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又到麦收
只是他们不是自己单独出行,还有杨家祖孙。
上次县试,伯驹是托付给杨举人,这次若是撇下人家独行就太不仗义了。
袁弘德沉吟片刻,拒绝道:“还有同行之人,只怕不方便。”
他们就是托了人情住到朋友家里,若是再不识好歹带着其他人去投奔,就太不知礼数了。
而且如今还不知道杨举人那边是怎么安排的,他贸然答应也不好。
“这样啊!”宋宏盛十分失望。
“书信和印信你带着,万一有事也是可以去找他的,俺们是过命的交情,不用客气。”
袁弘德记得上次宋宏盛给他介绍梁博山的时候也说是过命的交情,不知道他还有多少这样的好友。
不过实在也不好说,宋宏盛在军中混了多年,只跟着当今打仗就打了许多年,大大小小那么多仗打下来,也真可能如他所言是过命的交情。
“行,我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又说:“我明日就回去了,回家还要准备准备。”
宋宏盛抱怨:“你家住的也太远了些,来去一次都不方便。”
袁弘德宽厚的笑笑,他们当初选中五柳村,一是五柳村有土地出售,还有就是五柳村附近有杨家的族学。
杨举人虽是前朝举人,却也是饱学之士,拒绝了朝廷的征召一心办学。
他精挑细选的地方,居然被宋宏盛如此嫌弃。
不与他在这个问题上争辩,反正他说什么也不会搬家,争论出个输赢又有什么意义?
只是嘱咐他:“侯家跟郑家的争斗你看着点,不到生死存亡的关头不用管。”
向郑家发难,蚕食郑家的产业,就是侯家交过来的投名状。
郑家后台倒塌,之前追随他们家的那些人也纷纷走避,树倒猢狲散,他们家的产业现在就是散乱无序的状态。
追求资本的人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围上来狠狠地撕咬。
侯家也在撕咬之列。
袁弘德说了,除了护他不会有牢狱之灾以外,不能给他们任何助力,能瓜分来多少郑家的产业,凭他自己的本事。
按照瓜分来的多寡,定以后他能不能入伙和入伙后的份额。
宋宏盛傻傻的点点头。
在这次的事情中,他就是个提线木偶,袁弘德让怎么办他就怎么办。
他也发现了,这些读书人比他们这些拿刀的狠多了。
他们杀人见血,这些人杀人都不见血,还能谈笑风生。
宋宏盛感叹道:“郑弈泰只怕等不到上头的报复就撑不住了。”
袁弘德:“不会,所有人都没动他们家在五渡屯的产业。”
得给他留一部分产业,让他维持表面的风光,这是所有人的默契。
宋宏盛觉得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瘆人。
袁弘德回来五柳村。
陶氏抱怨:“辰哥你若是再不回来我都要托人给你捎信去了。”
“我心里有数,不会晚。”
召来袁伯驹问杨举人那边的安排。
“杨山长年事已高,不适合长途奔波,这次是杨延戈的父亲跟我们一起去,预定四月初六出发,早点过去,安排的从容一些。”
杨延戈是这次跟他一同过了县试的那个。
袁家于科举一途不如杨家老马识途,一切都是听令于杨家。
袁弘德于次日去拜访了杨家。
跟杨举人相谈甚欢。
两家约定六日一早一起启程。
袁弘德这阵子忙碌,好久没有见到自家的孩子了,晚上盯着袁明珠看。
问陶氏:“你说她怎么还没长大啊?”
感觉好久没见了,再见好像还是这么丁点大,大家不是经常说总是不见偶尔一见觉得长得特别快吗?他为什么没有这样的感觉?
袁弘德觉得受到欺骗。
嫌弃的拨弄着袁明珠的小手,太小了,还是那么小。
陶氏:“你走了不到一个月吧,哪就长那么快。”
袁明珠觉得忍受不了曾祖父的幼稚了,他在私底下就是这副样子,难为外人还觉得他高深莫测。
“这次给我多带点银子,我看看府城有什么应季的胭脂水粉布匹首饰给你们带回来。”
说的好像他是去游玩而不是去陪考一样。
如果不是今天早上又闻到了桂花油的味道,袁明珠都真以为他不紧张了呢。
袁明珠已经会喊人了,会说简短的句子。
为了不露馅,她尽量少说话,省得每次她一开口就被惊为天人,有人不知真假的夸赞:“说话太清晰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孩子说话这么清楚。”
也不知道她说话到底有多清楚。
当然,也不知道说话的人见过多少像她这么大的孩子。
以什么做凭据得出上头的结论。
自从他们家渐渐兴旺起来之后,这样让人尴尬的奉承话越来越多。
袁弘德带着袁伯驹去考试了,一年一度的黄土高原都热风再次刮起来,地里的麦子成熟了。
袁务川商议陶氏:“小婶,咱们明天开始割麦子吧?”
陶氏于农事上头似懂非懂,“你做决定吧,你小叔不在家,你去村里问问有没有短工雇。”
袁务川:“咱们自己先割着,回头槐花和宋大叔家会来帮忙吧?”
一家人都去地里忙活,袁明珠也被陶氏带到地头上放着。
他们不知道,刚刚到地里不久他们家的门就被人拍响了。
二年娘听到急促的拍门声过来查看,看到是袁大牛,对他说:“他们一家人全都下地割麦子去了,要找他们得去地里找。”
有问他:“你怎么得闲过来,你们家的麦子还没开始割吗?”
袁大牛笑嘻嘻的回答:“俺家铁栓娘要生了,俺来给叔祖母报个喜。”
二年娘:“生个什么孩?”添丁进口总是上了年岁的人喜欢的话题。
“刚发动,还没生呢!”
二年娘:怕不是个傻的吧?刚发动还没生呢报得哪门子喜?
家里忙着呢,不想跟他多啰嗦,匆匆说着:“小树家今天先割牤牛坡那块地,你要是找他们去那边找吧!”
说完就跑回家了。
牤牛坡那边是坡地,土质差,保水保墒都不行,麦子比其它地里的熟得早,每年都先割那边的麦子。
袁大牛想了想,往牤牛坡那边去了。
091、瞎喊
村子就是一个小社会,村里人怕得罪人,除非是对外,对内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会主持正义。
不然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多尴尬,而且离得近也怕结仇,为外人跟人结仇不值当。
比如看到有人偷了谁家的鸡,大家私底下议论得欢,只有当事的偷鸡的和丢鸡的不会知道大家都知道了。
就如此刻,全村都传遍了袁大牛是冒充的,只袁大牛还被蒙在鼓里,做着春秋大梦。
袁明珠远远的看到有人过来,看不清面容,只看那一副有点猥琐的老子天下第一的走路姿势,就知道是袁大牛来了。
喊了一声:“曾祖母。”
陶氏把头上的草帽往上抬抬,拿布巾一边擦着汗一边往她这边走过来。
倒了点水给她喂了,剩下的自己喝了。
看看并没有虫子蚂蚁爬到她坐着的席头上,才问她:“喊曾祖母干啥啊?”
袁明珠往来路的方向指了指。
那个方向,袁大牛已经走到视线里。
陶氏看到袁大牛,眉头微微皱了皱。
袁大牛一家如今在陶氏心里就代表着麻烦,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来了准没好事。
待到袁大牛走近了,笑着跟她打招呼:“叔祖母,俺家铁栓娘要生了。”
陶氏和袁明珠听得都愣了愣,都没闹明白他来的目的。
要是他家没有主事的女性长辈,找了来说这话是想请陶氏去帮着主事。
他娘尚在世,上次袁铁栓娶媳妇晕倒只是一时被气着了,醒来之后一切正常。
他家铁栓娘也不是没经验的头胎妇人,都生过好几胎了。
要说跟去年麦口上杜氏因为摔倒发生危险一样?袁大牛一脸的笑容也不像啊!
至于邀请他们,袁铁栓那次他们已经表明两家不再来往的态度了。
陶氏:“恭喜你啊!”
陶氏学着袁大牛家以往的做派,只支个嘴。
袁大牛失望透顶,咂巴着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
就在这时,远处有人挥着胳膊大喊着跑过来了:“爹,俺娘不行了,让你快回家。”
是袁木栓。
陶氏一听不行了,被唬的脸都变色了,袁家其他人也想起了去年此时杜氏生产的凶险。
袁务川吩咐杜氏:“伯驹娘,你快跟你叔祖母一起去看看。”
两家之间不管之前有多大的恩怨,此时此刻都得暂时放下,毕竟妇人生产关系的是两条性命。
杜氏把镰刀放下,在旁边水沟里洗了手,扶着陶氏跟着袁大牛父子匆匆走了。
有些上年纪有经验的也跟了过去。
只两盏茶不到的工夫,几个人就回来了,都阴沉着脸。
看到回来的人的神情,不管是袁家人,还是旁边其他人家,心里都“咯噔”一声,十分难受,觉得活生生的人就没了。
感叹生命脆弱,世事无常。
袁树小心翼翼的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活围过来。
陶氏觉得难以启齿,不过大家这么关心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没事,还没发动呢,他们家孩子小不懂事,瞎喊的。”
这种事还能瞎喊?
那孩子十多岁了吧?
大家议论着各自走回自家地里。
吴大犁家地跟袁家的地连着,她婆姨割着麦子跟杜氏聊着天:“袁大牛家那孩子差着半个心眼吧?他娘出事对他能有什么好?”
以为是袁木栓傻故意咒张氏。
“他大还没四十吧?他娘真没了他大肯定守不住得再娶一个,到时候有他受的。”
杜氏替袁木栓解释:“这事不怨那孩子……。”
忖度着知道的人多,她不说也瞒不住,把她们回去后看到的讲给吴大犁家的听。
她们回到村里,还没进门呢就听到张氏的声音:“赶紧把你爹喊来,俺要是死了都是你媳妇给气死的,
让她给俺煮点红枣茶就委屈着她了?她是咱们家娶回来的媳妇,还是请回的娘娘?让她干点小活就甩脸子给俺看,活不得人了……。”
听着声音就中气十足,进门一口,正叉着腰站院子里呢,发动都没发动,更别说生了。
众人都很气愤,指责袁木栓不该胡诌八扯,耽误大家工夫。
木栓很委屈,“是俺娘让俺这样说的。”
面对大家的指责,张氏还理直气壮:“俺让俺儿喊的俺男人,让他喊你们了吗?你们多管闲事,怪的着俺吗?”
吴大犁家的唏嘘道:“这是家什么人呐,麦子成熟的季节自己家不抓紧时间抢收不说,还生些幺蛾子耽误别人。”
实际张氏要吃的枣子是袁铁栓娶亲那天撒在床铺上的,早就被小两口给吃完了。
她今天就是因为要那些枣子结果没有了,才要死要活的闹腾。
杜氏嫌丢人后头的事没脸说,只捡着好说的说说。
只说这事到此就算为止了,谁知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傍晚,众人还在地里忙活着,袁木栓又跑来了,站在地头喊陶氏:“曾叔祖母,俺娘要生了,让来喊你。”
大家怕又是谎报,都围过来问他。
他一个半大傻小子知道个啥,也说不清楚,任凭大家怎么问只说他娘肚子疼要生了。
袁务川:“陪你叔祖母再去看看。”
一般来讲别人来请的事不好拒绝。
如果不去,万一有个好歹将来被指责为无情。
人情社会,虽然不情愿陶氏还是带着杜氏跟着袁木栓又走了一趟。
陶氏原本以为张氏都生过六七胎了,加上她骨盆又宽,符合腚大腰圆好生产的标准,应该很容易就能生出来。
结果从傍晚到深夜又到天明,直熬了一整宿,血水端出去一盆又一盆,张氏肚子里揣着的这一个就是不愿意卸货。
张氏也从最开始的撒娇一样的娇吟到母兽般的嘶吼,直到如今哼哼的力气都没了。
陶氏抹抹额头上的汗跟冯氏商议:“都一整夜了,再这样大人孩子都遭罪,请邱婶子来给看看吧?”
冯氏不想花钱又不愿意明说,出去问她儿子。
袁大牛坐在为袁铁栓娶亲新挖出的小窑洞里的炕上,正倚着被垛,翘着二郎腿跟他儿子对坐喝着小酒。
地方有限,挖出来的窑洞十分逼仄,新妇不满意。
袁铁栓正借机跟他商议想换到大窑洞里。
袁大牛剔着牙,不同意:“你祖母也住在那边,她肯定不愿意,说了也白说。”
092、趟鬼门关
冯氏走到门口听到袁铁栓的话,恨得咬牙。
心里恨恨的想:肯定是尹氏那个骚蹄子挑唆着她乖孙说的这些话,刚刚嫁进来居然就想算计祖母跟幼弟们的住处,这个不娣不孝的贱人。
盘算着该怎么收拾她。
听到下面她儿子的话心情才恢复一点。
又侧耳细听,就听得她儿子说:“再等等,等你妹妹出生了家里日子就好过了,袁弘德那老东西据说在潜下镇找了个好营生,钱挣的多得花不了,
咱们就不用再佃地种了,弯腰撅腚的累一年也落不下多少粮食,咱们都跟着他去潜下镇,挣大钱,住大房子。”
尹桃花抱着酒坛子把他碗里倒满酒,欣喜的问:“大,真的吗?”
外头冯氏一听到她的声音,不喝就醉了,抬脚进了窑洞。
看到她进来,袁大牛马上放下酒碗坐直了,问她:“生了吗?是女娃吗?”
看着冯氏的脸板得跟棺材板似的,又倚回了被垛上,抱怨:“咋还没生出来?”
冯氏顺着他的话褒贬张氏:“那就是个白搭饭的货,平常能不够,一到关键时候就了了。”
看着桌上的饭菜,也觉得饿了,就昨天晚上吃点,这都半上午了,水米还没打牙呢。
尹氏这个贱蹄子,自己倒是吃上了,也不知道做点给她们送去。
往炕上一坐,吩咐尹桃花:“给俺盛碗饭来,饿死俺了。”
丝毫没想着主人家吃着饭,把来帮忙的放在一旁饿着合不合适。
吃饱了想起来意,赶紧说:“快别喝了,你们快去地里。”
“都这会了,干啥活?”
袁大牛他们哪里愿意,自认为只要张氏生了就有了摇钱树,还用累死累活去干活吗?
那跟守着金山银山去要饭有什么区别?不是傻了吗?
“铁栓娘一直生不出来,陶氏说要去请麻老邱来,你们都在家不得你们去请,到时候她不愿意往外拿钱不得我们出钱?”
袁大牛一听,谁请的谁拿钱,可不是这个理?
“行,我们马上就走。”
对着其他人说:“快点,快点,收拾收拾都跟我走。”
下了炕提上鞋,呼啦啦的一群人跟退潮似的走了个一干二净。
那边陶氏她们等了又等,等得心焦。
张氏这会睁眼的劲都没了,心里却明白自己的生命在流逝,更明白袁大牛靠不住,问陶氏:“他们是不是怕花钱不想请稳婆救俺。”
陶氏只能劝她:“哪能呢,别胡思乱想。”
心里却明白可能性很大。
给杜氏递了个眼色,让她去看看外头什么情况。
杜氏刚站到门口,就被冯氏挡在了。
“饿了吗,俺去灶间做了点饭,马上就好。”
这么危急的时候,又一屋子的血腥味,陶氏实在没胃口,看看杜氏,杜氏也摇头。
她说:“给铁栓娘弄点吃吧,我们等等再说。”
又问:“去请邱婶子了吗?”
以为这么长时间得请来了。
冯氏:“俺找了一圈,家里一个人也没有,都下地割麦子去了。”
张氏心里本来还存着点微弱的希望,听她这么一说,那点不多的希望一下子散光了。
本来就靠那点念想撑着,如今念想没了,头一歪,人昏迷了过去。
那边人昏着,冯氏也不想着赶紧救人,往地上一坐,撸着大腿嚎上了:“俺造的什么孽哟,人家生孩子都那么顺当,俺家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中用的玩意?”
陶氏看着不像话,对杜氏说:“伯驹娘,你快去跑一趟,把你邱婶子请来。”
一说让杜氏去请邱氏,冯氏的哭声马上低下来。
陶氏不想跟她这种人计较,掐着张氏的人中,把人先救醒。
杜氏一路小跑跑到最上坡邱家,一问却失望了,邱氏半夜的时候被前关庙的一户人家请去了。
杜氏有些傻眼,前关庙在五渡屯不远一来一回得半上午,只怕张氏没命等了。
叮嘱邱氏的儿媳妇:“俺婶子一回来就请她去东山梁上袁大牛家。”
陶氏看到杜氏一个人跑回来的,心也沉到了底。
怕被张氏听到,把她拉到门外低声问:“你邱婶子没在家?”
杜氏拿袖子沾沾脸上的汗,点点头。
陶氏心焦:“这可怎么是好?”
村里就邱氏一个稳婆,邱氏没来五柳村落户之前,家家户户妇人生孩子都是家里女性长辈帮着。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拿命搏,跟趟鬼门关似的。
这边陶氏她们怕张氏听到,泄了心气只怕更糟糕。
那边冯氏看到人没请来,只疑心是杜氏怕花钱,再次往地上一瘫,哭嚎起来。
陶氏跟杜氏无奈的对视一眼。
陶氏说:“大牛娘,这种时候你就别添乱了。”
对杜氏说:“你去做碗红糖荷包蛋来,让铁栓娘吃了养养精神,再试试。”
两个鸡蛋冯氏倒是没说不给,杜氏拿了去做红糖荷包蛋。
只是张氏再吃不上了,她攥着陶氏的手断断续续道:“小叔祖母,恁是个好人啊,谁家孩子落到恁家就是落到福窝子里去了,可惜俺孩儿没这个命……。”
她想起当初她娘送她去权家做童养媳路上劝她的那些话:人呐,一辈子享多少福受多少罪都是命里注定的,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
“命啊!命吗?”
张氏的胳膊耷拉了下来,垂到了炕沿下。
张氏走完了她的一生,带着她不知道性别的孩子。
除了冯氏一家,再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孩子承载着他们一家富贵的希望。
杜氏端着盛着红糖荷包蛋的碗,所有的话化成一声叹息。
陶氏把张氏的眼合上。
对冯氏说:“去把大牛爷几个叫回来吧!”
冯氏没想到儿媳妇会死,要说她恶毒到想害死张氏倒不至于。
张氏一直像田埂上长着的巴根草似的,怎么踩怎么拔都死不了。
她居然死了?
冯氏呆傻了,她想不明白张氏咋就死了?明明没怠慢她,整天好吃好喝供着,啥活都没让她干啊?
冯氏胡思乱想着。
一时想着:她就是个贱命,福气大了擎不住。
一时又想着:俺家以往都好着呢,咋会突然这么背运?
想起袁铁栓娶亲当日亲家大哥就死了,她觉得自己找到缘由了。
093、归来
张氏尸骨未寒,袁大牛家就闹得鸡飞狗跳不可开交。
袁家人除了要忙活家里和地里的活,还要被袁大牛家扯着听他们各说各的理,乱糟糟一片。
张氏的尸骨被丢过一旁无人过问,也没有人提葬礼怎么办。
这日忙完回到家梳洗毕,陶氏正在给袁珍珠梳着头发,袁珍珠好奇的问她:“曾祖母,大伯娘真的是大嫂克死的吗?”
袁明珠也想知道曾祖母会怎么回答,站起来趴到她背上。
没待陶氏想好怎么回答呢,袁弘德从外头进来。
袁明珠张开双臂,叫了一声:“曾祖父。”
她就是仗着如今这个小身板年纪小,拍马屁也没人会嘲笑趁机抱大腿呢。
袁弘德果然很喜欢,离家一阵子回来,他家小宝还没忘记他。
陶氏忙拦着袁明珠,把爷俩隔开,“奔波一路了,头脸都是灰,赶紧去洗洗再抱她。”
杜氏也知道他们回来了,已经去了灶间捅开灶火烧水。
忍耐着没敢问考得咋样。
她知道叔祖更愿意让这次应试成为伯驹的一次阅历和历练,不想让他把得失看得甚重,免得他移了性情。
袁伯驹还小,太早功成名就对他不一定是好事。
梳洗毕,一家人聚到陶氏这边的窑洞里说话。
袁弘德:“伯驹这次府试过了,只是排名靠后。”
袁明珠心想:大哥年龄在那放在呢,读书时间短,跟读书多年的人同场比试,排名靠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袁弘德也是这个观点,“府试这一关勉强过了,院试尽力而为。”
袁伯驹沉稳的应是。
袁伯驹这样,突然让杜氏等人患得患失的心安稳下来。
天色不早了,说了会话,袁弘德把带来的东西给分分就各自散了。
“走吧,”杜氏伸手去抱袁珍珠,示意袁树把袁少驹两个抱走。
“我不走,我要跟曾叔祖母住。”袁少驹拉着袁白驹往炕里头躲。
这些日子袁弘德不在家,袁少驹几个小的都跟着陶氏住在这边。
住习惯了,任凭杜氏怎么哄也不愿意走。
陶氏:“不愿意走就让他们住在这儿吧。”
陶氏帮着说情。
农家的土炕宽大,住个七八口人都绰绰有余,也不怕睡不开。
也就是袁家人讲究生活品质,几代人分开各住一间窑洞。
村里许多人家都是几代人挤在一间窑洞里住。
陶氏都说情了,杜氏就不再坚持。
正想带着袁珍珠走呢,看到她抱着陶氏的胳膊,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
陶氏喜欢孩子,也喜欢孩子喜欢她,对她挥手:“赶紧歇着去吧,累了一天了。”
杜氏只能交代几人:“不能胡闹啊,别吵着你们曾祖父。”
待杜氏他们一走,几个孩子就大叫着在炕上翻着跟头滚作一团,跟花果山上大闹天宫的孙悟空的徒子徒孙似的。
杜氏在门外听到,想回去制止,被丈夫扯着胳膊拽走了。
含饴弄孙本就是老人家的乐趣,就别去煞风景了。
袁弘德把买来的东西交给陶氏,除了胭脂水粉布匹之外还有一包石头馍。
凹凸不平的馍馍焦香酥脆。
陶氏掰了一块给眼巴巴看着的袁明珠,剩下的给其他三个分了。
袁弘德得意:“我就知道孩子们喜欢吃这个。”
又问陶氏:“刚才我进来时候听珍珠说谁克谁是怎么回事?”
他出门刚回,还不知道张氏分娩的时候没了。
因为有孩子们在,陶氏也没敢细说那日的情形,只简短的给他说了说。
“……大牛娘埋怨说是铁栓媳妇把人克死的,铁栓媳妇也不甘示弱,把那日大牛娘不愿意给请邱家婶子,把他们都撵去地里的事给揭露出来,
这两日两个人吵的不可开交,铁栓娘还停家里呢,天气这么热,只怕……。”
袁弘德听的脸色沉重。
他担心的事正是袁明珠这两日担心的。
袁大牛一家,已经成了贴在他们家身上甩不掉的粘窝窝。
陶氏担忧的看着丈夫,问他:“辰哥,他们家这是想干啥?”
袁弘德不想她担惊受怕,粉饰太平道:“没事,大不了我们资助一些银钱把丧事办了。”
陶氏心思简单,相信了他说的这件事就是花点钱的事。
催促几个孩子别玩了,赶紧把馍吃了。
等吃完了漱了口又挨个给喝了点水。
看到袁白驹昂着小脑袋满脸困惑的看着他,伸手扶着他的后脑勺:“怎么啦?”
“姐姐问曾祖母,‘大伯娘真的是大嫂克死的吗?’,是真的吗?”
几个孩子都好奇的看向他。
袁弘德沉吟片刻,说:“世俗对妇人苛刻,新进门的媳妇,婆家万事顺遂还好,万一有点磕磕绊绊的,都是新媳妇的错。”
袁明珠觉得曾祖父都可以去做后世的新闻发言人了,深谙太极之道。
几个孩子太小了,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未尽之意。
不过世俗既是如此,袁弘德真不好教孩子们太多惊世骇俗之语,怕他们长大了特立独行,与这世间格格不入。
不过好像袁白驹不是个好糊弄的孩子,他刨根问底的接着问道:“曾祖父的意思是说不是大嫂克的吗?”
袁弘德不能当着孩子说谎,只能点点头。
袁白驹也煞有介事般点点头。
袁弘德担心这个问题以后会成为他们的困扰,让他们与人交往中碰得头破血流。
只能再次道:“这世间有许多事情不是靠着道理和对错就能讲清的,当有些事牵扯到利益,牵扯到面子,牵扯到人情,就不再讲道理。”
“那怎么样才能让他们讲道理?”
袁弘德看了一眼袁白驹,“有威望和权利就能教化民众讲道理。”
刨根问底的孩子终于满意了。
袁弘德担忧的看着几个孩子安稳的睡颜。
他没有告诉袁白驹,赘婿的身份不能科考,注定他此生都无缘去追求威望和权力。
但这个孩子看着就不是会安于平凡的模样,让他忧心。
不过这会考虑这个还为时尚早。
袁弘德刚一进村,袁大牛一家就得知了他回来的消息。
冯氏和袁大牛商议了一番,对袁铁栓说:“你明天早点起,带着你弟弟们去他们家,啥也不用说,就往地下一跪。”
次日,天蒙蒙亮冯氏就撵着几个孙子出门。
094、要饭的嫌弃饭凉
呵斥着袁木栓:“别吃了,趁着时候还早,赶紧去他们家,一会村里人该下地干活去了,就来不及了。”
趁着村里人都在家,闹起来围观的人多,袁家为了面子和声誉才不得不应下。
袁铜栓心里没底,心虚的问他祖母:“他们家要是不理俺们怎么办?”
冯氏底气十足道:“不会,你们放心去好了,他们家大孙子今年考功名,俺早就打听过了,考功名的人人品得好,不能有任何瑕疵,
他们要是不理你们,看着恁娘无钱下葬都不管,就是为富不仁,咱们就去县上告他,革除他的功名。”
听她这么说,袁铁栓兄弟几个就放心了,穿上麻衣孝服,系上孝系子,袁铁栓两口子打头,底下兄弟挨个跟着,呜呜哭着往袁家去了。
见人就跪,引得一路围观。
身带重孝的人不能进别人家去,五个人到了袁家门外往地上一跪。
他们这样一路过来,把大半个村子的人的得招来了。
袁明珠听到外头的动静,心说:该来的果然来了。
袁弘德也早有心理准备,拦着要上前去的袁伯驹几个,“这事与你们无关,你们只是借住我家的住客。”
尹桃花一听这话不像好话,心说只怕这事不会像老太婆说的那么容易。
怕最终这事没成功的屎盆子扣自己头上,把头低得更低了,打定主意不多事。
若是没有老太婆诋毁她克死婆婆那回事,以她张扬的个性肯定得出头,显示一下她的手腕争取管家权。
如今她巴不得看笑话,拆老太婆的台让她难看。
里正站在人群后头也听到这话,若不是场合不对就笑出声了。
这位袁家的曾祖也是人才,有需要了袁务川一家就成了来投奔他们家的住客,不需要了关上门又是亲亲热热一家人。
既然袁弘德有了正主意,这事就能有个终局,他不会落得没事惹得一身膻,所以吴正吉就拨开人群站到人群前头。
袁弘德也站了出来。
不管张氏往日如何,人死账烂,之前种种都揭过去,袁弘德也不忍张氏一直无法入土。
帮能帮,怎么帮得划出个道道来,不能由着袁大牛一家拿着这事要挟,发死人财。
袁弘德招呼吴正吉:“里正来了,我正准备让人去请您呢。”
冲着院子里说:“搬几张凳子来。”
凳子摆放好了,村里自觉有点脸面的看到里正坐上去了,也陆陆续续来到坐上去。
袁弘德看着人来的差不多了,对着跪在下首的袁铁栓兄弟说:“虽说你们家跟我不是一个祖先,但是出了这种事大家都很悲痛,
即使没什么关系,也该有些慈悲心肠,别跪着了,都乡里乡亲的,站起来说话,这么多人在,一定会帮着让你娘入土为安。”
袁木栓最小也最傻,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早跪得膝盖疼,一听叫起来,一骨碌爬起来了。
爬起来以后看到哥哥嫂子们没起来,嘟囔一句:“你们怎么不起来?”
被他大哥瞪了一眼,赶紧又跪回去。
其他三兄弟听出袁弘德跟他们划清关系的话,被他一打岔,再想辩解的时候,上头耆老们都在说下一个话题了。
也坐在上首的孙检芳脸皮抖了抖。
暗骂袁弘德:你个痨病鬼,花钱的事拉着我们,挣钱的事怎么不见你喊大家。
屁股在凳子上挪了挪,觉得烫腚,后悔坐上来。
现在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坐下去。
就听袁弘德说:“办丧事最大的支出就是买棺材和找块坟地,其它都可以简办。”
里正二叔点点头,说:“简有简的办法,大操大办有大操大办的办法,他们家日子难过,没有为了去逝的人让活人过不下去的,怎么简单怎么办吧!”
孙检芳正怕跟他要钱,巴不得简单到一领破席就把人卷巴卷巴埋断头崖那乱坟岗里去。
马上附和:“对对对,现在正赶上农忙,他们赁那么多地种,也没那么多工夫大操大办,简单办办就行。”
里正:“既然说定了,咱们过去看看吧,他们这些孩子也没经过事,跟他们说了他们也不懂。”
一群人就起身往东山梁袁大牛家去了。
有些人跟去围观,有些人散了去地里忙活。
袁白驹站在门里,第一次直观的理解曾祖父说的那句“有威望和权利就能教化民众讲道理”是什么意思。
耆老们带着一部分村民前来,让冯氏心里乐开了花,招呼人进院子里坐的时候,嘴角都忍不住上翘着。
她这副模样,让大家十分反感。
张氏虽说是儿媳妇,但是也是生了四个儿子的媳妇了,在他们家过了十几年光景了,就是养的只猫狗也该养出感情了。
人一夕之间说没就没了,多惨的一件事。
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都替张氏悲痛。
当然,看到冯氏的表情现在又替张氏多了不值。
众人正感叹着不值,又看到袁大牛趿拉着鞋子从窑洞里跑出来。
这是大白天躺炕上才起来?
袁大牛弯着腰献媚的招呼里正等人:“来啦,进来坐。”
进了窑洞,并没有看到停灵的地方。
众人只以为张氏停在另孔窑洞里。
跟他并没有啥可说的,安慰了几句,说了些节哀的话就说起村里的决定。
村里筹钱给张氏买一副棺材板,他们家再往上的山梁上划一处坟地。
袁大牛跟冯氏有些傻眼,闹了半天只给这么点好处,还都让张氏个死人得去了,他们啥也没落下?
冯氏从一开始(⌒o⌒)的表情,呱哒脸一撂,变成(◢д◣)的表情。
“那啥?人死了就白死一场了?咋的也得办一办吧?”
往地上一瘫:“你个没福气的玩意啊,死了都没点排场……。”
跟来的齐齐:(⊙x⊙;)
要饭的还有嫌弃饭凉的,真是开了眼界了。
本来还觉着袁弘德出钱,他们能代表村里出块坟地,能得他家几句感谢。
谁成想是这个个结果。
冯氏翻来覆去的就那几句,别人谁会惯着她,丢下一句:“回头会把棺木使人送来。”就往外走。
都认为她老糊涂了,大忙的时节,谁耐烦跟她夹缠不清。
冯氏一看都要在,人走了还怎么讨价还价?
灵机一动,一把掌扇到站在一侧的尹氏脸上。
尹桃花年轻,十几岁花骨朵一样年龄,在娘家娇养着,只知道涂脂抹粉,没干过啥活,没什么力气。
再加上没防备火能突然烧到她这儿,被扇得踉跄着摔倒在地。
冯氏抢上前,一边打着一边骂:“俺可怜的媳妇啊,到了俺们家一天福都没享过你就死了,留下俺老婆子活得个什么劲啊,还不如让俺替了你啊……。”
一时又骂:“都是这贱蹄子,俺就是这样的不能娶,你非得不听俺的,俺的好媳妇,生生被她克死的,一尸两命啊……。”
哭得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095、旗鼓相当
尹桃花不备之下被打得嗷嗷惨叫。
袁铁栓新娶到的婆姨,新鲜劲还在呢,看她挨打,心疼的去拦。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跟着把冯氏和尹桃花隔开来。
一开始张氏突然没了的那会,冯氏是真心觉着尹氏是扫把星克死的张氏。
也跟她起了几场冲突。
尹桃花有袁铁栓护着,又不是能吃哑巴亏的主,小嘴巴巴的揭穿她做的那些事,直指她才是害死张氏的罪魁祸首。
双方斗得旗鼓相当。
让冯氏从心里有点怵这个泼辣的孙媳妇,不是事态紧急也不敢拿她作伐子。
尹桃花吃了这么大的亏,哪能愿意,被人扶起来以后就跳着脚跟老太婆对骂。
老太太哭得如此伤心,他们家又打成了一锅粥,众人没法走了,拉架的拉架,劝架的劝架。
耆老们无法,纷纷劝说袁弘德再多出点钱,帮着把葬礼办得体面些。
袁弘德暗自叹口气,这事不是一笔钱的事,这次给了,只怕以后就是一笔又一笔,没完没了。
他在之前袁铁栓结婚那次不跟他们家来往的那些努力就白费了。
就在袁弘德思索着这事该怎么处置才能不被袁大牛家再次黏上的时候,东墙边上突然一阵骚动。
站在他们家猪圈的矮墙边看热闹的妇人孩子们,惊叫着跑开。
“老鼠,好多老鼠。”
……
见此情形,冯氏和袁大牛的脸色骤变。
袁弘德觉得蹊跷,猪圈里因为有猪食的关系,会有老鼠活动不奇怪,但是出现好多老鼠,还是这么多人都在的白日,这事不对。
再看冯氏母子的脸色,更肯定自己的想法。
在他想过去查看的时候,冯氏先停了哭诉,手脚麻利的跑过去:“几只老鼠有啥可大惊小怪的,别站这边,到一边站着去,
别吓坏俺家鸡,吓的不下蛋了你们赔啊?”
母子俩一起把人往旁边撵。
众人本来也不想待在这里,都顺势离开那边。
袁弘德慢了一步。
他皱了皱眉头,想起来刚刚在窑洞里没看到布置的灵堂。
之前他认为灵堂设在她儿子那边的窑洞里,现在想想,只怕真相骇人听闻。
如果真是如此,这一家人的品性,只怕比他认为的还要卑劣。
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不知道何时就会背后捅人一刀。
只是他只身跟着里正这些人过来的,想要揭穿他们也心有余力不足。
正想呢,“曾祖父”,有人喊道,是他们家明珠的声音。
他寻声看去,真的是明珠。
家里孩子都来了,明珠就被她大哥抱着。
袁伯驹有些羞愧:“明珠一个劲的哭着找您,怎么也哄不好。”
解释着为什么曾叔祖交代了不让来还跟来的原因。
袁弘德把袁明珠接过去,说:“来了也好,我正要让人去通知你们来呢。”
又对袁叔驹说:“把弟弟妹妹们带回去,跟你祖父说让他借辆驴车,去采购葬礼上需要的一应物品。”
他的声音不低,果然袁大牛听到了就小跑着过来:“不用麻烦大叔,家里这么多大小子,让他们去就行了。”
“不麻烦,铁栓他们得给他娘守灵堂,还是让你叔去吧。”袁弘德丝毫不松口。
见没法从采买物品上克扣钱,袁大牛很失望,却也没辙,毕竟钱掌在袁弘德手里。
心里暗骂袁弘德管的宽,真想帮他们就该把钱交给他们,让他自己做主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袁弘德想把袁明珠交给袁叔驹带回去,叔驹以下的孩子都太小了,承受能力差,看到不该看到的怕给吓个好歹。
袁明珠好容易过来了,哪里愿意再被带走,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袁明珠之前只是看到曾祖父那么久没有回去,猜着这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看曾祖父紧张的模样,必是出事了,好奇心让她愈发不愿意走了。
袁弘德没法,只能让袁叔驹他们先走。
盘算着待会抱着她站远点,不往猪圈跟前去。
袁大牛家的猪圈里按理如今是空的,他们家原来养的猪在年前卖了一头,年后袁铁栓娶媳妇又杀了一头。
一家子幻想着马上就不用干活也能财源滚滚来了,就没再买小猪回来。
袁弘德抱着袁明珠,领着伯驹兄弟,陪着耆老们坐在门首等着。
有他们在,虽然冯氏她们不打架了,看热闹的人依旧陆陆续续走又陆陆续续来,这边一直没缺人。
冯氏急了,张氏的尸首被他们挪在猪圈里放着,看来已经引来老鼠了。
人来人往的,他们怎么把尸首搬回去?待会棺材买来人入殓,不得露馅啊?
拉着袁大牛嘀嘀咕咕的想对策。
袁大牛想不出辙,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怕啥?俺自己婆姨,俺想放哪就放哪,关他们什么事?”
张氏是打小卖给他们家的,有娘家跟没娘家一样,何况她娘家还在老家,这边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冯氏急得跺脚:“现在不是娘家来不来找事的事,是那么多老鼠,别把尸首给啃喽!”
放在猪圈里让人知道都麻烦,再出了事这村里只怕容不下他们了。
他们肯定会被撵出村子。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父母死后,设灵堂守灵堂,不能离开人,就是怕尸身出意外。
埋入坟茔,有大孝子为尽孝道,还会在旁边结庐守孝。
乡间粗野,对这些要求低些,但是也没有低到如此程度。
吴孙两姓的族人,必然不会放任他们损毁村子的名声,为了自保也会赶走他们,不然以后谁家还敢把闺女嫁进村里来?
袁大牛听了他娘的分析,也开始怕了,问她:“那怎么办,外头这么多人,也没法挪?”
冯氏:“想个法子让这些人走。”
只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袁弘德在外头已经安排人泡了茶水招呼耆老们,还让人买菜收拾酒菜了,这些人为了中午这顿酒菜,也不会走。
吃酒对于他们不单单是吃顿饭那么简单,而是一个身份和面子的象征。
整个村子的人都在看着,请谁了?谁主事?这些都得攀比。
让人离开这条路走不通,只能再想其它法子。
冯氏:“俺在外头给你看着点,你进去看看。”
袁大牛:“我看着你进去。”
096、
袁大牛平日被冯氏宠得一点担当也没有。
听他如此说,冯氏只觉得嘴里发苦,却没有其它法子。
只能一再叮嘱他:“看好了,千万不能让人过来。”
袁大牛不耐烦的说:“知道了,你快进去吧,啰里啰嗦个没完。”
为了不被人发现,冯氏不敢从外侧的猪圈门进去,只能绕到旁边鸡圈里,装作去看鸡,然后趁人不备翻进猪圈里。
袁明珠发现冯氏母子鬼鬼祟祟的去了东边,就不愿意安慰的被抱着了。
袁弘德看她要下地,自己又得陪客人说话,只能把他交给袁仲驹。
“在旁边走走,别走远了。”
乡下地方百无禁忌,小孩为了比胆量有时候都去东山梁上坟堂子里比赛爬坟头。
袁大牛家出殡,院子里院子外都是乱窜着等着看丧仪的孩子,袁弘德对此倒是不担心。
袁仲驹比他们大哥活泼得多,不像袁伯驹,曾祖父交代的事很少违背。
离开袁弘德的视线,袁明珠要去哪儿他都不拒绝。
兄妹俩很快就到了离猪圈很近的地方。
袁仲驹还从墙角摘了一朵小野花给她插在头上。
兄妹俩不知道,他们是螳螂捕蝉,后面还有黄雀在后。
看到他们往角落里去了,吴老歪家的大孙女也装作闲逛的模样,带着她弟弟妹妹往这边过来。
袁家老大考过了府试,肯定看不上她了,所以她略过袁伯驹,把目标放到袁仲驹身上。
她二婶这阵子跟袁家来往密切,她再不主动些,就被她堂妹抢去了。
看到他们两拨人靠近,还都是孩子,袁大牛也没太紧张。
吓唬他们:“别往那边去了,小孩去别处玩,那边有老鼠。”
如今都是土墙毛地,谁家还没有个把老鼠啊,只怕屋里晚上吹了灯都能听到老鼠跑动的声音。
而且现在青天白日的,老鼠还能咬人怎么地?
几个孩子没有一个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的,撵也不走。
几乎是同时,猪圈里传来一声惊恐的喊叫声。
接着就没声了。
几个熊孩子互相看看彼此,没一个愿意承认胆小的。
袁明珠之外最小的吴大钱有点害怕,也只是大声喊了一声:“二姐。”并没有跑。
吴二妞听到声音看过来,因为有袁仲驹在,她也只是对着吴大钱招招手让他过去,并没有过来。
吴大妞看到堂妹那样,认为她是胆小害怕,得意的冲着对方抬抬下巴。
对其他人说:“有什么好怕的,俺带你们过去看看。”
袁大牛听出来叫声是他娘发出的,知道里头放着什么,不像其他人无知无畏,吓得肝颤,腿也抖得跟筛糠似的。
也只顾着害怕了,也顾不得阻止别人靠近。
吴大妞为显示勇敢,带头过去。
吴大钱害怕,挣脱她的手往二姐那边跑去。
吴大妞也怕,不过之前是强撑着,这会吴大钱的临阵脱逃,放大了她的恐惧,还没过去呢,先“哇”的一声哭了。
袁明珠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奇葩人种,兴致勃勃的瞪着大眼睛盯着她瞧。
其他孩子见她瞧得有趣,也围过来瞧。
这边的动静引起大人们的关注,不过都只当是小孩直接打架了。
村里的孩子,哪天不打个几场架?
一会闹了,过一会又好了,狗脸猫脸的,大人都懒得去理会。
袁弘德特别注意着这边呢,跟众人打了声招呼就过来了。
过来就看到一群孩子围着一个女娃子看着她哭。
也以为是小孩子们打架了。
“好好玩,别打架,”准备把袁明珠兄弟叫回去。
小孩们七嘴八舌:“那里面有鬼叫声,她是吓哭的。”
“声音可吓人了。”
……
袁弘德往四周看了一眼,就看到瑟瑟发抖的袁大牛。
也有孩子跑去把自家的家长喊了来。
大家进去查看以后,袁大牛家把张氏停在猪圈里的事彻底败露了。
“谁家的小孩都赶紧领走。”
袁弘德进去查看,往外抬之前先让各家的小孩离开。
对袁仲驹说:“带明珠回家,跟你大哥说也不要过来了。”
吓昏的冯氏,和被老鼠啃得乱七八糟的张氏的尸首都被抬了出来。
能把冯氏活生生吓晕死过去,足见张氏有多惨。
两只眼睛都不在了,只余下黑洞洞的两个黑洞。
外头的人不知道究竟多可怕,对袁弘德之前的告诫就没当回事。
小孩子们挨挨挤挤的围在外头,撵都撵不走。
张氏的尸首一抬出来,着实吓坏了围观的大人孩子。
不过乡野间的孩子皮实,胆子都是这么练出来的。
吴大钱吓得“嗷呜”一声,扑到站在他旁边的袁仲驹身上,喊着:“二姐,二姐。”
袁明珠咧着小嘴笑,看来真吓得不轻,不仅认错人,性别都认错了。
笑完看看周围,好像小孩子们都在哭啊!
她虽然一点都不怕,当初吴狗子的死状比这惨多了。
但是也不好表现的太特殊。
只是她二哥被当成人家二姐给占去了,她只能另选目标投奔。
学着吴大钱,往他二姐腿上一扑:“二哥,二哥。”
吴二妞看她哭得可怜,赶紧把她抱起来,躲到人群后头,拿手挡着她的脸,把她换了个方向背对着尸首那边。
袁明珠一边抱着小姐姐一边想:小姐姐就是比哥哥软乎,香喷喷的还温柔。
大人们抬着尸首出来,一看众熊孩子们还在,赶紧给往外撵。
可惜晚了,该看的都看到了。
一个个威胁着:“让走不走不听话,看我回去不揍你。”
吓得哭声更大了。
袁仲驹也怕挨揍,顾不上跟吴二妞把妹妹换回来,抱着吴大钱就跑。
袁明珠看着不靠谱的二哥越跑越远,暗戳戳的决定回去给他多上点眼药,让曾祖父好好收拾他一顿。
还好这位二姐比二哥靠谱多了,很快追了上去,把袁明珠还给了袁仲驹。
这边袁大牛家院子里,袁大牛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跟俺没关系,是俺娘,她非得不让孩子娘放窑洞里,俺拗不过她只能照着她说的做。”
袁大牛一推二六五,把所有责任推到他娘身上。
冯氏躺地上也早醒了,怕受诘难装昏迷不醒,听到儿子把责任都往她头上扣,气得大声咳嗽起来,装不下去了。
097、驱逐
冯氏平日对张氏的刻薄苛刻村里人都看在眼里,纷纷列举她的可憎之处。
冯氏只觉喉头一甜,喉头发痒想咳,再装不下去了。
爬了起来,呕出一口血来。
气得指着袁大牛骂:“放你娘的狗屁,明明是你们爷几个都不愿意跟死尸待一孔窑洞里,才挪出来的。”
指望路人主持公道本来就不靠谱。
大家一看她都气吐血了,觉得她可能真冤枉了。
又开始指责袁大牛跟他的儿子们不孝顺。
尹桃花跪在后头,听着冯氏母子互相推卸责任,指责是对方要把张氏放到猪圈里的,心里暗自庆幸。
多亏着没有换成功窑洞,他们那孔窑洞小,放不开张氏的灵床,这里头没有她的责任。
低头跪着,尽量表现得老实又娇弱。
她如今刚死了婆婆,本来刚进门就死婆婆使得她有口说不清,又重孝在身娘家不能回,只能在这儿忍耐着。
这边正在评着到底谁把张氏放到猪圈里去的,门外有人进来:“这里是袁大牛家吗?”
众人看过去,原来是龙尾沟杨举人家的杨管事。
袁弘德赶紧迎上前:“杨管事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看到袁弘德也在,杨管事松了一口气。
袁大牛家租他们家的地是袁先生做的保,他们家家主交代过,有什么事客气一些,不要伤及双方的交情。
以往袁大牛家虽然做的也不是很好,但是也算是差强人意,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今年却不行了,麦收都过去好几日了,袁大牛佃的地里还没开镰收割,这样下去今年的租子只怕难收上来了。
所以他今日带人过来催一下,看看出了什么事。
听袁先生这话,他也不知道袁大牛家没割麦子。
也是,袁先生跟他们家大少爷一起才从府城回来,估计家里的事还不知情。
杨管事答道:“回先生话,袁大牛家佃的地,直到如今还没开镰收割,我家主人怕误了时节,遣了我等过来询问一下出了什么事。”
往人群中扫了一眼,就看到草席下头盖着个人。
只以为是袁大牛家有人去世,这才误了农时。
村里出了这等败坏风气的事,五柳村的人只觉得面上发烧。
袁弘德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不能损了村子的颜面,对杨管事说:“烦请杨管事回去转告杨山长,收割的事马上会做安排,定然把麦子按时收割完,请杨山长放心,
等忙完这些事,我会亲自登门给杨山长一个解释。”
听袁弘德这样说,杨管事就放心了,猜到其中还有缘故,也不深究,带着人告辞:“那就多谢袁先生,我们就先回了。”
反正两村相邻,想知道也容易打听到,没必要跟袁先生为难。
五柳村的人心情也都轻松了些。
过后再说,那时候对袁大牛家的处理已经完成了,袁大牛应该已经不是他们村的人了,虽说还是同一件事,跟他们村就关系不大了。
颜面算是保住了。
袁弘德去送杨管事,剩下的其他五柳村的老户围在一起迅速商议出一个决定。
待袁弘德回来,对他说:“袁先生,不是我等不讲情面,实在这种事太惊世骇俗,为长者不慈,为夫者不仁,为子者不孝,
俺们五柳村虽为乡野之地,也容不下这等不慈、不仁、不孝之人,免得败坏了村里风气,教坏我两姓儿孙。”
不再细究究竟谁的过错,快刀斩乱麻,快速了结这事。
袁弘德知道是因为杨管事过来,让这件事更快有个结果。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这样的结果也符合他们家的利益。
表态道:“我理解,他们这事办得确实有违人伦,只是他们家现在张氏还未敛葬,佃的地还没收割,
能不能宽限几日,把张氏葬了,麦子收了再撵他们走?”
众耆老又商量了一番,答应宽限些时日。
冯氏一听要赶他们走,再次晕了过去。
汲汲营营算计这么些年,到头来转瞬成空。
前来帮忙的和看热闹的都怕跟他家走近了受他家牵连,纷纷走避。
袁弘德交代:“回头棺木等物买回来我会让务川给你们送过来,我还有事,就不过来了,
你佃的杨山长家的地,抓紧割了麦子把佃租交了,下一季不用种了,出了这种事杨山长不会再佃于你家。”
不是袁弘德无情,实在他不愿意跟这种人交往。
而且这种事一出,他们若是再跟袁大牛家过从甚密,被人告发会影响袁伯驹的前途。
袁家人的心情实在糟糕,今天的经历,再次刷新了他们对人性的认知。
袁弘德交代陶氏:“他们家若是过来求你,什么都不能应承,那家人已经坏到根子上了,无可救药。”
袁明珠赞同曾祖父的话,对自家人都狠到那样的程度,还能指望他们有救?
袁弘德不再管袁大牛家的事,专心带着家里人收割庄稼。
陈玉贵带着他的两个弟弟先过来帮忙。
陶氏家陈袁氏没来,问他:“槐花呢,她怎么没来?”
陈玉贵挠着后脑勺,嘴巴咧到了耳边。
陶氏见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找大夫看了吗?”
“请铃医看了。”
没两日,宋宏盛也带人来了。
这日吃饭的时候,跟袁弘德商议袁梁两家的亲事。
旁边桌上,袁伯驹已经听曾叔祖说过这事,小脸红彤彤的,还努力保持着仪态。
长辈就在旁边,不敢过于放肆,同桌年轻人的一个个挤眉弄眼扮着鬼脸打趣他。
袁弘德看了,摇头失笑,回答宋宏盛:“我这次去府城,已经采购了一些东西回来,回头让秋娘看看还差多少,在咱们本地买些配上,
你跟梁家问问,咱们商议个日子把这事尽快办了,伯驹祖母病了好长日子了,别回头再有什么变故。”
宋宏盛也知道钱氏病着,每次来都没看到她出来活动,只当病得不轻。
忙应着:“俺回去就去问。”
袁伯驹是袁家长孙,一旦钱氏病故,他得守制三年呢,谁知道这三年会出什么变故,还是早办了两下都放心。
宋宏盛打算等今年袁伯驹考过院试,不管结果如何,都得让钱氏“病故”。
098、白眼狼
村里没地或是地少的人家不少。
杨家的地都是上等的良田,而且杨家把引水的沟渠都修到地头上,引水灌溉省时省力效率高。
羡慕袁大牛家借着袁弘德的面子佃到杨家地的人不少。
看到袁大牛家要被逐出村子,有那脑瓜子转得快的就打上了那些地的主意。
杨家很快通过有心人的嘴得到了消息。
杨山长对前来汇报的管事说:“那些地看到不能再赁给那个袁大牛了,免得有损咱们家的声誉,
袁先生应该不会再给他讲情,你现在就私下打听打听,看有为人方正的选一家佃给他。”
杨管事领会了主人的意思,先选着人选,那些来告密的人不能用,等袁先生过来跟主人解释道歉以后,就公布佃给谁,免得耽误了下一季耕种。
袁大牛来过两趟,又跪又求,希望袁弘德再给说说情。
都被以是村里做的决定回绝了。
袁弘德带了礼,登门去杨家拜访了一回,回来以后就听到消息,杨家原本佃给袁大牛的那些地,佃给了吴老歪家。
袁大牛眼看着佃的地被收回去,村里也没法落脚了,才彻底死了心,不再纠缠袁家,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只是他家在村里还有一个院子和一亩多地,嫌弃别人给的价钱太低,想让袁家买下。
觉得那些人是看他不能在此久留趁机压价。
袁弘德对陶氏说:“他那些地都是下等田,那宅子里铁栓娘新丧,别人给的价钱也算合理,他贪心不足,咱们不好掺和。”
被袁弘德拒绝了,袁大牛怀恨在心,回去对冯氏恨恨道:“那老东西一点旧情也不念,我再三求他他都不答应。”
冯氏:“我早就看他靠不住,咱们去揭发他,我打听过了,钱氏打头年里就被他们给挪到前面院子里单过了,
她儿孙满堂,家里儿孙一个个都不孝顺,不愿意伺候她把她撵一边单过,这样就是不孝,不孝的人不能科举。”
冯氏打听的却不是别人,是杨家的新佃户吴老歪家。
他们家就住在袁家新院子旁边,路西边跟袁家新宅子隔着一条路。
袁大牛家原本攒了一堆肥,如今地没了,就想把肥高价转卖给新佃户。
于是就找到吴老歪家,一点子肥,价再高也贵不了多少钱,吴老歪媳妇不愿意跟她多啰嗦,本着省心省事就答应了下来。
冯氏却觉得她老实好哄骗,跟她说了不少袁家的坏话。
还顺道打听了钱氏是不是被挪到他们家旁边了。
待她走后,吴老歪媳妇进了灶间,跟二儿媳妇说:“老袁家一家多仁义的人,怎么就帮了这一家子白眼狼。”
他家二儿媳妇就是吴正仁婆姨,给袁伯驹做保人的廪生孔秀才的姐姐。
受袁弘德授意,陶氏她们一直跟孔氏交好,杜氏没事就到孔氏那里串门。
听到关于袁家的事,就留心多问了几句。
当听说冯氏跟她婆婆打听钱氏是不是搬到他们家隔壁院子,心里一惊。
她是秀才的姐姐,比平常人知道的多些,知道没考上功名之前,朝廷对考生们品德的监察特别严苛。
吃过饭,孔氏拿了做针线的笸箩,对婆婆说:“俺有点活不会做,去后头袁嫂子家问问。”
陶氏手巧,什么活计都拿手,尤其一手绣活更是出神入化。
五柳村有不会做的活都去请教她。
到了袁家,孔氏把针线笸箩一放,也没请教什么活计,而是拉着陶氏和杜氏说话:“今天东山梁上袁大牛的娘去我们家卖粪肥,
拉着俺婆婆打听了半天你们家孩子祖母是不是单独住在前面那院,我估摸她没憋好事,你们得多防备着点。”
杜氏:“谢谢你啊二妞娘,要不是你来跟我们说,我们真没防着她会有坏心。”
晚上干活的人回来,袁弘德就看到陶氏她们一脸的焦急。
直到晚上,才有机会单独问陶氏:“白日里家里来人了吗?”
陶氏把今天孔氏说的话跟他说了一遍。
袁弘德真没想到这个问题,若是被有心人举报了,还真是个祸事。
“辰哥,这可如何是好?”
村里知道钱氏单独住到前院的人不少,只要一问就得出事。
就算是现在把钱氏挪回来也来不及了。
袁弘德思索了一晚上,也没想到对策,这种事又不好求助外人,急得一家人都上火。
等到地里的庄稼全都种下去,袁弘德还是没有想出对策。
陶氏看着丈夫一日日消瘦,更是心急如焚。
偏偏家里最小的小儿袁明珠也跟着凑热闹,嘴唇上又长了一个大火疮。
让陶氏更是五内如焚。
袁明珠也着急啊,她急的是现成的好法子不能往外拿。
陶氏看他们爷俩都病了,跟袁弘德商量:“明天送走宋大哥他们,请黄先生来给你们把把脉吧?”
袁弘德知道自己没事,就是心里装着事吃不好睡不好才瘦的。
不过他们家小宝得请大夫来瞧瞧。
陶氏一说请黄先生,袁明珠一下子想到一个法子。
对啊,可以假借黄先生的名义把法子交给曾祖父啊!
袁明珠觉得这个法子好。
咧着嘴乐呵了一会,直到扯着嘴上的火疮了,疼了一下才停下。
袁弘德两口子看她傻乐呵的样,也都乐了,暂时忘了心头的烦扰。
第二天一早,因为往日这个时辰她还没醒呢,窑洞里也没人,大家都在外头送客呢。
送走客人,袁树赶着牛车去请大夫,袁明珠早早就听到动静醒过来。
她听了听外头没人,从炕上爬起来,从炕柜上头把曾祖父的笔墨纸砚拿下来,还好里头还有之前给宋宏盛些礼单没用完的墨汁。
取出一张纸,袁明珠拿着毛笔开始书写。
如是只活过一时,从现代过来的她只怕写不好繁体毛笔字。
还好她经历特殊,比别人会的多一些,写个毛笔字不成问题。
就是手腕没力,写出来的字缺了点风骨。
不过如今只能这样了,试试看能不能瞒过曾祖父。
袁明珠把药方写好,把笔墨纸砚放回原位,把药方晾干了墨叠起来收好,放心的躺回去呼呼大睡。
099、两张脸皮
黄先生来到,被引着进来窑洞,就看到只一个女娃躺在炕上正睡得四仰八叉的,嘴上有一处火疮。
经袁弘德介绍,才知道这位就是今日请他出诊的正主,要治的正是那处火疮。
自从回到乡下行医,还是第一次被请来给女娃看病呢,还是这种小病。
他毕竟走南闯北过,知道有些富贵人家就是这种做派,是以也没有觉得被轻视。
还觉得挺骄傲的。
他听说过一些关于袁家的传言,据说这家人是豫地流亡过来的世家子弟。
看来传言果然不假。
昭朝初建,老牌的贵族都落魄了,新兴的贵族们脚脖子上的泥才刚刚洗干净。
新兴贵族们对贵族做派的推崇,带动的社会风气也异常浮夸,追捧奢靡的生活方式。
袁家的人因为疼爱孩子请大夫的行为,也被误认为是正宗的贵族行为。
大夫治病,也分普通治疗和精心治疗。
就以小儿口疮为例,普通治疗就是针对症状治疗,用外用膏剂、散剂外敷治疗。
也能达到治疗效果。
精心治疗,就是在外敷的基础上,找到导致口疮的病因,对因治疗。
黄先生因为认为袁家就是生活精致的前世家,所以除了给袁明珠用了外敷药剂之外,又悉心诊治一番,开了调理的方剂。
黄先生这样仔细诊治一通,倒是合了袁明珠的心意,他要是来了看一眼就匆匆走了,还真没有把握把事情推到他身上。
袁弘德出去送黄先生,袁树赶着牛车把黄先生送回去兼把药给抓回来。
杜氏把黄先生用过的笔墨收起来,收拾着的时候,在炕桌下发现一张折叠着的纸张。
以为是叔祖的东西,捡起来放到炕桌上。
陶氏进来,看到袁明珠手里拿着张纸正要往嘴巴里吃,赶紧给夺过去。
袁明珠看看空着的手,终于送出去了。
陶氏打开来看了看,递给随后进来的丈夫:“这是药方吧?是黄先生的吗?”
袁弘德接过看了,确实是药方,回道:“是药方,熏蒸治疗偏瘫的方子,估计是黄先生掉落的。”
追出去一看,已经没有牛车的踪影了。
“下次路过龙尾沟的时候顺便给黄先生捎过去吧!”
顺手夹到平日看的一本《疆域志》内。
袁明珠看着静静躺在炕头上的那本《疆域志》,有些失望,曾祖父并没有往她希望的方向联想。
袁树抓了药回来,煎了药给袁明珠吃。
袁明珠小脾气上来了,事情都没办成,凭什么要吃这些苦不拉几的劳什子?
就是不吃,说什么都不吃,谁给她吃她就哭给谁看。
哼,欺负她人小力微怎么地?
袁弘德挥挥手:“行了,不愿意吃就不吃吧,别惹着她哭了。”
杜氏看看花了钱买来的药,为难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些调养的药材,比治病救命的药还要贵。
这么贵的药不吃可惜了。
而且她也担心女儿变得却越来越任性,天长日久会失了她曾祖父母的欢心。
袁明珠看着杜氏为难的模样,到底心软了,不舍得让她为难,乖乖的把药汤喝了。
因吃了药,不能立时就睡,陶氏让丈夫把她领出去玩一会再回来。
也是让他出去松散松散,别总愁钱氏那件事。
村子里最好玩的地方当然是井台那儿了,地势平坦又宽敞,人还多。
袁弘德抱着袁明珠,领着袁珍珠还有少驹、白驹。
农忙基本结束了,许多人都在这里,有等着打水的,有带着孩子在此玩的,还有大孩子带着弟弟妹妹的。
袁明珠老远就看到了吴大钱的二姐,冲着她挥了挥小手。
自从那天在袁大牛家被“搭救”了一回以后,袁明珠就跟这姑娘熟悉了,每次跟着陶氏她们去吴大钱家串门都要跟人家玩一会。
吴二妞也含笑跟她挥挥手。
她旁边站着的吴大妞看到两人之间的互动,心里愠怒,恨不能把吴二妞的那张笑脸给抓花了,把她推井里去。
她这样的年岁,还没有修炼出笑里藏刀的功力,一脸的狰狞虽然一闪而逝,还是被袁弘德和袁明珠给捕捉到了。
袁明珠眨巴一下眼睛,心说:这姑娘要吃人的样子为哪般?
看了看她旁边的吴二妞,不会吧?自家堂姐妹,哪里来的深仇大恨?
正想着,吴大妞就换了一脸灿烂的笑容迎了过来,招呼了袁弘德一句:“袁家曾祖好。”
伸手摸了摸袁珍珠的小啾啾:“妹妹真可爱。”
袁珍珠估计也看到了她的前后两张脸皮,笑了一下,装作害羞的样子躲到曾祖父身后。
吴大妞的笑容一僵,又挤出一个笑容,把目标转向年龄更小的袁明珠。
变着花样的把袁明珠夸了一番。
袁弘德虽然如今年岁大了,可他也是年轻时候过来的。
他是主枝嫡子,他定亲之前袁家还没败落,是大家瞩目的焦点,他对小姑娘表现、推销自我的套路十分熟悉。
虽然没自恋到误会人家小姑娘是冲着他这个老头子来的,也差不多能猜到小姑娘的目标。
心里盘算着回去得交代伯驹仲驹持重一些,不要招惹人家小姑娘,免得闹得大家脸上不好看。
他这边也没有多待,站一站就走开了。
回到家把已经有些迷糊着的袁明珠交给陶氏,看着陶氏把孩子放在铺好的炕上,跟她说起在水井那边看到的情况。
“……吴老歪家的那个大孙女,看着就品行不端,就因为咱们明珠跟她妹妹招了招手,看着她妹妹的眼神都恶狠狠的,我看着心里都发颤,
你们以后少去他们家吧,别到时候惹得人家家庭不和,再出点啥事咱们心里也不安,
我回头找机会提点提点伯驹和仲驹,让他们回来的时候也尽量别走吴老歪家门前过,避着点吧!”
陶氏把袁明珠的小手放进被子里,答应着:“我知道了。”
又问他:“伯驹的事是不是抓紧办了,亲事定了对外头说说,有些存着心思的就能歇了心思了。”
这话又触了袁弘德的头疼事了,说:“梁家就是看中咱们家伯驹的潜力,若是伯驹的前途被坏了,这事还不好说啊,
就怕梁家到时候反悔,反而坏了彼此的情分。”
100、宝剑藏匣
陶氏是女子,跟他的观点倒是不一样:“考功名这种事谁能打包票啊?
就是没有人使坏的,也有考到白头也考不上的,难不成还因为夫婿考得不好就换夫婿啊?”
袁弘德被她说的答不上来话。
他对袁伯驹报以厚望,就更加患得患失。
细想想还真是这个理,心里的重担就放下许多。
睡到半夜醒来,看看旁边一大一小的睡颜,突然觉得功名利禄也就那么回事,这样守着家人安稳度日也没什么不好。
命里须有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顺其自然吧!
不再患得患失,反而脑子里灵光乍现,想起白日里黄先生遗落的那张熏蒸的方子。
爬起来点上油灯,窸窸窣窣的翻找着那张纸。
怎么也想不起来放到哪里去了。
陶氏被他吵醒,欠起身问他:“辰哥你怎么还没睡?你起来找什么?”
“白天黄先生落在咱们家的那张药方呢?”
不待陶氏回答,就兴奋的跟她分享自己新想出来的好主意。
“咱们就对外说咱们得了个方子,能治钱氏的面瘫和羊癫疯病,就是有点麻烦,得熏蒸,咱们这边院子不方便,才把她挪到那边去的。”
这个主意好,陶氏一听眼睛就亮了。
熏蒸得穿着单衣或是裸露出一部分皮肤。
若是家里都是钱氏的丈夫儿孙还好说,还有袁弘德这样说是小叔还得避嫌的存在,挪到前面院子才更合理。
夫妻俩一起找那张方子。
“我记得你夹到一本书里了。”陶氏想了起来。
经她一提醒,袁弘德也记起来了。
拍着脑门说:“对对对,放到那本《疆域志》里了。”
两个人开始在炕上翻找那边书。
找了又找,怎么也找不到。
邪了门了,虽说炕有点大,也不至于一点点翻了几遍也找不到吧?
陶氏:“说不定让哪个孩子拿去看了,明天问问吧,找不到再去向黄先生抄一份也行。”
劝他赶紧睡吧,睡不好觉影响他的身体。
袁弘德怕她担心,点点头决定先睡,即便有什么事晚上也办不了,明天再说也来得及。
袁大牛家自己那块地里的麦子还没割完,地还没卖出去。
如果地一时卖不出去,他们还得种上种子,因为地空着长满草只会更不好卖。
他们还在村里,暂时他们还没闲心和空闲去坏他们的事。
袁弘德和陶氏躺下准备睡觉,陶氏顺手把袁明珠蹬得有些歪的被子帮她盖好。
一伸手,摸到一本书样的物体。
仔细一看,可不是正抱着一本书睡得香甜,小心翼翼的给抽出来,就见书的封面页上湿湿的流了一滩口水。
夫妇俩看着书哭笑不得,难怪翻遍了都没找到。
“她什么时候拿过去的?”陶氏问丈夫。
袁弘德也不知道。
头对着头把方子拿出来,方子还在。
慎重的夹回去,放到炕头柜的抽屉里放好。
次日一早,袁弘德就早早起来了,吩咐袁务川和袁树按照方子里写的准备一应物品。
“准备好了悄悄送那边院子里去,再在那边院子里搭一间小草棚,在里头挖一个地灶,动静小点,别让人发现了。”
事关袁伯驹的前程,爷俩也不敢马虎,点头说一定小心行事。
袁弘德自己赶了牛车,先去了五渡屯的集上。
药方子上写着得用不少的醋,他们家醋不够了,那边有一家做醋的作坊,他去买一些。
到了五渡屯的集市,店家看他买的醋多,以为他是贩卖的大主顾,问他:“老客哪里人?贵姓?”
袁弘德正要跟人搭话说熏蒸治病的事,回答道:“五柳村的,免贵姓袁。”
听说他是五柳村的,店家生意都不做了,打听他:“你们村有一家人婆姨死了不让停窑洞里,放猪圈里去,尸首都让老鼠啃了,是真的吗?
你也姓袁?不会就是你们家吧?”
语气里带着三方质疑,七分鄙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才几日的工夫,五渡屯这边都听说这事了。
听说传言中的主角出现在现实中了,一会就围了许多人。
袁弘德只摇摇头,不想参与这种八卦。“不是我家,我家侄媳妇虽病着,暂时却没有大碍,我来买这些醋就是给她治偏瘫的。”
他只能说自家的事,说其它的都不合适,跟着别人抨击袁大牛家,显得他长舌妇一般,更不能替他们家辩解。
众人见问不出什么,只能注视着他把醋坛子搬上车,赶着牛车走远了。
袁弘德赶着牛车,晃晃悠悠走在路上。
他们家这事得抓紧安排妥当了,传言跟长了翅膀似的,对他们既是好事也是坏事,端看他们处理的是不是合适了。
要是处理不好,外人会把他们当成袁大牛家一路人,都是对媳妇刻薄苛刻的人家。
要是处理好了,袁大牛想告他们,别人只会质疑袁大牛一家的人品,不会把他的话当真。
这件事一开始是他安排的不周全,不然也没有今日的危机,以后得接受教训。
赶着牛车到了龙尾沟黄先生的医馆外头,把车停稳进了医馆内。
今日医馆里没有病人,黄先生正拿着一本书看着,小徒弟拿着鸡毛掸子打瞌睡。
袁弘德把药方拿出来递给黄先生:“先生那日……。”
旁边“噗通”一声,打断了他下面的话。
看过去,原来是打瞌睡的小徒弟摔倒了。
黄先生很是生气,训斥道:“把莱菔子拿出去晾晒一下。”
莱菔子就是萝卜籽,入夏以后容易生虫,需要精心管理。
打发小徒弟干活,省得他发困。
袁弘德想说的“先生那日把这张方子落在我们家了”,没说完就被小徒弟给打断了。
等在想说,看到黄先生看着方子一点也没有异样,他心中疑惑,就说有再说话。
安静的坐在一片等着黄先生看完方子。
黄先生斟酌了一会方子,一拍桌子:“妙,妙啊,这张方子实在是太妙了,如果能配合着针灸一起治疗,效果应该还会更好。”
不仅像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方子,还十分推崇。
听他的语气,就像老饕遇到美食,酒仙遇到陈年汾酒,剑客遇到鱼肠剑……,十分想据为己有,却碍于脸面不好开口。
只能不住口的夸,然后说暗指方子放在对方手里没有与之匹配的技艺可惜了。
就如同珍珠蒙尘,宝剑藏匣。
102、蒸人肉的味
要说袁大牛的长相实在是不敢恭维,脸上自带猥琐表情包。
在五柳村,吴寡妇那样的人都看不起他。
他贸然闯进县衙的后巷,很快就被人发现汇报到了内宅里头。
这还了得,居然有宵小窥探官眷。
“就是他,就是他贼头贼脑的往内院看。”
一群人拿着棍棒绳索过来捉拿他。
袁大牛因为长得猥琐了些,有过被误会为贼人的经历。
一看一群人气势汹汹而来,这么早巷子里就只有他一人,不是冲着他来的还能冲着谁?
也顾不上解释了,拔腿就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最后躲在小巷子里堆着的破筐子里,才躲开后头的人。
跑开以后万分庆幸自己见机的早。
折腾了这么一出,肚子咕咕叫起来。
只觉得这县衙的人个个凶神恶煞一般,后悔没打听清楚就来了。
只能晃晃悠悠的先去找地方吃饭。
只是跑的时候慌不择路,这会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天又早,路上的人不多,个个行色匆匆,也找不着人问路。
找了个店铺外头,蹲在路边歇会,平复跑得火烧火燎的胸腔。
恨恨的骂完袁弘德骂县衙的人狗眼看人低。
正骂着,看到有个人从他眼前走过,眼前一亮。
就见那人因为驼着背,显得身材矮小,正是以前去过村里给吴狗子验尸的仵作,人称老严头的。
天无绝人之路啊,袁大牛大喜,赶紧追上去。
冲着老严头点头哈腰:“严大爷,您这是去哪啊?”
“你是?”老严头没认出他来。
叙了一会话,才知道他是来找他们村的孙二丑的,没找到门路进去。
通过老严头,袁大牛终于见到了孙二丑。
孙二丑得知他是想告发袁弘德家,也不说其它,只说这事怎么这么不好办。
袁大牛没经过这种场面,不知道他是想要钱,只是不停央求:“帮帮忙二丑兄弟。”
孙二丑见暗示了这么久他就是不明白,只能明说:“事办完了总得请经手的人喝点酒吧,不然事情不好办啊!”
袁大牛才明白是要钱。
拿了几个大钱出来。
孙二丑把钱装起来,带着他从衙门的侧门进了县衙。
做完这事,孙二丑送他出来。
看着他走远了,抽抽鼻子回了班房里。
跟班头请了假,只说家里来人带信来,他老娘病了。
请了假来到街上,跟相熟的店铺借了头驴,一路得得骑着毛驴,赶在袁大牛之前回到村里。
进了村也不去看他所谓“病”了的老娘,直奔吴寡妇家。
“俺想你想的,早饭都没出就往回赶,赶紧给俺弄点吃的。”
吴寡妇嗔他一眼,扭着身子去烧火给他做饭去了。
“怎么这么早回来?”吴寡妇把做好的饭端给他,问道。
根本没信他说的那些想不想的鬼话。
孙二丑把袁大牛托他办事的事说了。
对她说:“俺回来是把这事跟俺叔说一声,上次他想把袁弘德家的地弄到手没成,这回应该差不多吧?他上次答应俺事情成了分俺一份。”
吴寡妇听了皱着鼻子哼了一声。
“他家筷子都咸的齁人,他的好处是好拿的?就算退一万步,他的好处好拿,袁务川家的子孙不孝顺跟袁弘德有什么关系?”
孙二丑吃饭的动作停下来,是啊,他们不是一家人,心说这趟白跑一趟。
就听吴寡妇又说道:“你去给你叔通风报信,倒不如去找袁弘德卖个好。”
孙二丑一拍大腿,是啊!他不如去袁弘德跟前卖个好。
端着吴寡妇的脸,狠狠亲了一口。
夸她:“还是桃叶你聪明。”
连跑带颠出了吴寡妇家,去了袁家报信。
到了袁家,规规矩矩的敲门:“袁爷在家吗?”
他能背地通风报信,让别人得罪袁弘德,他坐收渔利,但面对袁弘德的时候,他还是不自觉就恭敬几分。
袁少驹跟袁白驹听到声音去开门。
看到是孙二丑,请他进门。
孙二丑鼻子抽抽,闻到一股浓郁的醋味,跟谁家打翻了醋瓮似的。
他吃拿卡要惯了,刚刚吃了饭依旧问:“做的啥好吃的?”
晋地人好吃醋,做的饭菜酸味足,他以为是做饭呢!
袁弘德出来,正听到他问的话。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袁弘德不愿意跟他这种人打交道,不过面子上也不能不敷衍。
招呼他:“小二哥来了,还没吃饭吗?”
看到袁弘德孙二丑马上老实了,回答:“吃了,刚吃过。”
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吃过了,还打了个饱嗝。
“就是闻着这味怪足的,做的啥好吃的啊?俺大奶奶的手艺就是好。”
袁明珠坐在坐婆婆里晃悠着两条小腿,听明白了他说的味道是前院曾祖母他们在给钱氏做熏蒸传来的味。
蒸人肉的味!
袁弘德微愣,也明白了他说的什么味。
笑道:“哪里是做的饭菜,是前院在给小树娘用醋熏蒸治病呢。”
孙二丑悻悻的摸摸鼻子,心说这以前的高门大户就是不一样,治病还有用醋治的。
上门是客,袁弘德请了孙二丑到窑洞里说话。
拎了茶壶给他斟满一杯茶。
袁明珠坐在她的学步的坐婆婆里,两条小腿扒拉的飞快跟过去听孙二丑来干啥。
孙二丑这人在外就是个顺吃溜喝的主,来他们家看到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就听窑洞里孙二丑说:“今天一大早,大爷家那个侄孙袁大牛通过县里的仵作老严头找到俺,让俺带他进县衙内办点事,
俺就留了个心眼,偷听了一耳朵,他居然在告您家,说您家的曾侄孙一家不孝,把生病的祖母撵出去单过,要让革除他的功名,
俺一听就吓坏了,俺这是助纣为虐,帮着坏人陷害了好人啊,就雇了一头驴,赶在袁大牛前头跑回来先给您说一声,您早做准备。”
袁明珠乐了,这算不算古代版的“大檐帽两头翘”啊?
说的跟他是好人似的,不问清楚了他能轻而易举帮着袁大牛做事?
他以为他自己是什么热心肠无偿帮乡邻的好乡邻啊?不定拿了袁大牛什么好处。
袁弘德又怎能想不明白,不过也不拆穿。
拿了一块碎银子给他:“多谢小二哥,一点小意思,全当给你个脚钱了。”
101、贼头贼脑
袁弘德见黄先生如此,思索着这方子由何而来。
虽然不知道来处,不是黄先生所有却是肯定了。
所以他话音一转,说:“我那侄媳妇已经治疗了一些日子了,效果却不是十分明显,大概就如先生所说,没有配合针灸的缘故,
今日前来就是再抓两副药,顺便想让先生看看方子如何,需不需要做些调整?”
这些话正是黄先生乐意听的,当即就决定要跟着袁弘德回去看看,各村都在农忙的缘故,医馆这会不忙,正好有空。
袁弘德却有些踟蹰,家里还什么准备都没有呢,去了岂不得露馅?
只能说:“病人这几日情绪不太稳定,等过两日好转了再带来给先生看吧!”
黄先生也觉得自己太急切了,笑笑道:“也行,也行。”
他见过钱氏有些异常行为以后,回来翻看了医书,知道极少一部分羊癫疯患者会有自伤和伤人的倾向。
为了防止病人出现危险或是危及他人,家属有时候会出于不得已的原因给他们做一些限制其行动的措施。
知道的人或许还好说,不知道的人只会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觉得病人很可怜,觉得病人家属没人爱心,甚至缺乏人性。
黄先生是大夫,懂得多一些,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很善解人意的同意了袁弘德的安排。
照着方子又抓了两副药,袁弘德就回去了。
回到家中把药交给杜氏就去了前院。
院子中间的枣树随风摇摆着树枝。
钱氏坐在枣树下面,看到袁弘德进来,咧着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袁弘德却知道,她掩藏在笑容背后的,肯定是张牙舞爪的狰狞。
不用太大的变故,只要他做出一个病重卧床的假象,她就会露出本来面目。
所以大家只算是互相算计,端看谁手段更强,成王败寇,用不着心存愧疚。
他检查了一下,袁务川父子已经把需要准备的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在靠西墙的窑洞前搭的一间草棚,其它两面用高粱杆做的围墙。
里头挖了一个地灶,上半部分拿石头砌起来。
当初准备分家时候买的一口锅,被拿过来放在灶上。
“锅有点小了。”
因为他只是陈述的语气,不是在挑剔,袁务川父子就只听着没有说话。
而且这父子都是锯嘴葫芦的性子,就算他是挑剔,二人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锅是家常用的锅,比斗笠还大一圈呢,虽说不大,但是也算不上小。
当然,跟灾年官府舍粥用的锅相比小了些,官府的锅得有桐油雨伞那么大。
袁弘德想了想,说:“把家里的那口黄瓦缸搬过来,把缸底砸掉罩在上面,人蹲在缸里就差不多了。”
跟买一口更大的铁锅相比,当然是罩一口瓦缸更省钱,所以袁务川父子也没反对,三个人一起去挪缸去了。
当他们抬着缸下坡的时候,袁弘德看到袁大牛家的三儿子袁石栓正趴在前面院子的拐角往院子那边偷窥。
是得赶紧做好安排了,袁大牛家的确是憋着坏呢!
吩咐袁务川把瓦缸的底截掉,又吩咐袁树去弄些柴火来。
袁弘德对钱氏说:“马上要试试灶台了,灶台还湿着,肯定烟大,你要不去窑洞里歇着?”
试灶台是真的,不过试灶台的目的是为了把灶台上下都熏黑了,做成已经用了好几个月的假象,所以得把钱氏支开。
钱氏知道做这个是为了给她治病,顺从的回窑洞了。
袁弘德把窑洞的门栓上,免得她看到外头的情形。
钱氏听着门栓的响动,虽然觉察有些不对,但是这些日子下来被管制习惯了,就没有反抗。
袁弘德回去把陶氏和杜氏换下去,自己留在家里看孩子看家。
袁珍珠三个也要跟去,陶氏就把他们带着了。
袁明珠一看,也想去,她想看看没有她的指导,熏蒸的器具做成什么模样。
陶氏和杜氏都不愿意带着她,哭闹也不行。
袁弘德替讲情:“小树娘在窑洞里呢,门栓拴着,她出不来。”
“不行,两个人八字相冲,见到了就出事,还是别去了,你们在家待着吧?”陶氏严词拒绝。
上次门栓还拴着的,门都被她晃掉了下来,陶氏不想冒风险。
袁弘德抱着袁明珠,站在门前看着前院的动静。
不一会,前院的上空就冒出炊烟。
袁石栓看到袁家又是搬柴火又是搬瓦缸,院子上还冒起炊烟像是开火做饭了,急匆匆的跑回去地里报信。
如袁弘德猜测的,他们家都在牤牛坡那边种那一亩多地呢。
听了袁石栓的话,袁大牛急了:“俺说先去官府报告吧?你非得让先种地,种地有什么可急的,咱又收不了粮食。”
早种晚种都是给将来买他们地的人种的,收成好不好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把拉犁的绳子扔下,抱怨着冯氏。
旁边尹桃花看她被埋怨,幸灾乐祸的勾起唇角。
袁大牛回到家,换了出门的衣裳,想想又揣了一把大钱在身上,急匆匆往县城赶路。
县衙的位置他倒是知道,也知道县衙的门朝哪开,就是看着大门不敢过去。
在县衙的大街上转了几圈了,眼瞅着日落西山,天色渐暗。
想起来村里的孙二丑在县衙里当杂役,想找他去。
刚走到正门那边,就有人驱赶他:“干啥的,一边去,这边不能走。”
袁大牛吓得赶紧走开了。
天色黑下来。
袁大牛只能蜷缩在墙角歇了一晚上。
好在小县城没有宵禁,如今天也气暖和了,晚间并不十分冷。
即便如此,袁大牛也觉得遭了罪了。
平日他在家就跟太上皇一样,家里什么都紧着他先用,他多少年没受过这样的苦了。
天刚蒙蒙亮,最早那一拨倒夜香的,赶早进城卖菜的人就开始走动,他被惊醒了。
一睁开眼,有点晕乎乎不知身在何处。
起来活动活动手脚,再次去县衙那边碰碰运气。
正门不让靠近,他今天多了个心眼,到后面去试试。
可是他不知道后头是知县、县丞和主簿三家的后宅。
冒冒失失的一头闯过去,贼头贼脑的四处张望。
103、通风报信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袁弘德拿了点银子打发孙二丑。
孙二丑看着袁弘德递过来的“脚钱”,虽然比孙检芳承诺给的数额少了些,比通风报信的价钱也低了些许,但是比真正的脚钱,却多了许多。
接过去暗自在手心里掂了掂,有点低于预期,却没低许多。
满口道着谢:“谢谢袁大爷,谢谢袁大爷。”
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拿了钱目的达到了就起身告辞。
走到门外,看到一个穿着藕荷色衣裙的小姑娘,正把一个坐婆婆从路中间挪开。
小姑娘跟坐婆婆上的孩子长着相似的眉眼,皆是杏眼长眉悬胆鼻,皮肤白皙。
坐婆婆上的孩子还带着点婴儿肥,尤显俏皮可爱。
孙二丑心说,难过桃叶总想打袁家这对姐妹的主意,果真都是好相貌,只如今就能看出长大后容色出众。
回去以后跟吴寡妇说起,惹得吴寡妇扼腕叹息。
“说她们做啥?袁家如今的光景又不会托俺卖了她们。”
与其想那些不可能的事,不如想想怎么多从袁家手里弄点钱。
问他:“袁家给了你多少钱?”
孙二丑把袁弘德给的银钱拿给她。
吴寡妇贪婪的看着银子,“都说袁家找了个靠山,看来是真的。”
只走一趟报个信就给这么多钱。
嘱咐他:“你在衙门里多打听着关于他们家的消息,就像上次他们家大孙子县试过了,你就该来报个喜,他家不得给你份赏钱呀!”
教着孙二丑怎么从袁家手里抠钱。
孙二丑想想确实是,县试府试乡试……,袁家的大小子要是能一路考下去,他在衙门里借着便利能先于别人得到信,一笔笔赏钱加起来不比孙检芳给的还要多?
只是他之前小瞧了袁家,没想到他们家出手这么大方,白白错失了两次良机。
送走孙二丑,袁弘德马上让袁少驹两个去前院叫回袁务川和陶氏。
“曾祖母,曾祖父让来叫您和祖父,让你们回去。”
陶氏洗洗手:“出什么事了吗?”
袁少驹看袁白驹。
袁白驹:“县衙的那位孙二叔刚才来了咱们家。”
袁少驹:“嗯,曾祖父还拿了一块银子给他。”
牵扯到官府必定不是小事。
陶氏嘱咐袁树和杜氏:“别把火烧的太旺了,太热了能把人烫坏。”
又告诉钱氏:“小树娘,你要是觉得不舒坦或是头晕啥的,就赶紧摆摆手,让他们把你放下来。”
“蒸完了别见风,别晾了汗,赶紧送她回窑洞里去。”
交代了注意事项跟着带着袁少驹两人匆匆回家去。
袁家新院子上空这么大的醋味,早就引得四邻出来查看几回了。
只是他们家的大门紧闭,众人还没机会询问。
陶氏从院子里出来就被人拦住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询问:“忙什么呢?”
陶氏把卷起的衣袖放下来,笑吟吟的回答:“给我们家树他娘治病呢!”
吴老歪家的问:“治啥病?怎么这样大的醋味?”
她家孩子爷爷跟钱氏是差不多的病,比钱氏还严重些,他还有半边身子不太利索,难免比别人多关心一些。
“治面瘫呢,新换的方子,里头有醋,今儿个头一天用。”
吴老歪家的:“怎么治?煮了喝还是……?”
“不喝,人坐上头熏蒸。”
吴老歪家的把大家要问的问题基本都问了,陶氏答过他们就散开了让她回去了。
陶氏进了门,问袁弘德:“孙二丑来了,说了什么?”
饿死不做贼,冤死不告状,普通百姓总是避讳与衙门里的人打交道,一听跟衙门有关的,就觉得不是好事。
对于百姓来说,官府的人就跟那乌鸦一样,来了就没好事。
“孙家二孩子刚走,他说袁大牛去县衙揭发钱氏单独住前院的事了。”
听说是这件事,陶氏反而放下了悬着的心。
给袁弘德收拾了出门的东西,问他:“几天能回来?”
“看看吧,事情顺利就晚几天再回来,有什么事我会打发务川回来给你们说。”
又想起一事,说:“回头打发小树去一趟槐花家,把口径对好了,别再出了纰漏。”
陶氏点头应了,送了他们出门。
有宋家在县里能说得上话帮衬着,袁明珠并不太担心此行不顺利。
刚送走袁弘德叔侄俩,吴老歪家的就端着一碗凉粉过来了。
“俺家老二家的刚做好,尝尝味道还行吧?”
把碗递给陶氏,往炕上一坐。
袁明珠:这是打算着长谈的架势!
主要是来打听治疗效果的。
正聊着呢,又有人来。
是吴大钱的大堂姐。
“祖母,俺娘看您这么久没回去,让俺来看看。”
站在炕沿下头,显得非常乖巧。
吴老歪家的一脸的笑意,“俺就不能出门,一会不在家家里就得乱套,啥事都得靠俺拿主意。”
抱怨的话里满满的都是炫耀。
又夸她大孙女:“最是孝顺不过了,有什么事我说了就帮着干,对底下弟弟妹妹也好……。”
吴大妞含羞低下头。
不过袁明珠从她的角度能看到她得意的上翘着的唇角。
陶氏心里知道她家的这个大孙女不是简单的角色,并不顺着她的话夸赞吴大妞,只是恭维了她几句。
“你们家门风好家教严,家里孩子教育得好……。”
吴老歪家的:“那可不是,孩子们我从小就管得严,她爹几个小时候没少挨打。”
时人崇尚棍棒底下出孝子。
吴大妞听着话题从夸她转开了,非常失望却没有办法。
又客套了几句,吴老歪家的就起身告辞:“等看看你们家小树娘治疗的效果怎么样?好的话俺家他祖父也试试。”
出了门,吴大妞看了又看没看到袁家的几个读书郎,一步三回头的跟在她祖母身后走了。
往日她在袁伯驹兄弟们上下学的时辰站在自家门口等着,总能跟他们偶遇上。
最近这些天不知道怎么了,总也遇不上。
她还以为袁家的儿郎们没去学里呢,如今看来还是去学里了。
袁弘德带着袁务川,在日落之前到了宋宏盛家。
宋宏盛听说他来了,趿拉着鞋子就接出来。
“哎哟,我正准备让人给你送信去呢你就来了。”
104、爱才
袁弘德知道他说的是他们家跟梁家的亲事。
应道:“娶妻娶贤,那梁家长女性情好,女红好,我们家可不是得着紧着些?”
两家的亲事已经如板上钉钉了,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进了屋里,袁弘德才把此行的目的说了。
宋宏盛听了暴跳如雷:“奶奶的,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子活剐了他。”
袁弘德:“收拾他的事以后再说,目前最重要的是把这事按下去。”
八月里就要参加乡试了,目前正是加紧对考生们考察的时期,人品稍有瑕疵的就被剥夺资格,丝毫马虎不得。
被剥夺资格容易,一旦剥夺了资格再想申诉就麻烦得多了,一辈子的前途就可能止步于此了。
“对对对,是得先办这事,这事重要,收拾他什么时候都行。”
吩咐下人:“去找大爷要一张他的名帖来。”
怕自己的面子不够用,改口道:“把大爷也叫回来。”
想想又特意交代:“悄悄的叫,别声张。”
这阵子他们在背后给侯家撑腰与人争利,得罪了一些人,担心有人趁机落井下石使坏,这事不宜声张。
宋修仁接到信匆匆赶回来。
说了来龙去脉,特意问道:“把人迁到前院可是确有其事?”
真有事还是被诬陷并不重要,区别只在于该怎么应对。
真有事就得暗哑哑的去办,把主管这事的人安排到位了。
若是被诬陷的,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去说明,把这件事掰扯清楚。
袁弘德:“得了个熏蒸的方子,如今她在那边院子里治病呢,那边院子方便。”
宋修仁点点头,对袁家及时又周全的应对很满意。
不管事实如何,总得有一个合情又合理的说法能堵住悠悠众口才行。
找人办事也好开口一些,不然让人也有担着责任的危险,这事就不太好办。
宋修仁:“今日天晚了,明日一早我带着姑父去县学拜见教谕。”
文官一般都挺瞧不起只会打打杀杀的武官,但是他们这种小地方,巴掌大的县城,不管文武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请见不会被拒绝。
次日一早,宋修仁和袁弘德去了县学。
县学就在县衙不远,通报了一声就把请进去相见。
旁边小径上,数位学子也正往这边走来。
其中一人看到二人过来愣了愣。
只见这位学子穿戴着县学统一的服饰,手里拎着书箧。
见他愣住不走了,旁边的人推推他:“梁丙暄,走啊!”
此人正是梁家大儿,疑惑着宋家大哥和袁家姑父来这里做什么?
跟扫洒的人打听了,得知袁弘德此来的原因。
袁弘德他们此行还算顺利,教谕没有偏袒任何一方,秉公道:“既是有人检举,我等职责所在就该查清事实,
既不能让一个品德有瑕之人混进读书人中,有辱斯文,也不会冤枉一位品学兼优的学生。”
袁家这事虽然经不起仔细推敲,一般性质的调查不成问题。
告辞出来,回到宋家。
宋宏盛问:“办妥了吧?”
“应该没什么问题,这事唯一的漏洞就只有方子的出处和之前的药在哪里抓的,县里的教谕应该不会这么刨根问底。”
方子的来处成迷,他都不知道从何而来。
“刨根问底也没关系,侯家在长安有一间药铺,推到他身上就是。”
袁弘德:“这样的话就没什么问题了。”
梁丙暄晚间回到家,把在学里见到袁弘德和他打听到的事说了。
“这可如何是好?万一伯驹那孩子真被……,可是坑了我们妍姐儿了,不行,亲事不能就这么定了,再等等,等到这事有个结果以后再说。”
面对孩子娘的哭闹,梁博山训道:“真是胡闹,你这不是让俺出尔反尔吗?大丈夫以信立身,以后怎么去见我大哥?”
吩咐下人套马车:“给我套车,我现在就去大哥家,把亲事定下来。”
执意去了宋家。
到了宋家也不说已经知晓了袁家的事,只说:“来了怎么也不告诉俺一声?俺家丙暄在路上看到有些像是你来了,俺才特意来看看。”
两家的亲事差着辈分,连累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彼此了。
袁弘德忙解释了此次过来的原因。
听说没什么事,梁博山放心了,至少回家孩子娘不会跟他闹了。
上了酒菜边吃边聊,把定亲的一应日期事务确定下来,才醉醺醺的回去了。
回到家趾高气昂的吆喝:“赶紧给俺炖一碗醒酒汤来。”
把外衣脱下来丢给高氏,像个大爷似的往床上一躺,翘起二郎腿。
高氏把衣服放起来,焦急的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不会被革除功名吧?”
梁博山牛气了:“你们这些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哪就那么容易被革除功名?我问了,没事。”
高氏虽说走的时候说的让他去了就别回来了,在家还是吩咐人备下醒酒汤给他回来用。
醒酒汤端来,高氏接过来递给丈夫:“真没事?”
“没事,就是有事又有什么?咱们看中的是伯驹那孩子品行端正,袁家上下父慈子孝,咱们妍姐嫁过去不受气,考中功名的这世间又有几个?”
梁博山一边慢悠悠的喝着醒酒汤,一边大着舌头说话。
虽然说的都是酒话,却句句在板在理。
高氏只要没事就放心了,让他训了几句也不跟他一般见识。
虽说之前他们看中袁伯驹的时候也不知道他学业好,但是知道了就会抱着希望。
一旦希望破灭总是难免失落。
因为两家说定了日子,袁弘德就没在这边耽搁,赶回来准备去了。
至于教谕那边怎么考察的,袁家也很快知道了。
派人到龙尾沟杨家的族学里,找袁伯驹考校了一番学问,又让他写了一份事情的经过,这事就算是有所交代了。
袁弘德听了袁伯驹的汇报,说:“还是得学业好才行。”
如果今日袁伯驹学问不行,只怕考察就会严格了。
走不走过场,是按有没有为家乡挣一份荣誉做标准的。
县学的教谕也爱才。