破院子,以往也有人来询价,都被他要的离谱的高价给吓跑了。

    袁明珠还以为这个高价能继续把买家给吓跑呢,谁知道她曾祖会上赶着当这个冤大头,真是让人头疼。

    他那宅子是好买的吗?袁明珠真担心曾祖的荷包会瘦好多。

    孙检芳就看着对面的袁弘德一脸和蔼,他抱着的那孩子反而蹙着眉头严肃着一张脸。

    孙检芳:“我们家那棵枣树,你买了去用不了几年就能把花的钱挣回来了。”

    孙检芳原本打算着他那院子里有一棵枣树,不卖宅子每年结的枣子也是一笔收入。

    只是村子里的孩子太多,那院子里没人看着,就是拴个老虎在树上也看不住。

    枣子没落下,窑洞还破败了,现在窑洞不值钱了只能卖树把窑洞做饶头。

    听他这么说,袁明珠觉得这棵树也能买,拴个老虎看不住的东西,钱氏能看住,并不用担心。

    钱氏可比老虎厉害多了。

    何况那树下还埋在那么大一坛子银子,等她长大了钱氏也老了,到时候她再挖不迟。

    是买宅子树做饶头,还是买树宅子做饶头?

    价钱相差得多了,那宅子现在可不值棵枣树钱。

    孙检芳那么会算计的一个人,这次让袁弘德给绕里头了,他就没想过把宅子和树一起作价出售。

    谈好价钱,那个宅子以六两银子的价格卖给袁家,袁弘德跟孙检芳一起去找中人写契纸。

    钱氏一块他要出门,以为找到机会,马上过来说:“祖父要出门啊?把明珠给我吧,我抱一会哄她睡觉。”

    袁明珠警觉的看着她,往曾祖身上靠了靠。

    袁弘德抱着袁明珠:“没事,我们不走远,就在村子里,我带着她。”

    开玩笑,这女人眼珠转得都快转出眼眶子了,一看就没打好主意。

    哪能放心把孩子交给她。

    袁弘德抱着袁明珠,领着袁少驹准备出门。

    钱氏在杜氏背后拍了一把:“怎么能让你叔祖抱孩子?还不赶紧抱过来,一点眼色都没有,要你有什么用?”

    又对袁弘德说:“叔父你出门是办正事的,哪能带着她?她要是哭闹起来多耽误工夫,还是交给伯驹娘带着吧!”

    拦住袁弘德,不把袁明珠给她不让出门一般。

    正僵持不下,陶氏拎着篮子回来了。

    看到钱氏的样子,哪会猜不透她的打算,把手里的篮子往她怀里一递:“小树娘把菜拎灶间去。”

    把袁明珠给接过去:“我抱着她吧,你带着少驹就行了。”

    带着袁少驹是为了让他见见世面,见识一下这些买卖田地的流程怎么走。

    看着袁弘德带着袁少驹走远,袁明珠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好容易有一个能跟着出门的机会,又让钱氏给破坏了。

    陶氏抱着袁明珠进了院子,看着钱氏还傻愣愣的提着篮子,对她说:“把篮子拎进来,把菜收拾收拾。”

    地里的菜进入盛产期,每天摘的菜一家人吃不完了,多余的就切片晒干,收起来留着冬季吃。

    钱氏把篮子拎进来,慢吞吞的开始干活。

    袁珍珠乖巧的坐在一边帮着收拾。

    陶氏捡出来几条长得长直的黄瓜,递给她:“拿凉水湃起来,洗一个你自己先吃,剩下的晚饭调一个凉拌黄瓜。”

031、嘴歪

    黄瓜结的多了,这东西还不能切了晒干做冬储干菜,一般都是摘回来就吃掉。

    袁珍珠笑着接过去,露出一口雪白的小米牙。

    钱氏刚想发作,骂她害了馋痨了,突然想起来袁珍珠已经过继到陶氏名下了,拿鼻子喷出一口浊气,揉揉鼻子忍下了。

    袁珍珠把黄瓜湃在凉水里,自己洗了一根掰了一半自己吃起来。

    钱氏看看陶氏,又看看杜氏,笑道:“这丫头,往日有我教导着还不显,这些日子被叔母宠得都学会吃独食了。”

    袁珍珠从凳子上站起来,手里拿着一截黄瓜,看着陶氏等她示下。

    自从袁家姐妹俩过继到陶氏名下,钱氏整日里都在找茬,等着抓孙女的把柄,证明她在教育方面比陶氏成功。

    袁珍珠已经从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现在的从容自若,等着曾祖母示下正确做法。

    陶氏拍拍她坐的凳子,说:“坐下吃你的,长者赐不可辞,曾祖母让你吃你就吃。”

    袁珍珠坐下来,把那一截黄瓜吃掉了。

    陶氏:“小树娘,你的病看来无碍了,等傍晚去担些水把菜地浇一遍,明日早起,去菜地摘菜,

    把嫩黄瓜全都摘下来,腌制点乳黄瓜冬日里你叔父佐粥,其它的蔬菜看着该摘的也摘回来。”

    都有闲情说些寡淡无味的话,应该病情无碍了。

    钱氏的脸色绿得跟黄瓜皮似的。

    陶氏又道:“你叔父把前院孙家的院子买了下来,回头修整好了,你跟小树爹搬过去吧!”

    钱氏微愣,马上意识到她要被扫地出门。

    “那,那……。”

    不过他们本就是寄人篱下,只是这些年袁弘德对他们极为宽厚,渐渐使得她忘记了本分。

    她的依仗就是袁弘德夫妇所没有的子孙。

    所以她想到不能失了这些依仗,“小树和伯驹兄弟们还是我的子孙,可没过继给你家,分家可以,你不能霸着我们的子孙。”

    陶氏本来只想跟她隔开,省得两看两相厌,还是顾惜着他家,怕伯驹兄弟们吃苦,准备继续照顾他们。

    只是听着她这话,竟然像是要彻底分开?

    看到陶氏迟疑,钱氏鼻孔朝天:“你自己要求过继的这两个赔钱货,可没人逼着你们,你想反悔我可不答应。”

    袁明珠听了这话,十分不适的在陶氏怀里扭了扭。

    她虽然屡次三番投胎变态系重男轻女家庭,但是被人当面骂赔钱货还是第一次。

    钱氏还骂的如此理直气壮,更是让人难受。

    袁珍珠也往陶氏身边偎了偎。

    陶氏抱着袁明珠,揽着袁珍珠的肩膀,说:“过继这两个闺女本来就是深思熟虑的,定然不会反悔。”

    袁明珠算是看出来了,她那个便宜祖母就是为了逞口舌之利呐!

    其他人也看出来了。

    钱氏自己说完那番话也开始后悔。

    他们家头上无片瓦,脚下无寸地,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们家带着这五个小子拿啥养活?

    村里家家户户名下就那么几亩地,除了两姓的族长家里地多些,其他人家地都很少。

    像袁弘德这样有十几亩地都是多的,大多数人家也就三五亩地,吴仙姑家就是巴掌大的地都没有。

    地多的人家也都早就有固定的佃户,轻易不会换人佃地,也就是说他们家想佃地种都佃不到。

    想到这些,钱氏咧着嘴对着陶氏讨好的笑,只是她自己看不到,她那笑比哭还难看。

    反正杜氏把脸扭到一边去了。

    袁明珠也觉得忒碍眼,不忍直视。

    袁明珠看着钱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角度不对,觉得她那嘴笑起来有些歪。

    定睛一看还真是歪了,还越来越歪。

    袁明珠想提醒众人,谁知道一开口就是呜哇哇的哭声。

    陶氏以为她又被钱氏凶巴巴的样子给吓哭了,抱上她拉着袁珍珠回窑洞里了。

    杜氏也不想独自对着婆婆,低头快手快脚的把菜拾掇好,端起来去水缸边洗去了。

    把菜该洗的洗了,该切好晾晒的晾晒了。

    然后一头扎进灶间去做午饭了。

    本地人吃两顿饭,但是袁家还保留着从家乡带来的传统,保持着吃三顿饭的习惯。

    杜氏正做着饭呢,袁少驹从外头跑回来。

    “娘,曾叔祖让俺回来传信,让整治点酒菜,咱家买孙家族长家老宅子的契纸定下来了,要请中人吃饭。”

    杜氏从灶间出来,问:“来几个人?”

    袁少驹还小,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清楚。

    陶氏从窑洞里出来说:“就照着三五个人的量做就行,这会子买肉也来不及了,你杀一只小公鸡。”

    想想又说:“家里的酒只怕也不够了。”

    进了厨房看看酒坛子,确实不够了。

    顺手把砧板上袁珍珠留下的半根黄瓜拿出来塞袁少驹手里:“少驹去和姐姐一起帮着曾叔祖母看着妹妹,曾叔祖母去打点酒就回来。”

    又吩咐杜氏:“明珠睡着了,你注意着点那边的动静。”

    拎着酒坛子匆匆去打酒了。

    躲在旁边院子里的钱氏,看到陶氏下了坡,从她那边院子里往这边观察了一番,看到杜氏正去鸡圈那边抓鸡,没注意这边。

    她蹙到袁弘德他们的窑洞门口,撩开门帘弯腰就进去了。

    窑洞里中低着头正专心致志啃着黄瓜的袁少驹,看到门帘一闪有人进来,抬头一看,吓得“哇”的一声就哭了。

    钱氏看到袁少驹哭,低声骂道:“嚎什么嚎?住嘴,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嚎,你还能干啥?”

    她若是不说话还好,越说话那嘴巴显得歪得越厉害,袁少驹越发害怕得张着大嘴哭,袁珍珠看到也吓得哭起来。

    刚睡着没多会的袁明珠被吵醒了,看到是钱氏进来,知道这老东西没安好心,张着大嘴跟着哭。

    三重奏如同魔音贯耳。

    钱氏怕把人招来,“啪啪”照着袁珍珠肩膀上扇了几巴掌,喝令他们住嘴。

    不打还好,越打把仨孩子吓得越发哭得更大声了。

    杜氏刚把一只小公鸡抓到手里,就听到三个孩子的哭声。

    她是孩子亲娘,孩子平日怎么个哭声她知道,这样的哭声肯定是出了大事了。

    把小公鸡一丢,刀都没顾得放下,拎着刀就跑了过去。

032、中风

    杜氏刀都没顾得上放下,拎着刀就去解救她的几个孩子。

    撩开门帘子进了窑洞,没等到她刚刚适应窑洞里面比外头昏暗的视线,钱氏就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

    哪怕杜氏是个成年人,突然看到钱氏那张五官移位像是地狱来客的脸也吓得往后一仰,根本分辨不出来对面站的是她婆婆。

    到底为母则强,记得对面嚎啕大哭的都是她的孩子,没有拔腿就逃。

    举着手里的菜刀对着对面的“恶鬼”,手抖得跟筛糠一般,声音也支离破碎:“你,你,你是什么东,东,东西?

    我们家的人马上就回,回来了,你赶,赶紧走,不,不然我对,对你不客气。”

    钱氏气炸了,这个杜氏是要造反吗?

    居然敢拿刀对着婆婆,还说她是什么东西。

    钱氏破口大骂:“你这个小贱人,得了失心疯了吗?你竟然敢大逆不道辱骂婆婆,让我儿休了你,

    我要去你娘家问问,怎么教出来的闺女,这样忤逆不孝。”

    怵着杜氏手里寒光闪闪的菜刀,没敢上前,只敢拍着大腿跳着脚的骂人。

    杜氏定睛细看,还真是有些像是她婆婆不假。

    怯生生试探着喊了一声:“娘?”

    钱氏只以为她的失心疯病恢复正常了,胆气壮了一些,把眼睛一立:“你还知道我是你娘?不是刚刚发疯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了?

    我你都敢骂,还不把刀放下,等我儿回来看我让他怎么收拾你,……。”

    骂骂咧咧的出着刚刚受到的恶气。

    却不知自己横眉怒目的样子更是骇人。

    把杜氏吓得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钱氏以为杜氏被自己吓唬住,抖起做婆婆的威风了,心满意足的停止骂她。

    突然想起来,说道:“我就说这个妖孽留不得吧,自从她出生,看看咱们家出多少事,就没有一桩顺心的,

    我就说我这病是她方的,你们一个个迷了心窍一般偏不相信,你这好好的突然得了失心疯,这回该信我说的话了吧?

    欸,就说你还是太年轻呐,没经过事,不知道厉害,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以后还是得听我的话,

    我可是你亲婆婆,我还能害你不成?咱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别傻乎乎的跟陶氏那个贱人后头,让她哄得不知道远近亲疏……。”

    回头看到孙子孙女还是抽抽嗒嗒的哭,儿媳妇还是怕得瑟瑟发抖,十分看不上眼。

    呵骂:“哭什么哭?别哭了,赶紧的,趁着陶秋娘和袁弘德没在家,赶紧把这个妖孽处理掉。”

    站到炕前伸手就想去捞袁明珠。

    袁明珠正看着钱氏拙劣的表演,没想到一把火居然烧向了她。

    就说钱氏贼心不死吧,居然学会伪装了,装得对她和颜悦色。

    她倒是不太担心,杜氏就在旁边,不会任由钱氏对她不利。

    袁珍珠和袁少驹姐弟俩已经从刚刚母亲跟这人的对话中知道,面前这个面目可怖的人是他们祖母钱氏。

    就没有一开始那么害怕了,看到钱氏欲对妹妹不利,齐齐挡在袁明珠前头。

    杜氏也过来把袁明珠抢到手里抱着。

    对钱氏说:“娘,你有病就好生看病,不要疑神疑鬼,等伯驹爹回来就让她赶了驴车带你去看病。”

    袁少驹点头赞同他娘的话:“是啊祖母,让我爹带你去看病吧,你的嘴歪得比吴大钱他祖父的嘴还歪。”

    吴大钱是村里的一个跟袁少驹年龄相仿的孩子。

    他祖父前年中风了,用本地的偏方拿鳝鱼拉了,谁知道拉过劲了,据他们家的人说本来朝上歪的,拉成朝下歪了,一直说话都不利索。

    钱氏听到他们说话,神情惊疑不定,也顾不上为难袁明珠了,撩开帘子跑出去。

    跑到了灶间门口的水缸旁边往水缸里探头看去,就看到水缸里一张脸嘴歪眼斜,恍若恶鬼。

    吓得她拿手搅乱缸里的水,水缸里的那张脸随着水波的晃动渐渐变形,变得更加可怖。

    陶氏窑洞里的母子几个就听到外头传来钱氏的嚎叫声:“啊……!为什么会这样?妖孽害我!我要杀了你。”

    吓得袁明珠打了个寒噤。

    杜氏回过神来,对孩子们说:“快,快把门关上。”

    杜氏把袁明珠放到炕上,母子三人合力,把窑洞的门关上拴起来。

    门刚刚落栓,就被从门外大力的拍响,随即晃动的厉害。

    晃得门上的土簌簌往下落。

    杜氏见这样坚持不了太久,忙忙挪了桌子和炕柜把门倚住。

    自己和两个孩子扛着倚门的家具,不让钱氏把门推动。

    双方暂时僵持着……。

    陶氏和陈袁氏进门,就看到钱氏披头散发的晃着陶氏窑洞的门。

    嘴里不干不净的叫骂:“陶氏这个贱人没安好心,她就是要留着这个妖孽,让这个妖孽害我,害死我她就能霸占我的儿孙了,

    她个不下蛋的鸡,自己不能生抢别人的孩子,把这个妖孽交给我,不然我跟你没完,让我儿休了你……。”

    陶氏身后抱着酒坛子的陈袁氏觑了觑叔祖母的面色,把酒坛子和带来的物品放进灶间,出来拉住钱氏:“娘,你胡言乱语什么?”

    等钱氏一回头,把她吓得剩下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叔祖母,俺娘这是咋了?中风了?”

    陶氏也看到了钱氏的异常,吐口浊气,无奈道:“看着像是中风了,先把她关她那边窑洞里,把你嫂子和侄子侄女放出来。”

    陈袁氏点头:“哦!”

    抱着钱氏就把她往隔壁院子送过去。

    钱氏重男轻女,从小就不把她当人看,她对钱氏这个亲娘没有什么感情,所以陶氏让她把人送隔壁院子关起来她就给关起来。

    钱氏疯疯癫癫的样子在她看来也正该关起来防止她伤人。

    钱氏哪里甘心束手就擒,一边挣扎一边叫骂。

    不过陈袁氏正值壮年,她又失去理智,轻易就被制服了锁到窑洞里。

    看到窑洞的门被她晃得厉害,陈袁氏还担心的问陶氏:“叔祖母,门不会被俺娘晃掉下来吧?”

    生怕关不住她的样子。

    陶氏也怕窑洞关不住钱氏那个疯子,吩咐她:“去把你叔祖喊回来。”

    又问被从窑洞里解救出来的袁少驹:“你曾叔祖在谁家?”

033、被门板砸了

    惊魂未定的小豆丁被提问到,看了一眼那边院子被晃动得厉害的门,铁门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让人提着一颗心。

    小豆丁回答:“曾叔祖他们去县上了,要把契纸直接换成官契。”

    也就是说袁弘德回来得等到下晌了。

    陶氏:“去地里把你爹和你哥叫回来,他们今天去了牤牛坡跟前的那块地。”

    正说着呢,就听到一声巨响,钱氏窑洞的那一对斑驳的黑漆木门中的一扇突然往窑洞里倒了下去。

    伴着黑漆木门倒下去的声响,是紧接着另一扇门也被扯着倒了进去。

    钱氏一声惨叫,源源不绝的咒骂生戛然而止。

    咒骂声被痛苦的呻吟声取代了。

    “救命~啊~!”

    一咏三叹。

    袁家老小赶紧跑过去救人。

    陶氏把手里的袁明珠放到袁珍珠手里,带着杜氏和陈袁氏把木门移开,不忘吩咐袁珍珠:“带着弟弟妹妹离远点,别碰着你们。”

    木门移开来,被砸在底下的钱氏露出来。

    陈袁氏去拉她,想把她扶起来。

    “别动哼哼哼~,疼哼哼哼~”钱氏说话都疼得转音了。

    陈袁氏不敢动她,问陶氏:“叔祖母,怎么办?”

    陶氏见识比她们这些普通妇人多一些,说:“可能是骨折了,不能移动,去喊你爹他们,让你哥借辆驴车去龙尾沟请黄先生。”

    袁家没有驴,只有一头牛,要想脚程快些只能去别人家借驴车。

    陈袁氏匆匆跑去喊人。

    她是听闻钱氏生病了,回娘家看她来了,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她娘又出了这么大一场古怪。

    牤牛坡是五柳村东南方向山脚下的一个小山坡的名字,袁家在这边有三亩多二等田。

    袁务川爷俩今天到这边除草来了。

    这个季节,气温高又刚刚下过几场雨,正是田里草噌蹭噌长得快的时候。

    为了不让草跟庄稼争肥力,家家户户都在加紧锄草。

    陈袁氏远远看到他们家地里她爹和她哥哥正在锄草,挥臂喊着:“爹,大哥,俺娘让门砸伤了。”

    旁边其他人家在地里干活的人也听到了,都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众人不胜唏嘘。

    被门砸伤了,真是无妄之灾。

    家家户户都有门,但是被门砸伤的几辈子也不会出一个,就因为稀奇,才引人瞩目。

    大家也顾不上锄草了,纷纷围拢过来打听怎么回事。

    有人疑惑:“袁家丫头,大白天又用不着关门,你娘怎么会被门砸到?”

    陈袁氏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总不好说是她娘发疯了,喊打喊杀,只能把她关窑洞里,结果她晃门把门晃掉下来了,把自己砸伤了吧?

    众人看她说不清楚,也知道另有隐情,也不追问,催促他们赶紧回去。

    袁务川看女儿这样,就猜想着是不是钱氏又生古怪了,招呼着儿子:“你腿脚快,你先回去,我拿上东西也马上就回。”

    自己收拾着草帽、锄头、水罐,和女儿一起拿着,追着儿子往家里赶去。

    有好事之人也不干活了,收拾了自家的东西跟着回去看热闹。

    袁家父女回到家,院子里已经有许多人了。

    钱氏伤得不轻,只顾得疼的哼哼唧唧了,骂人暂时顾不得了,也就没有再骂袁明珠是妖孽之类的话。

    袁树已经按照陶氏的吩咐,去邻居孙二年家借了驴车去请黄先生了。

    满院子站的都是人,窑洞顶上都站满了。

    杜氏之前正在抓小公鸡准备杀鸡,事出突然忘记关鸡圈门了,鸡跑得到处都是。

    这么多人过来,更把鸡吓得飞到墙头上,袁务川忙着四处抓鸡。

    真真是鸡飞狗跳。

    众人听说了钱氏不仅是被门砸伤了,砸伤之前还有中风面瘫症状,五官都歪斜了。

    孙二年的老娘说:“小树他大,你快别抓那鸡了,让他们后生帮你抓,你赶紧去村里问问谁家抓了鳝鱼的,准备好了,待会黄先生来了可能用的上。”

    本地的偏方,有那面瘫嘴歪眼斜的都是用鳝鱼给拉正了。

    后生小子们听了二年娘的话,赶紧把抓鸡的活接过去。

    袁务川又跑去询问鳝鱼。

    村里喜欢抓鳝鱼的人家也就那三两户,问了一圈,都说没有。

    最后问到吴大犁家,吴大犁听说要找鳝鱼,头摇得像货郎鼓似的:“袁大哥,你昨日来还有一条呐,昨晚让我杀了吃了。”

    大家听说了,都在感慨钱氏的运气真是感人。

    治病救人的事,事关紧急,大家自发去村头小溪里帮着抓鳝鱼,至于能不能抓到,就看运气了。

    黄先生的小徒弟不要看袁家的大门,他现在记得袁树的长相了,问他:“你家不是才请过先生吗?药这么快就喝完了。”

    纳闷:不应该啊,当时抓了五服药,还是他抓的,哪里会这么快喝完?

    袁树:“俺娘让门给砸伤了,可能骨折了。”

    小徒弟愕然:那古怪老太太还真是与众不同,受伤的各式都跟大多数人不一样。

    黄先生收拾了几样伤科常用的药,就听到袁树又道:“俺娘好像还中风了,嘴巴歪了。”

    黄先生一愣,急忙又添了几味药。

    小徒弟的惊讶的张着嘴巴,能塞下一颗鸭蛋了。

    黄先生问:“找到鳝鱼没有?”

    袁树:“不知道,忙着来请先生了,没顾得上去找。”

    黄先生捋着山羊胡子,知道他家要是只是中风或许还能顾得上去找鳝鱼,加上砸伤,慌乱之中有些事情就顾及不到了。

    吩咐小徒弟去村里问问谁家有鳝鱼。

    小徒弟跑了一圈,只找到一条比小拇指头粗不了多少的。

    黄先生捋着胡须看着:“也只能如此了,聊胜于无吧,咱们走,到你们村里再看能不能找到。”

    黄先生被接来的时候,鳝鱼还没有着落。

    黄先生先给钱氏正骨。

    第一扇门板落下来的时候钱氏那胳膊去挡,把手臂砸伤了。

    第二扇门板落下来把她整个人砸在下头,全身多处受伤,伤得最重的是左腿骨。

    “胳膊没事,腿骨伤得太重,只怕好了也会不良于行。”黄先生摇头叹息道。

    正好骨,鳝鱼还没有到,黄先生只能拎着那条小拇指粗细的鳝鱼说:“等不及了不等了,就用它吧!”

    明显还只是个“娃娃鱼”却被委以重任的小鳝鱼,在黄先生的手里委屈的挣扎着。

034、嘴占的比例大了

    鳝鱼有点小,不过即便是小鳝鱼也是有血的,血呼啦的鳝鱼被剥开来贴在钱氏的脸上,不太够用,但是总比没有要强。

    袁务川去村外小溪里搜摸了半天,一条鳝鱼的影子也没看到,只能空手而归。

    钱氏再不好,毕竟与袁务川是结发夫妻,她如今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袁务川心里也不好受。

    没找到鳝鱼,袁务川站在黄先生身后担心的问:“黄先生,没找到鳝鱼,这条鳝鱼可够用?”

    做大夫的总不会把话说绝对,总得留有余地。

    不然像吴大钱的祖父那样,有充足的鳝鱼用以治疗,最后嘴巴不是照样歪了。

    大夫绝对不会说够用,就是送一兜鳝鱼来也是不够的,毕竟就算够了也还有其它许多原因会影响到治疗效果。

    黄先生摇头叹道:“鳝鱼太小了,只怕不够。”

    这句话如同戳了马蜂窝一样,本来老实躺着让大夫诊治的钱氏像被针戳了似的“腾”的坐了起来,挥着没伤的那只胳膊状似癫狂。

    “袁务川你丧尽天良,找个鳝鱼你都推三阻四的不给俺尽心去找,你不就是看俺不顺眼想治死了俺,好跟陶……”

    陈袁氏和黄先生想拦住她不让她乱动都拦不住。

    就听得“啪叽”一声轻响,她脸上的鳝鱼掉到地上。

    本来就少,现在又损失了一截,钱氏有些傻眼!

    钱氏想到水缸里照出来的嘴歪眼斜的倒影,再想想吴老夯那张嘴占的比例有些大的脸,顾不得地上的鳝鱼已经沾了灰尘脏了,捡起来胡乱往脸上贴。

    只有一只手能用,她自己又看不到,不仅没有贴上去,还把原本贴的没掉的给碰掉了。

    一着急,那只伤了的胳膊也用上了,按住要滑落的鳝鱼段。

    结果碰着了伤处,把刚正好的骨头又给碰歪了。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黄先生才把钱氏那根历经磨难的尺骨重新固定好。

    钱氏顾不得骂人了。

    不过她刚刚骂出来的那些话围着的人已经听到了,只是没有听清楚。

    杜氏她们恨不得抓一把牛粪把她的嘴塞上,哪有这样往自己家人身上泼粪的道理?

    遇到钱氏这样不配合的患者,黄先生也觉得晦气,草草治了一番就准备开药方离开。

    “她上次发病吃的那张方子,对她现在的病症就有些效果,不然她的中风病症还会更严重,不过病人的脾气实在是太暴躁了,不利于恢复啊!”

    又说:“那张药方不合适她再用了,我给增加几味药。”

    杜氏觑着丈夫的面色,问道:“黄先生,俺婆婆原本脾气也不好,但是也没有这么严重,从今天发现她自己嘴巴歪了以后,就跟疯癫了一般,

    又打人又骂人,俺们怕她伤人把她关在窑洞里,她拼命的晃门,把门晃掉下来把自己砸伤了,

    她这样子没问题吧?需不需要吃药啊?”

    黄先生捋着胡须斟酌着药方。

    钱氏的情况比较复杂,羊癫疯、中风、多处骨折,现在有多一个疯癫。

    已经超出黄先生行医多年见到过的最复杂的病症。

    “她这应该是突然发现自己中风面瘫,一时接受不了,好多人都有跟她类似的情况,等慢慢习惯了就好了,我会在方子里添几味镇静安神的药。”

    袁明珠看着黄先生捋胡须的样子,觉得特别仙风道骨,看着就让人安心。

    心说,难怪那些做乱七八糟药品广告的人都要加这么一小撮道具。

    是比自己在现代那一世的形象让人信服。

    袁明珠现代那一世,从事的就是中西医结合治疗。

    特别坑的一个专业。

    不是坑患者,是坑自己。

    把自己搞得疲惫不堪又不伦不类。

    中西医结合专业不能考西医研究生,只能考中医类。

    而且在短短几年内兼顾中医西医很难,兼顾东西的结果很容易把自己学得不是东西。

    除非你本身就是天才,不然不要选这个专业。

    好在袁明珠是个天才,除了年轻不像专家,实际是个实实在在的专家。

    黄先生开了药方以后就带着小徒弟逃也似的走了,陶氏要让袁树赶驴车去送他都被小老头给婉言谢绝了。

    “不用送,你们家如今事多,就不要麻烦了,也不远,我们自己回去就行了。”

    小老头觉得钱氏的病症肯定医不好了。

    这样不配合医嘱,病情又这么严重的病人,能治好的可能性一点都没有。

    小老头怕病人家里人期望太高,到时候失望就有多高,这跟他的医术没关系,他只能治病,不能治命,所以还是自己走回去吧。

    众人吩咐赞叹黄先生医者父母心。

    送走黄先生,袁家的人把钱氏挪到炕上,煎了药给她吃。

    整个过程中钱氏都安静如鸡,只偶尔哼哼几声让想听劲爆内幕的人们十分失望,陆陆续续走了。

    陈袁氏熬好了药,端去给钱氏吃:“娘,药熬好了,我喂你吃药吧!”

    只见钱氏眨巴着眼睛,“啊啊”两声,明显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不知道为何,家里见她不能言语了,都莫名的松了口气。

    总之都得伺候个卧床不起的,伺候个不言不语的,总比伺候一个整日躺在床上还不住口骂人的要强多了。

    钱氏的嘴虽然在脸上占的比例大了,喝药的速度反而慢了,喝着药还泪流满面。

    袁明珠知道她这是面瘫后遗症,陈袁氏不不知道,以为她是因为病了难过呢。

    劝道:“娘,你别哭了,好好吃药,会好的。”

    不劝还好,劝得钱氏又加了伤心,眼泪流的更厉害了。

    袁务川坐在旁边:“你现在知道哭了,早干嘛去了?早就跟你说了你这个病要静养,不能发脾气,现在重了吧!”

    老实人说话净实话实说,说得人更生气了,气得钱氏鼓了个大鼻涕泡,“呜呜哇哇”的骂他。

    虽然家里出了事,请客的事是一早定好的不能变,把钱氏安排好了大家就开始准备晚饭。

    本地人吃两顿饭,晚饭吃得早,得早做准备。

    袁树抓了一只公鸡出来,举着刀念叨着:“鸡鸡你别怪,你是阳间一道菜。”念叨完了把鸡杀了,烧了水褪毛。

    陶氏吩咐袁珍珠:“珍珠,说一下鸡少了没有?”

    一上午鸡飞狗跳的,鸡飞的墙头上窑洞顶上都是,陶氏怕鸡丢了。

    袁珍珠虽然没上过私塾,但整日跟着陶氏,也学了些术数,一五一十的数起来。

    “曾叔祖母,鸡少了一只。”

035、骂街

    听说少了一只鸡,陶氏也没在意,刚刚袁树杀了一只小公鸡,她还以为少的是这只公鸡呢。

    还跟袁珍珠说:“少一只就对了,你爹刚刚杀了一只。”

    “曾叔祖母,少的是一只母鸡。”袁珍珠解释道。

    听说少了一只母鸡,大家急了,都围过来看。

    鸡是一个家庭重要的财物,贴补孩子,给老人增加营养,来客人加菜,农忙改善伙食,平日买个针头线脑、买点盐,换点零花钱……,全都指着鸡屁股下蛋呢。

    躺炕上动弹不得,言语不得的钱氏也着急的拿没伤的那只手拍着炕哼哼着,觉得这个家没她就是不行。

    若是往日她好着的时候,此时已经站到窑洞顶上开始骂街了。

    此地的风俗,丢了家禽家畜这些带腿的东西,都要站在窑洞顶上“叫骂”。

    大家围着鸡圈又数了一下,确实是少了只母鸡。

    “黑白花的那只。”陶氏说。

    杜氏问陶氏:“叔祖母,要不要到窑洞顶上骂一下?”

    往日骂街是钱氏的专利,现在钱氏不能干这项活,这个家里只有她能做了。

    陶氏说:“你上去喊两声试试吧!”

    杜氏爬到窑洞顶上,摆好架势:“俺们家丢了一只母鸡,黑白花,长尾巴郎,跑谁家去赶紧给俺放出来,不放出来俺明天就开始骂了啊!

    俺知道跑到谁家去了,俺也不找你,放出来咱们两下相安无事,不放出来别怪俺骂的话难听……。”

    冲着四周喊了几遍。

    不一会,黑白花的小母鸡就溜达着出现在袁家的巷子口,咯咯叫着找自己家。

    杜氏在上头站得高看得远,看到鸡被放了出来,喊陶氏:“叔祖母,咱家的鸡在门外面呢,赶紧撵家来。”

    陶氏带着众人把失而复得的小母鸡给撵了回来。

    农家带腿的家禽家畜总有走丢的时候,有些进了别人家会给关起来。

    叫骂两声,告诉对方这鸡是有主的,有些人家怕被咒骂,一般都会给放出来。

    陈袁氏把黑白花抱起来,摸了摸鸡屁股,说:“今天的鸡蛋没了。”

    陶氏:“鸡能回来就不错了,丢一个鸡蛋就丢了吧。”息事宁人。

    做饭的时候,陈袁氏轻声问杜氏:“大嫂,那鸡从谁家跑出来的你看到了吗?”

    杜氏下意识就想回答:“从……,”

    许是觉得邻里邻居的,传出去不好,再说鸡也被放出来了,改口道:“没看到。”

    陈袁氏:“嫂子你不说我也能猜到,肯定是……”指了指前面院子。

    前面院子跟孙检芳家的老宅子并排着,是孙检芳的叔叔家,都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也是又吝啬又贪婪。

    杜氏睨了小姑子一眼,意思说:你猜到了还问我。

    她们现在做的是自家人吃的午饭,做好以后端出去。

    其他人吃饭,杜氏和陈袁氏去给钱氏喂饭。

    做人媳妇的,总是得伺候婆婆吃完才能吃饭。

    钱氏可不是个好脾气,往年还好些,这些年做了婆婆,那脾气是蹭蹭的涨。

    现如今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急地恨不得看到谁过来就咬谁一口。

    看到杜氏过来,把炕拍得砰砰作响,嘴里呜哩哇啦说着含混不清的话。

    杜氏忙解释道:“娘,家里事多,先是给您老请大夫,后头又发现少了一只母鸡,所以饭有些晚了。”

    以为她是对饭做晚了不满。

    解释了之后,钱氏依旧呜哩哇啦的,手上还比划着。

    还是陈袁氏了解她老娘,说:“娘你都这样了,就少操点闲心吧,人家把鸡都给还回来了,再说又没抓到人家手脖子,怎么骂人,不好骂。”

    原来是对杜氏只虚张声势而没有一开始就骂人不满,嫌弃她无能。

    要是钱氏处理今天丢鸡这件事,她就会趁着鸡没被还回来真正骂一回人,给藏了她鸡的人一个教训。

    觉得反正没指名道姓,骂了谁也不能怎么着她。

    听来女儿的话,钱氏可能是想做个撇嘴翻白眼的动作,只是五官不听使唤,气得抓了炕扫帚冲着她比划。

    “吃饭吧,”杜氏说。

    都忙着呢,哪有钱氏这样躺床上的清闲。

    说道:“先把饭吃了,再晚就饿过劲了。”

    可能是饿了,钱氏不在固执,一边流着泪一边慢腾腾的吃着。

    钱氏流泪肯定不是出于对食物得来不易,粒粒皆辛苦的感恩。

    半拉上午吃药的时候钱氏就知道不对了,她的眼泪是失控的。

    这会子,杜氏和陈袁氏也发觉问题了,两个人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

    伺候着钱氏吃了饭,陈袁氏跟杜氏一起,坐下吃了一顿已经晚了的午饭。

    陈袁氏倒是没觉得什么,她婆家本来就是吃两顿饭的。

    而且有什么也不能说,就她娘这样古怪老太婆,现在又得儿媳妇伺候吃喝,擦屎端尿,就别挑理了。

    吃了饭杜氏一刻也不敢歇息,帮着陶氏开始准备待客的饭菜。

    小公鸡已经在灶上开始烧了,隐隐飘出阵阵香味。

    袁明珠躺在炕上,照例由袁珍珠姐弟俩看着。

    小豆丁抽抽鼻子:“姐姐,真香。”

    袁明珠心说:不是姐姐香,是鸡肉味香。

    袁珍珠比弟弟矜持多了,只抿着嘴笑着不说话。

    如今曾叔祖母当家,她也是能吃些好吃的了。

    不像以前,弟弟和哥哥们吃着她看着,曾叔祖母偷偷给她吃点什么,祖母猜到了没看到都得指桑骂槐的骂一顿。

    正想着呢,曾叔祖母端着一碗羊奶进来:“明珠醒了没有?”

    袁明珠赶忙哼哼两声显示存在感。

    “你个小馋猫鼻子尖,”陶氏笑道。

    袁明珠已经习惯了羊奶的膻味,一会工夫就把羊奶吃完了。

    吃完了羊奶也抽抽小鼻子,只觉得鸡肉的香味更浓郁了。

    正想着呢,就见陈袁氏端着一只碗进来了,香味就是从她手里端着碗里传出来的。

    “叔祖母,杀的这只鸡个大肉多,盛了一盘子以后还有得多,俺给盛出来了。”

    待客的荤菜装满一盘子,多出来的主家也不会等吃完了再给添上,会留下自家人吃。

    陶氏:“放你大嫂那边柜子里去,门关严实了,别让野猫给打翻了。”

    这边有孩子,别把野猫招了来再抓伤孩子。

    即使是最小的两个孩子,也没有长辈们还没吃先给孩子吃的规矩。

    不过就算这样,袁少驹知道还有得剩,知道他们晚饭有得吃也欣喜异常。

036、望闻问切

    袁弘德办完事回到家,才知道他离开的这一小段时间居然出了这么多的事,神色有些僵硬。

    不过饭菜都做好了,只能忍着怒火请众人入座:“坐,大家都坐,女人们不懂事,在家瞎闹腾。”

    主家心情不好,今天吴正吉也没说绳捆索绑之类的段子,大家吃了酒菜,很快就告辞了。

    杜氏她们屏声敛息快手快脚把碗盘捡出去。

    窑洞里没了外人,袁弘德说:“咱们到下头新买的宅子里住吧,把这里留给务川他们。”

    袁明珠这个被忽略的漏网之鱼躺在炕上跟自己的手指玩着,听到袁弘德的话心说:看来是真恼了。

    袁弘德是由上午发生的事,联想到他有个万一留下陶氏,陶氏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境况。

    发生那么大的事,袁务川爷俩的处置太让他失望了,袁大牛甚至头都没有伸一伸。

    得彻底跟袁务川家分开,像他谋划的那样,让他们跟袁大牛家形成竞争关系,彼此之间形成压力,才会更好的讨好他们。

    看着丈夫阴沉的脸,陶氏只能把袁明珠抱起来塞给他抱着。

    “好了,不是也没出什么事嘛,你抱一会明珠,我看看晚饭做的怎么样了?今天槐花回娘家,你别耷拉着脸,她还以为你不想让她回娘家呢!”

    袁弘德跟袁明珠大眼瞪着小眼,看着一模一样的眼睛里映着他的影子,突然莫名的心软了一下,不再那么尖利。

    抱着袁明珠站在灶间的门口,看着陶氏她们进进出出的忙碌,还和颜悦色的跟陈袁氏聊了几句家常。

    没有注意到他怀里抱着的袁明珠盯着他看着,也没注意到她的小手轻轻的在他的脉搏处移动。

    只以为这孩子在自己玩呢!

    望闻问切,寄身葫芦的那些年,除了不能摸脉象,其它的三项袁明珠都为袁弘德做过无数遍了。

    袁明珠感慨:还是得亲自上手摸摸脉象,以往听其他大夫给曾叔祖诊脉的时候说的,跟自己亲自上手摸的毕竟还是有差距!

    这样的话,原本给曾叔祖制定的治疗方案就得做一些调整了。

    杜氏把放在他们窑洞里的剩下的那一小碗鸡肉端出来,加了些豆角进去重新煮了。

    当锅里的鸡肉再次咕嘟嘟煮开的时候,香味溢满小院。

    袁明珠的唾液分泌增多。

    作为一个每天只给吃羊奶和温水,羊奶不够吃的时候还拿小米汁凑的小可怜,就算是加的蔬菜比肉还多的假冒伪劣炖鸡肉,香味也非常诱惑。

    “啪嗒,”一滴口水落在袁弘德的衣袖上。

    袁弘德察觉了,把她抱地离自己近些,看了看问陶氏:“明珠滴口水了,能是要长牙吗?”

    陶氏虽然没生过孩子,也带大了袁家的几个小辈,疑惑道:“不能吧?明珠才不到两个月大,不应该啊?”

    “不会是长口疮吧?”陈袁氏的话让大家微微变色。

    婴儿流口水除了要长牙牙床发痒之外,还有可能是嘴里生了口疮。

    这个朝代,口疮也是婴儿致死的疾病之一。

    陶氏她们不敢怠慢,都洗了手围过来。

    杜氏把袁明珠从叔祖手里接过去抱着,对着阳光的方向让陶氏查看。

    “乖乖,张嘴给曾叔祖母看看,啊~!张嘴,啊~!”陶氏对着袁明珠逗引着。

    袁明珠知道不让看肯定不能轻易过关,但也不能让张嘴就张嘴。

    无关自尊心,而是不能表现的异常。

    等陶氏她们逗引了一会之后,袁明珠给面子的张嘴打了一个小哈欠。

    被托着小脸里里外外看了个仔仔细细。

    陶氏没看到什么,犹自不放心,叫袁弘德也帮着确定一下:“他曾叔祖,我没看到你来看看。”

    所有人,包括才下学回来的袁伯驹都被喊了来帮着看了一遍。

    “你眼神好,帮曾叔祖母看看。”

    大家都没看出来什么。

    陶氏:“许是口疮还轻,没发出来,明天再看看。”

    袁明珠傻眼(?????;≡?????;)

    不要啊~!

    今天这个流程下来,她脸都快被捏变形了,不愿意在重复一遍。

    不就是馋了一下嘛,就得遭受这样的惩罚?

    太不人道了!

    为了澄清事实,家里人吃饭的时候袁明珠只能哭闹着不愿意被放到炕上老实躺着。

    杜氏说:“叔祖,我抱着她吧,你们先吃。”

    陶氏:“还是我抱着吧,你吃了还得去伺候你婆婆吃药吃饭。”

    于是吃饭的时候,袁明珠就对着那碗不知道是豆角炖鸡肉还是鸡肉炖豆角的菜,流露出看初恋情人的眼神。

    盯着看还不算,还“啪嗒,啪嗒”流下一小汪口水。

    豆角炖鸡肉虐我千百遍,我依然待豆角炖鸡肉如初恋。

    鉴于这道菜里豆角比鸡肉多了两倍还多,袁明珠觉得还是称呼它豆角炖鸡肉更合适。

    豆角的尊严得捍卫,人家虽然是素菜,也不能让那么少一点鸡肉喧宾夺主不是?

    袁家众人终于知道这些口水为什么流了,从回来就严肃着一张脸的袁弘德也忍不住笑了。

    “我们家的小馋猫欸,你怎么这么馋哟……!”

    听着陶氏的夸奖,袁明珠露出无齿的牙床……

    好吧~_~,对一个无齿小儿,馋应该能自动理解成夸奖的……吧?

    袁少驹举着筷子,看着上头夹着的一块鸡肉,经过艰难的抉择,把筷子伸向袁明珠:“曾叔祖母,给妹妹吃。”

    袁弘德摸摸他头顶的冲天辫,很欣慰的说:“妹妹还小,不能吃这个,你自己吃吧。”

    为了安慰一下小馋猫肚子里的馋虫,陶氏拿起一根筷子,蘸了一点汤让她舔了舔。

    真的只是一点,筷子头上一指不到的长度。

    如此简单的,这件事算是圆满的解决了。

    ……

    袁明珠觉得她这辈子都不想吃豆角炖鸡肉了。

    当然,如果是小鸡炖蘑菇还是可以吃点地!

    袁家在吃饭的同一时间,村尾的袁大牛家也在吃晚饭。

    比袁务川一家更晚来到晋地的袁大牛一家,也保持着吃三顿饭的习惯。

    今天他们家的饭桌上,难得的有一道荤菜——红烧鳝段。

    袁大牛的老娘冯氏率先夹了一筷子菜,代表着可以开动了,其他人的筷子就凶猛而凌厉的精确瞄准那一盘红烧鳝段。

    三两下之后,就宣告光盘了。

037、天生仇敌

    袁大牛的婆姨张氏,吃完了红烧鳝段抹了抹嘴,“是怪好吃啊!以后再抓到的鳝鱼别拿去卖了吧,也卖不了几个钱,不如自家留下吃呐。”

    她大儿子袁铁栓吧唧着嘴,嚼着的食物没咽下去就赶紧附和她的话:“俺娘说的是,真好吃,以后别卖了,留着吃。”

    食物喷到面前的碗盘里。

    冯氏把筷子往晚上“啪”得一放。

    本来也有些犹豫,想着要不就不卖了留下打打牙祭的袁大牛,看到他娘脸色不豫,马上改了想法:“吃什么吃?馍馍饭能吃饱了就知足吧,

    再早几年馍馍饭都没有吃的,日子不也得过吗?你爹俺小时候顿顿喝四眼子糊糊,不也长这么大?”

    冯氏才面色稍霁。

    四眼子糊糊,就是用杂粮熬的糊糊,加的杂粮少,清汤寡水的,喝的时候往碗里一看,糊糊上能映出喝糊糊的人的两只眼睛,因此得名。

    张氏吧嗒吧嗒嘴,回味着刚吃过的美味,叹息道:“俺大娘要是能天天得中风就好了。”

    袁大牛家几个儿子纷纷点头:“就是。”

    袁大牛太赞同这话了,只是一看他娘脸色铁青,似乎又要把筷子往碗上拍,赶紧训斥他们:“吃饭也堵不住你们的嘴。”

    袁大牛家众人不敢再说话,一个个低下头闷头吃饭。

    袁大牛家地少,只有一亩多下等田,佃了龙尾沟杨举人家的地种。

    杨举人家的地离河近取水方便,都是上等田,袁大牛家侍弄庄稼的时候经常能在沟渠里抓到鳝鱼。

    今日早晨去地里查看庄稼,就抓了三天鳝鱼。

    往日都是拿到城里酒楼里去卖,今天钱氏病了袁务川来找鳝鱼,袁大牛突然灵机一动,告诉他:没有,这几日都没抓到。

    鳝鱼不敢拿出去卖,天气又十分炎热,怕耐不住放再养死了,于是就把鳝鱼杀了吃掉。

    冯氏握着筷子,交代袁大牛:“袁务川家那边不去看看不合适,你明日一早拿几只鸡蛋跟你婆姨一起去看看。”

    听婆婆说让拿鸡蛋去看钱氏,张氏十分不乐意。

    天气热,鸡下蛋本来就少了,冯氏每天早晨还得喝一碗鸡蛋水,再拿去几只看钱氏,以后烧锅汤都不能打个鸡蛋絮了。

    晚上背着婆婆就该丈夫嘀咕:“袁务川家靠着叔祖过日子,人家家里要什么没有啊?咱带几个鸡蛋估计人家也看不进眼里,

    你总说生闺女生闺女,俺这身子骨这么差,吃个鸡蛋都吃不上,哪里能怀上?”

    张氏说的生闺女,正戳中袁大牛的心思,他埋头耕耘了这么多天,他婆姨身上又来了,白瞎了那么多气力。

    说道:“人家喝四眼子糊糊的不是照样母鸡生蛋似的一个挨着一个往外蹦,就你破事多。”

    他娘交代的拿鸡蛋去袁务川家看看,他哪敢违背?再说他也想去打听一下袁务川家怎么样了。

    不过生闺女的事也得抓紧了,是不是背着他娘给他婆姨买点吃的补补?

    第二天一早,冯氏就拿出个手帕,捡了七只鸡蛋放在上头,把手帕的四只角系起来递给袁大牛。

    “快去吧。”

    他们家要是留饭,还能省一顿自己家的。

    袁大牛夫妻俩准备出门,袁木栓:“娘,俺也去。”

    袁木栓不小了,按理不适合再跟腿,不过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袁大牛去哪家吃饭都带着他,吃人家的省自家的。

    “去吧,”冯氏发话。

    看着挺大个子的小儿子,是得再生一个,这个不适合再带出门蹭饭了。

    到了袁家,看到钱氏那副样子,袁大牛觉得带七只鸡蛋来的损失不算什么了。

    回到家说给他娘听:“那嘴歪成这个样。”

    学着钱氏嘴歪的样子。

    冯氏欣喜,面上嗔道:“学什么不好,乱学这个。”

    袁大牛接着说:“话都说不出来了,说了半天我一句也没听明白。”

    张氏补充道:“腿也折了一条,说是长不好了,以后都得人伺候着。”

    冯氏双手合十呼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不知道是让保佑钱氏好起来还是让她好不了了。

    张氏:“我要是陶氏就不会再跟他们家合伙过日子了,他们家老的小的那么多张嘴,不说别的,只天天办饭就累死人了,

    钱氏不能动还得一整个人伺候着,再跟他们家过就是跟他们家当老妈子,还不如单过享福呢。”

    他们家才这些人,她天天做饭都做得烦。

    “这还用说,我听说袁弘德已经把地方都买好了。”袁大牛说。

    冯氏又喊了一声阿弥陀佛。

    却说送走袁大牛家三口,陈袁氏跟杜氏去菜园子里摘菜。

    昨日陶氏说让钱氏今天来摘菜浇园,钱氏如今躺床上动不了了,只能杜氏带着小姑子来摘菜。

    天气热,傍晚浇足了水一夜之间就有好多蔬菜成熟,不及时摘下来就长老了。

    陈袁氏一边摘菜一边抱怨:“他们两口子什么意思?看咱娘病了他们至于喜得嘴都合不上?”

    昨日经历了那惊魂一幕的杜氏低头翻找着茄子不吭声。

    得知钱氏病了以后或许起不来床的那一刻,她心里也跟袁大牛两口子似的那样欣喜。

    有一个时刻准备着算计害她孩儿的婆婆,她情愿让她躺床上动弹不得伺候她。

    不过这样的话不能跟小姑子说,自家男人都不能说,只能把心思藏在心底。

    杜氏把茄子摘完,走到豆角的架杆那边开始摘豆角。

    摘豆角要把长成的和嫩的都摘下来,长成的回去就吃新鲜的,嫩豆角焯水烫一下,晒干了收起来冬天吃。

    摘漏的嫩豆角长成了就够吃新鲜的,不用特意留下来一下。

    陈袁氏看到嫂子没有说话的欲朢,也不再说话,她以为杜氏是为了钱氏卧床发愁。

    家里人口多,但真正能干活的人少。

    一般乡下人家,并不会把家里的孩子都送去学堂。

    只是袁家是叔祖当家做主,他要送伯驹兄弟几个去杨家族学附学,谁也不敢反对。

    也不是没有人反对,她娘当初反对来着,不过反对无效。

    想到这些,陈袁氏问杜氏:“大嫂,伯驹也读了几年书了吧?像他这么大的小子也能干不少活了。”

    要不怎么说小姑子跟嫂子是天生仇敌呐,陈袁氏觉着她自己没有恶意,是替娘家操心,但是想让儿子读书的杜氏听着就是恶意满满。

038、懒得哭

    杜氏听到她打自己儿子的主意,想让书读得十分出色的儿子回了帮衬家里干活,脸色马上变淡了。

    不咸不淡的回道:“这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多管,家里的事还是听叔祖的。”

    言外之意:我正正经经的儿媳妇都不多言多语,你一个外嫁的闺女就别多管闲事了。

    杜氏真怕她回去多嘴多舌,万一公公也有这样的想法她儿子的前程就给断送了。

    陈袁氏想说都分家了还听叔祖的,叔祖能替你儿子出束脩吗?能替你儿子出笔墨钱吗?

    到底觉得这话说出来有挑拨的嫌疑,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摘了菜,又把新冒出来的杂草拔了,姑嫂俩就回家了。

    中风病人因为生病的缘故,大多脾气暴躁,不容易相处,钱氏这样本身就不容易相处的婆婆就更让杜氏受气了。

    杜氏摘了菜回来,洗了手端上陶氏帮着熬好的汤药就去给钱氏喂药。

    刚撩开门帘子一个不明物体就冲着她直直飞了过来。

    杜氏受到惊吓一躲,端着的汤药就洒了出来。

    亏得陶氏觉得天气热提前把药汁滤出来放着,这会温度已经降下来许多了,不然非得烫伤不可。

    定睛一看,落在她脚下的是一只扫炕的小笤帚。

    做人媳妇的出嫁前就得有受气的心理准备,别说没烫伤,就是烫伤了也得忍着。

    所以许多熬成婆婆的女人,都忍得有些心理变态了,一朝翻身就变本加厉的折磨儿媳妇。

    忍字头上一把刀,做儿媳妇的也就面甜心苦,嘴上甜如蜜,心里一把刀。

    汤药洒了大半,杜氏却似没察觉一样,吭都没吭一声,面不改色的弯腰把小笤帚捡起来放回炕上,端着剩下不多的汤药走过去。

    “娘,该吃药了。”显得低眉顺眼又逆来顺受。

    钱氏看着在碗底晃动的药汁,呜呜啊啊说着什么又比划着。

    杜氏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是想说药洒了让她去重新煎一剂药。

    “每天一副药,重新煎一次晚上就没有吃的了,娘就凑合一顿吧,不然这副药就浪费了,咱们家分家以后日子就紧吧了,不能浪费。”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钱氏只能含泪把药吃了。

    泪流满面的样子,也不知是中风后遗症的原因多还是委屈的原因多。

    躺在门前枣树下放着的小床上的袁明珠听了整场。

    不禁感慨,往日觉得杜氏很老实,原来老实人发起狠来更可怕。

    那边陈袁氏正跟陶氏一起收拾今天摘下来的菜,茄子切片晒起来,嫩豆角焯水也晒起来。

    陶氏把切好的茄子片倒在芦苇席上,袁珍珠带着袁少驹一片片的给排好。

    不一会,小院里满满的都是生活的气息。

    看到杜氏端着碗过来,陈袁氏还夸道:“今天咱娘吃药比昨天快了。”

    陶氏:“病久了脾气慢慢就变得有耐性了。”

    昨天才病的钱氏:……

    吃了午饭,袁树套了牛车去送妹妹。

    袁明珠吃了她的例行羊奶以后正有点犯困,就听袁弘德说:“你别缝那个了,趁着明珠睡着了你也睡会,一会她睡醒了你又没工夫睡了。”

    “这件小棉衣要不了多久就得穿了,没几针了,我马上就缝好了,你先睡吧,明珠乖着呐,睡醒了也不闹人,不耽误我睡觉。”

    袁弘德想想,好像真没见过她大哭大闹。

    不放心的说:“明珠还真是很少哭闹,不会是有什么不妥吧?”

    翻着袁明珠找毛病。

    把陶氏气得丢下小棉裤拿手拍他:“呸呸呸,瞎说什么呢你?”

    “前头孙检芸家的小孙子跟咱明珠差不多大,就小两三天,我不是看他们家那孩子白天黑夜的哭嘛!”

    袁弘德委屈:小孩子哪有不哭的啊?少驹他们几个小时候也没少哭,少驹现在一不如意都还哭,就这一个乖得让人担心。

    陶氏抱着袁明珠:“小孩子总是不舒坦了才哭,他们家那孩子也是没奶吃,天天喝小米汁喝得干巴寡瘦的,能不哭嘛!”

    袁弘德被说服了一些,认为不哭或许真的是一件好事,暂时免了袁明珠吃药的危险。

    “过两天天气凉快点,找几个人手把那边窑洞修好了咱们就搬过去吧?”

    “嗯。”

    这个话题听的袁明珠放心睡着了,她的银子,离她更近了。

    “把院墙先修好,那棵枣树要是管理好了能收不少的枣子呢,卖了钱给珍珠和明珠买花戴。”

    袁弘德说:“我过去看了,今年开的花不少,能结不少。”

    睡梦中袁明珠咧着嘴,梦到许多银元宝。

    陶氏把缝好的棉衣放到柜子里,回头正看到她睡得四仰八叉的还咧嘴笑,说:“这孩子,睡着了都乐。”

    看到乐呵呵的孩子总比对着哭得人心烦的孩子更让人心情好。

    帮袁明珠把小被子盖好,陶氏躺在旁边也睡着了。

    钱氏没睡午觉,她现在不能动弹,整天都能睡,她现在不困。

    早晨杜氏的行为也让她睡不安枕,她要是以后都起不来了日子就不好过了。

    丈夫和儿子都是男人,男人们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就好像女人坐月子的时候,婆婆有无数种法子让媳妇有苦说不出来。

    同样,儿媳妇也有无数的法子让卧床不起的婆婆有口难言,何况她现在也没口,说不出话来?

    钱氏在想着该怎么办?

    槐花指望不上,那个死妮子本来就跟她不亲,又没什么心眼。

    想了又想,也没想出有用的法子。

    只能恨恨的把害她变成这样的袁明珠咒骂了一番。

    睡着的袁明珠耸耸鼻子,觉得鼻孔发痒。

    睡醒的袁弘德正侧身躺着观察她呢,还是对她不哭不太放心。

    看到她耸鼻子的小模样,忍不住拿指头轻轻戳了一下她的小鼻子。

    正熟睡的袁明珠:大胆,敢戳本姑凉。

    袁弘德就听到袁明珠:“哼哼,哼哼哼哼~。”

    这孩子,原来不是不哭,是太懒了懒得哭吧?

    袁弘德觉得他大概猜到了真相。

    不禁有些发愁:家里出了个懒姑娘该如何是好?

    甚至想到了嫁到别人家去被嫌弃的情形。

    等陶氏睡醒跟她商议:“要不咱们把明珠留下招女婿吧?”

    只要不说他死后她怎么办的话题,陶氏都愿意依着他。

039、适当的哭一哭

    当袁明珠醒了的那一刻,听到陶氏和袁弘德正在讨论给她招一个什么样的女婿的话题的时候,有点搞不清今夕何夕了。

    睡一个午觉的工夫就山崩地裂了吗?天地变色了吗?日月无光了吗?

    看看窑洞外头的天光,好像并没有,世界依旧和平。

    “这闺女这么懒,还是放在身边放心一些。”

    袁明珠:哼哼~

    曾叔祖说的这么懒的闺女是说我吗?

    听到袁明珠哼哼,袁弘德看了看她,发现她醒了赶紧把她捞起来递给陶氏。

    “看到了吧,人家孩子该哭的时候就哭两声,她就不哭,就这么哼哼,哭都懒得哭。”

    袁弘德试图用嫌弃的口吻,极力证明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

    绝对不承认不想把袁明珠嫁出去是因为舍不得。

    陶氏跟他是一路从年少夫妻互相扶持着走到快老来伴了,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口不应心?

    也不拆穿他,只是无可奈何的笑笑。

    说:“只怕招上门女婿招不到好儿郎啊!”

    这话没有说错,俗话说:好孩子谁往庙里舍?好儿郎谁做上门婿?

    袁弘德有一瞬间的迟疑,拧眉思考了一瞬,说:“不怕,现在就扒拉着点,有谁家养不起的男孩咱们收揽了来,

    以后看着是个好的就给咱家明珠做女婿,不好的补一张官契给她做长工。”

    这话听着匪气十足,就差说,不怕,实在不行我给她抢一个压寨夫君回来。

    袁明珠不知道缘由,依旧:哼哼~

    你们征求本人的意见了吗?就这么让人不愉快的私自决定了?

    袁弘德笑说:“看看,这小懒猫,哭都懒得哭,只会哼哼。”

    袁明珠瞪大眼睛?

    纳尼?嘛意思?不哭就是懒猫?懒猫就只能招上门女婿?还是从小养成的那种?

    袁明珠觉得她的现代加古代前朝的两段人生加起来的经历,都理解不了袁弘德这个纯古代老头的奇特思维方式了。

    于是,被把了尿,舒舒服服放到炕上躺着的袁明珠开始扯着嗓子呜哇哇~呜哇哇~的大声哭起来。

    袁明珠睁着眼睛呜哇哇,眼睛里一滴眼泪都没有,还有空观察一下袁弘德和陶氏的神情。

    还有闲情想着,其实偶尔哭哭也不错,婴儿适当的哭一哭,不仅能锻炼肺活量,还能增加肠蠕动促进消化,是一项不错的运动。

    对于出嫁还是招夫,袁明珠都没有想法,她才这么一丁点大,距离能结婚了年龄还早着呢!不着急!

    袁弘德看着眼睛清亮的小姑娘咧着嘴哭,顿时乐不可支。

    对陶氏说:“秋娘,她这是想让人抱着不想睡觉吧?”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是没等陶氏回答就把袁明珠捞起来,“不想睡觉就不睡,曾叔祖抱一会。”

    乐滋滋的抱着袁明珠颠着。

    往日都是陶氏和杜氏照顾孩子,他想抱抱都插不上手,现在钱氏躺炕上不能干活还得让人伺候着,杜氏忙得顾不上,终于轮到他了。

    没自制力的袁明珠被抱着颠了一会,就记不得还有哭的任务没完成,闭上眼睛呼呼大睡。

    正在缝着伯驹兄弟几个的棉衣的陶氏看到孩子睡着了,把炕上散着的棉花和布等物收拾了一下,给她收拾出一块空地方。

    “把明珠放炕上,小孩子还是要躺着睡舒坦,抱习惯了往后不抱着就不愿意睡。”

    把袁明珠从袁弘德的手里抱走了。

    袁弘德等了一会,看到今天是没机会再抱孩子了,说:“我去看看到哪里取土做泥坯砖合适,顺便把羊牵出去放放。”

    新宅子的窑洞有些地方都坍塌下来了,得用泥砖修补,院墙也倒了不少,也得重新垒。

    陶氏看着丈夫牵着羊出了院子,才回到窑洞里继续缝制棉衣。

    春天里地里活多,换下来的棉衣没有空闲拆洗,一般都等到入夏以后地里活干完了再拆洗。

    往年的衣裳都是杜氏缝制,今年家里少了一个人生又多了活,杜氏忙活不过来,陶氏就把缝棉衣的活揽了过来。

    大人们的棉衣简单,拆开来照着原样缝上就行。

    伯驹几个小辈正是长身体的年龄,去年的棉衣得改大一些才能穿,适合底下弟弟穿的就传给弟弟穿。

    陶氏夫妇因为无子女,对所有的孩子都极好,包括袁大牛家的四个儿子。

    只是后来袁大牛家的孩子越长大身上恶习越多,渐渐就被袁弘德恶了。

    不过别人家的孩子总归是别人家孩子,就像伯驹兄弟,袁弘德对他们稍好一些,就被钱氏猜忌为拉拢他们让他们疏远亲祖母。

    时日久了,袁弘德就心冷了,渐渐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只过问孩子们的课业。

    只有袁明珠,因为出生时候发生的一系列变故,杜氏身体损伤得厉害无力照顾她,钱氏又虎视眈眈等着坏她性命,只能把她托付给陶氏照管。

    不足尺长的小娃娃,在夫妻俩精心照顾下一天天长大,铁石的心肠也变软了。

    因此所有孩子中对她最是偏心。

    袁弘德看了几处村里人挖坑取土的地点,选了东边山梁上去取土。

    这一处离着他们家最近,路也相对最平坦易走。

    选定了取土的地点,一家人就开始取土。

    袁弘德带着袁务川父子,用牛车往家拉,伯驹兄弟早晨去学堂之前,下午从学堂回来也去帮忙。

    拉回来的土就堆放在新院子里的枣树下。

    土很快取够了,却开始连绵不断的下雨,下雨天不能做泥坯砖,袁弘德跟陶氏商议:“咱们直接挑泥坯墙吧?”

    用泥坯砖垒墙和直接挑泥坯墙效果是一样的,农家的土墙,本来就是只能防君子防不得小人。

    只是直接挑墙的劳动强度更大。

    做泥坯砖虽然工序繁琐一些,却省力气,不像把泥直接往墙上挑,拿泥叉子端着湿沉的泥举得高高的甩上去,十分劳累。

    袁弘德的身体不好,陶氏怕他累出个好歹。

    “不能再等等吗?”

    “不能再等了,再等到农忙的时候院墙整不好了,农忙完还有农忙完的活要干,还得做泥坯砖修窑洞,不然天冷之前干不完了。”

    袁弘德也不逞强,说:“有务川和小树呐,我就跟着打打下手,累不着,实在不行的话请两个人回来帮忙也行。

040、谁是老子?

    袁务川父子不是钱氏,没有计较谁干得多谁干得少的习惯,听了袁弘德问要不要找人帮忙,齐齐拒绝了。

    袁树说:“找人还得给工钱,就是不给工钱也得管饭,还是咱们自己干吧俺有力气,能干。

    袁弘德就是觉得已经分家了,怕他们有想法,不想强人所难,既然他们愿意自己家干,当然也不是非得要找人。

    爷几个带着家里的小辈开始起早贪黑的干活。

    就像陶氏担心的那样,袁树很快就累得黑瘦黑瘦的,袁弘德和袁务川还有袁伯驹兄弟几个也都瘦了。

    陶氏跟杜氏商议:“你叔祖他们天天干那么重的活,是不是弄点营养的给他们补补啊?”

    干活人的主要组成是杜氏的男人和儿子们,她早就想给他们补补了,就是她一个晚辈有些话没好意思提。

    陶氏既然提了,她当然不会反对,回答道:“咱们上次找回来的黑白花我看着像是想抱窝,公鸡回头就多了,杀一只公**!”

    母鸡能下蛋,公鸡能打鸣,还能家里来客人的时候添个菜,但是公鸡如果太多了,会影响母鸡下蛋。

    所以农家人会把公鸡控制在一定数量里。

    听杜氏说黑白花要抱窝,陶氏说:“先杀一只,等过两天再杀一只。”

    杜氏高兴的拿了磨刀石去磨刀准备杀鸡。

    陶氏喊她:“捡那鲜亮的鸡毛给珍珠留点,回头给她缝个鸡毛毽子。”

    都是她的儿女,没有过继出去就不疼了的道理,杜氏抬头答道:“知道了叔祖母,我今天杀那只大红公鸡,它的尾羽好看。”

    杜氏的声音有些大,那边钱氏听到了,“嗷嗷嗷”的喊了一通。

    她护财,觉得大家吃的是她的,尤其她现在只能吃流质,杀了她的鸡她还吃不到更是让她心疼。

    杜氏听了,赶紧低头专心磨刀。

    大红公鸡就因为尾羽好看怀璧其罪,被杀了吃肉不算,还贡献出一把漂亮的羽毛来。

    袁珍珠握着一把羽毛,笑出一口洁白的小米牙。

    因为杀鸡,水缸里的水用得多,杜氏拎着挑水的扁担和水桶,对陶氏说:“叔祖母,我去担点水。”

    陶氏看到水缸里的水还有点,说:“等小树回来让他去担吧!”

    杜氏心疼丈夫,“也没多远,俺能担,这些水只怕用不到伯驹爹回来。”

    家里长辈互敬互爱会影响下面晚辈,袁树对杜氏就极好,杜氏不想他累了一天回来还要担水,想帮他分担一些。

    陶氏哪里不知道她的意图,见她愿意去就不再拦着。

    因为不是担水的时间,井台上没太有人,只有一些女人围着井台洗菜洗衣裳。

    看到杜氏过来挑水,有人问:“伯驹娘,怎么你来担水啊?”

    杜氏摇着辘轳,抹一把额头上的汗:“俺今个用水用多了,晚饭怕不够用了,趁着这会有空闲来担点。”

    杜氏诌了个理由。

    大家就随口问问,谁也不会追根究底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有张氏,盯着袁家的水桶外头粘着血的一根鸡毛,用查人命案子的眼光审视了一番。

    “你们家今天杀鸡了吧?难怪水用得快。”

    杜氏一愣,不知道她怎么知道自己家杀鸡了。

    知道袁大牛一家的德性,要是知道他们家杀鸡了,能带着一家老小到他们家吃鸡去。

    就他们家那四个小子,跟打狼的似的,三两下就给抢完了,他们家那几个只能捞到点盘子底的菜汤。

    有心想否认又脸皮薄抹不开面子。

    只能轻轻“嗯”了一声匆匆担着水回去了。

    看到杜氏回去了,张氏也匆匆把盆里的衣裳捞了两把,往木盆里一扔端着盆子回去了。

    回到家就问她小儿子:“你爹呢?”

    “俺爹在里头睡觉呢!”

    “这不中不晌的睡得哪门子觉,就能懒死他个懒熊了。”张氏小声唠叨着把衣裳晾上。

    老袁家那边正在干活,袁大牛要是去给帮忙,她也好带着儿子们去跟着吃顿好的。

    袁大牛装不知道那边干活躲家里躲懒,她怎么好意思去?

    使唤丈夫她又没胆子。

    只能撺掇她儿子:“木栓,那边老袁家今天杀鸡了。”

    木栓吸溜一下口水。

    张氏接着说:“去喊你爹帮他们家干活去,等晚上娘就能带你去他们家吃好吃的了。”

    木栓没什么心眼,跟他的名字似的,有点傻!

    她娘一说他就进屋去喊他爹了。

    若是往日,袁大牛看他家四个大小子觉得骄傲,现在看他们只觉着烦。

    他怎么这么傻?他记得小时候陶氏就偏心槐花,有什么好的都紧着槐花,给他的的理由是槐花最小。

    他就傻乎乎的信了。

    如今看来,陶氏哪里是因为槐花小偏心她?明明是喜欢女孩儿。

    想想这些年里他们家被坏掉性命的女孩儿,袁大牛咂嘴:怪可惜了!

    睡醒了不想起来,躺炕上养神的袁大牛,就听到他们家的一个只会吃老子的憨儿子进来喊:“爹,别睡了,去那边老袁家帮着干活去。”

    袁大牛的思绪被他打断,还是因为使唤他干活,气得爬起来拎着草鞋就扇了几鞋底子。

    “你这个只知道吃的憨货,你是老子我是老子,居然学会使唤老子了,打死你个不孝子。”

    一边打一边问:“你是老子我是老子?”

    木栓只是有点傻,也不实傻,被打得一边躲一边回答:“爹你是老子。”

    实指望回答对了就不打他了,可袁大牛没闺女的怨气冲天,拿他撒气呢,还在打,不仅打还问:“你是老子我是老子?”

    木栓寻思,回答你是老子还打我,难不成答错了?

    被打急了赶紧改口:“我是老子,爹你别打了,我是老子。”

    躲到他娘背后寻求庇护:“娘,别让我爹打了,我是老子。”

    袁大牛气疯了,扔了草鞋,寻了一根儿臂粗的棍子:“我今天非打死你这个混账东西。”

    正闹得鸡飞狗跳,冯氏拿着一只菜篮子从地里回来了。

    袁大牛一看她娘的脸拉得跟鞋拔子似的,赶紧扔了棍子把菜篮子接过去。

    袁木栓趁机跑了。

    袁大牛看看菜篮子里,就知道今天收获不多。

    他们家的菜地跟老袁家的菜地连着,就是袁弘德从他们家的菜地里分出来的一小块给他们家的。

    往日钱氏好着的时候,那老货看得严实,有长成的就摘干净,谁知道钱氏躺着动不了了,他们家的菜还能摘这么干净?

    真是气人……

041、指头缝紧

    冯氏蹙眉道:“袁弘德两个老东西的指头缝越来越紧,又有袁务川家帮衬他们,只怕从他们手里掏出东西来更不容易了。”

    看手相,并拢手指之间没有空隙的被称为指头缝紧,代表手的主人能守住财,会过日子。

    他们是在老家活不下去了,听说袁家嫡枝的老小袁弘德还活着,在晋地扎下了根,才孤注一掷投奔而来。

    刚来的时候袁弘德确实资助了他们一些。

    帮他们买了地方建了窑洞,还帮他们购买了一小块土地,牵线担保佃了杨举人家的地。

    冯氏今天摘菜的那一块小菜地,也是袁弘德拨给他们的。

    不过这一切跟他们的期望值相比还是太少,最近几年从袁弘德两口子那儿得到的东西来越来越少,让袁大牛一家更加不满。

    袁大牛问他娘:“娘,那怎么办?”

    冯氏暂时也没有什么法子。

    只能为他:“你们去看钱氏的时候,都看出点什么没有?袁务川家跟两个老东西的关系没受到影响吗?”

    袁大牛摇摇头:“没发现两家的关系受到影响。”

    说到底还是袁务川一家的存在妨碍了他们从袁弘德手里获得好处。

    如果没有袁务川家的存在,袁弘德两个老东西就好对付多了,他们直接搬到袁弘德的家里把两个人控制起来,还不是什么都是他们的。

    旁听了婆婆跟丈夫的对话,张氏插话道:“咱们去的时候,钱氏好像正在窑洞里骂人吧?我琢磨了一下杜氏她们的表情,骂的像是陶氏。”

    冯氏对她的话感兴趣,问她儿子:“什么意思?”

    即便是问张氏这个问题,为了体现她作为婆婆的高高在上,也不能直接问她,不能给她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袁大牛处理这样的事情已经很熟练了,马上接道:“这个我倒是没注意。”

    “你当大伯子的肯定不好多看兄弟媳妇,我安排铁栓娘跟着你就是考虑到这种情况。”冯氏马上把功劳抢过去。

    张氏之所以能发现问题,都是她统揽全局,安排得当的结果。

    袁大牛问张氏:“你发现什么情况了?”

    张氏又一次想邀功失败。

    却不敢不回答,憋屈的答道:“俺们进了院子,钱氏正在嗷嗷乱叫,槐花看到俺们站起来得太急,把板凳都撞翻了,

    杜氏冲着那边院子喊‘娘,大牛哥他们来看你了’,钱氏马上不叫了。”

    冯氏听完,不仅没夸奖张氏,还瞪一眼她一眼,骂道:“这么重要的事你回来以后居然一个字都没提,你个蠢货,除了吃还会干什么?”

    想到进门之前儿子正在打木栓,又说:“几个孩子都让你教蠢了,俺们袁家门里都精明能干,俺愧对列祖列宗啊,娶了你这么个蠢妇。”

    张氏不仅没得到褒奖,还吃了一顿瓜落,责任都推给她,妥妥等着事情办不成背锅用。

    张氏吃喝上精门,其它方面却平平,即使觉出不对劲,也找不到应对之法,只能摸着鼻子认倒霉。

    冯氏找到了袁家的漏洞,又成功的把儿媳妇踩了一脚踩到脚底下,很是得意。

    对袁大牛说:“天气热,我看你这两日胃口不好,回头让铁栓娘烧个汤,打点鸡蛋絮。”

    做点好吃的,奖励她儿子配合她教训儿媳妇。

    听到有蛋花汤喝,张氏马上忘记了之前的不快,乐呵呵的去做饭了。

    也没敢再提袁家今日杀鸡的事。

    毕竟去了袁家能不能蹭上鸡吃都在两可之间,哪里是稳妥妥就能喝到蛋花汤来得痛快?

    张氏去做饭,冯氏跟儿子凑在一起商议怎么利用钱氏撕开袁弘德和袁务川两家的裂痕,然后渔翁得利。

    袁大牛:“娘,如此说来他们分家是因为钱氏发疯,不适合再在一起过了。”

    以为羊癫疯就是疯病。

    “确实是,”冯氏又问:“钱氏看着精神头怎么样?”

    “精神头倒是可以,就是说不出话来了,也动弹不得了,估计能起的作用有限啊!”

    一个残废能起什么作用?袁大牛没有他娘想的乐观。

    冯氏:“不见得,她动不了才好,她要是活蹦乱跳的,哪会听咱们的话帮着咱们?”

    自那日以后,冯氏带着儿媳妇频频出现在袁家的院子里。

    “叔母,你们整理那边的院子,俺们家地里的活多大牛他们没法来帮忙,我带着铁栓娘来帮忙来了,有要干的活尽管吩咐铁栓娘。”

    只说让吩咐铁栓娘干活,谁还好意思让她们干活?

    只能由着她们俩跟俩监工似的,袁家人干重活她们站旁边呱呱说话,袁家人干轻巧活她们就搭把手干点摘摘菜之类的活。

    好在她们还得回去给袁大牛爷几个做饭,并没有在袁家蹭饭。

    终归她们是来帮忙的,拒人千里之外把人撵回去总是不好。

    袁家也就忍耐着她们这样来去,指望过几天她们就不来了。

    忍了几日,看到冯氏婆媳做戏上瘾一样,陶氏忍不住跟丈夫说起这件事。

    “大牛娘天天带着铁栓娘来咱们家,说是来帮着干活,就坐那跟个客人似的,烧个火都嫌灶间热,她们这是想干啥啊?”

    袁弘德:“不管她们想干啥,我明天跟她们说让她们不用来帮忙了,她们来也帮不上忙,还耽误你们干活。”

    袁弘德不用亲眼见都知道是个什么情形。

    冯氏婆媳坐旁边说话,总不能把她们扔一边不管,总得有人陪着。

    不管是为着不失礼,还是为着防止她们手脚不干净,都不能放任她们不管。

    就得有人被耽误着不能干活,本来就缺人手,被占用一个就更忙碌了。

    躺在炕里面的袁明珠这几日也在想冯氏婆媳图的什么?

    这对婆媳一个赛一个懒,她们是在自己家闲着还是在袁家闲着,对她们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在别人家终归没有待自己家自在。

    待自己家坐烦了可以去炕上歪着,在别人家可没这么自在。

    所以冯氏婆媳来这的图谋不是像曾叔祖说的可以不用管她们。

    而且袁明珠觉得明日曾叔祖让她们不用再来帮忙,极有可能会被她们找到各种理由拒绝。

    也就是一个结果:无论如何都要来。

    袁明珠等着看看冯氏婆媳会不会拒绝,如果拒绝的话,就说明她们所图甚大。

    因为不为蹭吃蹭喝来无偿帮忙,违反了她们的天性。

    所有违反天性的事,背后都有阴谋。

042、尥蹶子

    袁明珠躺在炕上,思考着冯氏婆媳的图谋。

    此时袁大牛家也在讨论着他们。

    冯氏对儿子说:“现在地里活不多,你再说地里活多不去给他们家帮忙只怕袁弘德要起疑,我看你不如趁着最近不忙,带着铁栓铜栓跟着村里人去五渡屯那边找点零散活干吧,

    听说五渡屯郑家被朝廷嘉奖了一座牌坊,为迎接天使到来,他们家要修牌坊,还要把他们家门楼和门前的大路修修。”

    袁大牛不想去,不过想想在家也要干活还没钱拿,不如去外头干活挣钱呢,就同意去了。

    张氏马上拍马屁:“娘说的没错,现在地里庄稼长起来了,草被盖在下头也不会疯长了,让石栓和木栓两人拔拔也能忙过来,

    你不在家,俺跟娘去老袁家帮忙就不用回来给你做饭了,就能带着石栓和木栓在他们家吃饭了,还能省下不少粮食呢!”

    前边半段马屁拍得冯氏还挺舒坦,后面半段就没拍中了,拍到马蹄子上了,冯氏那个脾气,肯定得尥蹶子。

    反手就给了她一个嘴巴子,骂道:“我哪只眼睛长瞎眼了,给我儿子挑中你这么个蠢货,又懒又馋干点活就躲滑。”

    张氏知道她不想做饭想吃现成的意图被冯氏看破了,也不敢辩解,捂着脸站到一旁。

    不知道她婆婆又发什么神经,好好的又打她。

    往日她要是这么说,她婆婆一定会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点头说:“在你叔祖家吃也好,

    此地就咱们两家人,合该常来常往,以后你叔祖还得指望你们帮衬呢,至于省不省粮食倒是次要的。”

    然后就会带着他们娘几个在袁家又吃又拿。

    张氏想不明白冯氏变化的原因,只以为就是想找茬教训她。

    冯氏看着她的那副蠢样子又想起在袁家发生的事,更来气了。

    她说着是眼瞎给儿子挑的媳妇不好,其实当初哪来的挑选的余地?

    袁大牛这份窝囊猥琐的样子,家里又穷得没有隔夜粮,能娶到张氏都是烧了高香了。

    当初要是有现在的家境,说啥也得给她儿子挑个好的。

    冯氏余怒未息,指着张氏接着骂道:“你个蠢货,到了老袁家那边也机灵着一些,看到杜氏去那边给钱氏喂饭你也快去帮忙,

    我今天给你使了眼色你都不知道动,坐在那跟一坨屎似的,挪个窝都不会,要你有什么用?

    明天给我放机灵点,再误事我拿手指甲就剥了你。”

    威胁完张氏,想起不说明白说不定她明天就能看着老袁家的人吃饭迈不动腿。

    再次恫吓她:“这一回绝对不能吃老袁家的饭,不然他们家就会找借口不让咱们去他们家给他们帮忙了,

    你要是敢贪吃坏了事,别怪我不看着铁栓几个的面子撵你滚蛋。”

    次日一早,冯氏送了儿子和孙子们出门找活干,就带走张氏去了袁家。

    “叔母,俺们来了,您老忙着呢!有什么活让铁栓娘帮你干。”

    张氏昨日被又打又骂又吓唬了一通,听到提她的名,跟条件反射似的大声说:“叔祖母,有事就吩咐俺干,俺啥活都能干。”

    袁明珠被她的大嗓门给吵醒了,睁开了眼睛。

    旁边负责看着她的袁珍珠和袁少驹赶紧出来喊陶氏:“曾(叔)祖母,妹妹醒了。”

    陶氏没工夫跟她两个闲人寒暄,留下一句:“没什么要干的。”撩了帘子进了窑洞去看曾孙女。

    “还没到往日醒的时辰呢,今天怎么醒这么早啊?”

    也知道是刚刚二人那副大嗓门给吵醒的,拍了拍袁明珠,轻生哄着:“再睡一会,睡得香长得壮。”

    袁明珠咂巴了一下小嘴,还有些迷糊,听到说还没到时间,就准备接着再睡会。

    刚闭上眼睛,就又听了张氏的大嗓门:“叔祖母,俺替你帮照顾明珠吧,俺最喜欢伺候孩子了。”

    这话说的有些亏心,他们家的孩子一个个疵毛撅腚的,自己家的孩子都不收拾干净,还说喜欢伺候孩子。

    袁明珠刚酝酿好的一点睡意,被她这一嗓子吼得立马就没了。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张氏凑到她眼前的放大的大饼脸,还有一双伸过来的黑乎乎的手。

    指甲盖里也黑乎乎的,藏在里头的泥垢像是从来都没洗干净过。

    袁明珠一激灵吓醒了,她可不愿意让张氏抱她。

    袁明珠抗议的张着嘴仰着头哭。

    陶氏一眼没注意到,张氏就凑了过来,忙抱着袁明珠转了一个方向,把她给袁明珠隔开。

    陶氏:“孩子认生,不用你帮忙,你去外头坐。”

    张氏自家孩子都不想管,自然更没兴趣伺候别人家的孩子,顺水推舟就出去了。

    她就是做个姿态给冯氏看看,说明她有抢着干活。

    看着袁明珠是真不想再睡一会了,陶氏给她穿了衣服,擦干净手脸。

    杜氏去菜园干活了,陶氏只能吩咐袁珍珠姐弟俩:“看好妹妹,在炕上跟妹妹一起玩,别掉到炕下去。”

    姐弟俩乖巧的点点头,齐声说:“俺知道,曾(叔)祖母。”

    陶氏出来,看到只有冯氏一人在院子里坐着,赶紧找她的踪影。

    袁大牛家的人来了都跟贼似的,有棵小葱也得掖腰带里偷渡他们家去。

    她们这些日子天天来,家里没人的窑洞都栓上倒是不用担心她钻到哪个窑洞里寻摸好东西。

    陶氏问杜氏:“铁栓娘呢?”

    杜氏眉毛都没抖一下,假话张口就来:“她婶子那边刚刚有声音,她过去看看她婶子了。”

    陶氏想不到她们的目标是钱氏,就没在意,去了灶间,把给袁明珠煮好的羊奶端过来。

    袁明珠在窑洞里听了,觉得张氏勤快的反常,也只以为她是想寻摸点便宜占。

    陶氏给袁明珠喂了羊奶,在阴凉处铺了草席,把兄妹三个换到自己能看到的地方玩。

    陶氏推着碾子,把一家人要吃的粮食碾出来。

    冯氏看了一会,觉得自己不帮忙实在说不过去,大声喊张氏:“铁栓娘,过来给你叔祖母帮忙。”

    张氏去了钱氏那边也没用,钱氏不能说话,能说话早骂她让她滚了,她就是躲那边躲清闲去了。

    听到她婆婆喊她,知道今天这活躲不开了,只能在钱氏的怒目而视下慢吞吞的挪出来。

043、大方话

    如果眼神能杀人,从张氏进了钱氏的窑洞,已经被她用眼神杀无数遍了。

    张氏为了躲懒,厚着脸皮待在里头不出来。

    直到她婆婆再三喊她,才不情不愿的出来。

    出来以后马上换了一副面孔,装作很勤快的奔到陶氏跟前:“叔祖母,你推碾子怎么也不喊俺一声,这活哪能让您干啊,我来,我来。”

    说着她来,就是站得离陶氏有一臂的距离,也不伸手去接把手。

    袁明珠看着这样的张氏,笑出没有牙齿的牙床。

    同样是没有牙齿,老头老太太不那么美丽,小婴儿的样子却是敲可爱。

    看到妹妹在笑,袁少驹开始逗她。

    袁明珠看在那天这小豆丁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以后,把鸡肉省下来给她吃的份上,配合的陪着小豆丁玩了一会。

    虽然那天的那块鸡肉最终被曾祖父替她拒绝,但是小豆丁舍得跟她分享的美德还是要鼓励的。

    看到妹妹开心,袁少驹高兴得手舞足蹈,又是扭又是扮鬼脸,比吃到鸡肉还要高兴。

    袁明珠没有关注曾祖母那边,因为她知道陶氏拉不下面子把把手塞给张氏。

    她就是因为笃定这一点,才敢说一些大方话。

    果然,那边陶氏客套道:“不用,你帮着把面粉扫扫就行。”

    陶氏推着碾子,张氏帮着收粉。

    倒是一派和谐……

    直到杜氏拎着大大的篮子,还提着一篮子草进门以后,打破了暂时的和谐。

    这些日子冯氏婆媳天天来袁家报到,不去光顾袁家的菜地,地里成熟的黄瓜就多起来,杜氏除了摘了些没长成的小黄瓜腌乳黄瓜,还摘到些长成的黄瓜。

    张氏瞟了一眼杜氏那边,再扫面粉就有些心不在焉了,把面粉都扫得撒的到处都是。

    陶氏没法,只能对她说:“铁栓娘累了吧?要不你歇会我自己扫。”

    陶氏嫁给袁弘德以后就跟着丈夫离开袁家本家四处漂泊,一辈子被丈夫护着,宅斗的基础技能都没具备。

    对付张氏婆媳这样的二皮脸没有经验。

    她一说,张氏马上接道:“还真是累了,我歇会再给叔祖母帮忙。”

    跑到杜氏的篮子边上转悠了一圈又一圈。

    杜氏的宅斗经验虽然也不咋地,但是比陶氏高个几段,任她再转悠就是不搭理,稍微整理了一下篮子,就把不能晒干菜的菜拿进灶间放着去了。

    张氏看着离她而去的黄瓜,怅然若失。

    走到水缸边上舀了半瓢水喝了,补充失去的水分。

    没到中午,袁弘德就提前回来了。

    拎着装水的坛子,“今天天气太热,带过去的水没够喝,我过来装点水。”

    又问冯氏:“大牛娘你们也在呢?”

    然后板着脸训斥陶氏和杜氏:“怎么能总麻烦大牛娘她们?我不是让你跟她们说别来了吗?

    家里的活如果忙不过来,可以把不当紧的活往后放放,做饭也怎么简单怎么来,谁家过日子是指着亲戚帮着过的?真是太不懂道理了。”

    跟冯氏道歉:“耽误你们家的事了吧?以后不用来了,家里也没有重要的活,小树娘的病是长远病,得慢慢养着,

    你们来个一天两天也起不到啥用处,长期过来你家的日子还能不过了?回去吧,以后需要帮忙我再让人去喊你们。”

    好言好语的把冯氏婆媳俩给轰了出去。

    冯氏的计谋落空,追问张氏:“你今天进了钱氏那边窑洞,有什么发现没有?”

    张氏还惦记着那些没吃上的黄瓜呢,被问得一愣。

    看她发愣,冯氏不耐烦的又问:“到底怎么样了?”

    张氏不知道婆婆问的啥,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糊弄道:“啊!还那样!”

    “吃了这么些天药,她男人还带她去针灸,一点效也没见?”冯氏喃喃道,十分失望。

    张氏才明白婆婆问的什么,恢复了正常,添油加醋的把钱氏的情况跟她婆婆说了一遍。

    冯氏叹气,如果钱氏好不了了,任她的计策再高明也没用。

    路过水井台边上,许多人在那里洗涮和纳凉。

    看到她们婆媳俩过来,有人问:“还是从你本家那边过来的?小树娘怎么样了?好点了吧?”

    “还那样,”刚刚回答过婆婆的一次提问,这些张氏答得十分顺口。

    众人跟着唏嘘一番。

    有人喜欢挑拨是非,问冯氏婆媳:“怎么今日回来的比平常早?帮了这么多天忙也没管一顿饭?”

    冯氏的笑容有些保持不住了,在心里暗骂这人。

    挤出个笑意正想解释说亲戚之间帮忙是应该的,袁家如今忙顾不上好生做饭,离得也近,回去吃饭也方便。

    只是还未等她开口,张氏先撇着嘴说:“吃啥吃?摘回来一大篮子黄瓜,都没舍得给俺一条吃。”

    听到内幕消息,大家都围着她细问详情。

    冯氏脸色铁青,却不好否认她的话,只能说:“家里攒了一大堆活呢,别在这说话了,赶紧回去干活。”

    说都说了,如果她否认就是说明是他们家理屈。

    还不如就让大家认为是老袁家吝啬好呢。

    等她们婆媳走远了,有人突发异想,问:“老袁家才买了孙家大老头原来住的那片院子吧?”

    众人参不透她问话的目的,以为她不知道,回答:“是啊!”

    那人神神秘秘道:“是不是抠门也传染啊?老袁家才买了那院子几天那,就变得也这么会过日子了!”

    有人附和:“哟,可不是嘛!”

    有人追忆起孙检芳他爹的光辉事迹:“孙家大老头是真会过日子,半夜不睡觉爬起来扫地。”

    有年岁小的不知道半夜扫地跟会过日子之间有什么样的必然联系,问:“扫地怎么叫会过日子啊?”

    那人也好为人师,不吝指教年轻人:“孙家大老头活着的时候常说一句话‘扫帚一响,粪堆见长’。”

    听了她的话,人群先是一静,然后大家琢磨透了其中的玄机,再配合平日听来的孙老头的其它事迹,爆发出高高低低的笑声。

    也有孙姓人家的人,听着这些埋汰人的话不乐意了,尤其那人已经入土许多年了。

    孙二年就住在袁家上头,对袁家的事比其他人知道的多一些,二年娘说:“你们听袁大牛家的胡扯?

    那女人又懒又馋,谁家的日子也架不住她们天天去打秋风,是你们你们也不愿意招呼她们吃东西,给吃习惯了不是更走顺腿了?”

    大家深以为然,不再讨论孙检芳爹的吝啬。

    不过乡村的逻辑就是这么奇怪,论证了袁家不吝啬,就能证明不是孙家大老头传染的,就能进一步证明孙检芳爹不吝啬。

044、量身定做

    眼瞅着又是一个月,袁家的院子修整完毕。

    绵绵的阴雨季结束,日日烈日当空,袁家开始做要用的泥砖。

    白日里很热,晚间凉爽下来。

    不用去袁家干活,丈夫又不在家,婆婆就是个老虎,她也总得要打个盹吧!张氏的小日子过得前所未有的惬意。

    没有惬意太久,让她烦心的事又来了,她又没怀上。

    “天天跟个祖宗似的供着你吃喝,怀个娃都怀不上,要你有啥用?”

    冯氏看她的眼神跟要吃了她似的,让张氏委屈得欲哭无泪,听说过逼着生儿子,可没听过逼着生闺女的?

    暗自嘀咕:“俺好歹还生了四个儿子,闺女不是你偏不让留着,也有三个,你就生一个还不如俺呢。”

    冯氏立眼:“你说什么?”

    张氏:“俺说俺一定努力。”

    就是十月怀胎瓜熟蒂落,谁又能保证生出来的一定是闺女啊?

    不知道是不是压力太大,张氏的头发一撮一撮的掉。

    再说袁大牛带着俩儿子干了一段时间的活,实在吃不了这份苦,就自己跑了回来,把俩儿子扔在那边。

    冯氏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同去的人都没回来。

    “娘,俺不放心您老在家,怕铁栓娘对您不恭敬,回来看看。”袁大牛拿好话糊弄他娘。

    冯氏听了果然受用,喊张氏:“大牛回来了,晚上给他擀一碗荞麦面条,卧一个鸡蛋。”

    得知他婆姨又没怀上,袁大牛比他娘还失望。

    这些日子累得,也没有余力播种了,让张氏好生失望。

    抱怨他:“你不在家,回来一趟还不愿意,俺怎么能怀上?”

    听得袁大牛眼前一亮:是啊,现成的理由不用去干活了。

    抱着张氏啃了一口,一晚上跟吃了大力丸似的。

    第二天跟他娘说:“干活又累,吃得还不好,挣得还不多,最主要的还把生闺女的事给耽误了,

    挣得那点钱,根本不能跟袁弘德手里的钱比,俺琢磨着还是等铁栓娘怀上了再去的好。”

    冯氏想想陶氏对待袁树家的小丫头片子,那个稀罕劲跟抱着个金疙瘩似的,觉得儿子说得对,不能因小失大。

    “行,反正天也热,去了也遭罪,不去就不去吧!”

    袁家这边,做好的泥坯砖陆续阴干,袁弘德带着开始修整窑洞的外墙。

    “里头都没事,稍微把不平整的地方铲整齐了就行,就是这外头得下点工夫整好。”袁务川说。

    干这些活,他比叔父有经验。

    又说:“明天您休息一天,俺带小树去五渡屯看看定的窗户门做好了没有?做好了就给拉回来。”

    袁弘德:“顺便看看集上有什么适合明珠玩的小玩意吗?回头让你叔母给你拿钱,有就买些回来,你叔母做的布老虎她不喜欢。”

    他们正商议着明天的打算呢,一个穿着鲜亮的人影从门前一闪而过。

    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那人又退了回来。

    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抚着头发,妖妖娇娇的说:“啊呦,袁大叔,俺正想去你家找您去呢,可巧就在这碰着您了,

    多亏俺多长了个心眼,想着你们会不会在这边特意多瞅了一眼,不然就错过去了。”

    说完笑出一长串老母鸡的报蛋腔。

    上次的事情属于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袁弘德拿吴寡妇没有办法,只能惹不起躲着点。

    好在容易被她哄骗的钱氏现在卧病在床,暂时没有再次上当受骗之虞。

    看到袁家众人没有一个准备接腔的,吴寡妇觉得自己笑得索然无味。

    换了一副正经的表情,说:“恭喜袁大叔,贺喜袁大叔,您不是托人打听想买个伶俐些的小厮吗?俺手头上正好有一个。”

    “买个小厮有什么需要恭喜贺喜的?”袁弘德淡淡的回道。

    吴寡妇被问得尴尬一笑。

    外头见袁家刚刚分家,过继了一对小闺女没过继男丁,接着就传出要买年纪小的男娃,不免有人想得有些多。

    都在猜想袁弘德是要买小厮还是要给重孙女挑上门女婿。

    不过猜测只能是猜测,就算是袁弘德就是这么打算的,只要一日袁家没招婿,谁也不敢说坏人名声的话。

    吴寡妇话里的漏洞被袁弘德给挑破了,不敢再乱说话,静静立在一旁等着他回话。

    昭朝新立,吏治清明,加之近些年基本是风调雨顺,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没有特殊情况很少有人卖儿鬻女。

    袁弘德放出消息要买人,等了这么些天才有这一个要卖的,他也不会为着吴寡妇说错一句话揪着不放。

    如果合适却因为牙人的一句话错过了,不值当。

    袁弘德说了吴寡妇一句以后,问她:“对方是什么情况?家住哪里?”

    见他不准备再追究,吴寡妇大喜,忙回答:“三十里堡的,姓韩,四岁多一点,家里兄弟太多了养不起,

    与其留在家里忍饥挨饿,不如送出去讨条活路,还能给家里挣点银钱回来,让其他兄弟姐妹们也能吃几顿饱饭。”

    见袁弘德有些意动,吴寡妇又鼓噪着她的三寸不烂之舌道:“行不行的俺把人带来您老看看,合适你就留下,不合适再把他送回去,

    三十里堡离着咱们这也不算远,一天能打一个半来回,就算俺孝敬叔了,替你跑跑腿,我也不图挣你的钱,你要是手里宽绰,赏侄媳妇一碗茶钱就行。”

    反正也没说死是做小厮还是招婿,买来不行就做仆人好了。

    而且对方这样的情形是做招婿的最佳选项,就跟为他们家量身定做的一样。

    家里兄弟姐妹多,多他一个养不起,少他一个不嫌少,以后跟那边的牵扯就少。

    三十里堡在五柳村西北方向,到了五渡屯才算是走了一半路途,一来一回得大半天,离得远也省得那边抬步就来打秋风。

    袁弘德心里就有八玖分愿意了。

    跟吴寡妇说话语气就温和了些:“这事我们家去得再合计合计,要是需要的话,我会让伯驹娘去跟你说。”

    吴寡妇喜道:“俺牵线做成的买卖袁大叔您只管放心,绝对不会出岔子,要是出岔子您带人砸俺家的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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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姝介绍:
年少无知的时候顾重阳是袁明珠家的奴仆……
袁明珠照着他的后脑勺给了一巴掌:“看什么看,还不跟上,又想偷懒。”
这一巴掌打得声音挺响亮,打得顾重阳眼泪汪汪的,既是疼得,也有屈辱。
曾祖母陶氏:“你这孩子,怎么又欺负重阳啊?”
袁明珠:“他是咱们家买来的奴才,不听我的话为什么不能打他?”
说着就抬脚又给了他几脚。第一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第一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第一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