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摔倒
顾帆不备,往前头扑倒,叔侄俩都摔倒在地。
做叔叔的大一点位置也矮摔得不狠,他侄儿就惨了,摔得一嘴的血。
只是那孩子也狠,摔成那样了,爬起来就蹿到他叔叔的肩膀上。
叔侄俩一阵风似的,在袁家兄妹的目瞪口呆中跑到了终点。
顾帆扛着顾重阳回来:“俺们赢了,下个月俺们来这里干活,你们不能让掌柜的撵俺。”
他们知道袁少驹是客栈幕后东家的孩子,怕他输了不忿背后使坏,先做好君子协定。
袁明珠毕竟是大人的灵魂,看到顾重阳摔成那样严重十分不忍,说:“带他去医馆看看吧!”
顾重阳这会脸都肿了,哼着:“不用。”
袁明珠听他声音异常,跑风,才看清了他的门牙落了。
三个人回到离着客栈不远的家里,谁都没敢说发生的事。
陶氏看她头发都散了,说:“别跟着你哥他们出去瞎颠,小心让拍花子的给拍走了。”
把头发重新给她绑好。
袁少驹闯了祸,问陶氏:“曾叔祖母,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怕顾家寡母来家里告状。
顾家就租住在长安客栈后头的巷子里,一位寡母带着一个遗腹子和一个小叔子。
靠着顾母给附近的几家客栈的客人浆洗缝补度日。
顾母实在是太泼辣,一般人招架不住,袁少驹实在是有些害怕。
“等两日你曾祖父回来了咱们就回去。”
一年多之前,袁弘德的余毒被袁明珠给清干净了,前些日子他带着陈玉贵跟着侯家的商队去豫北进瓷器。
走太行陉运一批瓷器过来,等天气暖和了往口外贩运。
得知不能马上回去,袁少驹就有些蔫蔫的。
袁明珠看他的样子可怜,回到屋里拿了一瓶药,悄悄给他:“去给顾家送去吧!”
赔了药顾母总不好再喊打喊杀的了吧。
这药是袁明珠自己做的伤药,比世面上的药效要好得多。
是这次曾祖父出门她特意给配的,配得多剩下的。
虽然不能让顾重阳磕掉的门牙长出来,对伤处的恢复还是有效的。
好在顾重阳还小,还没换过牙,过两年还能长出新牙。
许是得了袁少驹他们送去的伤药,顾母并没有找上门来。
又过了几日,侯家的商队回来了。
进来的货物堆放到长安客栈的库房里。
袁弘德把袁明珠架在肩膀上,带着她去看雇来的人挑拣货物。
有些残次的货品被挑拣出来放到一旁,许多毛病并不大。
精细的瓷器包装的也精心,损毁的并不多,那些粗瓷的器具损毁率明显高一些。
袁明珠看到豁牙的顾重阳在那些有豁口的瓷器堆边上转悠。
转了一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开了。
又过了一会,他跟着他叔一起回来了。
跟管事的比划着说着什么,袁明珠还看到他们往他们这个方向指了指。
管事的似乎被说服了,走过来请示袁弘德:“东家,顾家的小哥想赊了这些残次的粗瓷去卖,等卖掉以后再付钱。”
袁明珠和袁弘德都往他们站的方向看过去。
就看到顾重阳对着他们笑,露出黑洞洞的豁牙。
袁明珠挠挠耳朵,真是不能做坏事,做了坏事心虚。
替他们讲情:“曾祖父,我认识他们。”
他那门牙就是我们给摔掉的。
袁弘德:“给他们吧。”
孙女的小伙伴,总得照顾一下。
那些残次品,也值不了几个钱。
走口外袁弘德就不会再跟着了,由陈玉贵跟着去,他就带着陶氏他们回村了。
高氏带着子女们来送他们。
陶氏:“袁大牛家再来纠缠,你只不搭理他们就行了,实在不想见就让人打出去,总这样躲着算怎么回事?”
觉得陶氏太绵软了。
陶氏要是能教几句就强硬起来她就不是她了,听了只是笑笑。
就是对当年的钱氏她都最多在她受伤了以后给她用香灰不给用药,换个心狠的根本不管你,管你去死。
陶氏狠不下心。
外头梁博山和宋宏盛也来相送。
宋宏盛:“再过两个月伯驹就该除服了吧?”
袁弘德:“是啊。”
那年袁伯驹院试失利以后,袁弘德就安排着钱氏病故了。
再过两个月,就满了二十七个月了。
袁伯驹是钱氏的长孙,服孝就期满了。
今年的院试如果不出意外就可以参加了。
如果能一举得中,明年结亲的时候也更好看些。
送了一程,高氏他们才下了车,上了自家的马车回去了。
袁弘德带着他们回到村里,杜氏早接到信,把被褥晾晒了,窑洞里也打扫干净了。
袁弘德问袁务川:“我没在家这些日子袁大牛又来纠缠了吗?”
袁务川:“没有。”
正主都不在家,他来了也是白来,怎么会来?
袁弘德在家他也不会来,只等陶氏单独在家的时候才会来。
就瞅着陶氏好欺呢。
袁大牛当年被赶出五柳村,一家人就在五渡屯集市上搭了个草庵子暂时容身。
三十里堡的韩老五听到信还高兴了一回,觉得没了袁大牛这个劲敌以后他谋夺袁家的家财会更容易。
结果袁家居然搭上了梁巡检,跟梁家结上亲,让他觉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梁家是世袭的巡检,世世代代在此了,可不是宋家,过几年就去别处了。
更不料袁弘德的毒也解了,看着越来越健康,离着寿终正寝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去呢!
眼瞅着袁家的家业越来越大,韩老五哪能愿意撒口?
韩老五憋了许多日子,把目光又落到袁大牛身上,把袁大牛一家弄到三十里堡落户,指使他来不时袁家滋扰。
这一日,韩老五接到吴寡妇传的信,袁弘德带着老小回村了。
使人叫来袁大牛:“你那个叔祖回来了,你过去请个安。”
袁大牛愿意趁着袁弘德不在家去袁家撒泼,袁弘德在家他哪里敢去?
凑过去陪笑:“袁弘德那老东西可不好说话了,俺去了他只会让人把俺打出来。”
韩老五皮笑肉不笑道:“打出来好啊,你就让他打,打出个好歹来才好说话。”
袁大牛脸直抽抽,“不好吧?”
他怕疼,可不愿意挨打。
韩老五:“老子给你个容身之处,就是让你跟老子说不好的?”
105、三年
检举之事尘埃落定,日子转瞬到了两家约定的纳采之日。
梁家请了宋渊做媒人,袁家请了杨举人做媒人。
两位媒人到了袁家,袁家请了人担了礼物送往梁家。
梁家,最小的弟弟梁丙晖去外院看了袁家送来的礼,偷偷跑去跟他大家通风报信。
“大姐姐,外头送来了一对大白鹅,还有一腔羊,还有酒,布匹,茶叶……,”掰着手指头细数都有些什么东西。
梁丙妍拿了一块新作的萝卜糕给他。
梁丙晖吃着,梁丙妍给他把嘴角的食物渣擦干净。
袁家来纳采了,这门亲事不会再出波折。
这些日子她内心十分焦灼,可她一个姑娘家又不能在亲事的事情上说任何话。
她和两个妹妹住在父母院子的厢房里,父母说话大声点她都能听到。
那天哥哥回来以后,父亲跟母亲大吵一架以后摔门出去。
母亲气得哭,嚷嚷着让父亲走了就别回来。
她打了水帮母亲收拾了妆容,吩咐灶下准备好醒酒汤父亲回来喝。
母亲虽然嘴硬着,但是在她吩咐灶下准备醒酒汤的时候并没有阻止。
还好事情都过去了。
晚上,高氏把袁家送来的布匹拿过来给她看。
“这一匹布颜色嫩了些,你穿不太合适,袁家的两个小闺女听说很是受宠,做两身裙子送去吧!”
妍姐儿低着头红着小脸点点头。
跟两件裙子一起送来的,还有给袁伯驹的一双鞋。
送东西过来的是梁家的一位被叫做有康家的妈妈。
站在炕下对陶氏说:“俺家奶奶让问老太太好,前儿个奶奶带着少爷小姐们去法缘寺进香,特意给大少爷和您家大少爷各求了一张符,
保佑他们这次去院试能够马到成功,一举高中。”
说着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符递给杜氏,杜氏拿了交给陶氏。
“你们家奶奶有心了。”
拿了一只步步高中的荷包出来把符纸装了,对杜氏说:“让伯驹戴在身上。”
又对杜氏说:“新作的绿豆糕拿些给亲家捎回去。”
傍晚,从学里回来的小少年拿着鞋子和荷包,脸红的样子跟姑娘家似的。
袁明珠却发现平日里顽皮的二哥今日异常沉寂,表情似有不对。
若是往日里,他早就该拿着大哥开两句玩笑了,今天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神思不属。
袁明珠站到他跟前,隐约闻到劣质香粉的味道。
这种味道以前她在吴寡妇身上闻到过。
但是二哥这个年龄,应该不会跟她那样的半老徐娘有什么瓜葛。
她想到吴老歪家的吴大妞。
袁明珠“阿嚏”,“阿嚏”……,装着打了一串喷嚏。
陶氏把她抱起来,摸摸她的额头。
“没有发烧。”
袁明珠:“二哥身上香香的。”
袁仲驹的小脸一下子变得比哭还难看。
袁弘德看着袁伯驹兄弟几个:“怎么回事?”
声音很是严厉。
袁伯驹:“前些日子下了几场雨,我们从村口小溪过来的,想看看小溪里有没有鱼。”
也就是说从吴老歪家门口过来的。
袁季驹:“吴大钱的大姐绊倒了,撞到二哥了。”
袁明珠:方法有点拙劣!
袁叔驹补充:“她拽着二哥不让二哥走,非得跟二哥请教救她祖父的方子,说‘看她孝心一片的份上就不该拒绝她’。”
袁仲驹:“我没有搭理她。”
袁明珠:是没搭理人家,不过搁心里放不下了。
晚饭后,袁弘德率先起身,领着兄弟几个回了他们的窑洞。
陶氏怕他责骂几个孩子,劝道:“刚吃过饭,有什么话慢着点说,别让他们积了食。”
袁弘德的神情才柔和一些。
不知道怎么教育兄弟几个的,过后几天,吴大妞又找了几个借口过来借东西。
这天,吴大妞拿了绣花的花绷子过来,找陶氏讨教针法。
绣了两针就把花绷子放到一旁,逗着袁明珠玩。
“呀,头发有些歪了,姐姐给重新梳梳吧!”
上手就去扯袁明珠的头发。
袁明珠不要看都知道她的头发根本没歪。
不过就算是不歪吴大妞也得给她扯歪了,借着给她梳头讨得她欢心,以后再拿来看她为借口天天来他们家。
袁明珠哪里会让她利用,只待她的手刚碰到她的头发,就哇哇大哭起来。
一边趁着还没有人看到,装着被扯疼了扶着头,把自己的小包头扯得更歪一些。
“哇,”张着大嘴,向曾祖母告状:“姐姐拽我的头发,疼。”
吴大妞:“俺,俺没有。”
“你有,你就有。”
证据都是现成的。
吴大妞灰溜溜的走了,花绷子都没顾得上拿。
袁明珠:想利用我,你道行还浅了一点!
陶氏把花绷子交给杜氏:“给吴家那孩子送回去,顺便给他们大人解释一下。”
哭着走的,别再闹出什么误会。
又把袁弘德抄好的一份熏蒸的方子和注意事项拿给她。
“这份方子拿给她祖母,问问是不是他们家大人让她问的。”
本来想着冷着她一些,时日久了她自己觉出没趣就不来了。
谁成想居然把龌蹉主意打到他们家小儿头上了,让陶氏这种好脾气的人也忍无可忍。
春秋秋来几渡春秋,转眼间袁明珠就快五岁了。
这会子她正坐在袁少驹的肩膀上,跟另一帮孩子打架。
对方那孩子叫顾帆,肩膀上驮着他五岁的侄儿顾重阳。
这是本地孩子常玩的一种游戏,每个孩子都驮一个家里更小的孩子,大家从指定的地方跑到终点,中途可以给其他人使绊子,谁先跑到终点就是赢家。
输了的得付出一些代价。
他们今天争的是长安客栈里下个月给客人跑腿挣小费的机会。
袁少驹用不着这个机会,他就是之前跟顾帆天天打架,打出火气来了,不能让对方轻易得到这个机会,才故意来给对方使绊子。
俗称损人不利己。
袁白驹站在旁边掠阵,看着顾帆撞向少驹,把他撞得一个踉跄,怕他把袁明珠摔着,担心的喊:“五哥,算了吧!”
袁少驹哪里愿意就这么算了,追上去一矮身,从后头给了顾帆一个扫堂腿。
108、这个日子看病吉利
拦着袁弘德:“不用,您老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能让您来回奔波啊?把钱给我就行了,我自己去请大夫跟俺家看病。”
这个理由真是太合理了,袁大牛为自己的机智自豪。
袁弘德:“也行。”
袁大牛刚放下心,就听他又说:“让小树去吧,他年轻。”
袁大牛差点没被他大喘气的话气死。
袁明珠偷偷给曾祖父挤了挤眼,为曾祖父点个赞,实在是太棒了。
袁弘德也挤挤眼。
陶氏偷偷在他身后打他一下:这么多人,你们曾孙俩够了啊!别让人看到。
袁大牛百般推辞:“天这么冷,怎么好麻烦小树兄弟,不用他跟着,我们自己就行……。”
最后看实在拒绝不了了,又换了个说辞:“今天只怕晚了,大夫回来只怕得赶夜路了,俺们先回去,明天再请大夫吧!”
袁弘德知道他这番回去不定得怎么折腾冯氏呢,就是没病也得给折腾出病来。
“三十里堡现成的驿站,让大夫在那住一宿也行。”
袁大牛摆着手拒绝:“不用不用,哪能花这个冤枉钱,还是明天吧,明天好,明天正好是腊月初八,日子好。”
急中生智之下,看病也得挑个吉利日子。
又不急了。
好似刚刚把她娘的病形容的万分紧急,不看立马就会死的人不是他一样。
袁明珠心说:真是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从来要脸面的人都斗不过不要脸的,这个癞皮狗真是难缠至极。
袁弘德只能答应了明天一早再请了德仁堂的王大夫去给冯氏看病。
待袁大牛带着儿子走了,村里人都谈论着:“看样子大牛娘有病是假,他就是找借口来讹点钱。”
大家都点头认同。
“这回去不会把好好的人给弄病了吧?”
大家都觉得凭着袁大牛的德行,这种事能干出来。
有人“嗨”一声,“作孽哟!”
也有人不同情冯氏,“反正冯氏也是袁大牛的亲老娘,养子不教,受罪也是她活该,怨不得旁人。”
袁大牛有伤在身,坐在独轮车上催促:“走快点。”
得赶早点回家去,想个法子让他娘生病,不然大夫一看准得露馅。
回到家都天黑了,外头西北风呼呼的刮着,滴水成冰。
袁大牛活动着冻得麻木的手脚,看看一个个冻得鼻涕直流的儿子。
在心里转着坏点子。
对她娘说:“娘,袁家答应给钱了,就是得一早赶到潜下渡去拿,让铁栓他们带你去拿吧?”
冯氏一听有钱,只顾得高兴了,哪里还顾得上分辨真假,马上答应着:“行,俺们去拿。”
袁大牛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教了袁铁栓一通。
袁铁栓不想答应,这么冷好容易到家了能暖和暖和,还让他出去。
袁大牛追着要打要捶。
尹氏也劈头盖脸的骂道:“挣钱没本事,倒有本事挑三拣四?有不受罪就能挣的钱,你倒是去挣来给俺们花。”
连骂带嚼给撵了出去。
袁铁栓受了一肚子气,推着独轮车一言不发走着。
偏冯氏还喋喋不休抱怨他:“俺这么大岁数都能受得了的罪,你年纪轻轻就这不愿意那不愿意,哪些俺年轻那会,什么苦没吃过?
就得让你吃吃苦头,不吃点苦头不知道大人的辛苦,就跟大人们该着你似的,把自己当老子了。……。”
袁铁栓有心想顶两句嘴,但是想着马上要做的事,又闭上嘴。
默不作声由着她叨叨着。
走了一个多时辰,袁铁栓推着车,累得满头大汗。
冯氏坐虽然在车上不动弹,不过披着被子也不冷,暖呼呼的昏昏欲睡,嘴巴才停止唠叨。
袁铁栓就着月光看到她迷糊着。
走到一处陡坡,袁铁栓的车子一歪。
“啊~,”冯氏哀嚎着往坡下滚去。
袁铁栓把独轮车放下,走过去把冯氏之前披着的被子捡回来,冲着荒野喊了几声,就把被子往车上一放,快速离开了原地。
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裹着被子,听着这边的动静。
心里有些忐忑,怕冯氏被摔死了。
可不能让人真死了,真死了还拿啥从老袁家抠钱。
袁大牛让他把人滚下去的这处是个陡坡,底下是个河道,冬日里河道里冻上了厚厚的冰,没有尖锐的东西。
是以冯氏滚下去也没受太重的伤,只是受到惊吓,出了一身冷汗,后头又落了汗,被子也遗失了。
清醒过来听到了她大孙子喊她的声音,待她回答了,却没有得到回应。
只当是她大孙子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一边往坡上爬,一边喊:“铁栓,俺在这儿。”
等她爬到坡上,已经没有了人影。
黑灯瞎火的,冯氏只能自己一脚身一脚浅的在那走着喊她大孙子的名字。
她在想不到这是针对她的一个阴谋,还担心她孙子的安危呢,找不到人以为人也滚到下面去了。
怕回去没法给尹氏交代,顺着陡坡下去找了一番也没找到。
直折腾了大半宿,天蒙蒙亮才听到他大孙子喊她的声音。
摔了一跟头,又惊又吓,之后又忙活着找人。
忙活着的时候没觉得,一等安稳了,发现脚也扭了,头也昏昏沉沉。
袁铁栓哭着:“祖母,你到哪里去了?俺找了那么久也没找到你。”
冯氏不疑有他,被他扶着上了独轮车。
还惦记着去拿钱呢。
“钱,钱。”
“祖母你这样子怎么去?咱们先回去,让他们把钱送来好了。”
冯氏点点头,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袁铁栓看她昏迷着,悄悄把她的被子给掀开了一些。
等回到家,冯氏已经烧得面部潮红,人事不知了。
他们家人见此情形,都大喜过望。
也没有去干活,都等在家里等着袁弘德叫的大夫来。
袁弘德一早起来,给袁树拿了钱,嘱咐他一番就让他赶着牛车去请大夫了。
等牛车晃晃悠悠到了潜下镇,接了王大夫之后又晃晃悠悠到了三十里堡,都半下午了。
袁大牛一家喜滋滋的把大夫让进屋里。
“大夫来了,快给俺娘看看。”
“俺娘病了好多天了。”
或许意识到嘴巴咧开的幅度太大,马上变成哭丧脸:“一直没钱看。”
107、给脸不要脸
袁大牛的面皮僵了僵,哀求:“五爷,咋说咱也是亲戚,您老可不能逼着俺去遭罪啊!”
旁边韩老五的一个手下,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把他扇倒在地。
袁大牛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打得有些懵,不知道自己因何挨打,不知道往日还算客气的韩老五因何翻脸不认人,抬头:“五爷……?”
韩老五鄙夷的冷哼道:“给脸不要脸。”
手下像是得了指示,霹雳吧啦一顿打,拳拳到肉,把袁大牛打得真求饶:“别打了,我去,我去。”
他怕再不答应去的话会被活活打死。
虽然答应去找袁弘德的麻烦,也可能会被打,至少没有被打死的危险。
韩老五的手下并没有因为他的求饶停止,直到韩老五挑了挑手指示意他停下才停止殴打。
韩老五:“想通了?愿意去了?”
袁大牛看看旁边的打手,点头不止,“愿意,愿意。”怕答的慢了再次被打。
韩老五啧啧,“早这么听话何至于挨这顿打?难怪桃花说你们一家子都是贱骨头。”
袁大牛不敢反驳,躬着身子战战兢兢听着。
韩老五面授机宜,交代一番此去该如何做。
“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
“去吧!”
袁大牛如接到赦令,出了韩家以后一溜烟跑回了家。
他们现在的家在三十里堡外围,官道旁边,紧连着绣姐儿的茶寮。
没进门呢,就听到家里尹氏大声呵斥人的声音:“你能干啥?让你锤个腿你这么大劲,你是捶腿还是想趁机报复俺?……。”
袁大牛推门进去,原来冯氏在给尹氏捶腿,力气大了些,正被骂呢。
旁边一个女婴被吵醒了,正呜哇哇的哭。
尹桃花见女儿哭了,又骂道:“一点眼色都没有,没看到姐儿哭了?还不赶紧把她抱起来?”
这个可是韩五爷家的人,跟韩五爷家的小儿子定了亲的,一家子能有个地方安身,袁铁栓能到驿站里打杂,全是靠着这门亲。
看到老娘被儿媳妇斥骂,袁大牛一点也没觉得没什么不对。
如今他看着尹氏的脸色过日子,不敢对她大小声,把一肚子火气也冲着冯氏撒,跟着骂道:“一天天什么都不干,看个孩子你都看不好。”
冯氏低眉耷眼的把尹氏的女儿抱起来。
看到儿子一瘸一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也没敢问。
还是尹氏看了,问道:“爹你这是咋了?”
皱着眉头看着他,眼神里都是嫌弃。
听袁大牛说了,还抱怨他:“五爷让你去是看得起你,你还推三阻四的,弄来了钱五爷会亏待咱们吗?五爷是为了谁?人不是为着咱费这么大力?”
袁大牛心里对她说的话嗤之以鼻,知道尹氏自来了三十里堡以后就跟韩老五不清不楚的,胳膊肘往外拐。
韩老五为啥跟他们家联姻,定的还是刚出生的女娃?他心里也一清二楚。
小孩子的夭折率高,一般人家怕给孩子留个克夫克妻的名声,一般都是等到了十岁上立住了才会定亲。
韩家跟他们结亲,就是为了有一个插手他们跟袁家之间的理由。
控制住他们,由他们出面纠缠袁家,从袁家弄到钱。
以往他还抱有幻想,以为韩老五是古道热肠。
经过今天这顿打,他彻底抛掉了那些想法。
怕她去韩老五那说什么,也不敢在她面前说抱怨的话,只问:“家里谁跟我一起去?”
尹桃花眼珠子转了转,说:“你们爷几个都去,去了就说她病了,没钱治病。”
也不称呼冯氏祖母,只拿眼睛斜了她一眼。
袁大牛觉得这个主意好,“行,就这么办。”
第二天,袁大牛就带着他家四个儿子去了五柳村。
五柳村不是单姓村,知道袁大牛他们来了,不过因为不是生死攸关的事,吴姓的等着孙姓的出头去驱赶他,孙姓的等着吴姓的去驱赶。
你推我我推你,一个也不出来管。
索性袁大牛家也不是来找他们麻烦,也不是想回来,最后干脆没有人管了。
全村都等着看袁家的热闹。
袁大牛带着儿子们,无赖一样往袁家的院子里一躺:“叔祖啊,可怜可怜俺吧,不是走投无路俺也不会来麻烦您,
俺老娘病了好长日子了,也没钱看病,只能躺家里熬着等死……。”
“曾叔祖,可怜可怜俺们吧……。”
……
袁家的院子里跟集市一般,乱糟糟的。
吴老歪用了袁家给的方子,病情有很大缓解,记着这份人情。
出面说:“袁大牛,村里谁不知道你本姓不是姓袁,你们家跟袁家本没有关系,人家凭什么要管你?”
袁大牛一愣,不知道这事合适露馅的。
他儿子们心虚了,都停止呼嚎。
袁大牛也有心撤退,但摸摸还疼着的腿骨,知道今天要是不能有点成效,韩老五不会饶了他。
往吴老歪腿边一滚,无赖道:“就凭俺改了他们家的姓,俺给他传宗接代,你这人心是石头做的吗?
俺娘都不行了,他们家又不是没钱,他们家那么有钱,给俺点怎么就不行了?”
缠着吴老歪:“俺叔祖要是因为你说这些话不给俺娘看病,俺娘就是你害死的,死了俺就抬你家去。”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何况袁家还有一个要准备考秀才的书生,更是有理没处说去。
袁大牛若是耍横,袁家或许还能义正辞严的拒绝。
现在他们歪理一套套的,袁弘德都觉着棘手。
袁明珠站在她曾祖父腿边,也在思索着对策。
不说如今,就是现代那一世,家里有个病人也是件棘手的事,有各种医疗保险和社会救济兜底的情况下依旧许多人家因病致贫、因病返贫。
两年多工夫,袁大牛一家更狡猾了,知道找个无底洞做理由,就能源源不断的从他们家挖钱了。
袁弘德看着攥着他手的曾孙女,看到她用嘴型说了一句:请王大夫去。
袁弘德笑笑,他家小儿真是古灵精怪。
确实是该带着大夫去给冯氏看病,也能趁机看看冯氏是真病还是假病。
袁弘德说:“我跟你们一起走,去潜下镇德仁堂请了王大夫去帮你娘看看。”
袁大牛傻眼了,他娘在家活泼乱跳的,真去了不得露馅了?
110、摊上事了
本来韩老五都忍住了,尹氏的话又把他的贪欲撩拨了起来。
算算距离郑家最早被鲸吞蚕食,已经过了三年多了,他现在动手应该安全了吧?
韩老五决定了,去五渡屯探听一些消息,先找着郑家的一处生意下手试探一下。
就拿潜下渡的药铺下手好了,药铺好下手。
人选都是现成的,就让袁大牛家的老太婆去好了。
搂着尹氏叽叽咕咕交代了一番。
“要是成了,不仅能撬动郑家那一块,说不定还能把袁家也牵进来。”
几天以后,街上正是年前热闹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开始置办年货,附近乡村的人都来买东西,潜下镇的街道上人潮涌动。
“快去看啊,前面药铺的药吃死人了!”
“哪家药铺?”
“郑家的德仁堂,人被抬进他们家药铺里了,死的是个老太太,儿孙们正披麻戴孝的跪着哭呢!”
有康家的出来买菜,听到消息过去看热闹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德仁堂的里里外外早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虽然看不到里头啥样,有康家的也没有离开。
家里奶奶和小姐们又不能出门,就喜欢听她讲讲外头街上听来的新鲜事。
尤其是他们奶奶,以前是市井人家的闺女,能自己随意出门。
现在嫁给老爷,各种规矩束缚着,不能随意出门了,只能听听她说。
有时候听高兴了,还会给她赏钱。
有康家的跟旁边先来到的人询问:“出了啥事了?死的什么人?”
“三十里堡的一个老太太,吃完药发现药渣子里有个大壁虎,晚上就咽气了。”
“这会是冬天,不到惊蛰打过第一场雷,各种虫蛇不会出来活动,壁虎不会是死的人家里不小心掉进去的,只能是药铺里抓药抓错了,
郑家这回又摊上事了,也该着他们家倒霉,这些年倒霉事就没断过。”
旁边有人幸灾乐祸的解说着。
听他的语气,已经给德仁堂定了罪了。
有康家的听他说的头头是道,顺着那人的声音看过去,就看到他黑面无须,鹰钩鼻阔嘴,一说话露出龇着的一对大门牙。
里头的消息被源源不断的传出来。
“是老太太五柳村的本家把德仁堂的大夫带过去给老太太看的病,好心办了坏事,把老太太给治死了。”
有康家的听的愣了愣,咋还有姑爷家的事?
也顾不得看热闹了,从人群中挤出去跑回了家。
回到门上,问他家当家的:“奶奶在家吧?今天没出门吧?”
梁有康坐门旁看门呢,看到他家婆姨慌慌张张的跑回来,“奶奶在家呢,刚刚还找你,出什么事了?”
“回头再跟你说,我先去见奶奶,哎哟,出了大事喽。”
不说梁有康被她没头没脑的话听的更担心了,只说有康家的匆匆进了二进院子,站门口问:“奶奶,您找我。”
“快进来,上次宋家送来的那棵老山参我放哪去了,怎么也找不着了。”
宋家的三爷在登州卫,那边靠近东北,得了几棵老山参,送了两棵回来,匀了一棵给他们。
这东西放久了就跟老木头渣子一样了,她就想找出来给亲家切一半送去做年节礼。
“放老爷的书房里了,您忘了上次袁家老爷过来吃酒,老爷拿去给袁家老爷看。”
“你瞧瞧我这脑子。”
高氏拍拍自己的脑门,看着被翻得乱糟糟的内室自嘲的说。
说完看到有康家的似乎有话要说,问:“外头有什么事?”
快过年了,外头新鲜事也多。
有康家的忙把刚刚在德仁堂听来的事情跟高氏说了。
高氏听了也有些慌神。
“竟然有这种事?快,你跟你当家的套上车去一趟五柳村,跟亲家老爷说说。”
又问她:“你家礼泉呢?”
“他跟少爷们出去了。”
梁家小门小户,还没累积起根基来,目前就使唤梁有康一家四口。
梁有康一儿一女,儿子叫礼泉,女儿叫礼欢。
正说着,外头有人声。
有康家的探头看看:“他们回来了。”
高氏吩咐:“让礼泉跟老爷汇报一下这事。”
高氏使人去告诉袁家,有两拨人也在去袁家的路上了。
一个是王弼的街坊,受王弼所托去袁家报信。
还有一个是县衙里跟孙二丑交好的田大。
吴寡妇自己就是在各方之间互相传递着消息,挣一份小钱,既把对袁家有利的消息传递给袁家,也把袁家的消息出卖给韩老五。
孙二丑自从上次在袁家得了点甜头,也学会了吴寡妇挣钱的招数。
他看到首告之人是袁大牛,就意识到有问题。
仔细一打听,果然袁大牛家的矛头隐隐冲着袁家而去。
他今天要当值走不开,就委托了跟他交好的田大帮他跑一趟。
三拨人为了同一件事往五柳村而去,几乎前后脚到达。
王弼的街坊先去了邱氏那,跟邱氏把事情说了,才由邱氏母子带着去的袁家。
邱氏因为收了袁明珠做徒儿,跟袁家常来常往,进来门,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只从窑洞里传来人声。
喊道:“袁婶婆在家吗?”
杜氏出来把他们迎进去。
袁弘德跟她施礼道歉:“因为我家的事,连累了你们了。”
邱氏避过,没有受他的礼,说:“自来做大夫的就免不了会遇到这种事。”
王、邱两家以往是跟达官显贵打交道的,大宅门门里的阴私事尤其多,有些就把主意打到大夫头上,让大夫背黑锅。
冯氏这样的事在他们看来只算是小儿科。
袁弘德也不在客套,如今不是追究谁连累谁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做好应对之策。
袁弘德说:“我正要让人去请你来呢,在这里也弄不清具体事态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我准备去潜下镇,那里离县城近,做事方便些。”
问他们要不要同行。
邱氏当然愿意同行,“我回去收拾一番就来。”
有梁家现成的马车,倒是方便了。
袁弘德也让陶氏帮他收拾东西。
陶氏正收拾着呢,看到袁明珠也拿着她的布老虎的包包往里头塞东西。
换洗的小衣裳小袜子,一件件的往里头塞。
“小祖宗,你曾祖父是去办正事的,不能带你。”
109、虚不受补
王弼看着他跟表演变脸似的脸,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进了内室,看到牙关紧锁的病人,眉头蹙得更紧了。
王大夫是邱氏的小叔子,其父是故戎朝太医院的太医。
义军攻入京城时,父兄于战乱中失散,跟着寡嫂来到晋地定居。
去岁,邱氏见袁明珠也有学医的天分,收了她为徒,王弼名分上是袁明珠的师叔。
袁家受人讹诈,特意请他相帮。
王弼家学渊源,于医术一道很有造诣,看了就知道冯氏是昨晚新发的症候。
“病人是昨晚受了寒凉,起病急,看着凶险,治疗及时应无大碍。”
拿出银针开始给冯氏针灸。
针灸完毕,冯氏的症状就有所好转。
袁大牛站在旁边急得抓耳挠腮。
一针见效,他还能怎么跳?可是不跳的话韩老五能饶了他?
尹桃花已经取代冯氏在家里的地位,袁大牛父子虽然恨她给自家抹黑,遇事却还是依赖她。
看到王弼的诊断,都看向尹桃花,指望她拿出法子应对。
尹桃花拿着水,照着大夫的吩咐,装得孝顺模样给冯氏喂水。
只看冯氏嘴唇开裂,大口大口的喝水,就是之前没人管没人问。
王弼把位置让开来,忍不住道:“发烧的病人尤其不能缺水,病人往日身体状况应该还好,若是家里人仔细些,不会这么严重。”
尹氏抹抹眼睛:“俺一个人管着这一大家子人吃喝,伺候老的伺候小的,也没有婆婆帮把手。”
为自己辩解是忙不过来,不是怠慢了婆祖母。
王弼就是做大夫的习惯,也不是想管人家家务事,走开准备到外间开药方。
尹桃花见他要走,忙把手里的水碗往冯氏手里一塞,也不管水溅出来洒了冯氏一衣襟,起身去拦。
要是走开了还如何讨要好处?开个两副治伤风的草药也花不着几个钱。
“大夫,俺祖母是不是得吃点滋补的药材调理身体啊?人岁数大了,经常这不好那不舒服,十天里倒有八玖天起不来炕。”
袁大牛父子听懂了她的话。
是啊,开点滋补品不就行了吗?听说五渡屯郑家的老太爷,每天光吃参茸燕窝都得十好几两银子的花销。
大夫要是也开了医嘱让冯氏这么吃,他们还用发愁吗?那钱不就滚滚而来了吗?
爷几个也围住王弼,“是啊,吃点补品好,把身子养好了俺娘也不遭罪,还能省了吃药的钱。”
一副为袁家省钱了,袁家得感激他的表情。
王弼把写药方的纸铺开,刷刷刷写就一张方子。
写完了说:“不用,病人吃不得补品,她应该是年轻时候身体受了亏了,这些年虽然好转了些,不过依旧虚不受补,
开了滋补的药材反而是害她,平日给吃点鸡蛋之类的就行。”
袁大牛一家看着袁大牛手里的方子,这就完了?
折腾了一通,就几副不值钱的草药就给打发了?
袁树照着王弼估算的药钱把钱放到他们家的桌子上,跟着王弼就往外走。
还得赶路呢,就算是赶着走,回到潜下镇也得天黑了,今天他都得宿在镇上。
王弼想想,怕袁家再折腾着不给冯氏吃药,故意把人折腾病重了。
跟医者父母心关系也有,但是不太大,他主要是怕砸了他的牌子,让人以为他医术不行,不能药到病除。
又特意说道:“一定给病人按时吃药,我王家世代行医,除非不能医的病,能医的病都是说几副药好就几副药准好,若是没好只能是没按时吃药。”
袁大牛听着,脸都绿了。
待袁树带着大夫走远了,袁大牛气得咣咣扇了他老娘几个巴掌,骂她:“要你有什么用,吃个补品你都擎不住,虚不受补,俺让你虚不受补,
以前吃的那么多饭菜,都补到狗肚子里去了?”
有王弼走前的那一番话,还是没放过袁树给的那几个钱,把钱收起来,吩咐袁铁栓:“找前头韩大牙抓两幅土药给她吃。”
死不了就行,补药都擎不住的贱命,不用给她破费。
给尹氏陪个笑脸,央求道:“咱们家尽了力了,都是那跟来的大夫太不是东西,处处给咱们拆台,不然今天这事说不定就成了,
你见到五爷帮着讲讲情,就说咱们再想其它法子。”
把钱分了大半给尹氏。
尹氏伸手把钱接过去,痛快的应道:“行,这事确实怨不着咱,等俺回头跟五爷说说。”
也没等回头,转身就去了韩老五家,枕席之间给吹了吹枕头风。
“本来事都成了,袁铁栓那个窝囊废这次这事办的还行,死老太婆回来就病的说胡话,
谁知道袁家带了个十分高明的大夫来,一眼就看穿了老太婆是昨天晚上才病的,就给开了几副草药,给留了二十多个大钱。”
韩老五揽着她的肩膀,问:“那大夫是哪个药铺的?”
“德仁堂的坐堂大夫。”
抱怨:“那大夫可讨厌了,多管闲事,让他给开点补品,非说老太婆虚不受补,她哪里虚了,以前骂俺打俺的时候比母老虎还凶。”
韩老五嗡声道:“德仁堂啊,那是五渡屯郑家本钱。”
尹氏一听郑家眼睛就亮了。
郑家这几年就跟那唐僧肉似的,谁都想上去咬一口肉下来。
郑家后头扩展的生意基本都被瓜分完,只剩下他们原本的生意。
但是就如同有默契一般,就连最挣钱的当铺也没有人动。
郑家靠着这些生意,还能维持住以前的光鲜。
就是眼馋坏了韩老五之流。
韩老五就是地痞流氓,他的势力最多只能伸到五渡屯。
他原本想着,按照郑家倒台的速度,五渡屯郑家老窝这边也保不住。
谁知道郑家就倒到潜下渡就不继续了,他们家在潜下渡的声音还保留住一些。
感觉就像是天上往下下银子,眼瞅着银子下到他旁边了,突然停了。
这种感觉太不好了,让他抓心挠肺的等着,等得眼睛都快瞎了,郑家反而稳住了。
韩老五这种下三滥的小地痞,最是机警。
他能感觉到郑家如今局面稳住不是正常现象。
这是一种感觉,没有依据。
他就是凭着这种感觉渡过以往的那些危机,所以这次他还是谨慎的观望。
112、点心
连夜把事情安排下去,几个人才安心吃起酒。
袁弘德一夜未归,陶氏不放心。
次日一早,陶氏起来把袁明珠他们收拾妥当,就带着他们到梁家拜访。
高氏带着儿媳妇和妍姐儿姐们在后院招呼他们。
“伯驹曾祖母,尝尝我们妍姐儿做的糕点。”
高氏把一碟子糕点往陶氏跟前挪了挪。
上糕点的有康家的拿着托盘站在下手伺候着,也凑趣道:“我们家小姐昨天就觉得您会来做客,特意亲自下厨做的,
用的枣泥都是我们小姐亲自捡的。”
陶氏捏了一个,果然入口绵软,香甜可口。
赞不绝口。
袁明珠也捏了一个,点头:“嗯,好吃。”
高氏看她是真喜欢,说:“回头让你姐姐多做些给你带家去吃。”
陶氏笑:“我家这丫头跟她曾祖父似的,嘴巴刁得很,喜欢吃的吃个没完,不喜欢的一口都不沾。”
算是间接夸了妍姐儿的手艺。
一时之间宾主尽欢。
说着就说到昨天发现事情的经过,让有康家的讲了来听。
当讲到有一个面黑无须的龅牙,说现在是冬天,没到惊蛰没打雷蛇虫都蛰伏着,壁虎不会是自己爬到药罐子里的时候,袁明珠心头一动。
一个跟梁妈妈一样去晚了站在外围看热闹的人,就跟早已准备好了说辞一样说的头头是道,不能不让人怀疑。
她看看众人,大家都没发觉异样。
袁明珠从凳子上滑下来,对陶氏说:“这糕点真好吃,我端些给曾祖父尝尝去。”
把高氏喜得:“我的儿,可真是个孝顺孩子。”
袁弘德和袁伯驹兄弟都在外院,妍姐儿做的糕点肯定不能端过去,就算是端过去,也不能特意说明是妍姐儿做的。
袁明珠若是端去,就没这么多规矩讲究了。
嘱咐有康家的:“你端着糕点,看好姐儿,别绊倒了。”
有康家的带着袁明珠到了灶间,特意拿了个新食盒装了两碟子糕点进去,一手拎着食盒一手牵着袁明珠去了外院。
到了年关前了,本来没这件事几家也该汇总账目了,就趁着今天都在正在算账。
世俗经济,都该有所了解,袁家兄弟们也坐在一旁旁听。
有康家的带着袁明珠敲门。
进的门去,袁明珠跟在座的问了好,对袁弘德说:“曾祖父,我在后头吃了一道点心,特别好吃,端来给你尝尝。”
有康家的把点心端出来。
宋宏盛:“看看,看看,亲的就跟咱们这些远一层的不一样啊,特意端点心给她曾祖父吃,不给咱们吃。”
袁明珠瞪着大眼睛看他耍宝,“哪能不给您吃?年年过年拿您的银锞子,不给您吃您一生气不给银锞子了我不就吃亏了?”
把在座的听的都笑了。
在外院伺候的礼泉给大家倒了水洗手,又重新换了热茶,大家把账本放到一旁,先喝茶吃点心。
袁明珠:“姐姐做的点心,哥哥你多吃些。”
袁伯驹的脸红成一块大红布。
其他人一个比着一个笑得大声。
尤其宋宏盛那为老不尊的老头,一口茶喷到地上。
把糕点推到袁伯驹跟前:“多吃点,多吃点。”
还是梁博山给袁伯驹这个准女婿解了围,“大哥你就别拿小辈取笑了。”
大家一边喝茶一边吃茶点,聊着家常。
袁明珠看看她曾祖父,问:“曾祖父,是不是没有打雷之前蛇虫都不会出来啊?”
袁弘德点点头:“正月启蛰,言发蛰也。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
昆虫入冬藏伏土中,不饮不食,称为“蛰”;待到惊蛰,天气回暖,春雷始鸣,“惊蛰节”,天上的春雷惊醒蛰居的动物,称为“惊”。
故惊蛰时,蛰虫惊醒,天气转暖,渐有春雷,虫蛇开始出来活动。”
又问她:“明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啊?”
袁明珠看了梁妈妈一眼,有康家的赶紧上前回话,把昨日在德仁堂门前听到那黑脸龅牙的人所说的话说了一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座的除了宋宏盛都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他们这些人不是陶氏她们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经见的阴谋诡计多,不由得他们不多想。
梁博山对宋渊说:“马上派人再去三十里堡驿站一趟,让他们打听一下当地有没有这么一个黑脸龅牙的人,另外把这人这些天的活动摸清楚。”
宋渊去安排人。
如果这人是韩老五的人,不说韩老五也不敢再咬着他们不放了。
吃了点心喝了茶,有康家的就要带袁明珠会后院。
“我在这帮着曾祖父研墨,梁妈妈你先回去吧!”冲着有康家的挥挥手。
好容易出来一趟,她可不想再回去听曾祖母她们说些吃了喝了的寡淡无味的闲话。
众人看着刚有桌子高的小儿,听着她说要研墨,再次爆笑出声。
袁弘德:“你回去吧,让她在这边玩会,待会我让人送她回去。”
有康家的素来知道袁家的这位曾祖父特别会惯着袁明珠,也不敢反驳,躬身出去了。
大家接着对账,袁明珠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好像真能听懂一般,看得侯家的管事十分惊奇。
正对着账,外头又有人过来禀事。
是陈玉贵带着王弼过来了。
王弼进来,“壁虎本身就是一味中药,是吃不坏人的,我昨夜查了医书,发现有记载,在沙漠中有一种跟壁虎长得十分相像的虫子,
这种虫子有剧毒,曾经有记载被人误作为壁虎入药,吃后病人暴毙。”
又说:“我们买通了狱卒去了大牢里,见了柜上抓药的伙计,他说每日柜上抓药的人实在太多,他也记不得袁大牛家有没有人过来抓药,
不过他说我开的那个方子都是草药,柜上的草药跟动物入药的药不是放在一个位置,不可能出现抓草药混入动物药的情况。”
也就是说分手吃的药的药渣里出现在壁虎肯定不会是从德仁堂出去的。也就是说分手吃的药的药渣里出现在壁虎肯定不会是从德仁堂出去的。
111、惊蛰
袁明珠对着曾祖母笑笑,然后很执拗的抱着她的布老虎包包拽着曾祖父的衣摆。
袁弘德忙替讲情:“想去就去吧。”
有康家的也帮腔道:“前日我们家奶奶还说要接明珠小姐家去过些日子呢,明珠小姐去了正好跟我们大小姐住。”
正说着,袁伯驹几个从学里回来了。
听说了有康家的来因,其他几人倒不显,袁白驹站在旁边心事重重的。
这三年来,他的个头比袁少驹高了些,男生女相,比小时候更显俊美。
即便此刻表情有些阴郁,容貌也未减半分。
去年他跟着袁少驹一起进了杨家族学。
穿着跟袁少驹一样的长袍站在一起,不知底细的丝毫看不出他不是袁家的亲生子。
知道根底的,也因为他长相可人反而对他多一分怜惜。
就像此刻,有康家的见他眉头紧锁,以为是被这事吓着了,劝道:“没事,老爷们已经知道了,牵连不到咱们家。”
宰相门房七品官,在他们这样的小地方,巡检司也是能挂上名号的。
这种明眼人一看就能分辨出是非曲直的案子,作为巡检府的妈妈,有康家的有底气说没事这样的话。
袁白驹不是因为害怕。
这三年来他经常哄着袁明珠,让她缠着曾祖父带他们去潜下镇小住。
上次曾祖父走太行陉去进瓷器,他们陪着曾祖母住到潜下镇避开袁大牛家纠缠,就是明珠缠着曾祖父答应的。
五渡屯是潜下镇的门户所在。
借着这些便利,他了解了许多关于五渡屯郑家的情况。
郑家确实有一位六奶奶,为夫扶棺回乡路过潜下渡的途中投河殉夫。
五渡屯镇口的那座宏伟的牌坊,就是朝廷对六奶奶的表彰。
只是六爷一家一口人都没了,他们身后,所有的荣光照耀的都是别人。
就连六爷夫妻贴身伺候的那些仆人们,也俱都没有了踪迹。
郑家的产业他也摸了清楚,知道王大夫坐堂的那家德仁堂东家就是五渡屯郑家。
他这次也想跟着去。
把目光望向袁明珠,就看到小姑娘一手抱着包包,一手拽着曾祖父的衣襟,赖皮的晃悠着,扭得跟扭股儿糖似的。
就听到曾祖父说:“哥哥们要去学里读书,不能跟着咱们去。”
“离着放年假也没有几天了,跟夫子请几天假好好了,再说让哥哥们跟着也不是就不能读书啊,
我帮曾祖父盯着他们,让他们好好读书不就行了?我再帮您带着戒尺,谁要是不听话就打他。”
说着把戒尺翻找出来,装进她的布包包里。
平日里最调皮,被打手心最多的袁少驹也想跟着出门,但是看着妹妹往包包里装戒尺的熟练动作,只觉得手心已经开始火辣辣的疼了。
他一出门就玩野心了,就把读书的事丢到脑后去了。
嘟囔:“又带着戒尺啊?”
看到这儿,总带着些阴郁的小少年难得的露出笑容。
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每次明珠都是特意让曾祖父捎带上他。
旁边袁少驹跟他交头接耳:“回头你帮着妹妹拿着包包,把戒尺给偷偷拿出来。”
袁白驹:“没有戒尺也有其它东西能打你。”
拿不拿出来没什么区别?
袁少驹感觉到来自弟弟妹妹深深的恶意,现在的小孩都这么不可爱了吗?
袁弘德让缠得没法,“去,都去。”
“曾祖母和姐姐也去。”
“嗯,也去。”
等邱氏他们来到,两家汇合着坐了梁家的马车往潜下镇赶。
冬日天短,等到了镇上天都黑透了。
袁明珠撩开帘子往外头看了看,就看到一个个头不太高的人担着个挑子,领着一个孩子走在他们的车前头。
马车走到他们跟前,车身上的火把的亮光照到他们脸上,袁明珠认出来是顾帆叔侄。
顾帆挑着的筐子里放的是那些残次的瓷器,应该是从五渡屯的集市上卖货回来的。
马车一闪而过,袁明珠看到顾家叔侄脚上还穿的是夏日的草鞋。
寒冬腊月里穿着草鞋,得多冷啊!
“先去长安客栈那边。”袁弘德吩咐。
到了长安客栈的那边的家里,先把陶氏和孩子们安顿好。
这边靠近客栈,客栈的人经常经常过来给照看着,家里还很干净,直接就可以入住。
知道袁弘德他们到了,陈玉贵过来把他今日打听到的消息跟叔祖汇报了一番。
一边伺候着叔祖洗漱,一边说:“得到消息我就去了二爷家,二奶奶说已经派人去家里送信了我们就没再去,
郑家的人四处活动着呐,不过没有人接他们家的礼……。”
汇报完了他知道的消息,又说:“二爷那边让您老到了就去他们家一趟。”
袁弘德:“弄点饭菜来给你们叔祖母他们吃。”
安顿好家里就领着梁有康夫妻走了。
梁家这边,宋家父子也过来了。
他们打听到的消息跟陈玉贵打听到的差不多。
梁博山说:“郑弈泰使人往衙门里送钱,没人敢接。”
晋王封地在这儿,整个州府都成了各方博弈的焦点,谁也不想成为炮灰,有门路的不会来这儿补缺,没门路的睡觉都谨慎的睁着眼。
郑家在大家眼睛里就是胡贵妃一系的人,大家在晋王势力番外为官,何苦去跟他有瓜葛?
因此没人收他家的礼,都在观望着。
宋宏盛:“袁大牛这个小泥鳅还真翻出个大浪来了啊!”
梁博山:“他?他哪有这个本事?估计是他后头有人支使。”
说完看了看袁弘德的表情。
袁大牛就是个膈应人的臭虫,弄死他怕脏了手,不弄死他又天天烦人。
袁弘德:“三十里堡的韩老五的手笔。”
又说:“韩老五觊觎郑弈泰家的家财许久了,终于出手了,搂草打兔子,我这边是捎带着的,
就是不知道韩老五是自己想谋财,还是背后还有人指使着。”
韩老五自己出手还好说,他后头若是还有人,这事就棘手了,只怕对他们不利。
“三十里堡的驿站里有我们的人,我让人去问问韩老五那边最近有没有异状。”梁博山说。
113、做客
能找到固然好,大家就能消除嫌疑了。
若是最终也找不到壁虎的来历,这事就是个悬案,“涉案”的相干人等就都得拿出些钱财来赔给出事的人家。
也有不要钱就要说法的,事情就麻烦些。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韩老五想要什么了。
“只要这事不是通着天就没事,三年前因为那起通匪的冤案,府衙上下经过大清洗,也没人敢随意断冤案。”袁弘德说。
大家都觉得有理。
前任县丞常年煌被判斩立决,这会骨头渣子还没沤烂完呢,谁会这么没记性,再添冤案?
袁明珠看看袁白驹略显阴郁的脸,大概能猜到他这会在想什么。
他还是太弱小了,力有不逮,想凭着自身的能力报仇雪恨根本做不到。
要想替沉冤的郑六奶奶报仇,只能借助外力。
可是天恩难测,谁也不知道皇城里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有没有收拾郑家的打算,毕竟之前说的今上不会轻易放过郑家只是大家的推测。
已经三年多了,皇位上的那位已经垂垂老矣,谁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要收拾这偏远之地的一个小人物?
到了中午,梁家张罗了酒菜招待诸位。
梁丙暄带着小一辈的在次间里单开一桌。
宋宏盛知道袁明珠就是陶氏的眼线,帮着她曾祖母看着曾祖父不让他多喝酒呢。
对着梁丙暄挤眉弄眼,暗示他让人把袁明珠给送后头陶氏身边去,省得在这看着他们喝得不尽兴。
梁丙暄哪里敢接招?
袁明珠虽然人小,小嘴却巴拉巴拉的忒能说,还一套一套的。
宋宏盛亲自上阵都占不到便宜,何况他?
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不敢招惹小丫头。
侄子不帮忙,宋宏盛只能再找其它法子。
小辈那桌不喝酒,一会就吃的差不多了,宋宏盛吩咐礼泉:“小泉,领着哥儿姐儿去街上逛逛,喜欢的记我账上。”
袁少驹在长辈跟前拘了一早上了,早就坐不住了,听了他的话,马上神采飞扬起来。
悄悄催促袁白驹:“白驹,你吃快点。”
袁白驹抬了抬眼眸,往旁边袁明珠看了一眼,明珠的面前还有许多饭菜没吃呢。
意思说:我快没有用,得等妹妹吃完。
袁少驹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马上跟没了人操控的皮影人似的变得瘟头耷脑了。
凑过去对着袁白驹哀嚎一声:“嗷,妹妹怎么又跟着啊,她在后院跟着曾祖母和大姐多好?”
袁白驹没搭理他的抱怨,心说:没有妹妹跟着,你以为能有机会出去玩?还有人给会账?做梦吧!做梦比较容易。
袁少驹也知道袁明珠是他抗争不过的宿命,很快就认命了。
重新变得兴致勃勃,跟袁白驹说:“我上次看到一个陀螺,可好了,咱们一会去买吧?还有一个面具,也可好了。”
有人给付账,得把以前看中没舍得买的东西都买回来。
袁白驹不搭理他,由着他跟个胖虫子似的扭来扭去。
也不提醒他,他看中多少都没有用,只能买一样。
与其在这空盘算,不如像旁边四哥似的跟明珠打好关系。
只要是妹妹说要买的,没人会拒绝,打着妹妹的旗号,想买啥都有。
袁季驹给妹妹夹了一块炖羊肉,跟她打着商量:“妹妹,我上次看中一把刻刀,还有一块田黄石,那块田黄石有点瑕疵,不贵。”
虽然家里如今宽裕了,但是这种有点贵的东西还是不能不知节制的购买。
即使是有些瑕疵的田黄石,也不是他的零花钱能够买的。
只能趁着过年节长辈们给的压岁钱去买。
他的爱好太费钱,压岁钱只是杯水车薪,就只能跟着妹妹蹭点长辈们的赏赐了。
袁明珠吃着羊肉,点点头,买。
袁季驹大喜,赶紧又给夹了一筷子鲤鱼,把刺挑干净了放进妹妹的碗里。
吃罢饭,一群晚辈跟长辈们告辞出门,去街上买东西去。
刚出了门,就开始飘雪花。
袁季驹怕袁明珠这尊财神爷不愿意去了,说:“妹妹,路上湿滑,别踩脏了你的鞋子,四哥背着你吧?”
袁明珠看看他不算高也不算壮的小身板,“我自己走。”
“我背吧!”袁伯驹说。
不待袁明珠答应,袁仲驹就把她提起来放到了大哥背上。
上去吧你,指着你那小短腿得扒拉到什么时候能到?多耽误工夫!
万一一个不好摔了,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跟着吃瓜捞。
过节的缘故,下着小雪街上的人依旧不少。
袁明珠一行走到一家书肆旁边,过节书肆的生意并没有好转,跟其它店铺比较显得门庭冷落。
所以有小贩就在书肆的门前摆了摊子。
袁明珠突然听到一声有些耳熟的吆喝声:“买碗盘嘞,便宜卖了。”
循着声音望去,还真是熟人,是缺了一对门牙的顾重阳,吆喝声都有些跑风。
他小叔顾帆正在跟顾客算账收钱。
带点瑕疵的碗盘价钱便宜,潜下镇上的人家买的不多。
但是年前这阵底下村子里来采购年货的人多,有些人家看着价钱优惠就挑些买回去,所以他们的生意还不错。
袁明珠仔细看了看,顾重阳叔侄的脚上依旧穿着昨晚袁明珠看到他们的时候穿着的草鞋。
许是冷,他一边吆喝着一边跺着脚取暖。
看到袁明珠往那个方向瞧,其他人也看过去。
顾家叔侄注意到有人看他们,也看过来,看到这群衣着光鲜的少爷小姐看他们穿着草鞋的脚,叔侄俩把脚往里藏了藏。
为了不使人难堪,袁伯驹说:“走了。”
带头进了旁边的书肆里。
书肆里的小伙计迎上来招呼:“贵客要买什么书?”
袁伯驹一行都穿戴着书生的服饰,一看就是真正的客户。
袁仲驹回答:“我们随意看看,你先忙,有需要叫你。”
把袁明珠从袁伯驹的背上抱下来。
袁伯驹叫了礼泉:“泉大哥,去前头鞋铺给门前卖碗盘的两个孩子买两双鞋来。”
掏了钱给他。
礼泉笑道:“大老爷出门之前给了钱了。”
没有接钱匆匆跑去买鞋子了。
114、买鞋
凡是做刊印书肆笔墨纸砚等生意的,东家都是自诩礼仪传家的清高之人,所以顾家叔侄在他们门前摆摊,才没有遭到驱赶。
看到袁伯驹嘱咐跟着的小哥给他们去买鞋子,十分赞赏。
嘱咐小伙计:“回头他们选好书籍,结账的时候送他们一刀新进的纸,就说是……,就是说春节期间惠客。”
袁伯驹选了一本经义的《例文集》,又选了些其它书。
袁明珠看了看,没有她需要的新医书就没有买。
刚结过账,礼泉就携着两双鞋子回来了。
看到袁伯驹已经结了账了,说:“哥儿怎么也不等我回来?”
袁伯驹不与他争论,示意袁仲驹拎着打好捆的书,道:“走吧!”
出得门来,几个人站在廊下,礼泉过去把鞋子交给顾家叔侄。
顾帆叔侄没接,而是往袁伯驹一行望过来。
袁伯驹几个欠身点头。
礼泉把鞋子往顾家小叔怀里一塞,说:“已经买了来,不好退货了,拿着吧!”
顾家叔侄抿紧嘴唇,把鞋子接了过去。
顾家小叔带着侄子,冲着袁家几兄妹的方向鞠身一躬。
起身再看,袁伯驹兄妹已经走开了。
礼泉:“鞋子是在前街那家贵祥鞋铺买的,我跟他们说好了,不合适年前可以去换。”
匆匆交代一句就赶紧去赶袁伯驹几个了。
大老爷给了钱的,他回头不把钱花出去大老爷该埋怨了。
之后又给袁季驹买了他看好的刻刀。
掌柜的说:“你说的那款田黄石啊,已经卖出去了。”
袁季驹有些失望,却没办法。
他们又没有下定钱,不可能不让店家卖于别人。
掌柜的介绍:“这里还有其它田黄石,比之前那款要好,没有瑕疵。”
袁季驹就是买了有瑕疵的便宜用来练手的,没有瑕疵的那么贵他哪里好意思买?
摇摇头,拒绝了店掌柜的推荐。
袁明珠趴在大哥背上,看到四哥一脸沮丧却硬挤出笑容跟店掌柜告辞,就知道他错过了那款他心仪的石头。
待他过来一说,果然是这样。
袁仲驹拎着书,拿书碰碰他的后背:“以后还会碰着合适的,走吧!”
即便最贵的田黄石没买,礼泉带着的钱还剩许多,其他人也还是一人选了一件东西来买。
袁少驹摸摸那只陀螺,又摸摸那个面具,难以取舍。
抬头看向几个哥哥。
“选哪个?”袁伯驹以眼神制止了礼泉要说的话,问他。
他最终选了陀螺,放弃了那个面具。
而袁白驹选了袁少驹没买的那个面具。
袁伯驹做主又给袁白驹买了个九连环。
礼泉看着袁家几个兄弟,不知道这样为了一个面具为难袁少驹有什么意思?
转了一圈不还是给买了回去?
雪渐渐越下越大,袁伯驹说:“回去吧,别冻着妹妹。”
袁少驹得了心仪的两件玩具,不再留恋着在外头玩,把面具戴在脸上,瓮声瓮气的装成大人的声音:“回去!”
路过书肆对面,袁明珠看到顾家叔侄还在叫卖,不过脚上换上了棉鞋。
回到梁家,梁妈妈已经等在门口了,手里拎着一件小斗篷。
看到他们回来,说:“姑奶奶正说呢,这么冷的天怎么能带姐儿出去?”
把斗篷给袁明珠裹上,摩挲着她的小手小脸,“冷吧?快家去,灶上热了鸡汤,都快去喝一碗。”
袁明珠率先往内院跑去,怕听唠叨。
梁妈妈在后头喊:“跑慢点,别滑倒了。”
跑到后院,袁明珠问梁妈妈:“我给姐姐们买的糖葫芦呢?”
梁妈妈忙把儿子交给她的糖葫芦拿出来。
袁明珠把糖葫芦分了。
陶氏把她抱着放到炕上,“外头冷吧,以后想吃什么让哥哥们给捎回来,别出去了。”
袁明珠就是想出去,买东西都是次要的,拿着糖葫芦吃着装没听见。
趁着年岁还不大还能肆意一些日子,等她长大了估计就跟妍姐儿她们似的了,被困在四角的院子里只能看到方寸的天空。
回程的途中,袁伯驹把今日出门发生的事情跟曾祖父说了。
听说他们给卖碗的小叔侄俩买了鞋子,袁弘德捋着胡须欣慰的点头。
陈玉贵说:“听说顾家大嫂前些日子天气骤然变冷的时候病了,这些日子一直不见好转。”
袁弘德:“送些米粮过去。”
“已经送了。”
回到家里,陈玉贵让人给烧了炕,又送了些饭菜过来。
吃饭的时候跟叔祖说:“这些日子一直有消息在传,说朝廷又要抽人往东边几个州府迁移。”
“东边几个州府前些年水灾加战乱,十室九空,大片田地荒芜无人耕种,往年都是从咱们南边抽调的人口,按说也快轮到咱们这边了。”
袁弘德的分析让陈玉贵有些慌,问:“那……?”
他们的日子已经有所好转,日子好容易好起来,肯定不愿意迁移。
而且迁去东边几个州府,去向都是分散的。
为了怕迁移的人口结成一伙在地方作乱或是欺压乡邻,兄弟都得分散到不同去处。
未知的前途命运,让陈玉贵心里不安。
袁弘德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还没确定怎么个走法,担心也没有用。”
“前些日子咱们走豫北的路上,俺听说南边有人走官府的路子,送些礼就能不被抽中。”
袁弘德:“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待送走陈玉贵,陶氏问:“真要开始迁移了吗?”
袁弘德:“陈家世代住在这里,故土难离,咱们本来就是逃难来的,换个地方就换吧!”
陶氏是丈夫在哪哪就是家,听了点点头:“换就换吧,不过就是开头几年辛苦些。”
袁伯驹几个沉默的听着。
袁明珠:“那我们跟哥哥他们能分到一起吗?”
“能,不过得把他们祖父过继给我和你曾祖母名下,咱们成了一家人就能分到一起了。”
又说:“还是早些迁移的好,你大哥还未满十六,等过了明年你大哥满了十六岁,他就只能自己分去一个地方了。”
116、命不该绝
到了晚间,县衙那边就传回来消息。
“知县老爷派的杨捕头前去拿人,在韩大牙家里把人抓回来,杨头当场让人搜查了韩大牙家的药铺,
搜出来一包藏在药柜后头的纸包,里头有两个干壁虎,拿到县里药铺让人看了,只是长得像壁虎,尾巴带环形花纹,并不是壁虎,
人赃并获,韩大牙被打了两棍子,没怎么上刑就招了。”
宋宏盛急切的问:“是谁干的?有人指使吗?”
来人摇摇头:“据韩大牙自己招供,那日袁大牛的大儿子袁铁栓拿了药方去他那儿拿药,第二天人就死了,
在药渣里发现了一条那种尾部带环形花纹的壁虎,就找到他家要个说法,他也不知道他藏的毒壁虎怎么会混到药里头去的,
袁大牛要他赔钱,不然就报官,他没钱,害怕之下就跟袁大牛合计着嫁祸德仁堂,于是就有了把人抬到德仁堂的那一幕。”
袁弘德几个一时有些愣神,他们都猜错了,这事没有幕后主使?就是韩大牙一个人的主意?袁大牛就是贪财?
梁博山:“韩大牙是不是被人威胁了?”
来人:“不会,韩大牙孤身一人,她婆姨前些年死了,一个女儿也跟外乡来的木匠跑了。”
袁弘德多少有些失望,袁大牛肯定得判几年劳役,但是不会牵连到他们家其他人。
就是说他们家还是摆脱不了对方的纠缠。
三十里堡的韩老五家,韩老五气得拍着桌子骂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剩下的毒壁虎为何不全部销毁?”
桌上的茶碗被拍得跳动。
“之前怕韩大牙起疑,没敢乱动他的东西,出事以后俺又潜进他家翻找了,没找到,就以为他害怕之下已经销毁了,
谁能知道他那么憨熊啊,还能把罪证留着?”
韩老五的手下也是一肚子委屈。
尹桃花担心的问:“不会牵连到俺们吧?”
韩老五露出狰狞的笑,把她吓得噤声了。
“官府要是传你问话,知道怎么回话吧?”
“知,知道,俺啥都不知道,俺一个妇道人家,有俺公公和男人,家里谁会听俺的?”
韩老五又问:“谁走漏的消息,找到的韩大牙?”
“韩大牙在德仁堂外头上蹿下跳,让人认了出来。”
韩老五听得嘴角直抽抽。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郑弈泰命不该绝,老天爷都特么帮着他。”
看看手下那张丢人堆里就找不到的没有特点的脸,心说:特么的干坏事就得这样的才行,韩大牙那样特征明显的,干坏事就是自投罗网。
挥挥手让他跟尹氏都下去。
又唤来另一个手下,吩咐他:“给赵管事传信,让他这些日子注意点郑家的动向。”
这次算计郑家没成,不能打草惊蛇。
却说袁大牛被收监,哪里愿意一个人担这些罪责,拼命攀咬儿媳和儿子。
他这样的行为,让人十分不齿。
审案的先入为主就给他定了罪了,把尹氏和袁铁栓几个拘来走了走过场就把人放了。
尹氏怎么能放弃这么好的向袁家要钱的机会?
怂恿着袁铁栓带着人又把袁家大门围上了。
“曾叔祖啊,您行行好吧,俺祖母死了,俺爹也被关起来了,俺祖母要棺材没有棺材,要坟地没有坟地,连件像样的装裹衣裳都没有啊,
这都多长时间了,还不能入土为安啊,俺们没本事,俺们不孝啊,……。”
大过年的穿着孝衣围门,把袁弘德差点没气吐血。
没办法,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听,只能拿了钱破财消灾。
袁铁栓要饭的还嫌饭凉:“就这点钱够干啥的?买的棺材板薄的跟纸糊的似的,能用吗?”
袁铜栓几个:“就是,给这么少打发要饭的啊?”
坐地上继续耍无赖。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袁明珠看着袁铁栓几个耍起光棍来比他们老子还娴熟。
袁弘德告诉自己忍一时之气,换万事顺意。
又拿了些银子。
等年后官府开印就定了案:韩大牙被判秋后问斩,袁大牛三年劳役。
袁铁栓几个再次上门纠缠:“俺娘死得早,俺祖母也没了,就剩俺爹了,俺爹身子骨不好,送去做劳役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
曾叔祖啊,您老行行好,出点钱给俺爹走走门路,干点轻省点的活,不然俺们怕俺爹有命去没命回来了啊……。”
自上次冯氏发丧来要钱得了甜头了,三不五时就找了借口来讹钱。
要打就往地上一躺,大声嚎着:“打人了,打人了,打死人了,……。”
所谓财不露白,袁家以往低调做人,村里知道他们家有钱,却也没有如此直观的看到钱。
经过几次袁铁栓他们来要钱的事,袁家有钱在村里传开来。
除了来借钱的人多了,给袁仲驹几个说亲的也增多了。
这日,又一个媒婆子从他们家被打发走,捏着手里的五文铜钱冲着他们家“呸”了一声。
这回的女方是前关庙的一户大户,媒婆掂量着也算门当户对,对方承诺只要做成了亲,给她五两的谢媒银。
一般做媒也就几十个钱的跑腿费,五两的谢媒钱抵得上她跑细腿挣得钱了。
来之前拍着胸脯打了包票的,谁知道这袁家眼珠子长头当顶了,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媒婆子气得又冲着袁家的方向啐了一口唾沫。
这口唾沫正好吐到拐过墙角过来的吴大妞的裙角上。
媒婆子看吐到人身上,赶紧拿了手帕给她擦:“你看这事闹的,俺也没看到姐儿过来,俺给你擦干净。”
吴大妞立着眼睛正要骂人呢,定睛一看原来是走门串户的媒婆。
马上忍着恶心换了一副笑脸。
娇滴滴的声音:“没事,没事,俺自己擦就行,你也不是故意的。”
媒婆子出这家进那家,得罪了她们给在中间说几句坏话,就不要想说到好亲事了。
吴大妞不敢随意得罪她们。
端着笑脸跟媒婆寒暄:“花婶子这是从哪来啊?”
花婆子正想找人说说袁家的坏话,败坏败坏他们家出口恶气呢。
回到:“呶,就是去他们家,”
嘴往袁家的方向噘了噘。
115、弃如敝屣
初成年就离了家族的庇护,只怕更为艰难。
家里这些年对袁伯驹在教育方面的投入很大,一旦分开迁移,不说他还有没有能力继续读书科考,即便有能力继续读书,也不再是家族的助力。
这些年投入的金钱和心力就都打了水漂了。
所以袁明珠觉得,无论是为了家里好还是为了大哥好,曾祖父都决对不会让大哥跟家里分开。
他肯定会极力促成这次迁徙,免得拖得久了夜长梦多。
因为这种未知的变故,所有人都有些压抑,袁白驹的面容,比平日更显阴郁,让袁少驹都没敢再摆弄他新得的面具。
他讨好似的哄着袁白驹:“六弟,以后咱们一起玩这个面具。”
以为袁白驹的阴郁是因为他霸占了面具才这样。
袁白驹突然有些羡慕这个五哥,也只有被保护着的人才能如此没心没肺。
袁白驹抬眸看他一眼:“你玩吧,我不喜欢。”
袁少驹放心了,搂着面具睡着了。
袁白驹望着屋顶的承尘,思索着如果袁家往东部迁徙,他该何去何从。
他的仇人在这里。
外祖父和父亲未竟的抱负还没有达成,所有的一切,都得靠着他来实现。
晋王在这里。
他不能离开这里,他得留下。
至于怎么脱离袁家,他得想想。
次日早晨,昨晚睡迟的袁白驹还是照着往日的作息习惯早早醒来,梳洗罢跟着哥哥们开始早读。
袁弘德翻看着他们昨日买来的那些书,不自觉赞叹出声:“好文章啊!”
他手里所拿的正是昨日袁伯驹选中的那本经义的例文集。
听到他赞叹,兄弟几个都抬头看过去,见他们看过来,袁弘德把书递给袁伯驹。
“看看这一篇,什么时候你所做的经义能达到这篇七成的水平,前去应试就比较有把握了。”
再次赞叹道:“真不愧为陆驳先生的高足,所作文章辞藻华丽却不显空洞,言之有物。”
自言自语般叹道:“只可惜天不假年,天妒英才呀!”
袁仲驹看着作者名,读道:“郑长英?”
不知道这位颇受曾祖父推崇的郑长英是何许人也。
袁伯驹解释道:“郑弈宁,字长英,师从陆驳先生,陆驳先生惜其才华,许之以次女,咱们县五渡屯人士……。”
说到五渡屯,连陶氏都明白了。
五渡屯郑家的牌坊声名远扬。
袁明珠往袁白驹看了一眼,就见他挺直着脊背坐着,手里捧着书,面色平静,看不出异样。
看不出异样才是最大的异样。
她能隐隐觉察出袁白驹的状况不对,却想不到这小子已经做了出人意料的决定。
袁珍珠:“是郑家六奶奶的丈夫吧?郑家六奶奶重义轻生,让人好生钦佩。”
听着姐姐的话,袁明珠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
其他人也惊愕的看向她,看过她又扭头看向袁弘德。
就看到袁弘德脸色铁青。
袁家的几个兄弟和袁明珠都是袁弘德一手教养的,知道他对让女人殉节最是鄙夷不过。
之前或许还没有如此明显的离经叛道,自从知晓了郑家六奶奶和小少爷死因的疑点以后,对那些假仁假义的假道学更加弃如敝屣。
只有袁珍珠,终日跟着陶氏,学些女红针黹,也看些《女戒》之类的书识识字。
袁弘德闹怒道:“钦佩个……,钦佩什么钦佩?娘家捧在手心里养大的闺女,嫁出去也希望她一生平安,活生生的人自尽而死,让生养她的亲人如何自处?”
他想骂钦佩个屁,到底还记得那是娇滴滴的曾孙女,不是皮糙肉厚的曾孙子,把粗口收敛起来。
抱怨陶氏:“你平日都给她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书?赶紧拿出来烧了。”
都说当面教子背后教妻,袁弘德从来没有当众训斥过陶氏,尤其是在子孙跟前,从来都是给足陶氏面子。
即便是人后,跟陶氏说话也是耐心细致。
今日这样是破天荒头一遭。
袁珍珠看到曾祖父发火,还连累曾祖母被训斥,十分惶恐。
袁弘德看着大的小的都泫然欲泣,捏捏发痛的额头,放软声音:“好了,别哭了,以后知道那牌坊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行了,
真正的伟男儿大丈夫,自己死后也是希望妻儿都好生活着,只有不自信的猥琐小人,才让人陪葬,才会靠着女人换取荣华富贵。”
他这是肺腑之言,说的就是自己的心声。
当年他身上余毒未清,怕自己去后陶氏生活无着,都替她安排好后路。
袁弘德的这些观点影响着家里的孩子们,包括已决意要离开的袁白驹,他的价值观和道德观已经成型,将影响他一生。
待袁弘德出门了,他摸着袁明珠的小脑袋,问她:“这两次迁徙的人都是去的很远的地方吧?”
袁明珠:“嗯,听说很远,黄河的下游。”
“以后山长水远,再见就不易了!”
留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走开了。
袁弘德去了前头长安客栈,一年过完了,账目都得整理好。
还遣了人去县衙探听消息。
宋渊的人去了三十里堡也回来了,使人来叫他。
袁弘德刚到梁家,就听到宋宏盛大笑的声音。
看到来到,扯着他的衣袖:“果然不出所料,那黑脸汉子就是三十里堡的人,名字就叫韩大牙,还是当地的一个土大夫。”
“你侄儿已经让人拿了名帖去了县衙,晚些时候就能见分晓了。”
袁弘德就放心了。
犯人到了堂上,板子枷锁加身,屈打成招的都不稀罕,由不得他不招。
袁弘德说:“年前这事要是能顺利了结,也能过一个安生的年。”
“放心吧,年前肯定能办完案子。”梁博山说。
“要我说袁大牛老娘怎么死的都不好说,说不定就是他勾结韩老五害死的,贼喊捉贼。”
袁弘德也是如此怀疑。
若是真能水落石出,弑母是遇赦不赦的大罪,他们就能彻底摆脱对方了。
袁大牛家这样巴着他们家,不仅是出些钱财,若是不能摆脱,天长日久迟早受其连累。
117、祭祀日
吴大妞脸色僵了一下。
在心里把花媒婆从头到脚骂了一遍,又是一个准备来截胡的,这些人怎么也死不干净呀?
花媒婆却没有发现吴大妞的异常,喋喋不休的跟她说起袁家如何如何的不识抬举,她说的那么好的人家,居然还拒绝。
花媒婆的话让吴大妞暗自窃喜,媒没说成,她还有机会。
不过转瞬又有些担忧,花媒婆说的这么好的人家都没成,再比较袁家大孙子说下的那家,只怕她还是没什么机会。
跟花媒婆匆匆说了几句就走开了。
裙角的那口唾沫虽然已经擦干净了,但是依旧让她浑身不自在,得赶紧回去洗洗。
吴大妞一边洗着换下来的裙子,一边谋算着该怎样鼓动家里人帮着她去袁家说亲。
女家很少有主动向男家提亲的,除非挟恩图报,只怕家里人不会愿意。
因为思索,吴大妞搓洗裙子的动作越来越慢。
她祖母催促她:“洗快点,磨蹭什么呐?”
挡着别人舀水。
吴大妞往旁边挪了挪,垂下眼睑,挡住眼睛里对老太太的厌恶。
去年他祖父因为帮着袁家出头,被袁大牛气得差点复发。
袁弘德事后还买了东西来探望祖父。
她好容易说服她娘,趁着那次的机会跟袁家提提亲事,结果死老太婆非拦着不然提。
说什么他祖父能恢复好都是袁家给的方子的功劳。
那么好的机会没抓住,真是气死她了。
不过最终她还是加快了洗衣服的速度。
天气太冷了,手浸泡在冰冷的水里久了有些冷。
吴大妞洗好裙子,把裙子挤干净水挂起来晾晒,回身把洗衣服剩下的脏水端出去泼到门外。
肯定她家下坡的另一条路上,袁家的几兄弟正
走过去。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袁家兄弟们走路都避开他们家。
这么明显的要跟她避嫌,让她更加不甘心。
发誓非得让袁家主动到她家提亲不可。
转眼间到了二月里,这一日是五柳村传统的祭祀日,祈祝新的一年风调雨顺。
袁弘德也带着陶氏和袁明珠姐妹过去观看。
一大早在村里水井旁边的开阔地上集合,带上供桌香烛,抬上祭祀用的肥猪整羊。
村里辈分最长的五叔公带着村里人,抬着供奉的祭品往土地庙送去。
村外小河沟那边有一个土地庙。
祭祀的地点就在那里。
五柳村的小河沟的下游连着龙尾沟的那条河,因为地势高水量并不充沛,但是因为山上每年雨季下来的山洪的冲刷,河沟纵横。
看祭祀的人们都站在一条条小河沟之间的河坝上。
不仅仅是五柳村的人,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赶回来观看,龙尾沟和磨头村的人,甚至更远些的前关庙的人都赶了来。
挨挨挤挤的人群,不时有人惊呼着被挤到底下的沟里去。
还好这个季节天旱,大多数沟底的水都不多,没出什么意外。
祭祀的程序很很复杂,只冗长的祭文就得一个多时辰才能读完。
中途,杨举人家的小儿子带了一个三十许的中年人过来,跟袁弘德打招呼:“真是巧了,正说要去拜访袁先生呢,居然在此偶遇。”
跟袁弘德寒暄了一会之后,侧了侧身,向他介绍道:“这位是前关庙的陈员外,十分仰慕先生,特意让我与他引见。”
袁弘德眼神微闪,前些日子花媒婆才给袁仲驹提过前关庙陈家的女儿。
只是不知跟这位陈员外是什么关系?
他神色自若道:“在此偶遇也是缘分,去家里坐坐喝杯茶吧!”
那位陈员外看看杨怀嗣,杨怀嗣笑道:“客随主便,那就去袁先生家叨扰了。”
袁弘德对陶氏说:“我先陪客人回去了,你带着珍珠她们在这里再玩一会。”
陶氏点头应着:“嗯,你先回去吧。”
农家一年到头娱乐的项目不多,只有像这样祭祀的活动。
袁弘德并不想因为“偶遇”的客人的出现,打断她们好不容易遇到的娱乐活动。
袁明珠看着曾祖父带着那两个人走远了,觉着这人真是十分执着,遣了媒婆来说亲未成,还亲自上门来了。
可惜了,不然也是一门好亲,只是他们有可能要迁徙,曾祖父是不会同意了。
袁明珠正想着,土地庙前念祭文的终于念完了。
下面的项目是围着最宽的那条河沟巡河。
贡品被抬了起来,跟着念念有词的五叔公开始巡河。
看热闹的人群也都汇聚了过来,跟在后头移动。
一时之间,人群更加拥挤了。
袁弘德又不在,陶氏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被人群挤得踉踉跄跄的。
很快,袁明珠就发现有人故意挤她,目的就是把她往河边上挤。
挤她的这人还是熟人,是他们家前面的吴大妞。
她知道,这世上的案件大多数都是熟人作案。
吴大妞这样挤她,明显是不怀好意。
只是河岸上的人实在太多了,吴大妞这样有预谋的对付她,有心算计无心,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离曾祖母远了。
倒是离河很近了,都能透过大人们的腿,看到河道里波光粼粼的水面。
袁明珠想往上看看旁边都是什么人,找个人求助。
谁知道这事前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挺了,后头的人不知道,还在不停的往前挤。
矮个子的她被挤在底下,脚都不能沾地了,就被夹在半空中跟着人群移动。
抬头的空隙都没有,只能看到前头人的后背和旁边一个姑娘的棕色裙子。
至于为什么知道是个姑娘,是因为她看到裙子上绣了一串忍冬藤和花。
这种绣花是陶氏画的,严格说应该是四哥替曾祖母画的,村里的姑娘人人裙子上都有。
情急之下,袁明珠伸手攥住了旁边那姑娘的手。
“姐姐。”一管子声音可怜巴巴的,十分能激起人的正义感。
不管是谁,先求助再说。
那姑娘听着她的声音很熟悉,一低头看到是她:“明珠,你怎么在这里,你跟谁来的,你家大人呢?”
一边问一边奋力给她挤出一点空隙来,把快被挤成纸片的小丫头给解救出来,抱在怀里。
118、落水
小姑娘也不大,抱着她有些吃力,两个人被人群挤得左摇右摆,不过袁明珠的处境好歹比刚才强些了。
“二姐姐。”袁明珠眨巴着大眼睛喊了吴二妞一声,抱紧了人家的脖子。
还好旁边的人是她,不然人家不理她就糟糕了。
她现在站的高了,看到曾祖母已经被挤到离她们很远的地方,正在焦急的寻找她的踪影。
袁明珠喊了一声:“曾祖母。”
陶氏听到,往她们这边看过来,领着袁珍珠往这边挤。
没有挤过来不说,还把队伍挤得更加乱糟糟的。
拥挤的情况直等到队伍再次前进才变得好一些。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叫:“啊!蛇啊!”
变故陡生。
蛇这种软绵绵蠕动的生物大多数人都怕,听到有蛇,大家开始拥挤逃窜。
吴二妞只觉得有人用力推了她一把,她就跟抱着的孩子一起被推得倒进了河里。
能被选中作为祭祀中巡河的环节,是因为这是附近河流里最深的一条。
高个子掉下去都会没顶,更何况吴二妞和袁明珠这种未成年的小姑娘们?
冬日的水又冷,衣服又厚,浸湿了水以后又冷又沉。
北方会凫水的女子几乎没有,吴二妞觉得自己只能凭着本能在水里挣扎。
突然,水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拖拽着她。
袁明珠拽着吴二妞,落水的时间不久,吴二妞还没失去意识,没有死死抓住她影响她施展。
她也很聪明,几下之后就知道配合她的力道往岸边划水。
不然时间久了袁明珠单薄的力气也支持不住。
划了几下之后,估计是想起了跟她一起落水的袁明珠。
在水里扭动挣扎着四顾看着,才发现之前拖拽她的那股力量就是来自于她要找的人。
情况危急,也容不得她多想,两个人相携着划到了岸边。
河道并不宽,就是离着河岸很深,她们到了岸边也没法自己上去。
不过上头人多,这会之前的乱局也平息下来,有会游水的跳下来救人,也有人找了长树枝递下来,让下头的人拽着把人拉上去。
人群中,吴大妞浑身湿透着呆站着。
她没有料到局面会失控成这样,后果会如此严重。
她本来是打算着把袁明珠挤到河边上去,自己跟她一起落水,她哥会水,跳下去把他们救上来。
袁家感念他们的救命之恩,总得有所表示。
就算是不成,她也还有后手,她买通了一个游方郎中,到时候她装作落水后受了风寒,请了郎中来看。
让郎中把她的病情说的严重些,不怕袁家不愧疚之下给她个保证。
如今她也落水了,却早早被人救了上来,反而是吴二妞那个贱蹄子把袁家的那个死丫头给救上来了。
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成了给吴二妞做的。
在心里把那个救她上来的人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陶氏趴在河岸上,等袁明珠一上来,赶紧把自己的衣裳脱下来给她裹上。
眼泪汪汪的自责:“都怪曾祖母没看好你……。”
突来的灾难把她吓得都快魔怔了,只知道喃喃着重复那一句话。
吴正仁也脱了棉衣给他闺女穿上。
劝着陶氏:“他曾祖母别自责了,孩子没事就是不幸中的万幸,赶紧把孩子送家去吧!”
“哦,来,曾祖母背着你。”
又吩咐袁珍珠:“珍珠,你快跑回家,跟你娘说熬些姜汤,再把炕烧热点。”
背着袁明珠跟在吴正仁的后头往家跑。
吴正仁背着他家二妞,对他侄子说:“你也跑快点回去,让你祖母给你妹妹们烧些姜汤,看看有大夫没有请一个家来。”
他家和他哥哥家的两个闺女都落水了,这么冷的水,袁家这么大的小姑娘没事,他们家的姑娘大了,已经来了葵水的年龄,一个不好落下病症就不好了。
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吴家大郎听了,往他亲妹妹吴大妞的方向看了眼。
吴大妞正懊恼着为别人做了嫁衣裳呢,没有工夫搭理他,根本没注意他。
没得到提示的吴大郎,只能在他叔叔的催促下往村里去了。
照着原先的计划把那个被买通的游方郎中给请了来。
却说袁弘德领着杨怀嗣和陈员外回到家,冬日家里烧着炕,现成的热水,杜氏给沏了茶送上来。
三个人坐在说了半天废话。
能说的话题都说完了,杨怀嗣看看陈员外。
陈员外示意他说。
杨怀嗣清了清嗓子,说:“陈兄膝下有一个女儿,爱若珍宝……。”
袁弘德伸手制止了他下面的话,插话道:“我家也有两个曾孙女,我也爱的什么似的,女孩就是比男孩贴心又可人。”
话音一转:“儿女的亲事是一辈子的大事,只恨不得一直看在眼前,我们这里马上要开始迁徙了,据说三户中抽中两户,
只怕许多人都得在要迁徙之列,若是这会就定下儿女亲家,以后天南地北,山高水长的,一辈子也难见着面了,
还好我家的两个曾孙女还小,一时也不急着说人家,再等等,等一切确定了再说也使得,
那个侄孙女已经嫁人好多年了,儿女双全,往后万一离得远,想念也想念,倒不担心她在婆家过得不好没人给撑腰。”
他的一番话听得陈员外脸色骤变,急切的问:“迁徙之事可是当真?”
这事朝堂之上已经在议了,基本差不多了。
袁弘德点点头:“八玖不离十了,这次迁徙之处跟前两次一样,还是黄河下游,之前的水患之地。”
水患之地就是不毛之地,陈员外哪里舍得掌上明珠去吃那份苦?
就是千里遥远一路过去,万一路上有个什么差池,也心疼死做爹娘的了。
喝了茶,又说了几句话就准备起身告辞。
正说着告辞的话呢,外头乱糟糟的传来人声。
袁家的大门也被人推开。
“不好了,袁家曾祖,你们家孩子掉小河沟那边河里去了。”
袁弘德也顾不得跟他们寒暄了,嚯得站起来:“家里有事就不远送了,你们自便吧。”
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救上来了吗?”
来人被他一脸厉色吓得结结巴巴:“俺跑来报信,没看到。”
走到坡下,就遇到跑回来的其他人,得知已经救上来了。
119、 槽头买马看母
袁弘德摸摸有些潮湿的眼角,跟着众人一起把落水的人接回来。
因为场面混乱拥挤,落水的人着实不少,不仅有本村的,还有外村的。
袁弘德看到袁明珠冻得浑身发抖,嘴唇发紫,把棉衣脱下来,给她又裹了一层。
从陶氏手里把她接过来,抱着她往家里赶。
回到村里,吴正吉使人打扫了磨坊院,把没有家人照顾的人安置进去。
本村的人就各自回了各自家里。
走到快到吴老歪家门口,两家人要分开的时候,袁明珠冲着吴二妞喊道:“二姐姐,谢谢你救俺。”
吴二妞微微一愣,心想着:明明是你救了我啊?
看到她眯着眼睛笑得可爱,要说的话就咽了回去。
袁弘德夫妇也跟吴正贤道谢。
吴正仁催促他们:“应该的,别客套了,赶紧带孩子家去吧。”
回到家里,杜氏把炕已经烧热了。
看到他们回来,抱着袁明珠呜呜咽咽的哭,把陶氏也招的哭起来。
袁明珠围着被子坐着,喝了姜汤,她们还在抽泣。
喝了一大碗姜汤,浑身就暖呼呼的,每个汗毛孔都舒展着通畅,劝着陶氏她们:“曾祖母,你们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嘛,我以后都不去看这样的热闹了。”
陶氏把她的头发解开,给她把头发擦干。
请来的黄先生也来到了,为她把了脉,开了一副防风通圣汤的加减方。
“请先生去前院给正仁家的二丫头也看看吧!”陶氏说。
她们明珠多亏着人家给救上来。
陶氏起身,给袁弘德拿了一包红糖让他带过去。
不一时,袁弘德就回来了,面色阴沉。
陶氏忙迎上来问:“他们家二妞情况咋样?”
袁弘德做到炕沿上,说:“情况不太好,大夫说,大夫说那丫头落水受了寒凉,只怕以后于子嗣有碍。”
说完这些,夫妇俩齐齐叹了一声。
陶氏就是那年惊了马车,落到冰窟窿里,受了寒凉,再没有了子孙缘。
袁明珠听了也是一惊,没想到会是这样严重的后果。
吴大妞真是恶毒,为了一己之私,残害姐们。
吴二妞都是受了她的连累。
正想着呢,听到曾祖父又说道:“吴家的意思,想跟咱们做门亲,他们家二妞那种情况不好连累咱们家孩子没子嗣,
想让他们家大妞嫁给咱们家仲驹,万一以后二妞没有个结果,也让咱们家仲驹多看顾一些。”
袁明珠囧了。
什么意思?姐妹俩效仿娥皇女英共侍一夫?让她二哥坐享齐人之福?
想想吴大妞那副模样,她是能容人的样子?
不像。
她肯定是打着挟恩图报的主意,利用他们家对二妞姐的感恩之心先定下亲事。
然后再想法子把吴二妞打发掉。
陶氏问:“辰哥你答应了?”
袁弘德:“没有。”
“他们家那闺女心术不正,娶家来就是家门之祸,我哪能答应?
我是这样想的,回头让明珠她师傅给介绍些知名的大夫,咱们家出钱请来给那闺女诊治。”
能花钱解决的问题,肯定不会用家里孩子的终身大事来补偿对方。
陶氏听说袁弘德没有答应就放心了,对他说:“你看着会明珠,药泡的差不多了,我去熬了给她吃。”
袁明珠也放心了。
袁弘德拿了本书出来看着,就听到袁明珠说:“曾祖父,今天在小河沟那边,你回家以后我本来说跟曾祖母在一起的,曾祖母还牵着我的手的,
有人故意把我从曾祖母身边挤开,一开始我没有注意,等我注意的时候已经离曾祖母远了,
挤我的人就是吴大妞和她哥。”
袁弘德放下书,摸摸她的额头,不发烧,说的应该是真的。
他觉得有些能参透吴大妞这样做的目的。
“后来有人叫了一声‘有蛇’,我也听着有些像吴家大郎捏着嗓子喊的,
这个季节虽说不能排除蛇出来活动的可能,但是小河沟那边今天来来去去那么多人,过了那么长时间了,就是有蛇也早该被惊走了,
怎么可能等祭祀过了那么长时间还有蛇?而且至始至终也没有人看到蛇的影子。”
袁弘德帮她把被子盖好,思索了一下,说:“这事不要告诉别人!”
袁明珠答应道:“我知道曾祖父。”
她就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才登曾祖母出去以后才说的。
吴大妞这几年对袁家费尽心思,找了各种借口偶遇,三天两头来袁家借东西,她这次只怕不会轻易罢休。
袁明珠还准备把这件事当成杀手锏来用呢!
曾祖父的想法应该是跟她不谋而合。
曾祖孙俩说了一会话,待陶氏端着药碗进来的时候他们就停止了交谈。
陶氏问:“说的什么啊?”
袁弘德:“在说一棵藤上结的瓜也有好的有孬的。”
陶氏觉得他们在说前头吴家的人,“槽头买马看母。”
陶氏一贯看吴家的大儿媳不好,才有此一说。
把袁明珠扶起来让她喝药。
袁珍珠端着一碟子蜜饯过来。
邱氏也接到信,知道小徒弟落水了,特意来看她。
陶氏请了她进窑洞坐。
袁弘德打了招呼就避了出去。
邱氏给袁明珠诊了脉:“没什么大碍。”
他们跟家人失散,流落此处。
袁家小儿想拜她为师,她本来是没准备答应的,但是那孩子拿了一本《疡医大全》作为交换。
那书里记载了几味治疗疡科的特效药。
尤其那味西瓜霜,应用以后证明药效神奇。
她家小叔见猎心喜,央求她答应了下来。
两三年间这孩子进步神速,表现出惊人的天赋,只怕再过一两年她就没有什么可教她的了。
见袁明珠没事,邱氏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就告辞了,她这师傅当的容易,容易到让她都有些心虚。
晚间几个哥哥回家,也嘘寒问暖一番。
袁明珠看着几个哥哥中间最能说会道的二哥,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直笑得袁仲驹心里打鼓,琢磨着他没有什么地方得罪小妹啊?
第二天袁明珠就活泼乱跳的了。
跑了去探望吴家二姐姐。
吴家二房的气氛有些压抑。
一场事故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可能影响女儿一生的幸福,任谁都难以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